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冊封就位列九嫔,可見承元對她的寵愛非比尋常
安的時候,侍女已經把早膳擺在案幾上。她們分案而食,王後位尊居左,她的案上,林林總總,湯、羮、幹肉、時令蔬菜,一應齊全。
宛若的案幾上,就是按宛若的吩咐一盞燕窩粥,幾樣小菜,加些幹果,和一鼎羹湯。
“來,先用早膳吧!咱們邊吃邊聊。”王後對宛若說道。
王後見宛若的案幾上,如此稀落,有點埋怨地對亦舒說:“早上,出門前哀家是怎麽交代你的,你們就給準備這點東西,不顯寒碜!”
亦舒看見王後臉有愠色,急忙下跪叩首。
“娘娘,你別怪她,她就是按我的要求準備的。今年,我們宛國災荒嚴重,好多國人還掙紮在饑餓的邊緣。君父平時總是教導,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過着鐘鳴鼎食的生活,應該時刻銘記一粥一飯來之不易。反正我也吃不了多少,準備那麽多,憑白浪費了,可惜!”
“舅父真是教子有方,從今天起,哀家的膳食也以夠吃為标準,不要再希求一應俱全了。”王後對着亦舒說道。
“諾!”
“王後真是賢明!”宛若由衷地贊美道。
“陛下來過?”王後一笑轉變話題,試探性地問宛若。
“嗯!”宛若心不在焉地答道。
“他有沒有坊間傳說的那麽恐怖?”
“還好!”宛若依然淡淡地說。
“你已經接觸過陛下幾次,你覺得他怎麽樣?”
“陛下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宛若一個小女子豈敢妄加評論。”
“哀家只是問你對他印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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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宛若敷衍道。
“可是陛下卻非常喜歡你。”
“王後說笑了!”宛若不以為然地說。
“你不信?”
宛若笑笑,沒有接話,心想:誰要他喜歡,一副癞蛤蟆的垂涎樣!
“陛下急着要冊封你!說今天就要下诏書。”
“什麽?”宛若已經手上的象牙筷子,叮當一聲掉到地上。
亦舒上前給宛若換了一雙筷子,王後假裝沒看見,氣定神閑地嚼着嘴裏的鹿肉。
“王後不是說近日沒有黃道吉日嗎?”
“是陛下執意要現在就下诏,說是先冊封,等到了吉日再舉行冊封典禮。”
“哪有這個道理?”宛若不滿地诘問道。
“哀家勸過,沒用。你這可是天朝幾百年來未有的先例呀!”
“宛若可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宛若謹慎地嘀咕道。
“陛下去蘭湯沐浴,過一會兒就到太廟祭祀占蔔。估計沒人能勸服他改變主意了。”
宛若騰地站起來,生氣地說:“這事關系到我,為什麽沒有人問問我的想法,難道我就是待宰的羔羊,只能任人擺布。”
敢在王後面前這樣說話,燕寝侍候的宮女都面面相觑。王後神态淡然,接過一盞茶,用鹽水漱了漱口,吐道痰孟裏,接過侍女遞來的熱手巾,慢悠悠地擦擦嘴,搓搓手。
宛若好不示弱地盯着王後,等她給個回複。
“這個陛下做主。”半晌王後才淡淡地說了幾個字。那語氣中沒有半點熱乎勁。
“不過,宛若你應該知道,你既然選擇入宮,這是早晚的事。”
“我選擇入宮?我有選擇嗎?那是你們逼的!”宛若氣極了,開始不顧場面地噴話。
“啪!”王後拍案子站了起來,“宛若,你現在位分不一樣了,所處的環境不一樣了,請你說話注意一點分寸,別失了你的身份。”王後嚴厲地訓斥道。
“難道我就要入鍋被烹煮,連哼都不能哼一聲了?”宛若氣焰不減地反問道。
“越說越離譜了!陛下看重你,給你名分,給你地位,怎麽就讓你下油鍋了?”
“把金絲雀關進籠子裏,即便這籠子是金子打造的,對金絲雀來說也是牢籠。下油鍋雖然慘烈,痛苦是短暫,可圈在牢籠裏煎熬那是長年累月,相對來說,下油鍋是不是更仁慈一些。”
“你這孩子怎麽能這麽想?”
