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
綱吉第二天醒來後心情遲遲無法恢複,他看着明亮的天花板知道自己應該起來,卻将自己卷縮進棉被之中,他腦中不斷回想着昨夜發生的事,雖然最後一切恢複了正常,但綱吉知道那并不是自己做夢了,那是确實發生過的,那個男人身上詭谲的氣息使他畏縮,恐怖的印象至今仍清晰地留在綱吉的記憶裏頭,他隔着那個人看見了阿諾德的房間,盡管對方保證不會做任何事情,只要綱吉對他視而不見他就會自己消失,但綱吉仍不敢相信自己選擇轉身逃走。
『我告訴你吧,我有能力殺了裏面那個男人』
綱吉想起那句話,一份很不好的感覺在他心底蔓延,他知道對方并不是随口說說的,綱吉不曉得自己為什麽會有那種想法,明明自己不曾跟敵人戰鬥過,但他就是很确定對方的能力不尋常,阿諾德對上那個人也不會有百分之百的勝利。
綱吉說服自己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在那個狀況下,自己手上沒有任何可以敵對的武器,對方如此威脅他,他只是想要保護阿諾德才選擇離開的,但心中仍有一份深厚的愧疚感,這讓他整夜都睡不好,身體非常疲倦。
他最終慢吞吞地爬起床走出自己的房間,當他下樓時卻剛巧碰到了站在樓梯邊與庫薩卡談話的阿諾德,阿諾德的表情一如往常的冷漠,但在聽見綱吉下樓的聲音時擡起了臉,當視線對上的一瞬間那雙藍色的眼眸中反射出一絲陽光的溫暖,綱吉卻無法克制地避開了,他打從心底覺得自己不值得阿諾德的溫柔,慶幸的是這微微尴尬的氣氛很快就被打斷。
「澤田先生,早安,昨晚睡得還好嗎?」庫薩卡親切地問,綱吉點點頭。
「很、很好。」綱吉盡力不讓自己聽起來很別扭,他希望沒有人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庫薩卡,你先退下吧,把那份訊息傳達給弗萊堡。」阿諾德說,他瞥了庫薩卡一眼後,對方就帶着資料前往工作的場所,留下綱吉和阿諾德兩人,阿諾德再次轉過頭來看綱吉時,綱吉覺得自己早就被對方給看穿了心思。
「阿諾德,昨天…我最後不小心睡着了,所以沒去找你,抱歉。」
「那無所謂,」阿諾德盯着綱吉的臉,當他伸出手時發覺綱吉微微瑟縮了一下脖子,但仍然執意地觸碰綱吉發青的臉,像在故意測試綱吉的态度,「你臉色很差,發生了什麽事情?」
「沒、沒什麽,可能只是做了個惡夢……」
阿諾德面對綱吉鼓起勇氣說出的謊言只是眯起雙眼,眼底躍出的一絲冷光讓綱吉動搖不已,綱吉知道對方早已習慣如何去辨別謊言與真實,因為阿諾德的工作就是處理虛實不明的情報,這讓他很輕易就能看穿別人的謊言。
「你需要吃點的東西,跟我出去一趟吧。」
「出去?」綱吉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樣的建議,呆愣了一下,「但我們可以出去嗎?這個基地如果被人看見的話不是很不好嗎……」綱吉無法拒絕那種誘惑,他很想出去外面看看,他想着也許到外頭去透透氣能讓自己緊繃的情緒舒坦一些,而且是和阿諾德一起,這非常吸引他,但他也不想給阿諾德或這邊工作的任何人添麻煩。
「只要做好掩飾就無所謂,而且我們也常常必須出外,這并不是只留在基地內就可以處理的工作,所以這沒什麽。」阿諾德說,便往綱吉的背上一推,「去換衣服,最好帶着帽子。」
綱吉依照阿諾德的指示換好衣服後就跟着他一道出門了,他們兩人來到大街上頭,完美地融入了人群之中,沒有人在意他們。阿諾德跟騎着單車販賣報紙的少年買了一份早報,綱吉忍不住湊過去看,上頭正講着有關戰争的消息,綱吉對那非常陌生,盡管他知道這是正發生在他周圍國家甚至是自己所居住的意大利的事情,人們上戰場,然後無聲無息地死去,但他卻沒有那種實感,他從不知道戰争是什麽樣子的,他總有種想法,『戰争』,是只有在書上才會看見的東西。
