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1)
「保羅·詹巴蒂斯塔?」Giotto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稍稍停頓了一下,甚至放下了手中的書本,「我當然記得他,他是負責運送貨物和情資,确保通路順暢的主要幹部吧,為什麽他會和綱吉扯上關系?」
「我也覺得奇怪,他一向和綱吉沒有任何往來,我甚至沒見過他們一起講過話。」G表達了他的困惑,但他把那封包裝嚴密鎮重的信交到Giotto的手中,「但他明确表示他希望可以申請轉移到綱吉之下,建議我們讓綱吉成為幹部,說他們在通路聯系上需要一個更确實的領導者,才能夠解決他們遇到的困難,而且他們最近對于自己的派系不穩定也感到憂慮,希望得到彭格列本部更大的後盾,他才能确實進行工作。」
「所以他表示自己願意離開那個位置?」
「是啊,他認為自己力量不足,最近越來越多人侵占地盤,他無法除掉那些人,而他的部下經常為此受累,他希望可以擁有更多本部的關注,所以提出讓澤田綱吉代替這個職位,他自願退為部屬。」這個理由乍聽起來相當好聽,以自己的犧牲換取本部對于他們這種小組織的資源投入,但自己退為部屬這件事情就很奇怪了,「我很懷疑這種說法,即便綱吉有多麽受到你的喜愛,綱吉本身毫無經驗與戰績,他們怎麽會想到要讓綱吉做這件事情?」
Giotto讀着那封信沉思了一會兒,他的表情倒是沒有太過驚訝,反而更象是在思考着該如何對應接下來的事情,G認為Giotto并不會同意這件事情,以Giotto如此照顧綱吉的心性來看,他是極其不願意讓綱吉參與黑手黨中的麻煩事的,何況确保物資和情報的運送通路這件事情相當辛苦,雖然很不起眼,但這對維系各基地間的穩定互信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綱吉的想法呢?」
「我…我還沒問他呢,我想這件事情還是應該先由你決定。」G回答。
「如果綱吉想要這個機會,我可以同意這件事情。」
「你瘋了嗎?Giotto!!」G脫口而出,對方看了他一眼後露出微笑,好像在嘲笑G難得一見的驚慌失措,「這、我不是不相信綱吉,但綱吉根本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啊!你突然要讓綱吉去接替這個職務,萬一綱吉發生了什麽事情,或者通路發生了什麽不可收拾的情況——」
「我同意這件事情,但有個條件,」Giotto笑着把剛剛他未能說完的話接續下去,「在我們卡塔尼亞基地的通路上不是一直都有人來騷擾嗎?上次的報告也是說一直沒能抓到,我希望綱吉能夠先解決這件事情,我們再來讨論正式晉升的事情。」
「但你甚至不知道那些人是誰,又是什麽目的,讓綱吉就這麽做真的好嗎?」G越來越困惑了,Giotto如今放任綱吉的态度和他之前滿心保護綱吉不願他受一點傷害的狀況完全相反,他從未質疑過Giotto的決定,但這次G真的認為他過于看輕這件事情了。
「這個嘛…為什麽你對綱吉如此沒有信心呢?」Giotto問,他望着G的眼神好像隐藏着什麽,G知道Giotto心中有某些盤算,卻不打算說出來,「說不定他能夠做得很好,你也不用太擔心,我會暗中讓人看着綱吉的行動——我只是想确認一下某件事情。」
那雙冷靜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光芒,讓G不再為此争執。
Giotto其實也很驚訝于保羅對綱吉的殷勤,這轉變相當突然,他有些意外于綱吉竟可以說動這樣一個人,不曉得綱吉是用了什麽方法,總之一切都變得很有趣。
