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愉,眼角皺紋宛若一朵秋菊。
那日,天很晴。
這便是此後多年來景娴唯一的印象,每每回憶起來,便會想起那日一望無際的碧空,沒有一絲雲朵,幹淨澄澈的仿佛可以看見未來。
仿佛,可以看見那美好的未來。
景娴撩起了車簾的一角,馬車不知是什麽時候已經駛出了樹林,入眼的是不遠處的繁華與喧鬧,以及隊伍前面那匹駿馬之上的身影。
君子如玉,俊美無邊。
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麽,那長着一張妖孽般的臉的男子轉過頭來,對着馬車裏的人淡淡的笑了,逆着陽光,那張臉瞬時間在腦海中轟然炸開來,變得光芒萬丈。
景娴放下了簾子,安心的靠在座位上閉着眼睛小憩,确實是有些累了,一早起來便是上妝打扮,之後便是教儀嬷嬷的教導,如何行周公之禮,如何取悅夫君,如何如何,一堆的如何在腦子裏萦繞着。
似乎是半個時辰之後,車架緩緩的停了下來,周圍的喜樂也不再吹奏了,一時間除了四周圍壓低了聲音的議論聲沒有別的聲音,顯得有些安靜。
景娴方想撩起簾子看看外頭的狀況,卻聽見了那熟悉的溫柔中帶了些剛強的聲音。
“四爺,您這是去了哪裏?萬公公帶了皇上的谕旨來府上已經等了您半晌了。”
說話的是弘歷的嫡福晉,景娴将手覆在眼睛上,擋了半邊光亮。
過了會,聽見了弘歷下馬向這邊走過來的腳步聲,又聽見他那熟悉之極的略帶了清冷的聲音道:“去迎娶本王的妻子。”
那富察氏的聲音是在許久之後才響起的:“四爺怎的不說一聲?害的婉兒擔心了一上午。”
弘歷一把掀開車簾,對着裏頭那姑娘笑了一笑,道:“可願意出來?”
富察氏疾走了幾步,立在邊上安靜的望着那轎子,雙手微顫的絞着手帕。
Advertisement
景娴亦是笑了,皓齒潔白,将手放到弘歷寬厚溫暖的手心裏,目光堅定的道:“我已經被你搶了來,定是已經豁出去了的。”
弘歷滿意的勾了勾嘴角。
景娴又深情款款的做了個嬌羞無比的樣子道:“更何況,你都允諾我要上交月俸的。”
弘歷:“……”
雙手交握,弘歷蹙眉道:“手怎麽這麽涼?”
還未等景娴開口,弘歷便一把拽緊她的手,用力一帶,半環住她的腰身,橫抱着将她抱下了馬車。
景娴驚呼了一聲,眼角瞥見四周圍的人山人海,又趕緊捂了嘴,将腦袋埋在弘歷的懷裏,乖乖的讓他抱着進了王府。
跨進府門的那一瞬,景娴微微擡頭,恰好對上了富察氏的目光,看不清楚她目光中含了什麽,只是隐隐的覺得她與去年那個她不一樣了。
山雨欲來。
景娴嘴角的弧度被掩蓋在陰影中,她側了側臉,往弘歷懷裏縮了縮。
弘歷抱着景娴前腳才踏進正廳,裏頭坐着的一個人立即便迎了過來,一臉笑意忙道:“賀喜寶親王,恭喜寶親王,喜得佳人。”
弘歷應了幾句,問道:“萬公公今兒來不止是為了賀本王的喜吧?”
萬公公笑着接過一旁太監手裏端着的明黃色聖旨,道:“寶親王,接旨吧。”
景娴扭過頭來看着那張聖旨,嘴角垂了垂,從弘歷懷裏跳了下來,直直的跪了下去。
弘歷只是站着,神色淡淡,目光淡淡,将那聖旨望着,突兀的起了一陣穿堂風,風拂起他鮮紅的衣擺,将那梁上絲絲縷縷的紅絲帶吹起。
萬公公輕聲咳了咳。
富察氏連忙幾步走進正廳來,伸手拽了拽弘歷的衣袖,跪了下去。
景娴悄悄的扯了扯弘歷的衣擺,弘歷才恍然低頭瞧了眼景娴,緩緩的跪了下來。
時間點點滴滴似是黏稠的液體,全部的人都跪了下去,低俯着身子,唯獨弘歷一人,板直了身子跪着,四周靜的可怕,只有不知是誰急迫的喘氣聲。
那聖旨上念了些什麽,景娴已然是完全不記得了,只是隐隐的覺得,那萬公公念完之後,弘歷握着她的手忽然緊了緊,又松開了。
他笑着瞧着她,那是第一次,她看見他笑進了眼睛裏頭去。
他伸手抱緊了景娴,說:“你可知道我現在多歡喜?我終于可以堂堂正正的與你在一起了。娴兒,你可知道我多歡喜?”
