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點點星(21)
汪鹽下樓前, 千千萬萬條建設,把這遺囑摔他臉上就走。
可是到了樓下,她還是食言了。
再為了他的顏面, 甚至一直隐忍着。結果咧,二人吵得不可開交。她覺得這輩子的洋相全出在這裏了,也從來只有孫施惠有這個本事。
他也好不到哪裏去。一想到,他把面子當飯吃當命顧, 今天這樣在他員工面前輸人輸陣一場, 汪鹽一時間倒也不覺得多熬淘了。
反正最差勁的不是她!
但是,他這樣橫抱着她。
“孫施惠,你放我下來!”
“辦不到。我放你太久了, 你還不知道嗎?”
汪鹽穿得一步裙,他這樣不管不顧地抱起她。汪鹽也顧不上和他別扭了, 只一拳砸在他肩上,低聲警告他什麽,孫施惠這才放她下來,一并解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男士西裝外套攏合般地把瘦削的人關在裏頭。
不等汪鹽反應,孫施惠就掣着她的手上樓去了。
他一面走到電梯上行處,一面揿按鈕,回頭盯汪鹽的一秒, 明明人在他手裏, 他還是征詢、确認的眉眼。
電梯上行, 再廊道裏偕行都一路無話。
回到那間套房, 房門洞開到底, 孫施惠站在門口, 他掣一下別扭不肯進門的汪鹽,力道不重,甚至不足以牽動她,“汪鹽,你說的那個便當的事是認真的?”
“真不真對你有那麽重要嗎?”
“當然!”他幾乎咬字的力度。
他要她再講一遍。
汪鹽才不理他,想要掙開他手裏的力道,“也許正如你所說,人間沒有喜劇,主人走進那間寵物店就是想要去找替代品的,忘了從前,忘掉叫他患得患失的過去。”
“你忘得掉,我忘不掉。汪鹽,我試過。無奈,你一在我眼前晃,我又打回原形了。”
他什麽原形,她最知道。
從他們第一眼見面開始。孫施惠覺得,他這輩子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可以叫他不藏着不掖着的人了。
他的身世,他的名字,他腳上的傷。
他最忌憚朝那些人交代的,汪鹽通通知道,且深知他的避諱,這些年,明明白白替他繞開着。
孰不知,他最愛她從前跟着他後頭,喊他施惠。
從什麽時候起,她不再喊他施惠了,每次會面,她總要一本正經地稱呼他,孫施惠。
高中開學第一天,她明明是來找他的,卻和盛吉安撞了個滿懷。之後,這位盛大才子處處殷勤處處袒護。孫施惠親眼看到過,汪鹽在老汪的辦公室,盛吉安趴在辦公桌案上,不厭其煩地提點她一條輔助線。
汪鹽怎麽也不明白,盛吉安抓她握筆的那只手,去親自替她描出來。
伏案的人,這才豁然開朗。
一個撓頭的歉仄,一個俯首的寵溺。她說自己太笨了,盛吉安莞爾也縱容:不,你不是笨,你只是太……後知後覺了。
後知後覺地還有他孫施惠。原來積年的年少相伴,敵不過一天溫柔晴明的人一時一記地奇襲。
他無數次任由身邊的同學或者自己親口揶揄過汪鹽和盛吉安。
可是她一次都沒否認過。
孤僻驕傲的少年,站在她面前,心氣舍不得扔到地上去,只是盤旋的目光,最後建設告知自己,原來夥伴與情意并不相通。
尤其盛吉安有着與孫施惠殊途同歸的身世。
一路清苦孑孓的盛學長,陡然間有個煊赫的父親。再和汪鹽的流言傳得甚嚣塵上,三個年級幾乎壓倒數的女生都在豔羨汪鹽。
孫施惠頂了解她不過,凡事,她不點頭,別人很難強勉到她。她更不是趨炎附勢之輩。她無聲無息打點幫助盛吉安是真,盛回到他父親身邊,她替他開心也是真。
一時間,二人的流言,像鮮花着錦般地精彩。
孫施惠除了祝福,講不出其他。
全天下人長着全天下的口,他都不稀罕聽一句,唯獨她,她不辯駁不否認,足以陳述事實。
汪鹽少女情懷絲雨蒙蒙之時,唯二的兩次鼓足勇氣,全交付給了孫施惠:
一回,高二上學期的籃球拉練賽,她好不容易等到孫施惠回校,興致勃勃地去找他,問他,你還好嗎?
