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電那樣又把手給抽回來,表情有些困窘,不曉得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的反應很怪。
「快點回房間吧。」阿諾德說着,然後他伸手拉上綱吉穿得歪歪扭扭的外衣,想着這個家夥看上去就讓人不安心,「明天的事情還必須要靠你來完成。」
「嗯。」綱吉臉頰泛紅着點點頭,「那麽,祝你有個好夢,阿諾德先生。」
阿諾德只是輕輕點了點頭,随後就轉身離開,頭也不回地走掉了,綱吉站在那兒看着對方遠去的背影,懷抱着藏于心中的各種想法,他帶起一抹竊喜的笑容,突然覺得今晚會睡得很不錯。
腦海浮現阿諾德最後留下的柔和表情,胸口就不知怎地感覺發熱。
「啊,澤田先生!」
一個男人叫住了明顯比他年輕許多的綱吉,卻用非常恭敬的口氣對他說話,「您剛剛是去找G大人嗎?他今天出外了您也知道吧?哈哈,沒能夠一起出去是不是覺得寂寞呢?」
「啊、諾斯比,是、是啊,總覺得G也許還沒有出門,就想去找他,結果他好像已經出去了。」
「畢竟跟這裏的人約見面可不能遲到,聽說今天也是去見蠻厲害的人物啊。」
「是這樣啊……」
綱吉和諾斯比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着,顯得很想快點離開這裏,但諾斯比卻沒有發現綱吉的異樣,只是愉快地跟他聊着關于G的事情,幸好沒有注意到綱吉将某個東西偷偷藏進褲子的口袋中,也沒注意到綱吉那微微不安的眼神。
綱吉告別了諾斯比,對方是個非常好的人,同時也是G相當信任的一名部下,對待綱吉也非常溫和,不僅僅是因為綱吉被宣告為Giotto的兄弟的關系,而是諾斯比本身就是個好人,平常綱吉是很願意跟他多聊一會兒的,但此刻他心髒仿佛随時都會跳出來一樣拼命撞擊胸口,讓綱吉深怕心音會被對方聽見。
他往着約定好的角落走去,沒有多久他便發現站在牆邊靜待的阿諾德,那阖着眼暫做休息的側臉也相當好看,一開始綱吉還以為對方真的在休息,也因為見到阿諾德時心中的緊繃一口氣宣洩的關系,來到對方的身邊後就忍不住用很大的聲音開口。
「阿諾德先生,我辦到了,你看我剛剛從G那裏——」
不等綱吉把話給說完,一只手掌便壓過來摀住了那口無遮攔的雙唇,綱吉掙紮一陣子後才擡頭可憐兮兮地看阿諾德,而阿諾德用一種充滿無奈以及困擾的表情回望,他不會對綱吉擺出面對部下時的不耐表情,畢竟綱吉是未受過訓練的人,勉強讓他幫忙的自己無法強求,但也對于綱吉的粗心大意非常不以為意。
那種少一根筋的地方,有些人會認為是天真爛漫吧,但也很危險。
「你要是大聲嚷嚷的話,就稱不上隐密的行動了,我不想節外生枝。」
「抱、抱歉,我一時忘記了。」綱吉在對方松手後終于能夠說話,他也覺得自己剛才真的太沒心思,因為完成了對他而言相當緊張的任務,所以一時太過興奮——盡管就只是進到G的房間然後偷翻對方的紀錄而已。
他把手中的那個地址交給阿諾德,觀察着阿諾德的表情。
「應該是這個不會錯的,G會用一些奇怪的記號來做紀錄,不過我知道他那些記號的意思,這個是交給孩子們的電報之一,而且連絡人是情報提供者,我猜這個是俄國的标志,他每張紀錄都有做詳細分類,他一直非常細心。」
若不是親近的人就絕對看不懂的紀錄,但綱吉因為常常在他們身邊待着,雖然不參與工作卻也在談話之間明白了G的工作習慣以及那些紀錄方式。
阿諾德看了一下那個地址,他知道這個地方。
「走吧。」
「欸?去哪裏?」
阿諾德看了綱吉一眼,理所當然地把那張紙給塞回綱吉的手中,「去這個地方,現在就動身吧。」說完後阿諾德就往前走向大門,綱吉則心慌地跟上,沒時間思考自己這樣做對不對。
在碰見阿諾德之前綱吉甚至連自由外出都辦不到,沒有Giotto、納克爾或者G等人在身邊的話他是不敢自己擅自出門的,這不只是因為Giotto的規定,也是因為他對外面世界的不熟悉,但現在跟着阿諾德偷偷翻牆出去似乎快成為一種習慣了,悄悄違背規則的刺激感總會讓他心跳加速。
做着不該做的事情明明應該要很不安的,但是為什麽呢?
