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燈光照得愈發蒼翠欲滴,看上去完全不像全息影像,鮮活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觸到。
而路面上無數不規則的鐵盒在上面飛速來去,不時地發出鳴聲,鐵盒的裏面有人,鐵盒的外面也有人。
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清涼,手裏拿着圓圓的東西遮在頭頂,笑鬧着從他眼前掠過,很多人都拿着個小長條,放在耳邊,似乎正對着那小長條條自言自語,嬉笑怒罵精彩已極。
在他的身前,左側有一幢高樓,嗯,應該是想對來說比較高的樓,那上面有一大塊平板,上面放着各種影像。竟然是2D的!
張明羽呆呆地站在那裏,覺得自己大概被那個什麽肌肉松弛劑給弄出了幻覺,這一切實在是太過荒誕了,他簡直無法理解。
“先生,請看一看吧。”忽然有個面色怪異的男人走到他面前,手上拿着一堆東西,随手從上面抽了一張給張明羽,臉上極力按捺卻按捺不住古怪的神色,上下打量着他。
張明羽低下頭,看着手上被強硬塞進的東西,上面寫着……呃,張明羽辨認了一下,驚訝地發現那上面寫的竟然是已經少有人識的華夏古文字!
只是內容稍微有點奇怪。
“專治各種男性疑難雜症,主攻男性生殖健康,延長時間四十分鐘以上……”
那男人一臉“我了解”的表情沉痛地看着他,拍拍他的肩膀,說了句“兄弟!加油!”随即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而張明羽茫然地拿着那張紙,忽然發現,經過他的男男女女都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悄悄打量着他,然後互相竊竊私語,偏偏以張明羽的聽力又聽得一清二楚。
“裹個床單就出來了……”
“……身材……曲線……”
“能力不足被老婆大半夜地趕出家門連衣服都沒時間穿……”
“……說不定是被一夜七次不得已逃出來的……”
呃,最後一句是不是哪裏有點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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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明羽意識到自己似乎被衆人圍觀了,眼前的這一切在他眼裏那麽荒誕,而他在這些人眼裏,同樣是荒誕的。
一個全身赤=裸裹着床單在大雨中狂奔的奇怪男人。
可這一切現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張明羽微微仰起頭,望見頭頂那一片深藍色的夜幕上,無數明滅閃爍的星子灑在上面,鑽石般耀眼。
不遠處,一輪明月高懸于空,将柔和的清輝灑向人間,靜默無言地照亮這一方土地,皎潔如斯。
這一刻,那些霓虹全都黯然。
而此時,忽然有一雙手從他背後伸出,一手環住他的腰部,一手攔在他的胸前,有溫熱的氣息靠過來,吹在他的耳畔,語調卻是冷意森森。
“追逐游戲結束了,小、羽。”
******
鐘離發現張明羽的失蹤只是一個意外。事實上,對于無關緊要的人的生死行蹤,他向來都不會太在意。
他、鐘宇還有蕭家都很清楚,這個人只是一個借口,一個關于争奪路線的借口。
人在不在、在哪兒其實沒有任何關系,借口存在就好。
更何況,鐘氏絕對不可能讓步,張明羽對他們來說并無半分用處,沒有人會天真的以為蕭維信會把蕭家的機密告訴一個情人,否則蕭家早就倒了。
鐘離離開張明羽的房間回到自己的主卧後,卻發現自己有點失眠。
蕭維信的挑撥離間,鐘宇的外寬內忌,無一不讓人心頭不豫,他在鐘家的位置,其實說起來頗有些尴尬。
鐘宇對于有另一個人被叫做“鐘少”、“鐘哥”顯然并不愉快,迫于形勢兩人之間維持着危險的平衡。
想着想着,鐘離忽然想到了客房裏躺着的那個男人,那麽安靜的睡顏,橘黃色的暖系燈光下,真讓人覺得安穩妥帖。
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想起了剛才指尖在對方臉上的觸感,肌膚相親的觸感猶在指上。
輾轉反側了好一會兒後,鐘離又無聲無息地推開了客房的門。
因他造成的黑暗裏,被窩隆起一團,那個人似乎正蜷縮在裏面。明明剛剛還睡得安詳,怎麽過一會兒就換了這個姿勢,難不成做噩夢?