“我現在就是這麽想的!”宛若任性地嚷道,淚水滂沱,飲泣聲聲。
“好了!好了!不害臊,讓人看了笑話。”王後忽然又變得溫婉柔和,她拿着手巾上前,為宛若擦掉眼淚,拍着她安撫道。
“來,坐下!看你一個小姑,怎麽發起火來,這麽可怕!簡直讓哀家都畏懼。”王後假意調侃道。
“對不起,王後娘娘,宛若失禮了!”宛若欠身道歉道。
“哦!忘了告訴你。哀家已經命人把廣華宮裝飾一新,從今天開始,你就入住廣華宮。”
“我不是在昆玉軒住的好好的嗎?”宛若希望子渡還有機會來救她出去。
“昆玉軒荒廢太久,住在那太寒碜了。等你冊封後,你在後宮的品級是夫人,怎麽可以委屈你在昆玉軒窩着。”
“廣華宮離昆玉軒遠嗎?”
“它就在哀家寝宮後面的左側,離昆玉軒當然有些距離。怎麽?你還喜歡上昆玉軒了?”王後的問話大有深意。
“那兒清靜。”宛若搪塞道。
“廣華宮寬大軒敞,富麗堂皇,你一定會喜歡的。”王後說道。
正在此時,公長父進殿禀報道:“娘娘,司祝巫鹹大人來了!”
“裏邊請!”
“諾!”公長父應聲出去。
“宛若你先回去準備一下,哀家與司祝有事商量。”
“宛若告退!”
“去吧!”王後揮揮手,宛若退下。
一旁地曉霧,在王後身邊嘀咕道:“娘娘,您太驕縱宛國公主了!她現在就敢在您跟前大呼小叫,以後不成了沒籠頭的野馬,随意奔騰了!”
“宛若骨子裏就跟舅父一個脾氣,吃軟不吃硬。哎!強壓不得!”王後無奈地嘆息道。
82月出皎兮 佼人僚兮(八)
“你不來騷擾我!就是我最大的福氣!”宛若心想。
承元回到燕寝正殿上,稍坐片刻,王後帶着公冶父以及一般仆婦回來了!
“參見陛下!陛下早!”王後行禮道。
“王後早!坐!”承元天子很淡然地說,随手指指身邊的坐席,示意王後坐下。
“陛下,哀家已經把廣華宮收拾出來,準備即日起讓宛若入住。”
“自從陳夫人離世,廣華宮已經有些年頭沒人住了!”
陳夫人是承元還是太子時,納娶的側妃,膝下有一對兒女,年齒善幼。陳夫人體弱多病,年紀輕輕就抛下兒女,撒手西去。
“哀家已經命人将廣華宮上上下下裝飾一新,相信宛若住在裏面不會委屈了她。”
“王後做事,孤一向很放心!”
“哀家能辦事順利,都是仰仗陛下的支持和信任。”
“孤想诏封宛若為夫人。”
“就在今天嗎?”
“嗯!”
“今天合适嗎?”
“可以先诏封,擇吉日再舉行冊封大典。”
“陛下,冊封後宮妃子,得請巫祝用龜甲,蓍草兩次占蔔,得吉兆,選定吉日,奉祀太廟,敬告上蒼,才算符合禮儀。陛下這麽倉促下诏令,這在我朝還沒先例!恐怕不妥吧。”
“王後有異議?”承元有些不悅地說。
“國家禮制是正道。僭越禮法,會引起大家的非議。循規蹈矩,雖然看起來迂腐而麻煩,卻可以免很多無謂的事端。按照禮儀冊封後宮妃子,也體現陛下對這事的嚴肅和莊重,不然今後宛若在宮中,別人會怎麽看她?往好了想,是陛下器重,格外施恩;往不好了想,就是陛下刻意薄待。”
“王後知道孤家素來說一不二。孤是天子,奉天法旨。只要孤高興,孤不管那些繁文缛節,朝廷上下誰敢非議孤。只要孤寵愛宛若,宮中之人,誰敢小看她。孤決定了,巳時在明堂祭祀占蔔,孤已經吩咐司祝準備,王後就不要勸阻了,孤家這就去蘭湯沐浴。”承元天子說完,袍袖一揮,起身悒悒不樂地走了。
“陛下!”王後還要說什麽,見承元甩頭而去,只能硬生生地把話噎住。王後暗自嘀咕:“真是色迷心竅了!”