「狀況不太好嗎?」綱吉擔憂地看阿諾德臉上不怎麽愉快的表情,忍不住問。
「這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事情。」阿諾德收起報紙,看了綱吉一眼,「你想吃什麽嗎?」
「什麽都好。」綱吉微微一笑。
阿諾德聽綱吉說什麽都可以,于是買了一塊面包給綱吉,而他自己也毫不在意地一邊走就把面包給塞入嘴巴裏面,綱吉看着身旁的阿諾德有點吃驚,因為平常的阿諾德看起來就和Giotto差不多,舉手投足都有一種為居于人之上的強烈氣息,而身為軍官的阿諾德也确實是比在普通城鎮出身的Giotto要來得身分高貴許多,但此刻他穿着一身老舊的黑衣、灰黑色的褲子,并不是那種非常合身的,自然而簡單地融入這條街道中,他的行為舉止看起來也就和其他人一樣了,這不禁讓綱吉覺得有點新奇,也讓綱吉感覺沒那麽拘束。
「怎麽了?」
「只是覺得今天阿諾德很不一樣。」綱吉笑嘻嘻地說。
「是嗎?」阿諾德好像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差異,「我倒是覺得你才是那個一直都很奇怪的人。」
「唔,抱歉,我不常外出,太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那是因為你沒有記憶吧,不是你需要道歉的事情。」阿諾德代替綱吉回答,卻看見綱吉露出些許寂寞的表情,他不懂為什麽綱吉要因此而難受,對于阿諾德來說綱吉的很多感情都太過豐富,讓他這種人難以理解。
「要是我能夠快一點恢複記憶就好了。」綱吉嘆息。
「有什麽關系,這樣你就不需要受到這個世界的規則拘束,人們喜歡将自己的身分顯示在身上,我認為那是非常無聊的事情,有身分卻沒有相對應的實力,這種人很多。」
「呵呵,阿諾德就是不太在意那種事情的人呢,明明也多少算是蠻偉大的人。」綱吉感覺親切而笑了出來,他一直以來生活在彭格列中,身邊也大多是那種不太受社會規則限制的人群,因為他們都是些平民、小混混,可阿諾德,好歹也是個軍官,卻說出這種話。
「我只是想要随心所欲。」
綱吉聽阿諾德理所當然地說出那句話,打從心底佩服。
綱吉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很想跟阿諾德說,但是心中卻害怕着對方的威脅會成真,那個人說過,若自己對阿諾德暴露了對方的存在,那個男人就會用某種方式讓阿諾德失去容身之地,或者他會殺掉阿諾德。也許阿諾德并不在意什麽容身之地,綱吉知道阿諾德對自己的力量很有自信,但綱吉就是無法像阿諾德那樣随着自身的希望行動,他總害怕自己會給別人帶來危險。
「你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吧,發生了什麽嗎?」阿諾德這時候問,綱吉全身輕輕跳動了一下,詫異地轉頭看向阿諾德,「你的态度很奇怪,你不習慣撒謊。」
「我……」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沒有,只是個惡夢罷了,真的。」綱吉搖搖頭,但他覺得如果阿諾德持續逼問下去,他肯定會受不了那種壓力,「啊,那個,阿諾德為什麽…為什麽總是對我很好呢?一開始見面的時候就幫了我很多忙,現在也是……」
「你想轉移話題。」阿諾德毫不猶豫點出了綱吉的粗糙打算,但他歪着頭想了想綱吉的問題,「因為跟你在一起能夠做為一種休息,我不需要顧慮你是不是另有意圖而接近。而且,自從見到你以後,我就開始被牽扯進很多麻煩事情,所以我想跟麻煩事扯上關系也算是你的一種才能吧。」
