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手指輕輕滑過那戴在手指上的銀色指環,指環反射出的銀色光芒常常讓他一不小心就看入迷了,在上頭刻着的細致紋路從第一次看的時候就覺得特別熟悉,本該冰冷的金屬也仿佛有溫度一樣,好像和自己的體溫融合在一起,不過那指環挂在這修長的手指上才是最合适的,而不是自己。
「你今天好像有點靜不下心來,怎麽了嗎?」
頭頂上的聲音輕聲地問,綱吉擡起頭來對上正低頭溫柔注視他的Giotto,Giotto從綱吉手中抽回了戴着指環的那只手,他并不讨厭綱吉這樣親密的碰觸他,應該說他們也早已經習慣這樣的距離,綱吉此刻将頭靠在他的腿上,就這樣安靜地觀賞他手上的大空指環好一陣子。
這畫面在彭格列是司空見慣的事情,綱吉經常膩在Giotto的身邊,不同一般人的距離但那其中不包含任何情色的感覺,更多的是家人般的氛圍,而Giotto則是充分的給予容忍與寵愛。
「沒什麽,我只是想……什麽時候也可以像Giotto這樣使用指環。」
Giotto看着綱吉微微一笑,他的手掌輕撫上那柔軟的褐色發絲,「總有一天可以的,你不需要擔心什麽,當你有了強烈的想要保護某個人的渴望後,就能夠使用火焰的,我想,綱吉的火焰肯定擁有非常強大而且清澈的光芒。」
「但是,我也想要保護Giotto還有彭格列家族的大家啊。」綱吉撐起身體,有點不滿的說,「為什麽還是沒辦法像Giotto說的那樣順利使用火焰呢?」
Giotto安靜的微笑,沒有回答綱吉的那句話。
他不想讓綱吉感到灰心喪氣,但那恐怕是因為綱吉以為的覺悟并不算是真正的覺悟,盡管綱吉想要保護他們的心意并不假,但那份心情卻非『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也不會改變』的信念,Giotto明白,綱吉心中對于彭格列家族作為黑手黨仍有些許的抵觸,對于戰鬥中必須傷害誰有所不忍,綱吉并沒有為了保護他們也可以做出這些事情的『覺悟』,也沒有能夠同時保護他們同時也堅持自己信念的『自信』。
因此,目前的綱吉不足以引出他體內的火焰,那并非羞恥的事情,可若這樣跟綱吉說的話,這孩子很可能會覺得自己對彭格列家族以及夥伴們沒有付出全心,因此而感到難過吧。
「我果然很弱吧。」
「綱吉并不弱喔,這點我可以保證。」Giotto這樣回答,就連綱吉也不懂為什麽對方可以露出那樣自信滿滿的表情說這些話,「你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給予了我多少勇氣,那就是你不脆弱的證明。」
「你們還是老樣子,我聽說綱吉走失的時候就在想Giotto會着急成什麽模樣呢。」
旁邊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說,他從剛剛就在了,只是與Giotto認真談話到一半時突然被剛剛那段溫馨的小片刻給中斷,讓他忍俊不住。
「我是很着急啊,不過也有重大的收獲,所以算是扯平了。」Giotto輕輕嘆息。
「是指那個來自情報機關的男人嗎?跟軍隊的人扯上關系到底算不算件好事?」納克爾問,他并沒有實際見到對方,當他從外頭回來時那個自稱阿諾德的男人就已經離開了,事後才從綱吉聽說了對方的事情,綱吉似乎對那個男人挺有好感,但納克爾覺得擅自闖進別人的地盤然後自說自話的家夥有些無禮,只是看在送綱吉回來的份上也就只好算了。
「我本來是很有自信的,對方應該會對我們的情報網有興趣,不過到現在還沒有再次拜訪,我就不是那麽肯定了。」Giotto沉吟了一會兒,阿諾德離開後已經過了一段時間,說如果有興趣會再次拜訪彭格列的那個男人卻遲遲沒再出現,就這麽失去蹤影。