“娘娘,陛下現在越來越閉塞視聽了,他根本不理解你的良苦用心。”公長父有些不平地道。
“哎!宛若進宮對天朝是福是禍,現在哀家越來越把不準了!”
“娘娘,公主溫婉善良,不是一個刁鑽,貪婪之人。娘娘你大可放心。”
“誰剛進宮的時候不是一個清清純純的姑娘,在宮裏這個充斥權利和欲望的大染缸裏浸泡,日久天長,誰知道三年,五年之後,人會變成什麽樣?你看現在陛下那副心猿意馬的樣子,恨不得将江山社稷拱手相送,來博得美人歡的姿态,能不讓人擔憂嗎?”
“娘娘,在後宮,你是掌舵人,一切都盡在娘娘的掌握中。”
“長父,你去把司祝官巫鹹招來。”
“諾!”公長父欠身退出。
“曉霧,宛若起來了嗎?”王後端起一杯花茶,茗了一口,慢慢悠悠地問身邊的侍女道。
“公主已經起來一會了。正在梳洗妝容。”
“哦!”
“王後,剛才陛下進到宛若公主下榻的偏殿了。”曉霧壓低聲說道。
“是嗎?去幹嗎了。”王後把曉霧叫道跟前,嘀咕道。
“陛下想為公主梳頭,被公主奚落了一番。”
“陛下生氣了!”
“沒有,陛下在公主跟前,脾氣出奇得好。他還說,大早來是給公主降福的。”
“他有沒有直接告訴公主,今天就要冊封她。”
“沒有。公主也沒問。”
“難怪他這麽着急忙慌的,原來是自己金口已開,怕失信于宛若。”王後心裏暗道。
正在這時,宛若已經穿戴齊整地出來。宛若穿着一件鵝黃色深衣,窄身大袖。龍須草般長而溜光的秀發,盤成一個螺髻,輕輕靈靈。她袅娜娉婷地走進大殿,叩見王後娘娘道:“參見王後娘娘!娘娘早!”
“早,昨晚還睡得安穩嗎?”
“還好!”
“看你,臉色還是有些憔悴,好生調養才是。”
“謝王後關心!”
正在宛若問安的時候,侍女已經把早膳擺在案幾上。她們分案而食,王後位尊居左,她的案上,林林總總,湯、羮、幹肉、時令蔬菜,一應齊全。
宛若的案幾上,就是按宛若的吩咐一盞燕窩粥,幾樣小菜,加些幹果,和一鼎羹湯。
“來,先用早膳吧!咱們邊吃邊聊。”王後對宛若說道。
王後見宛若的案幾上,如此稀落,有點埋怨地對亦舒說:“早上,出門前哀家是怎麽交代你的,你們就給準備這點東西,不顯寒碜!”
亦舒看見王後臉有愠色,急忙下跪叩首。
“娘娘,你別怪她,她就是按我的要求準備的。今年,我們宛國災荒嚴重,好多國人還掙紮在饑餓的邊緣。君父平時總是教導,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過着鐘鳴鼎食的生活,應該時刻銘記一粥一飯來之不易。反正我也吃不了多少,準備那麽多,憑白浪費了,可惜!”
“舅父真是教子有方,從今天起,哀家的膳食也以夠吃為标準,不要再希求一應俱全了。”王後對着亦舒說道。
“諾!”
“王後真是賢明!”宛若由衷地贊美道。
“陛下來過?”王後一笑轉變話題,試探性地問宛若。
“嗯!”宛若心不在焉地答道。
“他有沒有坊間傳說的那麽恐怖?”
“還好!”宛若依然淡淡地說。
“你已經接觸過陛下幾次,你覺得他怎麽樣?”
“陛下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宛若一個小女子豈敢妄加評論。”
“哀家只是問你對他印象如何?”
“還行。”宛若敷衍道。
“可是陛下卻非常喜歡你。”
“王後說笑了!”宛若不以為然地說。
“你不信?”