落到這個地步,不做噩夢才是咄咄怪事。倒是這個睡姿,竟讓人覺得有些孩子氣。
摸了摸脖子,鐘離想起他當時掐人的熟練姿勢。
窗戶似乎開大了,因着暴雨濕了一地,風倒灌進來,呼呼作響。
他慢慢踱到床邊坐下,伸手掀開被子的一角,随即臉色一沉。
被窩裏空空如也,哪兒還有什麽人的影子。
他唇角浮起一縷涼薄的笑意,望向大開的窗子,剛剛以為是被風吹開的窗隙,如今看來如同一種諷刺。
他鐘離竟讓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一場暴雨,本能很好地掩蓋逃離之人的一切蹤跡,更何況張明羽本就反偵察手段一流。
只可惜……看着不見了的床單,想到适才見到的沒有衣服可穿的男人,鐘離笑意更深。
湖城,終究是鐘氏的地盤。
9、去留
搜尋一個只裹着被單的男人并沒有用去多少時間。
鐘離詫異的是張明羽為什麽沒有換條正常點的衣服,或者隐在暗處伺機而動,反而卻向鬧市區一路而去,甚至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停下來。
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今這個男人真在他懷裏,他用一種極其暧昧的姿勢從背後環抱着張明羽,如同熱戀中時刻無法分離的情人們。
盡管這懷抱沒有絲毫溫度,反而危機四伏。
他慢慢收緊自己的雙臂,如同獵人好整以暇地收網,卻發現張明羽的注意力竟然并不在他身上。
這個男人微微仰着頭,望向天空,如同看到什麽稀世珍寶般,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在看什麽?”鐘離随他看着的方向一同望去,并沒有見到什麽能夠吸引人的東西,那裏只有低垂的夜幕,因為剛下過雨的緣故,看上去格外澄淨。
“等等,原來你看得見?”
張明羽恍若未聞,自言自語般地喃喃道:“那是星星……和月亮……”
鐘離的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極其精彩,他甚至有點懷疑這家夥根本不是被他抱回別墅去的那個打算掐死他的男人,他可不認為這樣一個男人的興趣愛好是看星星看月亮。
接下來難不成他還準備跟他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麽?
張明羽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後那個人在想些什麽,他只是……只是太震撼了,那些失落的傳說中才出現過的東西,竟然現在在他眼前。
比他見過的任何虛拟天空都要動人心魄,浩瀚的星河與亘古高懸的明月,倒映在他的眼底,虛幻得簡直如同真實。
“現在是哪個世紀?”張明羽終于意識到了一切違和感的由來,卻有點不敢相信。
鐘離冷笑,“裝失憶?”他簡直要為張明羽的精彩表現而鼓掌了,“星星?月亮?失憶?你平常都幹些什麽,看偶像劇?不覺得現在再來演有點晚了?”
張明羽全然不顧他的嘲諷,當震撼漸漸淡去,心頭的慌亂卻越來越濃,而那個在耳邊喋喋不休的聲音讓人簡直想要一拳揍過去以還自己一個清淨。
他深吸了一口氣,忽然用力拉開了鐘離禁锢着他的雙手,整個人“刷”地一下轉過身去,揪着鐘離的衣領,大聲喝道:“告訴我!”
鐘離怔了一下,顯然沒有想過這麽令人意料之外的反應,他垂下眼睫望了望拎着自己衣領的手,想是用了十分的力氣,手上經脈浮現,眼前這人的表情讓他絲毫不懷疑,他會一拳打過來。
原來這人也會生氣。
鐘離緊緊盯着對面的男人的眼睛,這雙之前不是沒有焦距就是覆着紗布的眼睛如今正毫無障礙地望着他,那瞳孔的顏色竟然較常人要深得多,仿佛眼中倒映着無底的深淵。
令人一眼望去幾乎無法自拔,要随之一同跌入謎一樣的世界。
張明羽也愣了愣,這是他能看見東西一來第一次見到這個被他稱為變态的男人,五官竟然相當地周正,面容深邃而立體,如同他那特殊的聲線一般讓人見之難忘。
絕對稱得上英俊,只眉宇間微微一抹狠戾涼薄神色,讓人顯得有些陰郁。
兩人對峙了半晌,直到附近有越來越多的人圍攏過來,對他們充滿興趣地指指點點的時候,鐘離才如同拂去一粒塵埃般拂開張明羽的手,若無其事地說:“2012年8月28日。”
2……012?2012?那就是二十一世紀!可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他記得他生活的那個地球,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沒有白晝也沒有黑夜,空氣裏只有渾濁的味道。
并沒有多好,可那才是他存在的地方,有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