「納克爾也是為了搜集情報才出去的,不是嗎?沒有任何收獲嗎?」綱吉擡起頭問,納克爾無奈的搖搖頭。
「是啊,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
「納克爾的是『晴』,G的是『岚』,雨月的是『雨』,然後Giotto是『天空』,對吧?」綱吉問,Giotto眼神充滿慈愛的點點頭,「所以丢掉的就是……」綱吉張開手指數着,「『霧』和『雲』還有『雷』的指環,唔,要是找不回來的話該怎麽辦呢?」
就算是不太管家族內部事務的綱吉,也知道最近彭格列發生的大事。
他們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才大老遠的離開在西西裏的老家,到達這個陌生的地方,一切都是為了找回家族的珍寶——彭格列指環。
七個指環中除了已經被繼承的四個指環外,剩下的三個全被人盜走,這是前所未聞的,盡管不是随便的人都可以使用指環,但指環仍然有強大的力量,也是彭格列不可或缺的重要證明,若在黑市中買賣将能夠賣得極為可觀的高價,落到了不當使用的人手中也會掀起巨大的波浪。
彭格列不論花費什麽手段都必須要追回,不僅僅只是牽扯到名譽而已,而是攸關黑手黨間力量的平衡,可是盜走指環的人也非常狡猾,搜索至今仍然難有突破。
「必須要找回合作的契機呢,我認為我們會需要阿諾德的協助,在彭格列未來的道路上他的力量是不可或缺的。」Giotto說,他眯起那雙微微冰冷的眼,「如果阿諾德沒有打算與我們合作的話,下次只好由我前往拜訪他了。」
「Giotto,」綱吉這時候眼睛眨了眨,他湊上前去有點興匆匆的開口,「如果Giotto要出外的話可以帶上我嗎?而且是找阿諾德先生的話,我想也許我可以帶路,我知道他們之前的藏身處。」
「我想象他那樣的人應該不會繼續待在原本的地方,畢竟位置被你知道了,肯定會另選新的據點吧。」Giotto有些不忍心地打破了綱吉的希望,無奈地微笑着,「而且,在明知道有人會對彭格列不利的情況下,我實在不希望你再像之前那樣随便跑出去,就算是跟着我也不行,我将你帶來的原因也是不希望你一個人待在西西裏,要是發生什麽重大的狀況會害你陷入危險——所以,在所有的事情解決以前,綱吉就先待在這裏好嗎?之後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盡管不好說出口,但不會戰鬥也沒有防衛意識的綱吉,除了Giotto給予的身分之外就是個和黑手黨幾乎無關的普通少年,Giotto也曾經考慮再三應該要如何對待綱吉,而在家族中發生這樣重大的事情後,他和G最終還是決定将綱吉帶在身邊,比起讓綱吉一個人留在西西裏,在身邊的話就算真的發生什麽也好照應。
「Giotto,不需要這樣擔憂吧,如果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帶綱吉出外逛逛,慕尼黑很好玩喔。」
「納克爾,綱吉和我們不同,若到了萬一的時候誰也無法保證會發生什麽,這件事情牽扯到不少組織,我不想讓綱吉卷入黑手黨的鬥争之中。」
「這麽說也沒錯,可是——」納克爾還想為綱吉說些什麽,但綱吉卻阻止了他。
「沒關系的,納克爾,抱歉,Giotto,說了任性的話,我不會做讓你擔心的事情的。」綱吉知道這也沒辦法,Giotto雖然有些過度保護,卻也是顧慮他的安危,而且一但到了萬一的時刻,他最不願意的就是成為他人的負擔,若有人因此受傷他也不好受。
只是天天待在這個宅邸也不免感到無趣。