Giotto心中自然是有些擔心的,他對綱吉的關懷并非一般,他對待綱吉有如自己真正的兄弟,又如同孩子,他難以想象綱吉受傷,萬一真的發生這種事情自己肯定會非常憤怒,G會這麽慌張和失措也是因為如此。但如今Giotto不得已必須同意這件事情,一方面是保羅都已經如此堅持,甚至自願讓位,而這個位置又不能夠空下來,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有想要測試和證明的事情,而這恐怕也是綱吉真正的願望。
保羅走進澤田綱吉的房間,那個房間看起來不算很豪華,裏面也沒有什麽象是個高位者該有的書本、武器、收藏品或者類似的東西,看人的房間就會知道對方的性格,若單從這個房間判斷保羅會說綱吉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年輕人,有點散亂的家具都顯出他不擅長整理。可是,他發覺這裏比之前他來時多了一些東西,一雙銀黑色的手套就擺在牆上,綱吉則坐在桌前翻閱着一疊厚厚的資料,聽見身後保羅的腳步聲,他就回過頭露出微笑。
「工作還順利嗎?」綱吉放下手中的資料。
「很順利,按照您的指示我幾次讓人假裝運送物資,對外宣稱是很重要的彭格列的寶物,結果那些人真的跑出來了,丢下那些假的物資後,我派人跟蹤後發現他們把東西都運回了我們通路旁不遠的一個廢棄公寓,肯定就是他們的躲藏處,就看您下命令。」保羅蠻驚訝于綱吉聽說首領突然指派的任務後,很快就作出了行動的指示,仿佛他很清楚該怎麽行動才能逮住那些在他們運送貨品通路上的幹擾者,「澤田大人,您在讀什麽?」
「喔,這是俄羅斯黑手黨和我們來往的紀錄,我想稍微了解他們,一直以來跟彭格列都沒什麽沖突的,畢竟距離這麽遠,他們發展也很穩定,我想知道他們為什麽會突然盯上我們。」
綱吉說,他其實很早就應該了解這些的,但一直以來他很懶得理解黑手黨間的關系,裏包恩逼他的時候他也興趣缺缺,如今才開始惡補,在他稍微看了一些資料後就能夠知道俄羅斯黑手黨是個多麽可怕的組織,這個時期的彭格列與之相比簡直就象是小螞蟻一樣,但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俄羅斯黑手黨歷史悠久,而彭格列才剛剛開始發展。
然而,讓俄羅斯黑手黨與安布洛斯合作的原因,或許就是彭格列指環的出現。
綱吉來自未來,在未來俄羅斯黑手黨已經不比彭格列,勢力衰敗、人才凋零,政府也積極地清掃他們這些黑手黨,俄羅斯黑手黨雖有名聲卻已不再受人重視,但他們卻靠着潛伏已久的『安布洛斯計劃』一舉擊潰了彭格列。
在這個時代,當彭格列擁有可以自由使用火焰的強大武器現身于這個世上,俄羅斯黑手黨就已經感覺到威脅,甚至雇用了斯佩多來奪取,代表指揮他們的首領是個很有先見之明的人,現在想起來,綱吉覺得那位首領或許已經預料到了未來的狀況,知道該提早除掉彭格列。
「保羅,我之前請你去打聽看看俄羅斯黑手黨的熟人那邊有沒有願意冒險幫助我們的人,結果怎麽樣了?」
「我是有幾個熟人,但他們不怎麽願意冒險,畢竟那可是俄羅斯黑手黨啊,」保羅聳聳肩,這結果讓綱吉稍稍有些失望,但随即他補充了一句,「但其中一個人說他認識某個怪家夥,只要給他足夠的金錢就願意做危險的事情,也許那家夥會願意幫我們。」
「真的嗎?」綱吉的雙眼瞪大,甚至是發亮了。
「為什麽您對俄羅斯黑手黨那麽執着呢?」保羅有些困惑,他從前不算熟悉澤田綱吉這個人,只知道他深受首領喜愛,是一個沒有什麽能力與黑手黨這個詞八竿子打不着關系的人,但如今看起來卻不是這麽回事,這讓他有點困惑,「您找上我也是因為我跟俄羅斯黑手黨有過交易…」
「我有必須要做的事情,在完成以前我不能說太多。」綱吉回答,他轉過頭面對保羅,但他的笑容中參雜着一些孤單,「你剛剛說你找到他們的躲藏處了?」綱吉轉移話題,然後露出燦爛的笑容,「好快啊,你們真是能幹。」
