第31章 (1)
迪歐戴特站在宅邸門口等着他許久未見的朋友,大概相隔半年了,這段時間他因為家族生意的關系待在南意大利,因此難得有從西西裏前來的友人,讓他內心特別歡欣。他很早就收到Giotto寄來的信,拜托他照顧綱吉,當時他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因為他一直認為Giotto是不可能讓綱吉外出行動的,就算在信中說明會有彭格列的同伴随行,這依然很不像寵溺綱吉的Giotto會做出的決定。
迪歐戴特和Giotto自從彭格列成立後在因緣際會下成為了朋友,而綱吉則是在最近這幾年才突然冒出來的孩子,Giotto對那孩子的關心看在迪歐戴特眼中是很異常的,Giotto似乎把他當作真正的親人一般,又比那更加嚴重,他曾告訴迪歐戴特,綱吉是他的救命恩人。
實際接觸後,迪歐戴特也知道綱吉是一個溫和善良的人,失去記憶的他既膽怯又充滿不安,很容易激起他人的保護欲,所以在幾次見面後迪歐戴特也對綱吉相當友善,成為了不錯的朋友,迪歐戴特将綱吉當作弟弟那般對待,盡管他們年紀相差許多。
「綱吉!」迪歐戴特看見從馬車上走下的人影時,忍不住喜悅地喊,「好久不見了,看來你們一路上相當順暢啊,沒遇上什麽麻煩吧。」
綱吉擡起頭就能看見那身穿着褐色大衣、身材高挑的男人,他的金發往後梳襯出他英俊的臉龐,笑臉在他臉上仿佛會閃閃發光,充滿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就連綱吉自己也會因此臉紅。
「迪歐大哥!」綱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熱情地抱住,對方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個友好的吻,「哈哈…迪歐大哥還是老樣子呢,好懷念啊,Giotto和我一直都在想什麽時候才能和迪歐大哥一起聚聚呢,沒想到這次要麻煩你幫忙。」
「沒什麽大不了的,能夠幫上你就是我最大的榮幸,何況戴娜也很想見你呢,她昨天聽見你要來,興奮了很久。」迪歐戴特一邊說着,手輕拍上綱吉的頭發,他忍不住端詳綱吉,不曉得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綱吉比以前見面時有自信多了,身上的氣息也沉穩了不少,「對了,Giotto告訴我還有另外一個新的彭格列成員,會成為新的守護者嗎?」
「啊…Giotto是希望他可以成為雲之守護者…那、那個…」綱吉回頭看向走下馬車的阿諾德,一瞬間他有點不确定該不該說出阿諾德的名字,但阿諾德看了他一眼,點點頭,「他是阿諾德,現在負責情報收集的工作,有很多部下……啊,但是,戰鬥也很厲害喔,可以和艾爾默斯打平手呢。」綱吉說着,那句話讓迪歐戴特稍稍吃驚,用一種感興趣的眼神看向阿諾德。
「很高興認識你,阿諾德先生,我是迪歐戴特·加百羅涅。」
「我知道你,加百羅涅的首領。」阿諾德冰冷的态度和迪歐戴特的熱情截然相反,他也沒有握住對方已經伸出的手,反而是拉住綱吉的手臂,将綱吉拖到自己的身邊,「我想知道有關你提供的住宿點所在地圖,還有協助者的背景資料。」
「之前應該就傳電報給你們了吧。」迪歐戴特收回了手,第一次碰見如此冷酷的人,但他也不覺得被冒犯,只是對于阿諾德那個下意識介入綱吉與他之間的行為感到有趣。
「關于那些資料我們核對了相關情報,有幾個人稍微有疑慮,所以必須和你直接确認,否則沒有辦法信任這些協助者。」
「原來如此,」迪歐戴特點點頭,然後他向後揮揮手,「馬奧,你把相關的資料提供給阿諾德先生,他還有需要什麽都盡量回答他,有疑慮的地方我們也必須查清楚。」
「是,BOSS。」後方的部下回答。