與阿諾德相處的那幾天是他來到德國後唯一一次見到外頭的街景,也是第一次與家族之外的人靠得那麽近,那是一段可怕卻讓人有些興奮的經驗,本以為阿諾德也許很快會再次拜訪彭格列,但這個希望卻落空了。并不是和阿諾德有多少的交情,他們相處的時間也不過數天,但就這樣随着時間的流逝而失去一個友人,還是讓綱吉感到有些可惜。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
G探頭進來看見所有人都在的時候就忍不住微笑。
「有好消息,」他說,指指門外,「有人來拜訪,而且是你期盼以久的,Giotto。」
他說那句話後Giotto馬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綱吉也直起身子來一臉驚訝,沒想到他們剛剛才在談論的那個人竟真的前來拜訪了,使他本來失落的心情有了不一樣的轉折。
「G,帶他到會客廳吧,我立刻就去見他。」
「不,我也這樣跟他說,但被他拒絕了,他是個頑固的人啊。」G帶點困擾的說,「他說他問完一些事情就會走,要我來跟你通報,所以他人就在正門那兒。」
「是嗎,好吧,這樣也好。」
Giotto說着就随G離開了房間,而綱吉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嘴角輕輕彎起一個弧度,他很高興Giotto希望的事情實現了,阿諾德真的再次拜訪彭格列了,這對彭格列來說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是啊,他本該全心感到高興才是,但胸口卻有一塊空洞的感受,他不曉得那是什麽造成的。
「綱吉,你不跟去嗎?」納克爾問,他好奇綱吉為何沒有說要一起去。
「不,不用了,他們在談正事呢,我去的話也沒有什麽幫助吧,不想給Giotto或者阿諾德先生帶來困擾。」綱吉苦笑,然後他也從沙發上站起身來,「納克爾,我去庭院走走,如果Giotto回來找我的話跟他說一聲,以免他擔心。」
「啊啊。」
納克爾答應後看綱吉也推開門,卻是往和Giotto他們相反的另一側走去,那條走廊通往庭院的側門。納克爾很在意綱吉的那份失落以及難以掩飾的寂寞,可是他也沒辦法安慰綱吉什麽,對他們而言力量并不是全部,可在黑手黨生活卻是不可或缺的,即便他們全心全意的把綱吉當作家人一樣看待,但現實的生活卻仍然有許多困難,而那是目前的綱吉無法克服的部分。
而綱吉在某些地方顯得過于懂事聽話了,大概是他本來善良的心地使他不想成為別人的困擾吧,可納克爾總覺得綱吉應該更積極地争取外出的機會,還有參與組織任務的事情,這麽一來Giotto就不會像那樣處處限制着他。
「……Giotto要是願意教綱吉用火焰就好了啊,可是那家夥……」
喃喃自語着什麽,知曉他那有點狡猾卻裝作溫柔的友人心中抱有什麽樣想法的納克爾,只能輕輕嘆了口氣,雖然對綱吉有點不好意思,但這件事情他真的不太好插手。
綱吉躺在庭院中的大樹下,遮蔽陽光的樹影捎來了微涼的風,舒适的溫度讓他昏昏欲睡,他阖上眼睛似乎就可以看到某些記憶中的景象,那和他所知道的周邊的景色有些許不同,有象是城堡般高聳的建築物,繁忙的街道,每個夜晚都閃耀着奇幻的光芒,那些五光十色的片段,他卻不曉得該怎麽将這些描述給Giotto或者其他人聽,他恐懼着這些混亂的記憶,也許全都是自己的想象,也許自己的腦筋有點不正常。
若是說了出來Giotto他們會不會覺得自己很奇怪呢?雖然知道Giotto不可能棄他不顧,但他心中仍然有個膽小的自己,害怕失去現在的容身之處,所以那些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景象他從來沒有對Giotto他們明說過。
努力說服自己那些不過就是想象,就像夢境一樣,但偶爾又會産生強烈的即視感。
最近一次感受到那種感覺,就是見到阿諾德的時候。
但這一切,都只不過是自己的想象嗎?