「不,是因為澤田大人指示很明确,沒想到誘餌會這麽順利。」
「會一直來幹擾通路多半是想要得到什麽東西吧,每次都只是武力趕跑他們也不是辦法,查到他們的源頭一次清理掉比較快。」綱吉回答,然後他看見保羅望着他的表情,便笑着解釋,「是我以前的老師教我的,要去思考事情發生了理由什麽的…哈哈,我總是有聽沒有懂…」
「那麽澤田大人現在有想要怎麽做嗎?我們那群小的不怎麽安分啊。」
「咦?」
「之前他們被欺負得慘,現在都迫不及待想要去揍那群人一頓呢。」
聽到那句話的綱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那一瞬間,保羅覺得綱吉看起來有着符合年紀的天真爛漫,但下一刻他又恢複本來的狀态,思考了一下,放下手中讀一半的書籍。
「我去吧,我親自過去的話應該可以很快結束這件事情。」綱吉站起身,他拿起挂在牆上的手套,轉向保羅,「把他們趕走前還必須問問到底他們是為了什麽目的才四處搗亂的。」
綱吉那一天便向G告知他要外出親自處理這件事情,聽到綱吉的決定時G甚至有點驚慌,詢問他需不需要有其他人陪同,但綱吉拒絕了,并說他一個人可以處理好Giotto交代的任務。這種稍稍強硬的言詞讓G久久不能夠回神,他目視綱吉離去的背影,無法理解綱吉突兀的轉變,但他也敏銳地聯想到最近Giotto與阿諾德對綱吉的态度,或許那兩個人早就注意到事情并不簡單。
綱吉花了半天的時間來到卡塔尼亞基地的通路上,保羅帶着他前往所謂幹擾者的藏身之處,當他們這些人沖進去時,裏頭的男人們都驚慌失措,甚至不曉得為什麽他們的所在地會曝光,而綱吉一會兒便制止住了試圖逃跑的人,用那和彭格列首領相似的火焰。
這是保羅第一次看見綱吉使用火焰,外頭卻時傳言澤田綱吉是首領的親人,但他們不知道綱吉也會用火焰,那場景讓部下們都看呆了,因為他們發覺澤田綱吉的身手并不亞于首領。
沒有多久,綱吉一個人就獨自将所有敵人都撂倒,那些人用恐懼而且敬畏的表情望着綱吉,仿佛他随時可以控制他們的性命。
綱吉并沒有對他們動粗,甚至沒有将他們綁起來。
「你、你們彭格列為什麽會知道這個地方!」
「我們跟蹤你們才來到這兒的。」綱吉回答,看着面前警戒着的幾個人,年紀都很輕,說不定還有幾個和綱吉同年或更小呢,那是綱吉不願意動手太重的原因,「你們是被誰指使來幹擾我們的通路的?只是為了搗亂嗎?還是你們有什麽特別的目标,你們想要取得什麽東西?」
「你、你說什麽我們不知道——」
「別撒謊你這個混蛋!」綱吉還沒有開口,旁邊的保羅就一腳踹在其中一個少年的身上,提起了他領子開始暴打他,「快點把你們知道的事情吐出來,不然有你們好看的!!」
「你們就算打死我們,我們也不會跟你們說什麽的,呸!!」那個少年回嗆,保羅立刻要繼續動手揍他,卻被綱吉拉住,少年對他扮了個鬼臉,保羅氣得又要伸出腳踹對方。
「保羅!」綱吉叫住他,對方才不得不停下所有的動作,「我們不要随便使用暴力。」
「那您要怎麽讓這些不知好歹的家夥開口?」
「我相信他們有自己的苦衷。」綱吉皺着眉頭,他發覺這些人好像都很害怕,不是怕彭格列而是別的東西,「你們已經被我們逮住了,不管你們開口與否,指使你們的人最終都會懷疑你們洩漏了他們的秘密,并想辦法把你們除掉,但如果你們願意開口,彭格列可以保證你們安全,我們會安排你們到某個隐密的地方藏起來,直到那些人不再找你們。」
「那、那是…真的…嗎?」一個看來臉色蒼白的人問,他似乎已經心動了。
「喂!崔弗特,你瘋了嗎!要是你說出去你就別想看見明天的太陽了,想想你自己的家人!」
「但、但是……」
「家人?」綱吉愣了一下,接着繼續說服他們,「你們的家人我們也可以去幫忙,你們被我們逮住的事情我也會暫且保密不說出去,直到你們家人平安無事回到你們身邊。」