看着阿諾德那仿佛一刻都不曾考慮過停滞于原處的背影,就覺得一切都不會有事。
綱吉想自己的內心深處,肯定是憧憬着那能夠勇往直前無所畏懼的身影,渴望自己的能力也能夠像對方一樣被Giotto所認同,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夠擡頭挺胸地成為彭格列的ㄧ員。
但是,自己要辦到那樣的事情到底還要做出多少努力才足夠呢?
他們乘着馬車來到距離彭格列所在地有些遠的城市,這已經超出綱吉的外出想象。經過一個多小時才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格勒本采爾,位于慕尼黑的西北邊,和位于東南邊的彭格列宅院是徹底的反方向,他們在一處下了車後由阿諾德付給對方費用,這讓綱吉對于自己也一起乘坐有點不好意思。
「往這裏走。」
「阿諾德先生明明沒有來過這裏的,為什麽能夠知道得這麽清楚呢?」
「之前來過一次,」阿諾德說,他看了看周邊的建築物後很快選擇了其中一條路右轉,「這附近的地圖我大致上看過,所以有印象。」
「欸、那麽,只看一遍就記起來了嗎?」綱吉吃驚的問,但對方沒有空閑回答他,伸出一只手阻止綱吉往前進,在轉角處的一棟灰色公寓的門口站着幾個聊天的男人,綱吉也安靜下來看着他們,忍不住屏住氣息。
「就是那裏,如果地址沒有錯誤的話,」阿諾德看了一眼綱吉,「不管遇到什麽也不要大聲吵鬧,知道嗎?如果那個人和俄國的黑手黨有關系的話,也就表示這裏很可能遇見那些俄國人。」
綱吉安靜地點點頭,忍不住抓住阿諾德的袖口,對方看他不安的表情就在他臉上輕輕一拍,發出清脆的聲音,那動作讓綱吉慌了一下,但僵硬的表情一下子恢複了正常。
「太過緊張的話身體就無法做出适當的反應,你要随時保持冷靜。」阿諾德說,然後手壓住綱吉的頭發,「不必擔心,就這樣走過去就行了,那些只是普通人,而且附近并沒有其他人在。」
觀察行動以及表情就能夠大致上判斷對方什麽樣的人,長期以來處理各種情報以及人的阿諾德很習慣這樣的事情,所以一眼就可以知道對手是否有危險,并察覺到周遭隐藏着的氣息,但這裏并沒有那種感覺。
他帶着綱吉若無其事地走過去,與阿諾德的淡漠表情相比綱吉的臉色非常蒼白,于是阿諾德輕輕用手壓住了綱吉的頭,往自己的身邊靠攏,因此沒有特別吸引別人的注目。
綱吉感覺到來自阿諾德身上的溫度,也感覺得到那輕撫自己後腦的手掌,狂跳不止的心髒慢慢變得平靜,第一次做這種危險的事情對于阿諾德來說也許不算什麽,但對自己來說是很不習慣的,對方卻願意顧慮自己的狀态,放慢腳步。
他們進入公寓後就這麽走向目标的三樓,在裏頭有數個房間,看起來狀态不怎麽好,總有些奇怪的痕跡布滿牆上和地上,綱吉不曉得那深色的污漬是什麽東西造成的,而且這裏安靜得可怕,仿佛沒有其他人住在這兒,卻不時能聽見什麽東西跑過的聲音,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奇怪難聞的味道,綱吉不曉得是什麽味道。
阿諾德來到那扇門前,敲響了門卻遲遲沒有人來應門,綱吉看到阿諾德的眉頭不知為何而沉下。