綱吉不曉得自己在那棵樹下睡了多久,但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因為聽見了一個輕柔的腳步聲慢慢接近,那聲音來到他面前後便停下了,綱吉則在樹葉間的撒落的光芒下緩緩醒過來,用手擋住一瞬間從枝幹射下的強烈光線,想看清眼前這個高大的身影是誰,而随着意識慢慢回複那影像也逐漸變得清晰,淺金色的發絲就仿佛是透明一般,陽光在他的身後,讓綱吉以為對方在發光。
「你在這裏做什麽?」
「……阿諾德先生……為什麽會在這裏…?」綱吉恍惚的問,對方不應該出現在這兒的,下一秒綱吉就突然驚吓得翻起身來,他擡頭望着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重新确定了對方真的是阿諾德沒錯,并不是他想象出來的幻影。
阿諾德手上挂着一件黑色的外套,穿着看上去非常簡單的襯衫及黑褲,但在他的身上卻顯得再合适不過,他的身影和記憶中同樣修長,黑色的手套傳達着他拒絕親近人群的态度,那冰霜般的臉孔更為他增添了一絲難以接近的隔閡感,只是今天的他還戴着一頂黑色的帽子。
「阿、阿諾德先生,已經跟Giotto談完了嗎?」
「是啊,剛剛結束,」阿諾德淡淡地回應,他不懂為什麽綱吉總是有那麽多的表情,仿佛所有的事情都能夠讓他驚訝一樣,「然後就在這裏看見你,本以為你會跟着那男人一起出現。」
「唔…我并不是什麽事情都跟着Giotto啊。」
綱吉的臉微微泛紅,沒想到就連沒有見過幾次面的阿諾德,都認為他是老跟在Giotto身邊撒嬌的小孩子了,讓他覺得有些羞恥。
「是嘛。」淡淡地回應了一句,阿諾德還是一樣不太喜歡說話,眼看着他馬上就要離開,綱吉忍不住開口叫住他。
「阿諾德先生,跟Giotto說了什麽呢?是不是願意和彭格列合作了?」
「沒有,我并沒有打算這麽快相信那個男人。」阿諾德說,他不知道為什麽要這樣耐心的回答綱吉,但大概是因為綱吉那雙褐色的眼眸中充滿期盼的關系吧,不曉得這孩子對自己報底抱有什麽樣的期待,明明不管自己合作與否都不會影響綱吉的生活,「只不過試探一下他罷了。」
阿諾德心血來潮地選擇在綱吉身旁的空地緩緩坐下,讓背部靠上樹幹,他擡頭看着樹梢。
「這裏感覺不錯。」
他嘴角上揚,半阖着雙眼,一邊伸手松開了綁緊的領口,打算放松一下緊繃的姿勢,那讓綱吉有點不知所措,當然,對方能在自己面前這樣安心也是件好事。
顯然,試探的過程得到了阿諾德所希望的結果吧,阿諾德才有如此好心情。
「啊…對啊,這裏很舒服,很容易睡着……」
「所以你才在這裏毫無戒心地睡覺,連有人接近都沒發現,你真的不像個黑手黨。」
「……對不起。」明明不是需要道歉的事,卻道歉了。
阿諾德剛剛見到Giotto後就向他表示還沒有打算要同意互相交換情報的事情,他這一次過來的目的是要确認彭格列是否值得信任,作為信賴的交換,他要求Giotto将過去彭格列協助脫逃的軍火犯交出來,只要得到了那個犯人,阿諾德以及他配下的情報機關就願意與彭格列合作。
『你是說達維德·烏巴爾多嗎?』
那個名字是阿諾德和Giotto都熟悉的名字,很不幸地,阿諾德與彭格列之間過去唯一交手過的人物就是這個男人,還是不太好的經驗,他是屬于南意大利人的軍火販售商,在許多國家中經營不少軍火以及其他地下買賣,軍方自然也有他的買家,被阿諾德抓去的原因倒不是因為他的非法買賣,而是因為他悄悄洩漏德國的情報——但最後卻因為彭格列的關系被釋放了。
諜報組織的一席指揮官居然為了升官而誣陷無辜的人,那時軍中傳出這樣難聽的流言,即便大多數的人都恐懼阿諾德的強勢而不敢大聲宣揚,但也因為他們無法親近阿諾德分毫,而産生了各種歪曲的猜想,更別說阿諾德在軍中某些長官眼中就是個難以控制的部下,那時候威洛中将選擇接受彭格列的交易釋放了囚犯,大部分的意圖就是在于想要壓制随着功績增長而可能上位的阿諾德,事實是這企圖也很成功,自那之後阿諾德便沒有再被提攜。