「這有可能嗎?」剛剛那個男人質疑,但綱吉直直地注視他,點頭。
「我用彭格列的名字保證,我會遵守承諾。」
那幾個人互相看了看,大概也是因為他們沒有其他辦法,畢竟都已經被抓住了,即便能夠逃出去他們也還是會被指使他們的人抹殺掉吧,那個組織就是那麽恐怖的存在。
「是…安德魯大哥,安德魯·雅克夫列夫。」
綱吉沒聽過這個名字,那些人好像都一臉認為綱吉只要聽見這個名字就會明白,但綱吉轉頭看向保羅,才發現保羅一臉蒼白,仿佛他們碰見了什麽兇神惡煞,綱吉卻不懂。
「那是誰?」
「您、您不知道嗎?他是俄羅斯黑手黨中最惡名昭彰的家夥,他負責暗殺部隊,把那些反抗他們的人都殺掉,他的殺手傳說遍布世界各地,沒想到連西西裏這邊也有…不、這是理所當然的,他們肯定有人在附近徘徊,澤田大人,這個男人非常危險!」
「那麽危險的男人,為什麽要派你們來幹擾彭格列的運貨通路?」綱吉大概是因為他從沒聽過這個名字,也不知道實際上有多危險,所以仍然保持着鎮定。
「我們也不太清楚,但安德魯大哥說,他希望更快找到彭格列的寶物什麽的,好像是個戒指還是什麽的,總之他要我們只要拿到了什麽珍奇的東西就要立刻告訴他。」他們之中的一名少年顫抖着回答,「他、他還說,要是我們被抓,就算是被俄羅斯黑手黨的人抓到了也絕對不能說是他指示的,不然我們的家人就會被殺,我、我們是不是死定了?我們全部都會被他殺死的!!」
「彭格列指環?」綱吉低語,他的眉頭鎖得更深了,「我能明白俄羅斯黑手黨想要指環,但為什麽他要瞞着自己家族的人呢?」綱吉轉頭看向保羅,對方也一頭霧水地搖搖頭,「總之,我明白了,詳細的事情等我安頓好你們再說,現在,你們把你們家人所在的地方全部告訴我,我會盡快安排讓你們團聚的,只是也要請你們絕對不要把這件事情洩漏出去,否則我也保不住他們,好嗎?」
那群人都瘋狂點頭,看到綱吉還願意遵守承諾,他們就稍稍安心了一些,至少還有獲救的一線希望,而他們一個一個被部下帶出去時,綱吉只是沉默不語,仿佛在思考什麽。
保羅望着綱吉沉思的臉,覺得這個男人真是深不可測。
一方面他并不對俄羅斯黑手黨感覺到威脅,另一方面則是綱吉的決策雖然稱不上老謀深算但還是相當利落的,對這些人施予恩惠盡管不算是個有利于彭格列的決策,但綱吉很明顯并不是第一次擔任這種指揮他人的職位,他很清楚該做什麽,而從綱吉身上,保羅感覺到了一股和Giotto很接近的氣息,那是身居高位者才有的領袖魅力。
順利按照Giotto的指示解決了卡塔尼亞通路上的阻塞後,綱吉的私人部隊很快就正式成立了,并且綱吉也擔任起維系各基地通路的幹部,也就是原本保羅的位置,這個位置并不算重要,但也是不可或缺的,而綱吉之後計劃要和阿諾德一起到俄羅斯附近去,這職位也很适合擔任彭格列與阿諾德之間的聯絡人,确保阿諾德的行動不會超出常理,并跟彭格列保持緊密聯系。
綱吉的突然晉升讓很多人吃驚,艾爾默斯或許是最吃驚的一人,他前幾天還認為綱吉是個什麽也不懂的小毛頭,需要彭格列的照顧和保護,聽到他突然成為幹部後艾爾默斯立刻送了一把真正的槍給綱吉,要他拿作防身用并慶祝他終于脫離Giotto的掌控,綱吉聽到那個理由後有點心情複雜地收下了,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不會用到。
衆人都有來恭賀綱吉,唯一一個沒有與綱吉讨論這件事情的,卻是阿諾德。
綱吉不能說自己沒有一絲失望,他确實是失望的,但心中糾纏的結也松了一些,他知道近來阿諾德都忙着準備前往俄羅斯的所有事情,包括安排沿途的路線與住宿,還包含了眼線以及未來的基地布置,這些都必須保密進行,總之他一切都必須作到完美才肯罷休。