他們沒有繼續站在門口,迪歐戴特領着他們進入宅邸之後,阿諾德與幾個他直屬的部下便和馬奧進到另外一個房間,而迪歐戴特才終于能和綱吉單獨聊聊一些日常閑話。迪歐戴特隐約感覺到阿諾德離開前投射而來的冰冷視線,他不确定對方為什麽對自己懷抱敵意。
「迪歐大哥,戴娜在哪裏呢?」
「她今天去參加一場朋友辦的聚會,本來為了見你想要取消,但因為和我們家族的利益有關,也就不好這麽做。」迪歐戴特笑着說,戴娜·加百羅涅,是迪歐戴特最寶貝的妹妹,而他這個妹妹也被稱贊為黑手黨中最美麗的女孩,畢竟有着和她兄長一樣迷人的外貌,「戴娜那麽喜歡你,要不是Giotto阻止的話,我很希望你可以接受她的追求呢。」
「欸?啊、啊啊、我…我想那樣不太好…戴娜很可愛,但是我…」綱吉的臉紅了起來,他差點都忘記這件事情了,自從恢複記憶後他就一直忙碌于俄羅斯黑手黨的調查和組織自己的力量,說到要來見迪歐戴特時,他忘記了戴娜也會在。
「有其他屬意的對象了,是嗎?」
綱吉面對那個問題說不出話來,正交往的對象倒是沒有,但他腦中不知為何浮現了阿諾德的臉。
戴娜今年才剛滿十六,在之前和迪歐戴特一起數次拜訪彭格列後就對綱吉特別關注,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個女孩對綱吉的想法,綱吉也不是不知道,只是當初沒有記憶的他總是不敢違背Giotto的意思,而當時Giotto對綱吉的占有欲顯出他并不喜歡綱吉和戴娜來往,這也是為什麽迪歐戴特對Giotto的過度保護有些難以認同的原因。
所以這次,迪歐戴特很想知道Giotto願意讓綱吉和阿諾德一起出外的理由。
後來綱吉改變了話題,迪歐戴特從綱吉的口中才得知彭格列的近況以及這些日子以來彭格列指環遭竊的事件,接着聊到的事情則大多圍繞着阿諾德轉,綱吉詳細說明了阿諾德和他的組織是怎麽樣進入彭格列的,接着談到一個名叫斯佩多的男人與俄羅斯黑手黨、德國軍部勾結的事情,并淘淘不絕地說起阿諾德的厲害之處,那興高采烈的模樣讓人感受到綱吉內心對阿諾德的憧憬。只是,當綱吉講到他們正打算前往俄羅斯探查的計劃時,綱吉的臉色就變得有些黯淡,那讓綱吉本來像個孩子一樣的表情突然有了明顯的轉折,他的心底顯然藏着一些難以抒發的心事。
不知不覺,光是聊這些事情就讓時間快速過去,來到了深夜,但他們誰也沒查覺到。
「我不在西西裏的時候彭格列似乎發生了很多狀況,沒幫上忙真是很抱歉。」迪歐戴特忍不住嘆息,他甚至不曉得彭格列指環被盜竊的事情,這對彭格列而言可是相當嚴重的問題。
「迪歐大哥自己也很忙的,這次的安排也是多虧了迪歐大哥……」綱吉說到這裏時忍不住停頓了一下,「不過,為什麽是迪歐大哥幫忙安排我們沿途的住宿點呢?」
「你們從這裏到達俄羅斯的臨時基地最短也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Giotto知道我們家族的生意認識很多喜歡到處跑的朋友,我某個朋友沿途有些貨品的中轉站,剛好能夠提供你們休息。」迪歐戴特聽說綱吉他們要千裏迢迢前往俄羅斯時,還有些驚愕,本來地域不同的黑手黨彼此是不會有太多影響的,畢竟黑手黨還是相當拘束于自己所屬地盤的組織,但顯然彭格列的出現以及彭格列指環的力量已經流傳到了國外,俄羅斯黑手黨會想要得到這種寶物也是可以想象的,「只是,我很擔心你們跟俄羅斯黑手黨起沖突,他們可不是好惹的家族,說不定…算是黑手黨中最可怕的,如果沒有必要,我絕對不想招惹他們。」
「我知道,」綱吉此時低下頭,迪歐戴特發現綱吉的眼底竟有着一絲不适合他的冰冷與黑暗,「他們為了擊垮敵人不擇手段,不會顧慮犧牲者,只是為了利益,像那種家族……」綱吉的拳頭握緊,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全身微微顫抖着,而那些字眼中參雜着強烈的某種負面感情。
「綱吉?」