因此阿諾德要求彭格列重新交出囚犯,似乎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
『除了那個人之外,還有其他人嗎?』
『雖然很可惜,但請容我拒絕,彭格列做過一次交易的籌碼不會再進行第二次的交易,達維德雖然不是彭格列的人但與我有舊交,不論發生什麽事情,就算是阿諾德的要求也不可能出賣同伴。』
『那麽,也就是拒絕和我合作的意思了。』阿諾德仿佛不太驚訝的說,Giotto的臉微微陰沉。
『這也是無可奈何,若有其他的要求我們彭格列願意無條件協助,只是這件事情……』
『不需要了。』
阿諾德冷酷的回應,滿意的看到Giotto的表情有些許的動搖。
能夠看到Giotto這樣的表情,阿諾德覺得這一趟說不定也算是有點收獲,可他今天其實不是來做這件事情的,他個人其實也絲毫不在意軍中那些流言蜚語或者升不升官的問題,剛剛一切不過是試探這個男人是否值得信任。
他輕輕笑了出來,然後從口袋中抽出了一封用蠟嚴密封住的信封,向Giotto遞出。
『我還沒有決定要跟你們合作,不過,就在昨天從法國的基地傳來了一些值得在意的消息,我想這個和你們有關。』
綱吉睜大眼睛,有點不敢相信剛剛從阿諾德口中聽到的消息。
「會發出火焰的指環?」
「是啊,這個消息從部下的口中說出來時還覺得時機有些太湊巧了,但在巴黎的秘密結社中流傳着這樣的消息,雖然不知道是誰告訴他們的情報,但有人試圖向他們出賣這項物品,而他們似乎把這件事情當作笑話在談論,這件事情還需要再深入打聽。」
「好厲害!連納克爾也沒辦法得到消息的事情,阿諾德先生,您那裏一下子就有進展。」
阿諾德對于綱吉誇張的誇獎并沒有太多想法,要說厲害也并非如此,因為那是他的工作,就如同綱吉說的他對這份工作沒有熱衷也沒有厭惡,日複一日的行為,但偶然下也會聽見可用的情報,而情報是經過操作才會擁有價值的東西,對某些人而言是利器,對某些人則毫無價值。
「……如果不是那時候你提到指環的事情,我大概也會覺得不過是無稽之談吧。」阿諾德說着,他之前就有關注這個在巴黎的地下結社,但再怎麽說也只不過是民間組織的自衛隊,本以為不會有什麽太過重要的情報,這是意外的收獲,他當時腦海中浮現的是綱吉興高采烈地對他說明『彭格列指環』的記憶,畢竟會憑空冒出火焰的東西這世上可不常有。
綱吉在專心聽阿諾德說話時不知不覺将身體稍稍湊近,阿諾德看着那像小動物般好奇而容易親近的态度,因為不具危險性,就忍不住由着他了。
「我該走了。」這時候阿諾德說,他站起身來的時候綱吉也跟着站起來。
「這麽快嗎?」
阿諾德看見綱吉眼中浮現明顯的失望,就連這微小的心情變動綱吉都不避諱的表露出來,這和阿諾德自己做人處世的道理截然不同,他自己是決不會在他人面前顯現自己真正的想法的。
就在這時候一陣大風突然吹了過來,阿諾德的帽子就這麽被掀起飛向了另一側,那是阿諾德現在的姿勢無法去抓住的位置,但綱吉卻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住帽緣,并且将那重新交給了阿諾德。
「…你的動作很靈敏,不,應該說是反射神經很好吧。」阿諾德取回自己的帽子時說,他看着綱吉想了一會兒,「雖說這麽問很奇怪,但身在黑手黨中不會戰鬥的你似乎才是異類,所以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懂怎麽樣戰鬥嗎?」
「是、真的,我不太懂那些東西,所以Giotto他們都不敢讓我到處亂跑呢。」綱吉面對那有些象是逼問的尖銳字句有點膽怯起來,那雙銀藍色的眼眸中帶着審視,但下一秒阿諾德似乎接受了他的答案,阖上雙眼,只是輕輕嘆了一聲『是嗎』,就沒繼續追問了。
阿諾德的态度突然轉變不是為了別的,而是因為剛剛片段間綱吉幫他取回帽子的行為,當綱吉扭動身體去抓帽子時從下擺敞開的襯衫下露出了些許肌膚,那并非阿諾德以為的纖瘦蒼白,而有着某些鍛煉過肌肉的特征,加上最顯眼的就是位于背後的一道傷口,盡管只有一瞬間而且只露出背部下方的一小截,但阿諾德判斷應該是曾經很深的劍傷——那種傷痕可不是随便的人會有的。