他們上次争執後,綱吉并不願意主動和阿諾德和好,他甚至猜想阿諾德并沒有放在心上,自己心中那種別扭的感覺證明着自己還不夠大方,對方的年紀是比自己大多了,處事也更成熟,但他就是無法原諒阿諾德說他做的一切彌補只是一種想讓自己的愧疚感消失的行為,他深信着只要自己把所有事情都做對了,只要他可以多一點勇氣、魄力做那些他不敢做的事情,他的同伴就會回來,他就能夠把一切都恢複原樣,他就有機會挽回一切。
綱吉一個人端着一個燭臺,獨自走在長廊上,深夜的彭格列有一股寧靜的憂傷,因為漆黑的視線讓他感覺自己回到了他曾經與同伴在一起的那棟豪宅中。
他最終來到一扇門前停下,擡手在眼前的木門上敲了幾下,裏面的人不一會兒便替他敞開門,庫薩卡的肩膀上還披着舊外套,即便已經深夜他還點着盞小燈工作,綱吉猜他是在幫助阿諾德安排俄羅斯的事情,阿諾德對于庫薩卡的信任,綱吉是明白的,盡管是部下,恐怕也是唯一知道阿諾德大多數過去的真心朋友,如果說來到這個時代後有什麽特別讓綱吉特別感謝并懷抱喜悅的,那就是庫薩卡死去的命運被改變了,若不是恢複記憶他不會知道這件事情。
「澤田先生?」庫薩卡似乎很訝異綱吉在這個時間拜訪他,「發生了什麽事情嗎?總指揮官并沒有告訴我您會來找我這件事情。」
「呵,為什麽我來找你一定和阿諾德有關呢?」綱吉忍不住笑出來,庫薩卡聽了後也回一個微笑,知道自己下意識地把綱吉和阿諾德連想在一起,過去他是不可能有這種想象的,他過去甚至不認為他那冷酷的長官會願意跟任何人待在一起。
「那麽,我有什麽可以幫上忙的?」庫薩卡讓綱吉進到他的房間內,關上門,「您明天不是就要啓程了嗎,是否有什麽事情無法向指揮官開口?」
「倒也不是。」綱吉搖搖頭,他猶豫了一會兒,「庫薩卡,你有德國附近的地圖嗎?」
面對這個要求,庫薩卡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把他手中的地圖攤開來,而他看見綱吉拿出了一個損壞的懷表,輕輕在上頭一按,竟浮現出一片光芒,而光芒之中有着一張地圖,這讓庫薩卡驚訝地叫出聲來,他這輩子盡管見過投影機,卻沒有見過如此精致的機械。
「這是?」
「就是這個地方,」綱吉指着地圖中的一個閃耀光點,一邊比對着庫薩卡拿出來的地圖,用筆在上頭圈下一個地點,「在這裏應該可以找到埃琳娜的下落。」
「普爾海姆…?但您怎麽會知道這種事情?而且這到底是……」
「請你不要告訴阿諾德,也不要對其他人說,如果有人問你為什麽知道在這兒可以找到埃琳娜,就說是你的直覺吧。」綱吉用拜托的語氣說着,也沒有解釋這機械和情報是從哪裏來的,「我希望可以幫上忙,我不确定她是被關在哪棟建築物中,但我很确定你們在這裏打聽會有發現。」
「這件事情您真的不跟指揮官說明嗎?」
「不用了,阿諾德他有更多的事情要煩惱,我不想他追問我關于這個情報的來源……」綱吉的表情有些黯淡,這讓庫薩卡相當擔憂,明天綱吉就要随阿諾德出發,态度卻好像有所保留,庫薩卡無法介入他們之間的事情,卻還是忍不住憂心。
「我不确定你們最近是否争吵了,但指揮官他…我從沒見過指揮官他與誰待在一起。」
「庫薩卡?」綱吉不知道為什麽對方突然提這句話,卻讓他有些動搖,「你說什麽呢,他不是和薇絲卡小姐一起生活過嗎?還有你,你是他信賴的人。阿諾德是個比我更獨立的人,他…想做什麽就會去做,只要是他願意的,他可以跟人待在一起,我相信他在彭格列也能夠與大家成為很好的夥伴……」
「不,我不是說那種……」庫薩卡打斷了綱吉的話,他斟酌一下辭句後才重新開口,「确實如您所說,指揮官能夠跟他人合作,只要符合他行動的需求,而他也不是那種不重視情誼的人,指揮官成為我的上司也很多年了,我很清楚他絕不會輕易抛棄夥伴,只是我認為他看澤田先生的态度和我們不太一樣。」