「啊,抱歉,喃喃自語。」綱吉苦笑着搖搖頭,掩去了前一刻的寂寞與哀傷,「迪歐大哥不用太擔心,阿諾德他很小心,會保護我們的,而且我們還沒有打算跟俄羅斯黑手黨起沖突,阿諾德說要先找到一位叫做薇絲卡的女性,她對俄羅斯黑手黨的事情比較了解。」
「這樣啊,看來這是一個漫長的任務呢。」迪歐戴特的手指撫着下巴,「真意外Giotto願意讓你這樣行動,你也是,沒想到你會想離開Giotto執行任務,看來他是很信賴那個叫做阿諾德的人吧,我本來見到他以前有點擔心的。」
「我…我以前真的那麽依賴Giotto嗎?」綱吉忍不住問。
「在我看來,你們是相當的。」
綱吉臉微微泛紅,他知道自己在迪歐戴特眼中是有多麽受到Giotto的保護與照顧,而這讓他感覺很不好意思,恢複記憶後,回顧以前待在彭格列的日子就會覺得自己像個孩子那樣依賴着Giotto的關愛,在他人眼中肯定也是如此。
「阿諾德他…是個值得信賴的人,雖然有點冷酷,但絕對不會出賣同伴。」
「這樣啊。」迪歐戴特盯着綱吉的眼神就明白為什麽Giotto會願意讓阿諾德帶綱吉執行任務的原因,因為他曾經也看過這樣的眼神,他從他妹妹戴娜看着綱吉的方式中看過類似的眼神。
「綱吉。」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有一個聲音響起,他們誰也沒發現對方什麽時候站在那兒的——是阿諾德,他已經和馬奧讨論完了關于有疑慮的住宿點——阿諾德安靜地将視線從迪歐戴特身上緩緩移向綱吉,而那冰冷的淺色眼眸稍稍帶上了一絲溫度。
「你們談完了嗎?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
「啊,真的。」綱吉打開自己随身攜帶的懷表,「我們好像講話講太久了。」
「……居然來接你了。」迪歐戴特小聲地自言自語,沒讓綱吉或者阿諾德聽見,「看來今天是沒辦法把所有想講的話都說完,你們反正還會在這兒待上幾天,等确認好下一個住宿點的狀況後再上路吧,明天還可以聊。」
聽綱吉說話是有趣的,但看來今天不得不中斷,畢竟綱吉才剛抵達這裏,今晚必須好好休息。
何況,迪歐戴特總覺得阿諾德的視線相當銳利,那份隐密而冷酷的危險氣息并不一般,身為首領的他感受過很多類型的殺手所散發出的殺意,卻沒有一種如同阿諾德那樣讓他坐立難安的。
「晚安,迪歐大哥,希望明天可以見到戴娜一面。」
綱吉起身走向阿諾德,阿諾德的眼睛注視着綱吉走近的身影,并将手中的一件外衣覆蓋到綱吉的肩膀上,現在的氣溫比起稍早确實冷了一些,對于阿諾德的細心,綱吉有些受寵若驚,「阿諾德,你的工作也都商量好了?明明不用特地來接我……」
「今晚差不多了,明天你讓人把安然抵達的情報告知本部吧,否則那家夥會很囉嗦。」阿諾德指的是Giotto,綱吉做為通路聯絡人的幹部,自然要負責傳遞訊息的工作,綱吉點點頭,「走了。」
和阿諾德一起離開迪歐戴特的會客廳後,他們走在宅邸的廊上,阿諾德已經問清楚了他們留宿的房間在哪裏,綱吉就只是被帶領着。一路上他們有些安靜,綱吉想這份尴尬大概源自于在馬車上阿諾德對他說的一番話,而他還沒有好好地對那做出什麽反應來,事實上綱吉很想逃避,但他總覺得這些事情不能不說清楚。
畢竟,綱吉認為自己不一定會留在這個時空,他處理完事情後不确定會發生什麽。
而且綱吉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可能很危險,不管是Giotto或者任何一個同伴肯定都不會認可,而他不敢讓阿諾德知道這件事情,深怕對方會讨厭自己,或者把對方卷入麻煩之中。
所以,即便一起行動,也最好保持适當的距離。
感情什麽的,一點也不重要。
即便再怎麽喜歡一個人,沒有結果的戀情誰也不會願意深陷其中。
那也不過是短暫的一種想法,随着時間就會淡去,心中那種讓人難受的感覺也會消失。
現在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沒時間想這些。