宛若笑笑,沒有接話,心想:誰要他喜歡,一副癞蛤蟆的垂涎樣!
“陛下急着要冊封你!說今天就要下诏書。”
“什麽?”宛若已經手上的象牙筷子,叮當一聲掉到地上。
亦舒上前給宛若換了一雙筷子,王後假裝沒看見,氣定神閑地嚼着嘴裏的鹿肉。
“王後不是說近日沒有黃道吉日嗎?”
“是陛下執意要現在就下诏,說是先冊封,等到了吉日再舉行冊封典禮。”
“哪有這個道理?”宛若不滿地诘問道。
“哀家勸過,沒用。你這可是天朝幾百年來未有的先例呀!”
“宛若可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宛若謹慎地嘀咕道。
“陛下去蘭湯沐浴,過一會兒就到太廟祭祀占蔔。估計沒人能勸服他改變主意了。”
宛若騰地站起來,生氣地說:“這事關系到我,為什麽沒有人問問我的想法,難道我就是待宰的羔羊,只能任人擺布。”
敢在王後面前這樣說話,燕寝侍候的宮女都面面相觑。王後神态淡然,接過一盞茶,用鹽水漱了漱口,吐道痰孟裏,接過侍女遞來的熱手巾,慢悠悠地擦擦嘴,搓搓手。
宛若好不示弱地盯着王後,等她給個回複。
“這個陛下做主。”半晌王後才淡淡地說了幾個字。那語氣中沒有半點熱乎勁。
“不過,宛若你應該知道,你既然選擇入宮,這是早晚的事。”
“我選擇入宮?我有選擇嗎?那是你們逼的!”宛若氣極了,開始不顧場面地噴話。
“啪!”王後拍案子站了起來,“宛若,你現在位分不一樣了,所處的環境不一樣了,請你說話注意一點分寸,別失了你的身份。”王後嚴厲地訓斥道。
“難道我就要入鍋被烹煮,連哼都不能哼一聲了?”宛若氣焰不減地反問道。
“越說越離譜了!陛下看重你,給你名分,給你地位,怎麽就讓你下油鍋了?”
“把金絲雀關進籠子裏,即便這籠子是金子打造的,對金絲雀來說也是牢籠。下油鍋雖然慘烈,痛苦是短暫,可圈在牢籠裏煎熬那是長年累月,相對來說,下油鍋是不是更仁慈一些。”
“你這孩子怎麽能這麽想?”
“我現在就是這麽想的!”宛若任性地嚷道,淚水滂沱,飲泣聲聲。
“好了!好了!不害臊,讓人看了笑話。”王後忽然又變得溫婉柔和,她拿着手巾上前,為宛若擦掉眼淚,拍着她安撫道。
“來,坐下!看你一個小姑,怎麽發起火來,這麽可怕!簡直讓哀家都畏懼。”王後假意調侃道。
“對不起,王後娘娘,宛若失禮了!”宛若欠身道歉道。
“哦!忘了告訴你。哀家已經命人把廣華宮裝飾一新,從今天開始,你就入住廣華宮。”
“我不是在昆玉軒住的好好的嗎?”宛若希望子渡還有機會來救她出去。
“昆玉軒荒廢太久,住在那太寒碜了。等你冊封後,你在後宮的品級是夫人,怎麽可以委屈你在昆玉軒窩着。”
“廣華宮離昆玉軒遠嗎?”
“它就在哀家寝宮後面的左側,離昆玉軒當然有些距離。怎麽?你還喜歡上昆玉軒了?”王後的問話大有深意。
“那兒清靜。”宛若搪塞道。
“廣華宮寬大軒敞,富麗堂皇,你一定會喜歡的。”王後說道。
正在此時,公長父進殿禀報道:“娘娘,司祝巫鹹大人來了!”
“裏邊請!”
“諾!”公長父應聲出去。
“宛若你先回去準備一下,哀家與司祝有事商量。”
“宛若告退!”
“去吧!”王後揮揮手,宛若退下。
一旁地曉霧,在王後身邊嘀咕道:“娘娘,您太驕縱宛國公主了!她現在就敢在您跟前大呼小叫,以後不成了沒籠頭的野馬,随意奔騰了!”