一回,高三上學期末,她在食堂坐留了許久,等他,把準備好的便當盒送給他。她也弄不明白,哪裏得罪他了,從前他還和她鬥嘴,二人吵幾句。有好長時間,孫施惠明顯冷落她了。她就是不懂,但從那以後,汪鹽下定決心不理會這個人了。
爸爸無數次講過應試考試的解題思路,窮則變變則通,你越不會解的題目越不能死磕。
汪鹽不是個尖子生,她注定解不開那些機關心竅且草蛇灰線的大題。
她只想簡單點,越簡單越穩固。
即便今時今日,她依舊不改口,“時間倒回頭,我可能還是選擇盛吉安。哪怕試錯了。”
孫施惠站在汪鹽面前,挨得近的緣故,他能在她瞳孔裏看到自己的影子。聽聞她的話,良久失語。
“因為他坦白?”終究,他難得反省的神色,喃喃朝汪鹽。
汪鹽不置可否,“一半一半,因為他坦白,因為我怕受挫。”
可是到頭來,坦白的人偏就死在了坦白的路上。
好一個閉環的諷刺。
孫施惠聽到她這句諷刺,松開了她,只身朝裏走,掌心裏被他揉成團的那張傳真頁也無所謂地攤開抻平,信手扔開,白紙黑字賦予的效力可能千金不止,但飄蕩起來,一文不值的輕悄,甚至跌宕不到幾案上。
他把腿架在矮幾上頭,人作栖息狀。不顧門口的人是走是留,片刻,他聽着她的動靜,“那麽,汪鹽,此刻,你也在和我試錯嗎?”
門口的人沒有答他的話。
孫施惠懶懶阖着眼,再淡薄道:“錯歸錯,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給我生什麽孩子,這是我唯一要辯解的。”
“那麽我問你,沒有爺爺的遺囑,你是不是不會主動跟我張口說結婚,你為什麽不好好回答我?”
“因為我說的,你壓根不認真聽。我說過的,汪鹽,我明明說過,爺爺生病前,我就想過和你結婚,那時候我還不知道遺囑的鬼樣子。我記得我們領證前,清清楚楚,在你家廚房裏,我說過沒有第二人選。你不信罷了,我就該在你家廚房或者你家犄角旮旯都裝上監控,否則我百口難辨。”
“不然,什麽都成為我的算計,我的機關。”沙發上的人,霍然睜眼。他來質問她,“是不是,你從來沒有真正信過我。我算計全天下人,都不會算計你。”孫施惠面色如常,“因為我舍不得。”
“沒有算計嗎?那婚前的協議搭子要怎麽說?”
“我明明和你說得清清楚楚。你也清清楚楚點頭的。”
“孫施惠,你總是一堆歪理!”門口的人,說着氣憤朝他走近兩步,她耿耿于懷,“拿協議來談判我,也不稀罕認真說一句求或者喜歡,是不是?”
沙發上歪坐的人卻反過來诘問她,“那你為什麽要答應,汪鹽?你至今沒有跟我要過一個大子!”
“因為我傻。我太相信你了,孫施惠。不是問我已婚協議為什麽可以,已婚生子就不行了嗎?”
因為,“協議對賭輸贏都是我心甘情願的。可是,如果涉及婚生子,那麽抱歉,我不是為你生孩子的工具。婚姻也不是合法繁衍的庇護傘。”
“很好。這才是我喜歡的汪鹽。”
“呸。”她狠狠朝他呸一口,這個關頭,他還是這樣,叫人難以琢磨,不知道他哪句是莊哪句又是諧。
“可是,我還是要怪你,汪鹽,”跌坐着的某人,忽而收回兩條腿,躍起身來,端坐的架勢。他去翻餐車送來的食物,才發現她一口沒吃,擡頭看她一眼,再拾起勺子随便挖一口蛋糕送到嘴裏,他已經餓得分辯不出味道了,“你和我認識這麽多年,我心裏的刺你還不明白嗎。我自己就是當了個繁衍的工具人送進孫家的,我得多麻木不仁,才願意再拿自己親生的孩子去典當些什麽?”
汪鹽短暫一怔。
吃蛋糕的人,唇邊沾上了奶油也不覺,再信手扔掉勺子,發出叮當的動靜。他就這樣嘴邊沾着奶油,擡頭看着汪鹽,下一秒,說出口的話又直叫人氣昏頭,“我丁點不稀罕你生孩子。我連你個生理期都覺得難捱的人……我也不喜歡有孩子跑出來分你的心甚至占據你。”
“孫施惠!”
“別喊,門沒關。”他說着,起身去關門。密碼鎖的門禁,輕微阖門就有鎖舌咬合的動靜,有人覺得還不夠,他甚至反鎖了保險。
人再回頭的時候,走到汪鹽身邊,室內有冷氣,可是她這個死心眼,還披着他的外套,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氣的,一鼻子汗,鬓邊也是。
孫施惠替她揭掉了外套,再拿手來給她擦汗。
汪鹽不想往他唇上看,太滑稽,她怕自己破功。可是她別開臉,卻讓孫施惠誤會了她的意思,他執意要給她擦,也冷幽幽告訴她,“你試錯不要緊,哪怕今晚和我散夥都可以。但是回頭找盛吉安不行,因為那樣,我還是會不服氣。”
她拍開他的手,“你放心,我試過的男人,絕不回頭。”
孫施惠一秒凝眉,他攬住她的腰,輕蔑也嘲諷她的話,“這話你說得,我就說不得。你敢這樣說,無非是篤定我拿你沒辦法,是不是?什麽叫試過,你要試多少個?”