「阿勞…」綱吉還沒能說完話,卻是阿諾德打斷了他。
「戴娜是誰?」
綱吉愣了一會兒,他不知道為什麽阿諾德會問起戴娜的事情,「……是迪歐大哥的妹妹,戴娜她也是加百羅涅的人,之前他們一起來拜訪彭格列時見過幾次面,感情不錯的。」綱吉看阿諾德依舊面無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麽,阿諾德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阖上雙眼似乎在試圖平複某些想法,這讓綱吉有些困惑。
「阿諾德,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說清楚,關于來這裏的路上說的……」綱吉打算繼續他本來想講的話,但對上阿諾德的視線時,不知怎的就有種想退縮的感覺,因為那透明的雙眼直直望進了綱吉的內心,讓綱吉感覺好像一切都被看透了。
「你完全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嗎?」
當阿諾德的那句話說出來時,綱吉很吃驚,他從沒想過對方會如此明确肯定他恢複了記憶,綱吉相信很多人都查覺到自己的古怪,但也沒有證據顯示他恢複了所有的記憶。
「為什麽?」
「我不知道你恢複的記憶是什麽,只是你對我、對Giotto的态度改變了,就只是如此。」
「我……」綱吉并不想要讓其他人知道自己恢複憶,那些事情他并不想說出口,而他一直很希望對方能夠永遠不要提起,但顯然事與願違,「并不是我對你們的态度改變,只是我想起一些事情…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我怕你們擔心我,所以才沒有說……」
「晚上睡不好也是因為記憶嗎?」
「阿諾德怎麽知道的?」
「黑眼圈。」阿諾德皺起眉頭,他懷疑綱吉是否真的沒有發現自己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
「沒什麽的,只是有時候會做噩夢,沒什麽大不了。」
「我沒有打算逼問你恢複的記憶是什麽,你也不用露出那種表情,不想告訴別人的事情你沒有必要解釋。」阿諾德看着綱吉的表情就明白他想些什麽,唯一會讓他不快的,并不是綱吉隐瞞着他恢複的記憶,而是綱吉對待他的方式變得疏遠,他一直以為自己并不會在意這種無聊的小事,但事實是他并無法當做看不見。
他的情緒因為綱吉而有了變化,就連最小的一件事情都如此——聽到綱吉口中吐出了某個女性的名字時,微小的不快在心底變成了焦慮,讓他想要掃除這份如鲠在喉的感受。
一直被人認為是冷酷無情的人,如今這種狀況很諷刺。
「阿諾德……」
綱吉打從心底感謝阿諾德的不追究,正是這種地方讓綱吉覺得待在阿諾德的身邊特別讓他安心,因為阿諾德不是那種會去侵犯他思緒的人,也不是那種會擅自想要改變自己想法的人。
綱吉停下腳步,他心中醞釀着想明白拒絕阿諾德的感情,卻說不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阿諾德感覺出綱吉的想法,想要阻止綱吉真的把那句話說出來,阿諾德突然上前去抓住綱吉的手腕,那力道并不特別重,卻也讓綱吉無法逃脫。
「如果睡不着,到我房間來吧。」
「不、不用了,那麽晚的時間,阿諾德也累了應該要早點休息……」
「跟來就對了。」阿諾德有點強硬的話語讓綱吉安靜下來,他的雙頰有點發燙,明明是下定決心要拒絕的,卻又這樣随波逐流,他就是說不出來。
綱吉抽不出自己的手,只因為阿諾德抓住他的手掌非常溫熱,讓他一直有些痛苦的心情變得平穩,跟迪歐戴特談到彭格列和阿諾德的事情時非常開心,但一想起了曾經的同伴,他所有的好情緒都化為冰冷而讓他害怕的夢魇,他害怕一個人的夜晚,經常會被噩夢驚醒。
如果阿諾德在身邊的話,或許就不會想起同伴。
但這樣真的可以嗎?