「唔,那是稱贊嗎?」
阿諾德沒有說出來,但事實是他覺得綱吉那種坦承回看自己的眼睛非常明亮,就象是無害的小動物那般容易親近,似乎只要喂點食物就會親昵地靠過來并全心相信他,當然這某方面來說也是非常危險的事情,正因為擔心綱吉太過容易相信別人,某些行為又不夠僅慎,才會産生那種處處都必須照顧對方的想法,這讓阿諾德有點明白Giotto的多慮與憂心,因為連自己都忍不住受對方的行為所牽引——綱吉似乎就是能夠引起他人的關注,而他卻毫不自知。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昨晚,發生了什麽事情?」阿諾德又問,綱吉的身體馬上變得僵硬。
「我也說了,只是做了惡夢,沒什麽的。」他繼續堅持。
「那麽你回避我的态度也是因為做了惡夢嗎?」阿諾德銳利地問,發覺綱吉的眼睛只要被問到這個問題就會閃爍不定、不敢看他,「我不認為只是個惡夢,你在想些什麽。」
「…我是不是該回去了?我們不能在外面太久,不是嗎?」綱吉并不想回答那個問題,他有點讨厭阿諾德的咄咄逼人,他一直以為阿諾德是那種只要自己不說就會放棄追問的人,畢竟阿諾德一直都很冷漠、對人默不關心,但不知道為什麽阿諾德今天特別糾纏,似乎他不開口說實話就不罷休。
綱吉轉過身往回去的路邁開步伐,卻只走了兩步就被阿諾德一把抓住手臂。
「好痛!」
「要是有不滿的地方就告訴我,如果你是因為待在這裏讓你感覺不自在,我就讓庫薩卡送你回彭格列,」阿諾德瞪着綱吉的藍色雙眼中隐藏着一絲怒氣,多少讓綱吉有些恐懼,因為在此之前阿諾德并不會如此兇狠地瞪他,「我讨厭不清不楚的事情。」
「阿諾德自己也有隐瞞的事情,為什麽只有我要全盤托出?」被點破了自己的隐瞞态度,綱吉想也沒想忍不住就回嘴了。
「我沒有隐瞞你的事情,所以我帶你到我們的基地,讓你從旁協助。但如果你并不全然相信我,或者認為待在這裏讓你覺得不自由,我就送你回彭格列,這是你的選擇。」
「我……」
「我沒打算讓你困擾,你應該更習慣表達自己的想法,不需要有任何顧慮。」
綱吉盯着阿諾德直視自己的雙眼,發覺那雙清澈冰冷的眼眸中沒有責備,反倒讓綱吉感受到一絲溫度,明白對方只是關心他。阿諾德很清楚綱吉并不習慣表達自己,個性可能本來就沒有什麽自信,加上失去記憶的關系總是會特別顧慮周邊照顧他的人,擔心自己是不是給別人添麻煩,所以阿諾德猜測着也許綱吉是勉強自己才同意協助的,并非完全自願。
綱吉感覺阿諾德與自己此刻相處的氣氛有些微妙,心中溢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他不曉得對方是怎麽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但他知道阿諾德是誤以為自己想要回去Giotto的身邊,但并不是這樣的,他當然很想念Giotto,可是也不讨厭這個地方。
綱吉認為自己應該要更相信阿諾德,雖然昨晚的那個男人也許真的有很強大的力量,或者背後有着強力的支持者,但阿諾德肯定會有辦法對付他,加上自己也有彭格列這個強勁的靠山,若對方同時會對彭格列以及阿諾德不利,自己更應該做點事情來防範——他應該講出來的。
「我不讨厭待在這裏的,我說真的。」綱吉的臉微微泛紅,誠懇地回答,「只是昨天…你不會相信的,我覺得我應該是碰到了一個…」
這時候,阿諾德突然舉起手阻止了綱吉繼續說下去,并且他稍稍往綱吉的前方站去,氣氛緊繃了起來,綱吉也立刻看見了讓阿諾德這麽行動的原因。因為那些人很明目張膽,和之前那些偷偷摸摸想襲擊納克爾與綱吉的人不同,他們身上全都穿着軍服,而且拿着明顯的武器,大多是腰前的長劍,還有些是帶着槍的,他們一個個都身材壯碩、兇神惡煞,排着隊伍走來。