“你管我多少個!”有人一時任性,說出口的話也嬌嗔不自知。
“你不要跟琅華學。”婚後這段相處,孫施惠算是摸清楚她的脾性,看似冷淡淡的,愛聽八卦愛吃瓜,倒是一點不比別的女人少。清高端架子罷了。
果然,他這話一出,汪鹽就揚眉毛的神色,“琅華怎麽了,她又沒結婚,有個伴侶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嗯,所以我說她和孫津明沒戲,她那些小白臉沒一個是孫津明那路數的。”
汪鹽真是氣死了,吵架都被他喂一口不明不白的瓜。什麽叫那些小白臉……
他箍着她喘不過氣來,汪鹽直把身子往後仰。
頃刻,他再問她,“為什麽都沒吃飯?不餓嗎?”
她極力地掰他扣在她腰後的手。
“汪鹽,是真的嗎?”
汪鹽都不知道他問的什麽。
“你說哪怕試錯還是選他……”
“……”
“那麽我哪怕試錯也還是選你……如果哪天,你也和我散夥了,像爺爺和富小姐那樣,你覺得我會不會也等你一輩子。起碼夫妻這個名銜,不高興和別人成全了。”
“……”
“我會的。汪鹽,夫妻算個什麽鬼他媽東西。我才不高興和別的女人論夫妻。我費了那麽多周章,和你拜過那麽繁文缛節的天地才娶到的你。”
被箍在懷裏的汪鹽,一時出氣多進氣少,她快壓迫成一張紙了,也聞到孫施惠身上一身浸淫的煙味,她拿戴對戒的這只手格在他胸膛處,“你這麽聰明的人,從來不是不知道別人要聽什麽。偏偏每次都和別人作對!”
“是。我知道你要聽喜歡,愛。可是,我更怕我朝你許諾了卻做不到,不如我做多少說多少。”
汪鹽阖眼一下,熱淚盈盈而落。
孫施惠即刻捧她的臉,熱淚橫在他們視線之間。汪鹽一時難耐的情緒,淚幾乎斷線珠子般地滾進她脖頸裏,她帶着些鼻音,“我什麽時候沒否認過,你和你的同學一齊笑話我,我哪次不是罵你們狗改不了吃屎。”
汪鹽始終不肯孫施惠來替她揩眼淚,再輕微別開臉,兩只手抓在他襟前,痛定思痛的沉靜,“孫施惠,我說試錯絕不是意氣的話。甚至是必然。”
一切的偶然都有它的必然性。
“你明白嘛,”她這才擡頭看他,“也許我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就該明白,有些失去,注定不能複得。”
眼前人即刻就急了,追問她,“汪鹽,你想說什麽?”
“我想說、”
孫施惠一下擁緊了她。“我不想聽。”
汪鹽一味喊他名字也不好使。他扪得她快斷氣了,汪鹽這才和他說實話,像一口氣浮出水面的魚兒,“我要說,失去的推手,從來都是我們自己。”
他母親推着失去了他,
他們推着失去了年少一起的夥伴。
無人無辜。
也許,一向樂觀無憂的汪鹽那時候永遠不敢開口和孫施惠吵明白,你為什麽不理我了,理由無他。她和他一樣的心情,怕失去,憚得到。
“之前我見過何律師,問過你母親的相關。孫施惠,何律師說,你的名字,是你母親執意挽留下來的,因為當中有一個惠字,與你父母的機緣有關。”
汪鹽覺得孫施惠因為年少的經歷,太過悲觀,她不想他這樣,起碼名字的線索該是讓他相信,他母親也許也為他計深遠過。
孫施惠扪着一身香氣的汪鹽,他眷戀這樣美好溫柔願意以最大的善意朝世人的汪鹽,因為她身上的品格他都沒有。他眷戀她,汲取她,甚至害怕失去她,僅僅因為她是他摸爬滾打裏最後的信念感了。
除此,再無他人。
他拿下颌摩挲汪鹽的頭頂,用無比平靜的口吻告訴她一樁舊世故。
高考畢業那年,他因為汪鹽和盛吉安的事,失意得很。趁着出國前,正巧他打聽的事有了回應,孫施惠自己驅車去了趟鎮江。
一家潦草無章的面店裏,一個婦人幫着女兒帶孩子,早沒了經年的豔麗,滿面風霜。
店是女兒女婿開的,小孫女還沒過周歲。
那婦人招呼孫施惠吃面,他點了碗什麽他忘了,只記得她端面過來的時候,骨瘦嶙峋的一雙手。
孫施惠一口沒吃,最後給了一張整票子就挑簾出來了。
婦人的女兒追着把找零送出來。成天忙後廚的手,沾着油花,蹭在孫施惠跑車的引擎蓋上,對方連連道歉。
車裏的人終究接過錢,彼此再無對話。
十八歲的少年,揚長而去。
整整十年,但凡她們能記得起或者願意來看看他,多的是機會與時間。
汪鹽霍然仰頭看他,再次淚眼婆娑,“你從來沒有說過!”