洞房
拜完天地,景娴只覺得自己被人攙扶着三跪九叩的朝着四面八方拜的腦子裏一陣暈乎,就在她思忖着再拜下去是不是該暈的一頭栽倒在地上算了的時候,一邊的萬公公尖着嗓子喊了句:“禮成——”
景娴将自己一半的重量傾壓在身邊扶着自己的丫鬟身上,手裏拽緊了那條捆花的紅緞帶,腳步發虛的被人引下去,走過萬公公身邊時,景娴迷糊的轉過頭去道了聲謝:“謝天謝地,阿彌陀佛。.”
萬公公下意識的回了句:“不客氣。”
景娴被攙下去了幾步,又後退了幾步回來對着萬公公抱歉的道:“不好意思,方才有些暈乎,那句謝是向西天所有佛祖道的。”
萬公公說:“……”
弘歷似笑非笑的看過來,景娴立馬全身一哆嗦,乖乖的攙扶着丫鬟飛奔離了正廳,直到拐過後院假山,那丫鬟才幽幽然道:“格格,您錯了,是奴婢攙着您,不是您攙着奴婢。”
景娴拂着胸口,道:“沒事沒事,橫豎都是攙着,差不離。”
那丫鬟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道:“果然,雲格格說叫我來看着些,省的您被人玩死了都不曉得。果真是沒錯的。”
景娴聽了這話,先是在腦海裏搜尋了一下這個雲格格,未果,又将那丫鬟上瞧瞧,下瞧瞧,也看不出來什麽,最後納悶道:“雲格格是誰?”
那丫鬟翻了翻白眼,懶洋洋的望着天道:“您姐姐,烏喇那拉氏景雲,雲格格。”
景娴恍然大悟:“哦,我記起來了,大家都喚她大格格,從沒聽過別人喚雲格格,雖說這雲格格是比那大格格好聽些的,卻沒了大格格生動形象,你想罷,她是咱們家最大的格格,你若是喚雲格格不知道的人定然不知道你喚的是誰,你若是喚大格格,他人定然是會知道你喚的是咱們家的大姐……哎!你別走別走啊,我還沒說完!”
那丫鬟停了停腳步,轉過頭來:“格格,您不餓?”
景娴摸了摸肚皮,想了想覺得這女子應當要學會含蓄,遂,颔首道:“一點點……一點點……”
那丫鬟幽幽的望着路旁的一株小草,幽幽的開口道:“既然只是一點點,那便不吃了吧。.那些熏鴨烤雞的太油膩了些,這天氣涼拌的蔬果也有些太寡淡了,尚菊苑的糕點太甜……”
景娴道:“那什麽,其實我突然很餓,很餓。”
那丫鬟道:“那便趕緊去新房吧,王爺遣人将東西都送那裏了。”
景娴忙不疊送的點頭,拉過那丫鬟的手順着青石板的小路奔去。
在景娴瞧不見的角落裏,那丫鬟稍稍別過頭去瞧了眼那假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在夜幕将近的時分,顯得有些滲人。
只是景娴沒看見。
兩人繞過前頭茂密的矮樹不見了身影,那假山後頭才移出來一道身影,嘴角緊繃,面上沒有一絲的笑意。
七繞八拐的,景娴和那丫鬟一起在後院團團轉了一圈又一圈,才在一個掃地的婆婆那裏打聽到了新房的位置。
景娴推開那扇貼着喜字的門,頭也不回的對着身後的人抱怨道:“你瞧瞧,若不是遇上了人,今晚還不知道睡哪裏呢。”
那丫鬟默了會,終究還是沒忍住,道:“格格,方才是您非說不是這裏要走旁邊的小道。”
景娴認真的點頭道:“确實是這樣子沒錯啊,你瞧瞧這不是到了麽?”
那丫鬟道:“……”
又是半晌沒了聲音,景娴一邊往嘴裏塞着東西,一邊往門口望去,只看見了那丫鬟轉身顫抖着離開的身影。
景娴咽下嘴裏的東西,奇道:“你抖什麽?”
那丫鬟沒有回頭,只是筆直着身影往外走去,從門外傳來她的聲音:“我怕忍不住掐死你,格格。”
最後那倆字,俨然是從牙縫裏擠出來。
外頭的夜色已然深了,隐約的還能聽見前廳的人在嚷嚷着什麽新郎官少喝點不然回去難交差啊,什麽別灌了別灌了聽說這烏喇那拉家的女兒彪悍的很之類的話語,話落便被一片碰杯聲歡呼聲給淹沒了。
新房裏靜悄悄的,景娴瞅着那夜風中不斷鼓動着的紅色紗幔心底發麻,急忙關了門窗合着衣服就躺上了床。
一雙手顫抖的摸索着被子下墊着的桂圓蓮子花生之類的東西剝了塞嘴裏嚼着,整個人縮成了一團躲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雙圓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