最前面的人衣服與後方的隊伍看起來不太一樣,他應該就是這些人的首領。
「圍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那個人下了指示,那些軍人就紛紛站到他們周圍的角落,将綱吉和阿諾德圍在中央,這狀況讓綱吉覺得大事不妙,雖然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絕對不是好事。
阿諾德倒是很冷靜,他看着那個明顯軍階與他人不同的男人,似乎是認識對方的。
「哈爾貝,你這是什麽意思?」
「卡斯塔夫·雷納德,」那是個屬于德國人的名字,綱吉一開始還不知道對方說的人是誰,但追着對方的視線才知道他就是在叫阿諾德,「為什麽你要抓住我的人?你的行為越來越粗暴了,上面也好幾次要求你克制自已,現在就連同伴都不放過嗎?」
綱吉曾經只聽過一個人用這個名字叫阿諾德,就是在他們第一次從彭格列悄悄溜到外面的時候,那時被阿諾德逮住的情報販子也是這樣叫阿諾德,『雷納德』,綱吉知道那是阿諾德為了掩飾身分而使用的假名之一。
綱吉也知道阿諾德這個名字也并非真名,阿諾德似乎有各個國家的名字與僞造的身分文件。
「你是指那些偷襲平民的混混嗎?」
阿諾德一副仿佛不知道他們底細的态度,「我将他們抓住有什麽問題嗎?那些人在街上行兇做惡,而且是在我管理的地盤上。」
「別裝傻了,雷納德!那些可不是什麽平民,他們是黑手黨,」對方的那句話讓綱吉吃驚,他忍不住擔心自己是黑手黨一員的身分會連累阿諾德,「我知道你總喜歡和那些不入流的家夥混在一起,但這些家夥?他們是陰溝裏的老鼠,是些犯罪者,而且都是意大利來的——我要抓他們難道還需要跟你報告嗎?」
「……那麽,威洛沒跟你說他自己也曾經和黑手黨交易過嗎?誰才是真正不入流的人。」阿諾德冷冷一笑,往前踏一步,他面對着包圍他們的衆多軍人沒有絲毫恐懼,反倒是那些軍人看來有點害怕他,「跟黑手黨交換情報并釋放了我抓住的犯人,我是否應該也把這件事情彙報上去呢?」
對方的臉色一瞬間跨了下來,他狠瞪着阿諾德,卻也沒有要放過他們的意思。
「抓住他們!」
他擡起手做了個指示,包圍他們的那些軍人便開始動了起來。
其中一個人舉起劍撲向阿諾德的方向,阿諾德身上除了一把槍就沒有其他武器,但他并沒有想要使用,在敵人接近的瞬間阿諾德閃開了他的劍峰,然後扭住他的手往下一跩,對方的體勢就已經崩解,并被阿諾德一腳踢在腹部,痛得跪在地面。這時另一頭的人也砍過來,但阿諾德轉身就往其中一個人的臉上打去,沒三兩下就把第二個人給擊昏。
綱吉快速退到一旁,但他發覺在大多數的人沖上去攻擊阿諾德的同時,有一個人則往他這裏過來。但對方并不快,綱吉覺得那比起阿諾德與自己訓練時的動作簡直象是慢動作一樣,所以綱吉輕易地閃過對方揮來的短刀,側身抓住男人的手腕,然後用那不可思議比起對方小上許多的身體,将對方整個人扛起來過肩一翻直接摔昏在地上。
綱吉喘着氣,這算是他第一次對付敵人而且還成功了,但他覺得這好像不是第一次這麽做,過肩摔在某一瞬間自然而然就完成了,他的身體好像記得該如何行動一樣。
當他還在發愣時,他突然注意到前方有人舉着槍對準自己。
「綱吉,蹲下。」冷淡的聲音命令,毫不着急,綱吉想也沒想就俯下身。
而下一秒一個人被抛向準備開槍的那人身上,撞了一下,那個人無法立刻恢複姿勢,霎時間阿諾德便已經上前将他給制服在地上,他拽開對方的肩膀使得手臂脫臼,槍也飛了出去。
「阿諾德,你剛剛看見了嗎!」綱吉這時候也不顧對戰鬥的恐懼,反而有點興奮地喊。
「看到了,做得很不錯。」阿諾德還有餘力露出一點贊賞的笑容,他們在講的是綱吉将敵人過肩摔的那個動作,流暢的攻防或許可說是綱吉第一次展現出他的戰鬥力。