過了一會兒後阿諾德就直接把門給打開了,并沒有上鎖,而且當門一打開撲面而來的是一股讓人反胃想吐的氣味,剛剛那股從進入公寓後就聞到的難聞氣味數倍地襲來,讓綱吉連忙掩住了口鼻,幸好他這麽做了,下一秒他因為印入眼中的畫面而發出的喊叫聲被掩沒在手指之間。
「…來晚了一步嗎。」
阿諾德看着就躺在門口走到正中央的那具冰冷屍體,濃厚的血從腦部淌出,看血的凝固狀态大概已經過了一天以上,而這彌漫整個公寓的惡臭也是屍體與血造成的,從那個姿勢以及臉部驚訝的表情看來是一打開門的瞬間就從頭上被直接開槍射擊而亡。
非常絕對而毫不留情的處決模式,可以說像極了黑手黨的行為。
而且殺手也沒有踏入房間,顯然不想要留下任何證據,這個男人肯定是在這裏躲藏追殺,卻還是被發現了——恐怕幫助他躲藏的人就是G,所以才那麽不願透露這個男人的所在處。
阿諾德思考着這些訊息,卻突然想起綱吉還在他的身後,轉頭便看見一臉蒼白的綱吉就那樣直視着屍體,全身都僵直着,那表情顯得很不正常。阿諾德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麽會有一瞬間挫敗的情感,他馬上關上門,伸出右手遮住了綱吉的雙眼。
「不想看就不要看。」他發覺綱吉的身體竟微微地發抖,這令他的心情跌入谷底。
「我沒事…我、我只是…」
「不需要勉強自己接受,我沒想讓你看到這種事情。」阿諾德說着一邊輕輕擁住那瘦小的身軀,用手壓住綱吉的頭令他靠在胸口,平常就連阿諾德都很難想象自已會做這樣溫柔的事情,可這确實是他的問題,把身為普通人的綱吉随意地帶來這裏也是他的責任,「是我大意了。」
綱吉因為意識到有人在身邊而不再那麽恐懼,他聽着阿諾德平穩的心音,心情逐漸平複,第一次看見屍體的瞬間讓他難以接受,以前雖然也在彭格列中會有各種戰鬥和突發狀态,但他從來沒有真正看過有人死在自己面前,Giotto一直都保護着他讓他遠離這些不光彩、不漂亮的現實。
然而,綱吉卻又有種曾經在哪裏也看過如此畫面的錯覺,明明這是第一次。
腦中浮現出火焰以及煙硝的氣味,還有那些喊叫,讓他頭隐隐作痛,但這很快被阿諾德的聲音給打斷,他擡起頭來,對上了阿諾德的雙眼。
「冷靜下來了嗎?」
「是、是的,抱歉,我從來沒有面對這種狀況,給你添麻煩了……」綱吉對于自己的大驚小怪感到羞恥,深怕自己的存在讓阿諾德覺得礙手礙腳。
「有到需要哭的地步嗎?我不知道你這麽害怕這種事情。」阿諾德的手指卻突然伸過來抹去他挂在臉頰的淚水,輕輕揉上他的眼角,嘴角露出一點調侃的笑意,卻顯得相當溫柔。
「欸?啊,我哭了嗎?咦,我沒有那種感覺——」綱吉這時候才驚覺到自己的眼角竟有淚水的熱度,他用手指胡亂抹去,臉倒是紅了,畢竟身為男人還這樣掉淚實在讓他有點難堪,「但是這個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剛剛——」
奇怪?為什麽會哭呢?
腦中浮現某些片段的記憶後,然後就突然覺得很寂寞,然後就忍不住掉淚。
這并不是因為看見屍體的驚吓,而是更深處的什麽東西在抽痛着,孤獨感讓人難以忍耐。
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呢?