“宛若骨子裏就跟舅父一個脾氣,吃軟不吃硬。哎!強壓不得!”王後無奈地嘆息道。
83燕婉之求 得此戚施(一)
承元堅持要馬上冊封宛若,罔顧王後的勸解,自去蘭湯沐浴。巳時司祝巫鹹人等在明堂例行占蔔祭祀,用三牲、玉帛、清酒獻祭。承元将即日冊封宛若為仙姝夫人的意願,向祖先、神明問蔔。
蔔得卦辭竟是:困于石。據于蒺藜。入于其宮,不見其妻。兇。
承元不悅,又讓司祝用蓍草占蔔,卦象顯示:吉。
承元臉色陰轉晴,想着讓太史下诏令。司祝谏言說:“向來蔔筮,龜甲尊于蓍草。既然卦辭顯示不吉,說明冊封夫人一事,應當容後再議。”
“什麽叫容後再議?”承元愠色道。
“陛下,微臣為司命官,解的是天意所授的卦象。這卦辭顯示的很明白,如果陛下執意要堅持,會因此陷入困境如羝羊觸藩,進退維谷。”
“你的意思是孤不能立宛若為夫人了?”
“上天也未必是這個意思,或者天意是在警示陛下冊封夫人之舉,要麽時辰不對;要麽位分不當。”司祝謹慎地說。
“如果孤執意堅持呢?”
“當年晉獻公要立骊姬為夫人的時候,占蔔與晉國宗廟,卦辭顯示:專之渝,攘公之瑜。一薰一莸,十年尚有臭!晉獻公不顧群臣反對,執意冊立骊姬,晉國儲位争奪,太子申生自殺,其他倆公子流亡十幾年,晉國因此動蕩,幾乎導致宗廟不存。陛下,骊姬傾晉的前車之鑒,教訓深刻,請陛下三思。
群臣都跪下,說道:“請陛下三思!”
“什麽時候才是吉日?”
“臣掐指算算!兩個月後,歲星運行于庚寅,是吉宜日。”
“你是說要到來年正月。”
“是,陛下!”
“不行,時間拖那麽長幹嘛?你看看,最近七曜日之內可有吉日。”
“陛下,沒有!”
“當真沒有?”承元追問道。
“當真沒有。”
“陛下,哀家有個建議,陛下聽聽妥不妥。”王後上前說道。
“王後但說無妨。”
“陛下,後宮分封夫人以下的嫔妃,禮儀要簡單許多,只要在太廟蔔得吉兆,昭告天下,就可以,不需要舉行繁瑣的禮儀。可能就沒有非要選吉日的這層限制。”
“王後的意思是不能冊封宛若為夫人?那是什麽,九嫔位置已滿,封世婦,還是禦妻。”
“陛下要是喜歡,随時都可以擢升她。到時陛下就可以從容選定吉日。”
“王後所言有道理,那就先冊封為世婦,司祝你再蔔一卦。”
司祝要拱手稱道,在進行虔誠的祝禱後,用龜甲再一次問蔔。得到的卦辭是大吉。
承元當即轉怒為喜,叩謝先祖、神明,就命太史拟好冊封诏書,即刻送給宛若。
承元一心想冊封宛若為夫人,可是天意不允,承元采取王後的迂回之策,承元當然不會想到,他未能如願,這一切都是王後娘娘授意的。
王後讓宛若進宮,本意是希望自己手中可以多一個牽制承元的棋子,可是宛若聰慧而執拗,讓王後覺得棘手,宮中已經有一個秦夫人仗着恩寵,不可一世,王後不希望再出一個一來就有夫人尊位的宛若。一旦宛若另立山頭,她的王後地位可能就岌岌可危了,到時她就真的只能淡出朝野,幽居采邑,憂悶而死。那她的孩子能不能如願以償繼承大統,都未可知。一向強勢的王後怎麽會
願意坐等這樣悲慘的結局出現呢?她為此殚精竭慮,時時刻刻警醒。
那日未時,承元天子下诏冊封宛若為璐美人,品級為世婦。
既然宛若沒有被冊封為夫人,那她也就沒有資格住在緊鄰王後燕寝的廣華宮。于是宛若被暫時安置在瑤宮一個別苑,承元臨時将她起名為璐軒。
承元诏令司徒,齊集百工,重建昆玉軒。準備屆時将自己心儀的美人,再次金屋藏嬌于此。
宛若接到诏書,心中雖有萬千微詞,還是勉為其難地應承了。璐軒在瑤宮西北角,是一個雖小,卻還算精巧的小庭院。轉過一堵紅牆的影壁,一條迤逦的青磚小徑,在一片小花園裏逶迤開,道路兩旁荒草枯黃,樹木枯禿,一棟紅牆綠漆的二層小木樓醒目地矗立在哪裏,一進深,旁闊三間。木樓後面有一灣池塘,池塘裏的水碧汪汪的,像是這座別苑的一雙陰郁的眼睛。
“宛若,你看這裏還行嗎?”