哈爾貝眼看自己的人不敵,于是想拔出佩槍,當他舉起槍對準阿諾德的那一刻阿諾德也抽出了自己的槍對準他,兩人就這樣僵持住,誰也沒有動彈。但顯然相比阿諾德冷靜的神情,哈爾貝看上去更加狼狽,他或許以為靠着部下就能夠讓阿諾德閉嘴聽從,卻沒想當阿諾德反而把那些人給全部扳倒了,這讓他顯得很沒面子。
盡管哈爾貝身邊還有帶着其他人,但在看過阿諾德那毫不留情的戰鬥方式後,誰也不想靠上前,哈爾貝自己當然也不願意直接面對阿諾德,他們都很清楚,阿諾德這個男人除了情報搜集的能力之外,他的強大也是軍隊中少有的,他甚至不聽從比他位階更高的長官的命令,卻還能夠爬到這個位置,靠的就是他底下有太多崇拜于他的強大并忠心跟随的部下,這些部下難以操控,但在情報收集、戰鬥能力上都是最頂尖的,也因此讓德國的軍部無法輕易丢棄阿諾德。
「不再來嗎?」阿諾德冷冷地問,但綱吉必須說他的表情像個小孩子一樣,看上去很想再打一場。
「你、你這個……」
「如果你不打算讓你的部下再來送死的話,告訴我,威洛在打什麽主意?為什麽要偷襲彭格列?我以為你們之前和彭格列合作過,難道他做了什麽害怕彭格列洩漏的事情嗎?為什麽你們會想要得到彭格列指環?」
「什麽?沒這回事,那是因為他們是些犯罪者,制造混亂的犯罪者就該清除,這是理所當然的吧。」哈爾貝說得有些不肯定,他看起來對于阿諾德所說的話有些困惑,「而彭格列指環?那是什麽東西?威洛上将幹嘛要什麽指環?」
對方那種屬于正常人的反應讓阿諾德确信了自己的猜測,對方其實并不知道為什麽上頭要指示他們抓住彭格列的真正原因,甚至他也許根本什麽也不知道,只是被下了命令。那一天綱吉和納克爾被人偷襲時,偷襲者确實是打算逼納克爾交出彭格列指環的,他們是哈爾貝的部下,但哈爾貝如果不知道指環是什麽,也就表示那一夜指示那些人偷襲彭格列的行為并不是哈爾貝直接下令的,而是有別人假借威洛或者阿爾貝的指示傳達了命令,而那個人,很可能就是綱吉說打算要殺死納克爾的人。
「哈爾貝,指示你來跟我要人的,是威洛嗎?他也要求你要抓住彭格列的人嗎?」
「你擅自抓了我的部下,你以為我會毫不吭聲嗎?我告訴你,想要逮住彭格列的是更上頭的人,所以你最好不要包庇這些犯罪者,把那個少年交給我,那麽我今天就算了。」
「我?」綱吉困惑地愣了一下,他不懂為什麽對方會要抓自己,「為什麽?」
「交出綱吉?」阿諾德的聲音在聽到對方的要求後幾乎降到了冰點,「那是不可能的,而你的那些部下我也沒打算要還給你。」
「你是真的不打算放我的部下了?」哈爾貝問,然後他轉移視線放在了綱吉身上,「你最好想清楚,雷納德,那個少年是那些黑手黨之一,為什麽你要包庇這些低級的家夥。」
「唔。」綱吉被對方咄咄逼人的态度所影響,忍不住往後退縮了一步。
「我沒打算放人,」阿諾德一字一句非常清晰而且緩慢,充滿冰冷的拒絕,「而且這孩子也不是罪犯,他沒做過任何傷人的事情,我沒有理由将他交給你。」
阿諾德的那句話讓綱吉感覺到一份被保護的溫暖,前一刻他還有點擔心阿諾德會不會答應對方的要求,結果顯然是自己想太多了,因為阿諾德不可能會這麽做,阿諾德不是那種随波逐流的人。
「你自以為沒有人可以取代你,但這是錯誤的想法,雷納德,你的任意妄為總有一天會害了你,到時候你就會後悔為什麽沒有乖乖聽從指示!」哈爾貝看起來有點挫折,他或許本來是奉命來這裏要逼阿諾德把那些被囚禁的部下都帶走,并且讓阿諾德交出彭格列的人,不知怎麽的,哈爾貝竟知道阿諾德藏了一個彭格列的人在組織中,而且,他們知道阿諾德就在這個地方。
「最後問你一件事,哈爾貝,而你最好老實回答,」阿諾德不理會對方的咆哮,他那充滿壓力地問句讓哈爾貝甚至屏住了氣息,仿佛他在被拷問一樣,綱吉可以明白對方的感受,因為他感覺到一陣陣屬于阿諾德殺氣,一般人無法承受的威吓讓人連挪動腳步都覺得困難,「為什麽你會知道我待在這個城市?」