“是,我從來沒說那是因為你從來沒問過。”
“汪鹽,對不起,我始終沒做到你期待的那樣好,去包容你去回應你,我是個短板很醒目甚至深刻的人,可是即便如此,我還是不想失去你。”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什麽叫重新開始?我和你分手過嗎?”
“沒有嗎?某天我看到你和別人歲月靜好的樣子,那感覺比分手難過多了……明明是我先認識你的,可惜你不講理,或者太恨我了,才懲罰我,沒有先來後到。”
汪鹽哭得厲害,眼淚口紅的全一股腦蹭在他襯衫上。
孫施惠想摘開她揪着他襟前的兩只手,無奈,她太固執。他略微嘆一口氣,來橫抱她,餐車被他踢得遠遠的。
汪鹽原本就情緒難定,再被他這樣失重一攬抱,不禁有什麽說什麽,“孫施惠,你想重新開始,頭一條就要做到!”
“什麽?”
“不要轉移話題,也不要每次都拿這個打馬虎眼。”
“我什麽時候轉移了,又什麽時候打馬虎眼了。明明是我不知道如何哄你,汪鹽,我不想你哭,我想你開心,愉悅,或者幹脆什麽都不想。”這回汪鹽好像誤解他了,孫施惠只是抱着汪鹽往沙發上落座,而她坐他膝上。
他抽紙巾給她擦眼淚,再次強調,她一哭,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汪鹽就這樣側坐在他身上,哭掉了半包紙巾。再要抽紙的時候,發現這一紙盒沒了。孫施惠勸人的方式也和別人不同,“好了,紙巾盒子也看不下去了,叫你別哭了,再哭也沒紙了。”
他唇上的奶油膏體還在。他自己渾然不覺。
汪鹽邊哭邊抽噎地瞥他一眼。
他一只手攬着她,一只手再扒拉着盒子裏還有沒有最後一張紙巾,看她遲遲不語的樣子,不禁揚眉,問她,“什麽?”
“……”
孫施惠真當她要什麽,或者說什麽,只冷淡地征詢,“有什麽指示,你別折磨我了。”
汪鹽這才強迫症地伸手,想幫他揩掉,沾在他左邊唇角上,說話這一陣,粘連上了,不大好弄掉。她才用力了些,正主就喊疼。
“輕點。”
汪鹽要收回手,他又不讓。
按着她的手,在他唇上,掌心貼着他下巴的胡茬,微妙的癢意。
孫施惠再濡濕的吻落在她掌心上,掣着她手臂,一點點過渡到唇舌裏,痛意喚醒了些什麽,始作俑者迷離一雙眼,緩緩端詳地問,“汪鹽,你剛說重新開始頭一條要做到的……我明天執行好不好?”
明天起,做一個洗心革面堅定反省的人;
今天,他只想問問他喜歡的女孩,是不是真的,即便已過時效追溯期,那些互為的情緒對他來說也無比珍貴。比任何出具法律效應的繼承遺囑都貴重。
因為他實在沒轍,只有這種方法,他喜歡的女孩才會對他說實話……
“汪鹽,告訴我,我想再聽一遍……”
身上的人,咬着唇,痛仰的神色,先前淺嘗辄止的彼此,一時都颠沛忘了形,他再任性地揉了揉,上面的人不管不顧地環着他脖頸,嘴裏哪還有他想聽的話,全是罵人的,叽裏咕嚕一通。
孫施惠笑得縱容。
汪鹽卻不願意原諒他,說頭一條就沒做到,後面的更是免談。
他摩挲着她脊背,重重把她往上一抛,做沉湎裏的君子,言而有信,“都說了,明日起執行。”
汪鹽不願信他,更不會輕易跟他回去。她說沒她這樣的,嫁人了即便生個氣都不能憑自己心氣回娘家去,她不想她父母知道,免于盤問,就任性朝正主撒氣,“我就住在這裏,挂施惠少爺的賬!”
某人拈一手她的誠實,痛快應承,“好,我也喜歡這裏。你比在家裏放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