「阿諾德先生去過很多地方嗎?」綱吉問,阿諾德微微擡起眉頭想知道對方這麽問的用意,「不,只是…Giotto說您肯定已經離開之前我遇到您的地方,搬到新的基地去了,所以我想阿諾德先生肯定去過很多地方吧?」
「你想離開這裏嗎?」沒有回答綱吉那個問題,反而是敏銳的戳穿了話語背後的心思,綱吉的表情微微顫抖了一下,象是害怕什麽似的。有一度阿諾德懷疑綱吉是否是向他求助,但轉念一想Giotto并不象是會強迫他人的那種男人,盡管黑手黨也算不上好人,可是他對于綱吉的心意并非虛假,幾次見面的感覺也應該算得上正派人物,所以這孩子會露出這種表情肯定有其他的原因吧。
「如果你想要離開,我可以安排人來接你,雖然無法提供你和現在同等級的生活,但難民的安置所倒是有的,在那裏至少可以擁有你想要的自由吧。」
「不、不是的,請別誤會。」綱吉搖搖頭,微微苦笑出來,「Giotto對我很好,真的,我沒有什麽不滿,也沒有想要離開彭格列,只是…沒有Giotto的我就什麽事情也做不了,總有一天會變成彭格列的拖油瓶,我不喜歡那樣,可是Giotto他又……」
阿諾德皺起眉頭,就算是他也隐隐約約查覺到綱吉與Giotto之間的矛盾。
綱吉全身都散發着被彭格列家族保護着的氣場,他過于天真、單純得不象是黑手黨,一個強大得足以占據西西裏的黑手黨寧願冒着風險也要帶上不會戰鬥的他出遠門,要說的話其實澤田綱吉這個男人相當不簡單,讓彭格列首領為了他耗費周章,捧得象是珍寶一樣。可是,與之相反的是,綱吉似乎并不喜歡這種被保護的現況,尋求着能夠改變的機會,可惜他能夠與外面的世界接觸的機會太少,能夠碰面的人也大多是彭格列家族的人,彭格列家族中幾乎沒有人會反對身為首領的Giotto的作法,以綱吉的性格恐怕也無法自信地與Giotto溝通吧。
綱吉沒有對Giotto說這些藏在他內心的想法,反而是告訴了一個偶然來到彭格列,只有見過一兩次面的客人。
「為什麽對我說這些?」阿諾德稍稍有些困惑,畢竟他們并不算是熟人。
「……為什麽呢?肯定是因為阿諾德先生看上去是口風很緊的人吧。」綱吉開心的笑了,他望着阿諾德,那眼中透着莫名堅固的信任,「您絕對不會對Giotto說多餘的話,所以讓我覺得安心。」
即便是不喜歡現狀,但綱吉仍然顧慮着Giotto對于他的照顧以及關心,不想要破壞對方的心情,但看在阿諾德的眼中這種不清不楚的顧慮方式,讓他覺得相當礙眼。
「綱吉,」阿諾德突然叫他名字時,綱吉吓了一跳,「我帶你去外頭吧。」
「欸?」
綱吉愣住了,一時間他還不懂對方是指要把他帶去哪裏,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但對方的眼神毫無動搖甚至沒有眨眼,那平淡的藍色雙目盡管給人無感情的感覺,卻很安定,好像不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不會改變此刻的決定。
「雖然我不可能帶着你太久,頂多就一兩個小時,我也剛好要在這個城鎮辦些事情。」
「真的可以嗎?不會很麻煩嗎?」綱吉問着,然後他突然想到什麽,「而且不能夠讓Giotto他們知道,Giotto不會允許的,這樣對阿諾德先生也不太好吧。」
可阿諾德好像一點也不害怕去惹怒彭格列這個家族,應該說他的表情根本沒有變化。
他只是平靜地注視着綱吉,然後開啓那雙唇吐出綱吉想聽見的話語。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
阿諾德的表情象是在問『你到底想不想出去外面』,看來有點沒耐心。
但綱吉毫不在意對方的冷酷語氣,反而臉上泛起了一點興奮的紅暈,他幾乎想要撲上去像平常抱Giotto他們那樣抱一下對方,但知道這個人不會允許所以忍耐住了,他雙手握在胸口,喜悅的微笑,然後往前跨一步。