「那、那是…有個情報提供者,他告訴我們的,這關你什麽事情!!」哈爾貝好像不明白這有什麽嚴重,但阿諾德的表情變得更加陰沉。
「你最好馬上離開,哈爾貝。」阿諾德說,對方驚恐地看見他那徹底變得冷酷的表情,他的語氣也比往常要粗暴,「并且,你最好讓你與你的部下都閉上嘴,要是洩漏了這個地點,我會逮住你,讓你老實吐出所有的秘密,包括那個情報提供者的事情。」
「你、你竟敢威脅我——」
「馬上就滾。」阿諾德舉起槍,朝着哈爾貝開了一槍,那槍準确地從對方的右臉頰劃過,只打斷了幾根頭發,「最好在我反悔以前消失無蹤。」
對方的臉色一白,他看來很沒面子卻也不願意繼續糾纏,他立刻将部下叫回來,那些軍人紛紛把倒在地上的人擡起來,倉促離開了現場,留下阿諾德與綱吉兩人。
綱吉看着阿諾德那非常不快的表情,他知道阿諾德現在又有更多事情要擔心了,因為他們現在藏身的地點又再次洩漏出去,而阿諾德卻不知道原因,這顯然讓他心煩意亂。
但綱吉突然明白自己手中其實有阿諾德想知道的答案。
盡管他還因為剛剛哈爾貝想要抓他的事情而心有餘悸,對于再次面對戰鬥,他的手腳還因此微微顫抖,分不出是因為興奮還是害怕,但他迫不及待想要跟阿諾德說。
「阿諾德,」他說,對方看他一眼,「我知道為什麽情報會洩漏。」
對方聽到綱吉那麽說時眼底浮出一點驚訝,但那很快就平複了下來。
「我們回去再說。」阿諾德突然抓住了綱吉的手,低頭注視着綱吉還有點顫抖的手臂,他的表情和剛才陰沉的模樣截然不同,「你看來還是不習慣這種場面,所以我們先回去,我給你泡杯茶。」
「啊…嗯,謝謝。」綱吉點點頭,他感謝阿諾德的細心與顧慮,如今他口幹舌燥,也許會沒辦法好好說話,這時候他感覺到阿諾德的手輕輕撫上他的頭發,而那種觸碰非常舒适溫暖,讓綱吉忍不住阖上雙眼,只因為他覺得對方在身邊非常令人安心。
對方沒有把他輕易交出去的事情也是,阿諾德也許因此得罪了其他軍部的人。
綱吉不否認自己有點擔心阿諾德的處境,但他也很高興對方包庇了自己。
接着,他感覺到額頭有一個小小的親吻,當他睜開眼時只知道阿諾德對他笑,什麽話也沒說。
綱吉望着阿諾德在松開他的手之後往前走的身影,只覺得剛剛被親吻的地方還一陣一陣發熱着,而他的心髒灼熱得甚至都有些疼痛起來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昨晚你碰到了一個人,他會使用奇怪的能力,能夠将這個地方的外型都改變,而那個人在翻找情報時剛好被你撞見,他就威脅你不能把這件事情說出去。」阿諾德重複綱吉告訴他的內容,綱吉點點頭,他有點擔心阿諾德會不會因此而生氣,「所謂奇怪的能力,是怎麽樣的?」
「就是…我也不太會說明,但空間有種扭曲的感覺,很不真實,讓人想吐,我猜他有用什麽能力…我不曉得…我聽Giotto說過有些人被稱為術士,他們會用很不可思議的力量,象是能把人隐藏不見或者改變外型之類的。」綱吉一直以來都半信半疑,直到他親眼見到,卻不曉得要怎麽跟阿諾德解釋這一切,他可不希望阿諾德覺得他瘋了。
「術士,是嗎?」阿諾德沉吟,随着與綱吉的相遇一件一件新奇的事物冒出來,這讓他的胸口微微興奮騷動,而且以綱吉的說法,那個男人似乎很強,是足以和Giotto或者自己匹敵的存在。
「你、你不生氣嗎?我那麽晚才告訴你。」
「你回避我的原因是因為那個男人說如果你透露了消息,就會對我不利,不是嗎?」
「雖然是這樣…可……」綱吉不曉得這能不能做為借口,但他對于自己沒能信任阿諾德的想法懷抱愧疚,如果早點說明,也許阿諾德和庫薩卡就能更早做出應對了。