「看來那個男人說的話是實話。」阿諾德說,看綱吉的反應就大致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你的過去或許是有什麽難堪的回憶吧,所以Giotto才不願意讓你接觸那些會觸發你厭惡回憶的事物。」
「但是……」
「我還要檢查現場,但也不能讓你一個人自己回去,所以你可以站在遠一點的地方嗎?」阿諾德問,他的語氣變得輕柔許多,讓綱吉感受到他那不明顯的關心,「很快就會結束了,如果不想看就閉上眼睛,要走時我會叫你,不會丢你一個人。」
綱吉仔細想了一想後,卻搖搖頭。
「我待在這裏,我沒關系,不會妨礙你的工作。」那雙褐色眼睛沒有動搖,雖然帶着害怕卻還是坦然接受了恐懼,阿諾德對那雙眼睛中的強烈覺悟很有好感。
「很好。」
結束了這讓人驚恐的行程後,阿諾德帶着綱吉一同回到彭格列,在馬車中阿諾德的表情看上去不甚滿意,綱吉也能夠從空氣中微微繃緊的情緒理解到阿諾德并沒有得到想要的情報,這使綱吉自己也有些感到抱歉,難得自己可以派上點用場,最終卻還是沒能幫上忙。
馬車在彭格列的門口停下時,只見G在正門站着,似乎已經等待他們許久了,對方臉上的表情讓綱吉心中有份不安的預感。
「綱吉,你回來了。」G看見綱吉下來時第一句話卻是過于擔憂的關心,他撫摸綱吉的臉,「你的臉色看起來有點糟,要外出前為何不跟家族中其他人說一聲?」
「G…抱歉,我和阿諾德先生是……」
「我知道,」G打斷綱吉的解釋,然後帶着些許責怪地看了一旁的阿諾德一眼,「回到房間時發現資料被翻過後我就知道你們去哪裏了,但不管怎麽樣,都不該擅自行動。」
「那家夥死了。」阿諾德這時候說,而G臉上出現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大概是兩天前的事情。」
「這是真的嗎?那麽動手的果然是……」
「大概是他所屬的家族吧,但現場沒留下殺手的線索,所以也無法完全肯定。」
G的臉蒙上一層陰影,看起來充滿了愧疚,「看來是被我們連累了,本以為替他安排暫時的居所可以讓他逃過一截,看來還是沒能夠完全隐藏蹤跡。」
「是那家夥自己暴露了行蹤,房間裏有其他人進入的痕跡,還有空酒瓶,大概放松戒心後把女人帶到房間裏。」阿諾德說着,他對于對方白白送死的行為感到相當可笑,在有着生命威脅的狀況下仍舊如此粗心大意,只能說被發現行蹤也是遲早的事。
只是,沒能夠在他活着時找到他,真的非常可惜。
這麽一來要知道自己手中的情報是如何流出去的就更加困難了。
「阿諾德,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情,不過,你在做這件事情以前——」
「不要把他給扯進去,是嗎?」頭瞥向綱吉,綱吉的身體因為被提及而微微抖了一下,但阿諾德只是低哼一聲,「你們彭格列的每個人都一樣,可是,這種保護對他來說真的是必要的嗎?」
「或許你說得沒錯吧,但綱吉是我們家族的人,你私自的行動若造成了他的損傷,也就表示跟我們為敵,這件事情你應該也很清楚才是。」
阿諾德對于那句冰冷的話語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也沒有回答,反而是獨自踏進大門直直向着暫住的客房方向前進。綱吉看對方不說一句話的離開,心中有點着急,想都沒想就想要追上去。
「綱吉,」G卻叫住他,拉住了他的手,「你還不清楚他是什麽樣的人,不要走得太近了。」
「G,可是……」綱吉有點猶豫該不該追上前去,但又沒辦法這樣不理會G的警告,「這次是我自願協助他的,而且我認為Giotto也是有意把阿諾德先生留在彭格列,所以才讓他住進來,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但畢竟他很危險。」G認為自己的感覺并不會錯,在阿諾德身上充滿着身處危險環境中特有的氣息,就和他們這些黑手黨一樣,随時都冒着生命危險,同時也沉浸在刺激之中,這和綱吉那愛好安穩的性格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不用擔心我,我會自己看着辦的,也不會做對家族的損害的事情。」綱吉丢下那句話後就匆匆離去,追着阿諾德離開的腳步消失在G的視野中,卻沒有意識到剛剛自己的反應讓G有多麽驚訝。
