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
一些,也就放松了下來。
但阿諾德這時瞧了綱吉一眼,在心底暗諷着自己的心胸狹窄。
他并不常出現這種心情的,他一直都是毫無偏私幾近冷酷的人,自己那種冷酷的性格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今天卻破例了,他因為一點點私欲而做出了不盡正确的判斷。當然他認為那個術士很可能再出現也是事實,但其實他還有一種不願意讓綱吉回去的想法,當綱吉說是因為顧慮他的安危以及容身之處所以沒有把昨晚的事情立刻告訴他時,阿諾德發覺自己還挺高興的,因為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擔心他的安危。
部下們不可能擔心他,他們認為自己強大無比,沒有可相對抗的敵手。
或許只有綱吉才會這樣用平常人的态度看待他,而這種感覺在他心底似乎也留下了一些改變。
他們準備的速度非常快速,綱吉發覺當阿諾德下達指示後全員似乎都立刻明白了應該做些什麽。有些人馬上着手收拾鎖在櫃子中的資料,有些人則打包那些重要的儀器,生活用品似乎都留了下來,除了那些随身必需品與武器之外,他們都不打算增加行李的負擔。
他們決定在深夜分批離開,因為遷移的行動不能夠引起太多的注意,經過簡單的規劃後就照着計劃行動了,而綱吉和阿諾德兩人則是留到最晚才撤離的,在确定一切都安然無恙沒有的人偷襲或跟蹤的狀态下,他們以及庫薩卡才會從後門離開。
綱吉是第一次目睹這樣的行動,所以有些緊張不安。
「那些囚犯已經轉移了嗎?」阿諾德問着庫薩卡,他指的是那些哈爾貝的部下,「哈爾貝那麽急着想要回他們,也許正是因為他們知道一些不該外流的消息。」
「是,一切都如指揮官您的指示,我們會安全運送他們到新的地點。」
「……都不知道是第幾次抛棄據點了,如果不盡快找出那個間諜,這種事情恐怕只會一再發生。」阿諾德的臉色非常陰郁,他很清楚單純更換據點并不會有太大的幫助,那個人若潛伏在他們之中,那勢必很快又會将他們的據點洩漏出去,「就像只老鼠一樣。」他陰冷地低喃。
「所以您才把那孩子留在身邊嗎?我以為這種狀況下指揮官您會将他送回去。」
「為什麽?」
「因為他——請恕我直言——澤田先生他并不會戰鬥吧,看起來也不是習慣戰鬥的類型,跟着我們不是非常危險嗎?」
「別從外表判斷一個人,庫薩卡,」阿諾德說,庫薩卡看見他的臉上有一份确信,「我有種感覺,他身上隐藏着不少秘密,并不是那麽簡單的人。」
阿諾德看着站在門邊的綱吉,綱吉對于他們正做着的事情很感興趣所以在那裏張望,觀察着部下們分批離開的模樣,他看起來真的就像個完全無害、随處可見的普通人,也難怪庫薩卡會這樣認為,但阿諾德總會從綱吉身上感受到一股不同常人的氣息。
而且綱吉具有吸引人的特質,那是無庸置疑的,才相處不到兩天的部下就在剛剛也耐心地回答了綱吉對他們遷移據點的各種問題,盡管是出于綱吉是指揮官帶來的客人這點禮貌地回應,到了後面兩人卻開始愉快地聊了起來,平時他的部下都是些非常謹言慎行的人,他們都是情報處理者,所以那是個很奇妙的場景。
「是指揮官您的直覺嗎?」
「又或者是我那麽希望吧,而且也是從見到他開始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阿諾德靜靜阖起雙眼,想着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件,「庫薩卡,我很久沒有對周遭的事物懷抱期待了,不管是這個組織也好,或者戰争也好,一成不變的東西太過無趣。」
「真的很像您會說的話呢。」庫薩卡輕輕一笑,他和阿諾德是很久的同伴,明白他的想法,大多數時候阿諾德冷酷明理仿佛沒有感情一般,但有時候阿諾德就像個孩子那樣突然興致滿滿,而庫薩卡覺得那才是阿諾德真實的模樣。