「你是擔心我才那麽做的,誰都不能保證你的選擇是正确或者錯誤。」阿諾德說,他看綱吉有些困惑的模樣,「也許你那時候的決定救了我一命也不一定,你永遠不知道結果如何,因為你已經做出了選擇,既然如此就不要道歉。」
「……嗯。」綱吉點點頭,似乎接受了對方的回答。
透過阿諾德,讓綱吉覺得逐漸能夠信任自己所做出的決定以及行動,以前不曾有過的自信在心中慢慢成形,雖然也有點恐懼,但綱吉很喜歡那種感覺,不是被Giotto他們保護着的狀态,讓他覺得自己逐漸變得完整。
「不過,萬一他真的對阿諾德怎麽樣的話,該怎麽辦?」
「你是指他說會讓我失去容身之處的那件事情嗎?」綱吉安靜地點點頭。
「不需要擔心,我不會有事的。」阿諾德說,綱吉常佩服那無來由的自信,「我不會失去容身之地,那種東西自己創造就好,如果我的處境會受到別人的威脅,那麽我會自己離開那種無聊的狀況。」
「呵…這樣啊,那麽我就安心了。」綱吉聽後忍不住笑了出來,因為那實在太像阿諾德會說的話。
「只是我對那家夥很感興趣,會使用你所說的能力的人應該不多,讓空間扭曲變形,他就在門外我卻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會被稱為『怪物』的力量,還真想見識一下。」阿諾德這時候臉色變得比較嚴肅了一點,他在腦中回顧之前收集過的情報,确實曾經有類似的人物出現過,但這種情報多少都會夾雜着虛假的消息,他也就沒有列在應該關注的事項中。
「那個,我認為他真的很危險,阿諾德如果真的碰到他的話也請絕對不要一個人對付他。」
「……那麽,你跟我一起嗎?」阿諾德問了一句綱吉沒辦法回答的話,含起一點笑容。
「我、我可以幫上忙的話,當然。」
「那個過肩摔,相當不錯。」
「謝、謝謝。」綱吉臉紅着,對于那個過肩摔他自己也相當滿意,而這種欣喜很難得。
「不過,」綱吉這時想到了什麽歪着頭,「那個人已經逃跑了,被我看到後他還會留在組織中嗎?我是不是就已經失去作用了?剛剛的狀況也是,阿諾德你們牽扯到彭格列的話會被認為和犯罪者有牽連吧?」綱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他曉得這并不是把那群軍隊趕走就徹底解決的事情,對方也許還會再來找阿諾德的碴也不一定,而下一次,對方肯定會做好萬全的準備,「我是不是還是回彭格列比較好呢?」
那句話出口時,綱吉驚訝地看見阿諾德表情的明顯轉變,他身上的氛圍變得十分冰冷,這令綱吉心驚膽戰了一會兒,他不知道什麽話激怒了對方,稍早溫和的氣氛也變得非常僵硬,讓綱吉有點不知所措。
「那個人也許還會出現,你留在這裏。」
「可是,Giotto那邊……」
「Giotto怎麽了?」
「我認為我應該回去跟Giotto說軍隊在抓我們的事情,這很奇怪,我們根本沒有做招惹軍隊的事情啊,我想不透這些,也許G和Giotto會有別的想法,也許他們可以幫助…」綱吉說着,卻越說越小聲,因為他看阿諾德的表情并沒有因此轉晴,反而更加陰沉。
「你留在這裏,那種事情我會寫信告訴那家夥的。」
「真的嗎?」
「而且我們很快就得搬出這裏,這個基地又要遷移了,這種時候我沒有時間派個人送你回去。」
「啊…我可以自己回……」
「我說了,你留在這裏。」阿諾德強硬打斷了綱吉,綱吉只好把那些話語給吞進了肚子中,沉默地點點頭,他想阿諾德也許有什麽別的計劃吧,自己終究沒有阿諾德聰明。
「那麽,如果要遷移基地的話,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地方請讓我幫忙吧。」
「那你就聽庫薩卡的指示,我有一段時間會比較忙碌,也許沒有時間搭理你。」
「知、知道了!」綱吉看阿諾德的心情好像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