“挺好!”宛若淡淡地說。
“趕明兒哀家讓溫房給你移植幾株臘梅過來,這個冬天你就不會感到太寂寥,蕭條了。”
“有勞王後費心!”
“木樓裏妝匣卧具,已經一應齊全了,你看你還有什麽需求?”
“王後,我想在這裏種兩株合歡樹。在合歡樹下擺一個案幾,鋪上席子。”宛若沉吟片刻,指着一塊空地說道。
“你想在這吟風撫琴?那倒是雅得很!”王後笑着說。
“雅倒談不上,純粹為了消磨時間罷了。”
“宛若,封你為世婦,你不會有什麽想法吧。”
“王後覺得王後很在意這些嗎?”宛若不回答,反而诘問道。
“哀家知道你性情高潔,不會在乎世俗的尊卑。但是哀家覺得給你這個品級委屈你了。以你的出身,才貌,怎麽也得是個夫人。哀家私下裏跟陛下提過建議,陛下顧慮你年輕資歷淺,冊封為夫人,難以服衆,哀家也覺得有理,就沒再堅持。”
“王後處處為宛若着想,宛若感激不盡,可是對宛若來說,後宮的品級真的沒那麽重要,正所謂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我何苦有成為衆矢之的,被許多甚至都未謀面的人仇視,嫉恨。”
“你要這麽想,哀家就放心了。這世間,有所得必有所失,反過來有所失也必會有所得。陛下覺得對你有所虧欠,他已經決定全面翻修昆玉軒,到時你就可以住到那裏。昆玉軒你也知道那地方,占着王宮的一大片地,等建好亭臺樓閣,那就是後宮的一處人間仙境。”
“其實,宛若沒有太多奢想,也不希望陛下為此大興土木,勞民傷財。宛若只希望在這裏有一席之地安生足以。懇請王後谏言天子,大可不必為宛若勞師動衆,如若那樣,宛若豈不成為朝野衆□罵的妖女,成為像妲己,褒姒那樣啃噬民脂民膏,讓君王昏聩,千秋之後,依然被唾棄的禍水。”宛若向王後跪下懇求道。
“宛若,你快起來,哀家知道你是一個好女孩。可是,陛下現在執意要這麽做,恐怕哀家勸誡也無濟于事。再說,哀家若極力反對陛下翻建昆玉軒,明眼人覺得哀家是顧念天下蒼生,不贊成天子如此揮霍無度。可是別有用心的人,卻會覺得,插手幹預此事,那是出于嫉妒,沒有垂範後宮的德行和肚量。哀家為難呀!”
“那就讓大臣上書谏言。”
“無關乎厲害,誰會冒着生命危險觸碰天威?”王後感嘆道。
“難道滿朝文武都只是唯唯諾諾地應聲蟲。”宛若又開始有點憤激。
“宛若,你太年輕,不谙世事。每個人身後都是一個集體,他如果選擇壯烈,選擇舍生取義,可是他們的親人,族人呢?身在朝野,每個人都得學會權衡利弊,趨利避害,這是人生存的準則和本能,這有什麽可以指責的。”王後又開始他的價值觀灌輸。
“抱歉,宛若毛躁了。”
王後和宛若說着說着,就上了二樓,到她的閨房,後面跟着的丫頭婆子,都畢恭畢敬地肅立在璐軒外,只有貼身的侍女,跟随者她倆,以應她們随時之需。
閨房裏陳設古樸雅麗,地上鋪着對龍對鳳紋飾的大紅地毯,南面一個紅漆大案,大案正對着一面橢圓的大銅鏡,案上擺着一些胭脂水粉等女子的妝容用品。大案角上有一個玲珑的青銅小鼎,正焚着香,室內蘭花蕙草,馨香撲鼻。一副巨大的雕花屏風後面是被層層帷幔籠罩的卧榻,各處零落地擺放着一些珊瑚,象牙,竹雕等工藝精美的裝飾品。
“宛若,你看,你還喜歡嗎?”