綱吉不太想要繼續聽庫薩卡說的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感覺害怕,深怕自己聽了之後心情會有所動搖,那會讓他很難行動,但他卻無法移動自己的腳步。
「澤田先生,我認識的指揮官大人不曾期待過跟誰有緊密的關系,我們一起工作是為了習慣以及默契,跟薇絲卡小姐待在一起也是為了『安布洛斯計劃』,并且她能夠提供充足的情報,和彭格列合作也是因為這個地方是目前能夠滿足他行動的地方,指揮官他不願任何人去理解或者幹涉他的行動——他不願意受到任何事物的捆綁,任何時間他只要想離去就能夠離去,所以我看着他維持這樣的生活方式很久了——可是,我第一次覺得大人他希望澤田先生可以了解他的生活方式,并且願意分享他的想法。」
「但事實上我并不了解他。」綱吉回答,他露出一抹苦笑,「我甚至不知道他有多少個假名,我不知道他哪裏出生的,我也不清楚他曾經待過哪些地方,又有哪些親人……而他也不了解我的過去。」
「那不是因為澤田先生失憶的關系嗎?」
綱吉對庫薩卡的困惑露出一抹微笑,大家并不清楚他已經恢複記憶,所以這個問題格外諷刺,已經恢複記憶的現在,綱吉不願意讓任何愛他、關心他的人知道自己的過去,他不願意讓別人替自己傷心,想想Giotto會如何為自己難過?
但綱吉驚訝地發現自己竟不太确定阿諾德知道自己的過往後會如何想,他最怕的恐怕是得到同樣冷酷的回答,也許阿諾德會直接告訴他,這是他必須克服的,他應該忘記那些不可挽回的事物,他害怕阿諾德遠遠比自己強大太多,而他無法跟上。
「晚安,庫薩卡,謝謝你跟我聊這些。」綱吉最後說了這句話,并在庫薩卡面前關上門。
綱吉重新走回黑暗的長廊上時,心中有股很奇妙的感受。
他不能否認自己被庫薩卡的那些話影響了,他知道自己不能夠心動,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抱有期待,哪怕只是一點點,因為他并不屬于這個時代。
但是,阿諾德真的希望自己了解他嗎?
如果自己開口的話,阿諾德會告訴他嗎?
包括他曾經是哪裏出生的人,包括他的親人,包括他曾經經歷過的那些事,包括阿諾德真正的名字,他想知道關于阿諾德的一切,他是個像謎團一般的人,也不會輕易向人敞開所有的秘密,因為他渴望的自由正是建立在無拘無束之上,而無拘無束就是沒有任何值得牽挂的東西。
「綱吉?」那輕柔卻冰冷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綱吉吃驚地擡起頭,這才發現那個在月色下透着微光的修長身影,不知道何時就在那兒的,他的淺金色發絲染着一層月光的銀白顯得特別美麗,綱吉不知道怎麽了,覺得此刻的阿諾德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就好像夢境一般,懷疑是否自己出現了幻覺。
「阿諾德…你怎麽這個時間還沒有睡?」
「那是我該問你的。」阿諾德說着,一步一步靠近綱吉,直到他微微冰冷的手真的能夠觸碰到綱吉的臉頰時,綱吉才相信這并不是他的幻覺,「明天要離開去第一個據點,你做好準備了嗎?」
那手指輕輕撫過綱吉臉頰的動作讓綱吉隐隐羞澀,卻動彈不得,他現在有點困惑于自己的心情,他既不願意接受對方的溫柔,也不願意就這樣從他面前逃跑。
「準備好了,我們明天先去哪裏?我聽說并不是直接到俄羅斯去……」
「會先到南意大利去待一會兒,有個人在那裏接應我們,Giotto說是他值得信任的老朋友。」阿諾德回答,綱吉隐隐約約好像知道是誰,因為在南意大利的只有一個人是在這種嚴峻的狀況下仍然可以無條件信任的好友,「一離開彭格列就會費時許久,說不定一年…不,數年都無法回來,你也能夠接受嗎?」
「嗯,沒關系。」綱吉想也沒想便回答,而阿諾德眯起雙眼端詳着綱吉的堅決。