「我想出去外面,不需要太久!!那麽就拜托您了!!」
翻牆這件事情綱吉還是第一次做。
當阿諾德看似習以為常的一手搭上牆旁的樹枝,三兩下就翻了過去,綱吉的嘴巴都無法合攏了,所幸對方還有點常識的想起來要拉綱吉一把,于是綱吉有點笨拙的攀爬到牆上,然後往下一跳,對方抓住他的手臂讓綱吉能以穩定的姿勢落地。
從之前剛認識時就這麽覺得,雖然阿諾德的态度很冷酷,應該說他幾乎面無表情好像不會笑的人偶一般,還有雙讓人看着便感到寒冷的淺色雙眸,沒有必要似乎也不會開口說話,可阿諾德卻會在準确的時機抓他一把,例如之前踩空馬車的時候,還有現在,若不是細心的人肯定無法做到如此吧,何況阿諾德大可任由他摔倒,卻沒這麽做。
綱吉離開前有點猶豫地望了一下彭格列的牆,雖然他欣然答應了阿諾德的提議就這樣偷跑出來,但心中還是有些不安,畢竟他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這等于是違反了Giotto的命令,要知道那個人就算多偏心自己,再怎麽說也是彭格列的首領。
「走吧,」阿諾德說,他轉頭看着停留在原地的綱吉,「你在看什麽?」
「…這樣真的好嗎?不知道Giotto會不會生氣,我只是想要是遷怒阿諾德先生的話就不好了。」
「無所謂,我不是彭格列的人。」阿諾德毫不介意的邁開步伐,也沒有回頭看綱吉有沒有跟上,「不想走的話大可折返,我不會等你,所以自己決定吧。」
綱吉望着走遠的阿諾德的背影,他猶豫着該不該追上還是應該要返回彭格列,但他總覺得對方離開的身影讓他移不開視線,那是種強烈的誘惑,一種未知的令人害怕卻興奮的勾引,他抓緊了手心,撇除了心中強烈的罪惡感往阿諾德的方向追上去。
「等、等一下!!」綱吉心慌的抓住了對方的手臂,對方回頭看他一眼,好像對于綱吉魯莽的動作有些不明所以,可綱吉并不害怕他那張仿佛微怒的臉,因為他知道對方其實并沒有生氣,只是有點訝異而已,然後綱吉有點不好意思地搔搔臉,「我不認得路。」
阿諾德聽了後嘴角微微勾起,盡管只是很小的一點笑容,卻讓綱吉稍稍心跳加速。
即便自己不是女人,卻也忍不住對那英俊的表情心動。
「要是你再走丢的話,我又會喪失一個據點,這些耗費的成本或許該跟彭格列索取吧。」
「阿諾德先生也會開玩笑呢。」
「我并不是開玩笑。」盡管這麽說,阿諾德的表情卻格外的柔和,恐怕心中的某處是真的在笑綱吉那過于大剌剌的行為舉止吧。
綱吉并沒有真正的抓住對方的手臂,走一段路後就自然而然的松手了,他走在阿諾德的身邊擡頭觀望着周邊的街道,一時間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旁邊的景色上,忘記自己到底有沒有跟上阿諾德,可每次擡起頭時就會發現阿諾德便站在他的不遠處,他才慌張地跟上。
阿諾德漫無目标地在街上逛着,會戴着帽子的原因就是由于沒有代步工具,走在人群衆多的街道上必須隐藏自己的臉,今早部下送他到這附近後就返回基地了,而他要處理一些情報而打算在這城鎮停留一天,住宿的地方其實就在這條街上,但他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綱吉。
他搜索着目标物,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在這附近就會見到的,可也不清楚在哪。
阿諾德不曉得為什麽在做這種事情時會突然心血來潮帶上了一個大麻煩,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綱吉,照理說他有任務在身時是不該帶着工作外的人物在身邊,他通常不會這麽做,但綱吉的存在或許可以讓自己不那麽顯眼,也不失為一個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