對于Giotto或者G說的話大多不會反駁也不太會表達自己看法的綱吉,這大概是第一次說出要自己做決定的話語,而且那語氣十分堅定,對于自己的意見沒有絲毫的懷疑。之前的綱吉是絕對不會這樣說話的,欣喜之餘,也讓G心中有點微小的寂寞情感。
綱吉從G身邊跑開後就趕緊來到阿諾德的房間,因為他知道一旦事情辦完了阿諾德就打算要收拾東西回到他原本的地方,畢竟對方有重要職務在身,也不可能像這樣長久地停留在彭格列,這是可想而知的。雖然綱吉常想如果阿諾德真的可以成為同伴就好了,但顯然阿諾德并不是容易被說服的那種人,浮雲般孤傲的性格也難以融入像彭格列這樣的群體之中。
當綱吉來到房間時,只見阿諾德已經帶着當初他過來時最低限度的物品,從門口走出來。
然後他對上氣喘籲籲跑來的綱吉,雙唇微微彎起一個弧度。
「阿諾德先生,真的要走了嗎?」
「請你幫忙的事情也做完了,既然得不到更多的情報,就沒有停留在這裏的必要。」阿諾德說,然後,他那冰冷的淺藍色雙眸微微眯起,「雖然說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東西,卻是個不錯的經驗,我已經很久沒有被人擺一道的感覺了。」
不旦情報外洩,還抓不到線索,好不容易找到人卻發現已經被其他人事先處理掉,像這樣一波三折的狀況,在他處理情報的經驗中極少發生,讓他産生些許困惑,但也激起了許久沒有的興奮感,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樣難纏的情況。
危機潛伏的那種感受雖然也相當令他享受,但還有一件事情也出乎意料之外地讓他感到有趣,他看向眼前有點欲言又止的男孩,令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自己竟然帶着這個看起來沒有什麽作用的男孩去了可能有危險的地方兩次,而且他并不覺得對方會礙手礙腳,盡管也沒派上什麽用場就是了,但有種想法在自己的內心中萌生——非常少有的,他有些期待這個孩子的未來。
也許這是種錯覺也不一定,但阿諾德相信自己對于人的觀察是敏銳的。
因為那偶爾看起來十分強烈的視線,閃耀着一些人所沒有的微小光芒。
盡管現在還很弱小,但也許有一天會成長。
「對了,」阿諾德在綱吉依依不舍地向他道別前先開口,「下次我會直接找你,我讨厭所有事情都要經過那個男人。」
「那、那個,請問那是什麽意思?」綱吉有點心慌,一時還沒能理解對方話語的涵義。
「我的意思是說,我會再來找你。」阿諾德那雙本該是冰冷的藍色雙眸流露出些許溫和的笑意,他看着綱吉的眼神讓人覺得他并不冷酷,那種落差感深深沖擊着綱吉的胸口,讓他吃驚,但阿諾德卻沒有發現地繼續說下去,「因為你似乎很有趣,跟你在一起并不覺得無聊。」
還記得上一次道別時阿諾德還跟他說『不會再見面』,那時候的阿諾德明明對自己沒有半分的興趣,可說是可有可無的存在,要不是Giotto的信把他吸引過來,那肯定就是最後一次見面吧,但現在阿諾德卻突然說會再來找他,這讓綱吉的腦袋有點轉不過來,當然,若是沒有會錯意的話,他心底是很高興的。
「但是這次也沒有幫上什麽忙,而且訓練也很糟糕——」
綱吉的話還沒說完,額頭就被重重地點了一下,那力氣明明不大卻讓綱吉感覺好像被撞了一下,他摸了摸額頭,剛剛說到一半的話也忘記了。
「你很弱,所以想辦法變強。」阿諾德看綱吉那傻楞的表情,就帶上些許嘲諷的笑,「下次見面時別讓我覺得無聊就好。」
「啊、是。」綱吉不由得雙頰微微發燙,只因為那出現在阿諾德臉上的微笑非常迷人,眼前這個人的金色頭發與淺藍色眼眸本來就很漂亮,卻總是十分冰冷,但帶上笑容後就完全不同了,仿佛全體都染上了一層柔和的色彩,虛幻而美麗。
「我、我會努力的,阿諾德。」綱吉沒有什麽自信地說着,看阿諾德對他輕輕點了一下頭。