「綱吉。」這時候阿諾德呼喚綱吉的名字,對方轉過頭,「過來這裏。」
那象是命令的話語并沒有讓綱吉感覺被冒犯,他輕快地走過來,而阿諾德看着他指向另一頭的行李,那是他與綱吉的東西,綱吉把G給他的手套與指環放在行李之中,因為阿諾德告訴他身上必須保持輕便,而為了不想把東西弄丢,綱吉将貴重的寶物都收好放到一個皮箱中。
「帶上你的指環與手套,那些東西你應該随身帶着。」
「可是放在那裏的話比較安全,不是嗎?」
「那麽,遭到敵人襲擊的時候你打算赤手空拳對付他們嗎?」阿諾德看着綱吉,綱吉顯然是沒有想到會有敵人偷襲的可能性,「只有自己的武器不能夠離身,你要習慣那種随時進入戰備的感覺。」
「知、知道了。」綱吉點點頭,他走過去想把自己收好的指環與手套拿出來。
那個時候有一名部下正在那兒協助收拾東西,他也是将随着阿諾德、綱吉與庫薩卡一起行動的唯一一名部下,名字應該是叫做戴特,綱吉走向他的方向。
就在綱吉想要靠上前去請對方幫忙找到他那不起眼的皮箱時,卻感覺到一陣奇怪的氛圍。
那似曾相似的氣息讓綱吉停住了腳步,而對方則顯得有點困惑。
「澤田先生,怎麽了嗎?您在找什麽東西?」
綱吉看着那個對他親切微笑的人,他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得飛快,他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任何破綻,因為任何一個眼神也許都會讓對方查覺到,因此綱吉嘗試面不改色,強忍住幾乎要竄出口的驚呼。他小心翼翼轉頭想裝做若無其事地呼喚阿諾德時,對方卻看穿了他的意圖,一個箭步往前,在綱吉喊出聲前他就已經抽出腰間的刀擱在綱吉的喉嚨上。
那個瞬間阿諾德與庫薩卡也幾乎同時反應過來,他們拔出随身的武器,阿諾德舉槍對準抓住綱吉的那個男人,本來以為是他們所認識的那張臉卻扭出了一個他們不曾見過的笑容。
「放下武器,否則我就殺了這個家夥。」
「你是誰?」阿諾德問,他并沒有聽從對方的指示,冷靜地詢問。
「你不需要知道,」對方低笑一聲,他看了一眼被抓住而顯得有些懊惱的綱吉,「果然這家夥是看得見的,真是讓人困擾,本以為之前只是湊巧,這麽一來我就很難繼續潛伏在這個地方。」
「你是指你那拙劣的隐藏技巧嗎?」
「拙劣?但除了這家夥外你們誰也沒有發覺,你們這些日子來都在找誰才是間諜,但一直都沒有頭緒,難道不是因為你們根本就無法判斷嗎?」
「……你的那個能力是什麽東西?」
「幻術,你有聽過嗎?指揮官大人,人腦是世界上最容易被操控的東西,而我的能力就是控制它們,讓它們照我所想的運作,當它感覺疼痛時,身體就會真的受傷。」随着那句話落下,突然周圍燃起了猛烈的大火将阿諾德與庫薩卡圍住,阿諾德吃驚地看着這從來沒見過的景象,火焰竟會憑空生出,「你覺得它們是真實的同時,我就已經掌控了你的感官。」
「幻術…那種東西是真的存在的嗎?」阿諾德咬牙切齒地低吟,他擡頭望着那灼熱的火焰,他能感覺到,他似乎可以感受到那與真實的火焰有些許不同,但他沒辦法完全擺脫火焰的真實感,火焰若是幻覺制造出來的,但只要自己的感官認為是真的,那就會對實際的精神與肉體造成傷害。
「看來你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厲害啊,指揮官大人。」對方得意地笑着,他見阿諾德與庫薩卡面對幻覺的火焰毫無辦法的景象,就忍不住心中愉悅。
當他放松戒備想好好欣賞一會兒他們掙紮的美妙景象,突然一只意想不到的手用力抓住了他掌中的刀柄,他過了一會兒才做出反應,低頭對上一雙有些冷酷的橙色眼眸,那甚至讓他的胸口因為某種危險的預感而顫栗。
「你不能傷害他們。」有點冷淡而強硬的聲音說,那非常不象是前一刻還慌張失措的澤田綱吉的聲音。但随着聲音,從那只手抓住刀柄的地方冒出了透明的火焰,一會兒包裹住整個刀柄,這讓男人松開那把刀往後方跳去,綱吉卻轉手抓住刀往男人的方向用力擲去。