綱吉和阿諾德一同回到房間後,阿諾德就把綱吉推進床中,蓋上厚厚的棉被。
桌邊點了一盞搖晃而溫暖的黃色油燈,綱吉看阿諾德注視着自己的眼眸,那淺藍色映照着火光看上去特別美麗清澈,也讓綱吉安心。
「阿諾德不睡嗎?」
「我還必須工作一段時間,所以你先睡。」阿諾德的回答讓綱吉有點擔憂,他一直都知道阿諾德這種習慣,阿諾德經常都工作到很晚,為了确保一切的情報正确,為了确保他們的安危,他解讀那些暗號的情報檔案,也進行情報的分類,那都是相當複雜的工作。
「別太晚。」綱吉輕聲說,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他的手輕輕握住了阿諾德的手。
阿諾德意識到綱吉的手掌溫度,只是露出一個微笑,那個笑容非常迷人。
綱吉凝視着那個笑臉不久後就睡着了,他其實并不習慣長途的旅程,加上恢複記憶後幾乎每個晚上都因為做噩夢而無法睡好,疲倦是理所當然的,他只是恐懼于睡眠,擔心一睡就會重溫那個與同伴分別的夜晚,但阿諾德在身邊時,綱吉便感覺一切都會沒事。
阿諾德的強大讓他有安全感,同時也害怕自己沉溺于這種想法中,無法自拔。
他擔心待在阿諾德的身邊久了,會因為這份眷戀的感情而遺忘夥伴們的事情。
阿諾德沒有如他對綱吉所說的那樣返回桌前工作,并不是他故意說謊,他确實累積了一些需要處理的工作,但當他注視眼前那張安穩的熟睡臉龐,發覺自己不想抽回被綱吉緊緊握住的手腕。
他回想起剛認識澤田綱吉的時候,對方的笑容因為沒有記憶而顯得天真,盡管好像缺失了些什麽,但至少那笑容是發自內心感到開心的存在。
但自從某個時間點後,綱吉就不再像以前那樣笑,阿諾德猜測綱吉是那時恢複記憶的。
他的表情有時顯得特別陰沉,阿諾德很快便了解到,眼前的這個人才是綱吉尚未失去記憶時真正的模樣,他有能力迅速組織起自己的部隊,并且積極地想要調查俄羅斯黑手黨,這些全都不像以前有些迷糊且孩子氣的綱吉會做的事情。
沒什麽不好,阿諾德從來不否認綱吉具備的潛力,如今綱吉的火焰已經恢複到一定程度,也不是從前那個不谙黑手黨事務的少年,阿諾德一直以來就認為綱吉的身分不單純,現在綱吉的各種表現都證實了這一點,但同時,綱吉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需要阿諾德提供的各種幫助了。
阿諾德突然明白Giotto為什麽會有如此強烈的保護欲,因為Giotto一直擔心有一天會失去綱吉的依賴,Giotto不希望綱吉成長得太快,害怕綱吉會脫離他雙手所能夠觸及的地方,離開彭格列。
阿諾德曾經不認同這種自我中心的想法,如今倒有些理解對方。
産生私心,那是因為他終于開始在意某個人的存在,以及某個人的想法,這是過去阿諾德從未擁有過的感情,這也讓他明白為何曾經的他總被人認為不像個擁有感情的正常人。
「隼人…武……」
突然聽見熟睡的綱吉口中喃喃自語着一些他沒聽過的名字,阿諾德感覺胸口特別沉悶。
冰冷的火焰在胸口燒着,這幾天他一直無法驅逐這種感受。
「要是我問你關于你同伴的事情,你會全部說出來嗎?」
阿諾德輕聲問着,但沒有人能夠回答他,對于擅長逼問出敵人情報的他而言,這有些可笑。
比起綱吉到目前為止的變化,阿諾德其實還擔心另外一件事情,他從綱吉陰郁的眼神、從他突然變得堅決、謹慎而且仿佛要将自己逼入絕境的态度中察覺到一絲蛛絲馬跡,因為阿諾德曾親身體會過類似的經驗,那巨大到可以改變一個人行為和生活,造就了今日的他,他明白那不是可以跟随便一個人分享的事情——阿諾德也很清楚,等必須下決定的那一天到來,多少勸說的言詞也是徒勞無功的。
「……如果你一心只想要複仇,誰也阻止不了你。」
「真的不能夠再留久一點嗎?」美麗的少女用哀傷的眼神望着綱吉,綱吉只能夠苦笑面對。