阿諾德離開綱吉後沒有直接離開彭格列,反而是特地繞了些路走到深處的房間,當房間中的人出來應門時,表情很意外,因為他本以為阿諾德會直接就這樣離開彭格列,不可能來跟他打招呼。
但阿諾德也沒有任何問候,就直接切入了他想要說的主題。
「我認為,你還是應該給那家夥指環。」
「阿諾德,我說過……」Giotto有些不耐煩,雖然他喜歡阿諾德的直接,但也不喜歡尚未成為家族同伴的阿諾德多插手管彭格列內部的事情,更何況事關他重要的人。
「這和你或我關不關心他沒有任何關系,」回答Giotto稍早問他的那個問題,阿諾德的語調毫不客氣,「比起依賴一個人的關心,對他而言獨立于組織的力量更重要,他不喜歡殺戮、不喜歡沖突的話,那麽就更需要支撐他想法的力量,他必須變得比現在更強大。」
「……你說的或許沒錯吧。」Giotto輕輕阖上眼,他沒想到這件事情會事阿諾德跟他提起,雖然他心底也很清楚這件事情,但他始終無法下定決心,不論是綱吉自己,或者家族中的人,誰也沒有向他表達這種想法——所以他并不想要改變現狀。
「沒有力量的人,就連堅持自己的想法都很難,而他可不是甘于沉默的那種人。」
「我知道。」Giotto嘆息,然後他看着阿諾德,心中卻有一個疑惑,「我一直以為以你的性格是不會關心那孩子的,為什麽你會對綱吉的事情向我提出建議呢?」
這個問題卻意外地讓阿諾德沉默了,他好像也有點困惑地想了一下。
「大概是因為我對那孩子很有好感吧。」
這回答讓Giotto愣了一下,他沒想過對方會給予如此簡單又正面的答案,但這很象是阿諾德的作風,喜好分明的性格也是相當令人羨慕,而且絕對不說虛假的話這點也讓Giotto加深了讓阿諾德成為同伴的想法。
「我知道了,你說的事情我會考慮。」
Giotto看着阿諾德離開,忍不住想着也許自己很需要像阿諾德這樣的人在身邊。
成為首領後大多數的家族成員都順從着自己的想法,而G和納克爾他們的想法又和自己過于接近,雖然組織和諧也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但任何一種力量只要沒有抗衡的存在,都會變得非常危險,這也是Giotto一直以來擔心的事情。
那個抗衡的身份雖然一直都存在,卻沒一個人可以填補空缺。
如今,Giotto總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合适的人選。
『為什麽你會對綱吉的事情向我提出建議呢?』
Giotto的那句話不知怎麽地揮之不去,讓阿諾德心情有點郁悶,坐上馬車打算要回到自己的基地去,卻一邊忍不住思考着彭格列這個組織的存在,先不論那些情報以及斷掉的線索,彭格列和他印象中的黑手黨不太一樣,至少,和俄羅斯黑手黨就相距甚遠,Giotto也是個相當特別的人,他這一生很難得遇見一個可以用相同氣勢制衡自己的存在,這自然引起他的興趣。
但是,也許最讓他好奇的反而是澤田綱吉吧。
就像Giotto問的,他也不太明白為何會對綱吉的事情表達看法,明明這和自己一點關系也沒有,可他還是擅自地幹涉了彭格列的事務,這是他以前絕對不會做的事情。
「在那種地方待久了,我也有些失常了吧。」
忍不住自嘲,但他的心情卻意外地好,阖上雙眼,他眼前浮現臨走時綱吉那雙相當明亮的眼眸以及微微泛紅的臉頰,覺得可愛之類的情感也是有的,因為對方就像只小動物一樣,沒有威脅性,但更多的是對澤田綱吉莫名的複雜感覺。
他這個人很難得對什麽人懷抱歉疚或感謝。
但結果這次他對澤田綱吉同時懷抱這兩種感情,畢竟雖然結果不盡理想,但對于主動說要幫助他的綱吉,那堅定的态度讓他無法不産生好感,但同時又對于讓那樣自告奮勇的綱吉目睹無法接受的血腥景象,而覺得虧欠了他。
他一直不喜歡欠人什麽,所以才會告誡Giotto有關綱吉的事。
按耐住心中騷動的感情,阿諾德望着窗外漸漸沉下的夕陽,不是思考該如何解決組織中情報外洩的困難問題,反而是想着下次再見到綱吉時,不曉得那個孩子會露出什麽樣可笑又吃驚的表情,他的嘴角流露出一絲不像他的溫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