刀尖插入牆壁深處,切到男人的臉并噴濺出鮮血來。
男人似乎察覺到狀況不對勁,因為澤田綱吉的額頭上冒出火焰,那種強大而奇妙的火焰他從來沒見過,他确實聽說過彭格列的能力,也知道那是他最需要提防也最難以抗衡的力量,卻不知道這個看來與戰鬥無緣的少年也會這種力量。
「你到底是誰?是為誰做事的?」綱吉問。
「我不可能告訴你的。」男人無畏地回答,他打算要撤離,雖然他也可以一戰,但他知道阿諾德與庫薩卡那種程度的人不會被困在幻覺的火焰中太久,等到他們找出對應幻覺的方法後,自己以一對三就不是個有趣的狀況了,所以他抓住自己的臉,在濃霧之中他的臉似乎扭曲變形成另外一個人,但綱吉看不清楚。
「等等!」意識到對方要逃跑的綱吉沖上前去。
「澤田綱吉,你還是妨礙了我,那麽別忘了我曾說過的話,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随着那個嘲諷的聲音消散,對方的身影也化成了一片霧氣消失無蹤,而綱吉沒辦法抓住對方。
綱吉看到對方消失之後,身體就好像所有支撐的力量都消失了一般,他突然跪到在地上。
這時候阿諾德與庫薩卡已經從幻術中解脫,他們看見的是綱吉俯在地上嘔吐。
阿諾德蹲下去一把抓住綱吉,手掌撫上他的背,綱吉卻停不住地不斷嘔吐直到吐不出東西來,他似乎想從某種痛苦中掙紮出來一般,阿諾德不知道那是什麽,但顯然這對綱吉而言是一個巨大的沖擊,綱吉的喘息變得極促無比,就好像要呼吸不過來了。
「放松,綱吉,你在這裏沒事的,你是安全的。」
那句話讓綱吉稍稍平複了呼吸,但他還是斷斷續續發出感覺惡心的聲音,并哭泣,就好像他看見了什麽令他害怕的事情。
「……我不應該戰鬥的,如果不是那樣,那些事情就不會——」綱吉低喃着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他的瞳孔放大,好像有什麽回憶糾纏着他,而他不願意去接受那份回憶,強烈抵抗着。
「澤田綱吉,」阿諾德叫他的名字,讓綱吉混亂的思緒回複了一會兒,「你幫了我,還有庫薩卡,沒有你的話我們都會陷入幻覺中,你并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那句話好像特效藥那樣一瞬間安撫了綱吉起伏不定的情緒,綱吉擡頭望着對方平靜的雙眸,顯露出了一副不知所措的脆弱表情。順着阿諾德的姿勢,綱吉将自己埋入阿諾德的胸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他很害怕自己的反應,因為他完全搞不懂自己,他明明很希望可以戰鬥,希望自己能為其他人派上用場,可以幫助Giotto、幫助彭格列、幫助阿諾德,這明明就是他真正的心願,但他卻很害怕,害怕到連站都站不住。
他只知道,他不可以戰鬥。
戰鬥就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冷靜一點了嗎?」阿諾德溫和地問。
綱吉緩緩點點頭,「抱歉,阿諾德,我沒能抓住他……」
「你做的已經足夠了,你就先維持這樣什麽也不要想,好好休息一會兒吧。」阿諾德溫柔低沉的聲音在耳邊說着,綱吉聽從對方的話阖起了眼睛。但他腦中出現了一個畫面,有人死去的畫面,爆炸、火焰的顏色,他腦海中還有人叫他的名字。
『你現在就離開,這裏已經沒有你能做的事情了。』
而那個聲音盡管并不相同,但語氣和阿諾德的聲音仍有那麽一點相似,他的背影是全黑的,看起來非常孤傲而強大,而綱吉曾堅信那是最堅不可摧的堡壘,但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綱吉很清楚,那是屬于自己的記憶,有關他同伴的記憶——但他并不想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