之前的綱吉不可能如此堅定、如此毫無猶豫地做出這個回答,他知道綱吉的性格,知道綱吉有多依賴彭格列和Giotto他們,然而從綱吉上一次生病後的各種轉變,其實阿諾德也察覺到了一些事情,他只是沒有說破。
阿諾德感覺綱吉背負着什麽必須要執行的責任,而那是綱吉為何如此堅決的原因。
但這種堅決卻相當危險,因為他認為那是和綱吉本身溫柔善良的性格徹底相反的某種更黑暗可怕的東西。
綱吉在一片寂靜中擡起頭來,發覺對方正注視自己,那個注視讓他稍稍慌了。
「對了,我最近終于晉升的事情你知道了嗎?我是幹部了!」綱吉突然語氣輕挑地說,試圖改變這暧昧的氣氛,因為當阿諾德的視線直直盯着自己,他受不了對方那種溫柔而帶着好感的注視,阿諾德聽見綱吉說的話後那眼神中一瞬間盈滿了憐愛,好像覺得綱吉的反應很可愛似的,那種感情毫不掩飾地傳達給了綱吉,「如果不是阿諾德之前訓練我,還有很多事情上的幫忙,我不可能改變的,我…很感謝你,這樣一來我的部下們也能夠在這次的任務中幫上你的忙,我會做好聯系人的工作,不給你添麻煩,所以——」
綱吉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發現自己被溫柔的懷抱擁住。
他有些錯愕,因為他從來不知道對方是那麽溫暖的,不,他知道,只是他以為自己幾乎忘記了這種感覺,阿諾德的冷酷是他的外貌、是他的言語和表現出來的态度,就算很多人都誤解他是個非常冷漠又無情的人,只有綱吉不會這麽想。
因為當他沒有記憶,當他對于自己的能力、失憶、無力的現狀感到彷徨的時候,是阿諾德指引了他的道路,阿諾德雖然從來不告訴他該做什麽,但阿諾德本身就給予了他很多變化。
他能夠恢複記憶并接受這份痛苦到無以複加的記憶,卻還能夠讓自己保持冷靜,是因為他與阿諾德相遇的關系,阿諾德的強大給予了他一種無形的支撐,那和Giotto給予的關懷和保護是截然不同的東西。
「我并不是因為你能夠替我做什麽工作,才帶着你去的。」
「但上次…阿諾德說你不會帶着累贅。」綱吉悶悶地靠在阿諾德胸前說出這句話時,突然覺得自己很幼稚,當時他們是在争吵,就算阿諾德說了什麽,自己當時的态度也稱不上好。
「我當然不可能在任務中帶上累贅,這是危險的任務。」阿諾德的語氣沒有絲毫動搖,他的手輕輕撫上綱吉的後腦,指尖梳理着那柔軟的褐發,綱吉感覺自己仿佛要沉醉在這份溫柔中,他很難想象阿諾德有這樣的一面,「我帶着你去,是因為你說你要跟我去。」
那句話讓綱吉的心微微騷動,他有點愧疚,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動機不單純。
而他稍稍明白庫薩卡說的事情了,阿諾德會讓一個人進入他的生活中,而不是單純為了工作的成功率或者需要而允許他存在,阿諾德重視他的選擇,即便這會增加他工作的負擔。
綱吉很想要繼續享受這溫暖的擁抱,他知道阿諾德突然抱住他的原因,他們好久沒有見面了,如果綱吉可以不壓抑自己的感情的話,他在剛剛見到阿諾德時就很想要抱住這熟悉的身軀。
只是阿諾德比他更遵從自身的心情,率先行動了。
「……阿諾德。」
綱吉輕輕推開他,然後他勾起一抹微笑,他有很多話想說,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結果他還是只能夠開口說出那唯一的話,「明天見。」
綱吉疲倦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他脫去披在自己身上的外套,将自己整個人塞入了溫暖的床上,卻忍不住覺得自己還能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