戴娜是很可愛的,應該說綱吉很難講出京子和戴娜哪個更讓他心動,畢竟戴娜可是有着和他所知道的迪諾同樣遺傳的美貌,金色頭發與淺金色的大眼,聽說追求她的黑手黨成群結隊,但戴娜卻偏偏看中了毫不起眼的綱吉,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戴娜依依不舍地抓住綱吉的袖子不肯放開,從綱吉來到這個宅邸後的第二天便和戴娜碰上面,然後綱吉與阿諾德以及部下們在這宅邸待上了三天,确認之後路途安全的電報才終于傳來,所以他們也不浪費時間打算直接上路,他們希望盡量縮短旅程,在俄羅斯的莫斯科安定下來,可戴娜卻相當不滿綱吉停留的時間只有這麽幾天。
「抱歉,戴娜,我們還有工作必須要做,所以……」
「那個工作很危險嗎?」戴娜擔憂地望着綱吉,被那種純真的雙眼凝望着,綱吉的心怦怦狂跳,「我很擔心你,之前綱吉不是都沒有執行黑手黨的任務的嗎?不會害怕嗎?」
「這……是、是啊,但沒事的,我保證。」綱吉說,一邊用手輕輕拍了拍戴娜的頭頂,戴娜的年紀比他還小一些,所以感覺就象是對待妹妹一般。就在此時,戴娜突然上前一把擁住綱吉,然後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綱吉的臉更紅了,為戴娜大膽的行為而驚慌,戴娜則露出羞澀的可愛笑容,如花朵般的美貌綻放着,讓人移不開雙眼。
「綱吉,該走了。」
就在綱吉還在和戴娜說話的時候,馬車內傳來阿諾德的聲音,他剛和迪歐戴特說完一段嚴肅的秘密讨論,已經坐上馬車等待,綱吉回過頭去,不知怎的,他發覺阿諾德的表情雖然一如往常地冷淡,眉眼間卻有一絲不耐煩,大概只有綱吉或庫薩卡可以勉強分辨出來他此刻情緒不佳。
這讓綱吉不敢久留,馬上和迪歐戴特與戴娜告別,坐上馬車。
當馬車開始往前駛向街道,綱吉也放下窗邊的布簾,将他們的身影遮擋起來。
綱吉才想開口問阿諾德與迪歐戴特談話的內容,卻突然後頸被輕輕扣住,在他反應過來以前雙唇便被吻住,溫暖的體溫包裹住綱吉的身軀。
當綱吉意識到自己被吻的時候只覺得胸口一陣緊繃,心髒飛快地跳動,而他只能夠木讷地回應那個吻,任由暧昧而危險的氣氛蔓延,他在認識阿諾德之後才知道接吻原來是如此溫暖美好卻使人沉溺的事情,充滿占有欲的吻給人壓迫感,和他曾經以為的那種青澀的想象完全不同。
阿諾德的手不知何時摟緊了他的腰,綱吉的身體微微發燙,也沒想過要推開對方,直到阿諾德的重量壓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背後撞擊到車廂的側邊,綱吉才終于意識到他們的姿勢,盡管車廂狹小,但阿諾德俯在他的身上,讓綱吉動彈不得,這狀況令他産生了危險的預感,所以滿臉通紅地用手稍稍推向對方的胸口。
「突、突然怎麽了?」綱吉抿住下唇,他知道自己适應了阿諾德的強硬并不是件好事,卻也無法克制自己适應的狀态,「阿、阿諾德?」随着綱吉的問話,阿諾德的吻持續輕柔地落在他的鼻尖和臉頰上,那零星的親吻讓綱吉渾身發燙,他可以感覺到阿諾德壓在他身上的體溫升高,而他的力量完全推不開對方,因為對方比他的力氣更大,這讓他害怕。
「閉嘴。」阿諾德冷酷的話語讓綱吉一愣。
阿諾德又一次吻上綱吉的下唇,有點強迫地掠奪綱吉的呼吸,那雙淺藍色的眼眸如同美麗的玻璃珠吸引了綱吉,鉑金色的發絲垂下輕輕擦過綱吉的臉頰,綱吉在被吻得迷茫之時伸出手輕輕梳過對方的頭發,然後環住對方的脖子。
「…阿諾德…」綱吉的聲音象是安撫孩子那樣溫柔,他的手再次摩娑眼前迷人的臉龐,那是極為親密的動作,但阿諾德也同樣沉溺其中,沒有絲毫不滿,「……你難道…在生氣嗎?」綱吉小心翼翼地問,直覺告訴他阿諾德心中纏繞着些許怒意,「為什麽?我…犯了什麽錯嗎?」
阿諾德沒有離開綱吉的身體,始終保持着擁住綱吉的姿勢,并且盯着綱吉看。
過了一會兒,他才輕輕阖上雙眼,下一刻他就躺在綱吉的胸口,重量完全依靠上綱吉的身體,那個行為讓綱吉吓壞了,卻又覺得這個舉動是阿諾德徹底卸下防備後才會做出的,讓綱吉興奮不已,此刻的綱吉早已經忘記了其他的事情,包括他下定決心要拒絕這份感情的事情。
「阿諾德?」
「別說話,我想這樣待着一會兒。」
「可、可是……」綱吉有點不知所措,被阿諾德這樣抱着,綱吉的雙手不知道該怎麽擺,最終他猶豫了一下只能夠放上對方的背部,而那一瞬間,他覺得他們的身體完全緊密地連結在一起,體溫、呼吸、心跳全都變得一致。
綱吉打從心底明白他跟阿諾德懷抱着同樣的感情,而這份感情讓他此時此刻能夠了解為什麽阿諾德會抱住他的理由,這讓綱吉心情很複雜,他因為阿諾德對他懷抱的心情而喜悅,卻也同時憂慮起自己早已對阿諾德的事情了解得太多,終究會使他無法放下這份感情。
讓阿諾德不快的那個理由,大概是戴娜吧。
阿諾德懷抱的占有欲讓綱吉有些感慨,畢竟剛認識時的阿諾德對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非常疏遠,也在綱吉面前展現過冷酷無情的一面,那時很難想象阿諾德會執着于此。
慶幸的是,馬車外有人打斷了這一刻。
一聲敲門響傳來,綱吉和阿諾德回到原本的姿勢後,綱吉掀開簾幕,外頭是一個騎馬跟随的部下,從他手中遞來一封信。
「這是?」
「BOSS,保羅先生要我交給您的,說有工作上的聯系。」
「知道了。」綱吉點點頭,部下退去,而綱吉快速地打開那封信查看裏面的內容,因為他知道保羅應該是遵從他的命令去聯系有關俄羅斯黑手黨內有意協助的對象,此外還負責維系與彭格列本部的貨物運送、救援路線。
而這封信裏面的內容很簡單,保羅寫着之前他提過俄羅斯黑手黨中有一個人很可能會願意幫助綱吉,只要給予報酬,似乎沒有什麽不能做的,而保羅表示與對方已經進行過初步接觸,但對方似乎因為俄羅斯黑手黨內部的安全問題,表示之後會再與保羅聯系,第二次連系才會正式談論交易的內容。
「他說了什麽?」阿諾德沒有看綱吉手上那封信的內容,只是問了一句。
「沒什麽,保羅是來回報通路沒有問題的,一切如常。」綱吉順口撒了謊,他自認沒有暴露出任何破綻,卻不曉得阿諾德其實能看出他前一刻盯着信封緊皺眉頭的那個表情并非一般,但阿諾德并沒有揭穿綱吉拙劣的謊言。
她的雙腳有些站不穩,畢竟剛從一片混亂中逃出,盡管身邊有人護送着她、保證她的安全,但對于這些突然出現并說要将她救出的人們,她心中自然非常不安。但前來迎救她的人說會帶她離開被囚進一年的房間,她很清楚如果不把握這次機會,很可能就沒有機會再逃出去了,所以她配合了這些人,而這些部隊井然有序地行動,遭遇攔截的敵人也沒有絲毫混亂,将她安全送到了一個看起來外觀不起眼的公寓內,這不象是她父親雇用的人,肯定也不是他們家族認識的貴族同伴,她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會來救她。
她有一瞬間懷疑很可能是斯佩多請人來幫助她的,但下意識又知道斯佩多不可能不親自前來,而僅僅依靠別人來迎救,所以她也排除了這個可能性。
「埃琳娜小姐。」一個看來相當高大,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子溫和地喊她,從對方的眼睛可以判斷出他并不是個惡人,「你現在感覺還好嗎?有沒有什麽其他需要?」男人為她倒了一杯熱茶,而這讓埃琳娜逐漸平複了慌亂的心情。
「你們為什麽會知道我在那裏?為什麽要幫我?」埃琳娜困惑地問,她看了看房間的四周,這裏非常幹淨而且家具、色調也像她曾待過的上流社會的宅邸,只是稍微狹窄了些,「是我…我父親讓你們來幫我的嗎?他找到了我的所在地?」
「不,我是隸屬彭格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