“很好,有勞娘娘費心了!”宛若正兒八經地叩謝道。
“快起來!一家人,說什麽兩家話,以後別跟哀家這麽客氣,顯得多生疏!”王後拉着宛若的手說道。
“宛若是真心實意的,入宮以來一直承蒙娘娘無微不至的關懷。宛若屢屢冒犯娘娘,娘娘都大度地遷就,宛若雖然任性不羁,卻無法不對娘娘感恩戴德。”
“舅父将你托付給哀家,哀家不過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怎麽談得上讓你感恩戴德,真是越說越生分了。”
“彩依,給娘娘上茶!”
“不忙,哀家就陪你過來,認個路,你熟悉,熟悉,哀家改日再來喝茶不遲。”王後笑着婉拒道。
“娘娘,這回可是你客氣了。來了這麽一會兒工夫,宛若連杯茶都不給你奉,那太失禮了。”
“哀家還有些事,需要趕緊去調度。喝茶,改日吧!”王後站起來說道。
“既然娘娘有要是需要忙,宛若就不強留了。”宛若也站起來,準備送送王後。
她倆下了樓梯,往外走。
王後說:“你們主仆再看看,還需要什麽,還應該添置什麽,派個人給哀家吱一聲。哀家來安排。”
“好的。”
“好了,宛若你別送了!”到大門口,王後勸宛若止步。
“王後,走好!”
王後一出大門,上了鳳辇,一大幫人簇擁着離開了璐軒。
84燕婉之求 得此戚施(二)
宛若送走王後,沒有回閣樓,在小院裏走走。
宛若駐足在池塘邊,水面清透如鏡,她注視水中自己的倒影發呆。
王嬷嬷過來,說道:“小主,秦夫人和幾位後宮娘娘過來拜訪你!”
“嬷嬷,我可以不見她們嗎?”宛若望着水面,沒動,輕聲說道,神情有些倦怠。
“她們已經到門口了!不好回絕,小主還是應酬一下吧!”王嬷嬷懇切地說。
“那好吧!你請她們到正殿坐,我上去換件衣裳。”宛若有些無奈地答應了。
“來不及了,秦夫人品級高,按照宮中禮儀,小主得到門口迎候。一旦怠慢,宮中女史會糾察,甚至斥責。”
“那我們出迎吧。”宛若撅一下嘴,說道。
“彩依,跑上樓,把小主的貂裘披風拿來。”
“嬷嬷,我不冷。”
“撐場面!”嬷嬷簡潔地說。
彩依一個箭步跑開,蹬蹬地上樓,把宛若的粉色貂裘取了下來。
王嬷嬷為宛若披上貂裘,嬌俏的同時,彰顯了華貴。
王嬷嬷在為宛若系盤扣時,小聲說道:“秦夫人這人心若洞淵,又詭異得很,你要小心應對,別靠她太近,她動過的東西,送得食物,不要輕易觸碰。”
“王嬷嬷,這秦夫人什麽來頭?”宛若有些震驚地說。
“改日有時間老奴再跟你細說,你現在小心就是。”
“謝嬷嬷提醒!”
宛若領着璐軒上下十幾號人,來到門口,門童唱到:“秦夫人,郦嫔,魏美人,琦美人嫁到!
“宛若參見秦夫人,恭迎各位娘娘!”宛若施禮道。
“妹妹,快別這麽客氣!”秦夫人扶起宛若笑意融融地說,“妹妹,我們幾個好閑之人,今天專門到你這湊趣來了!”
“歡迎各位娘娘,裏邊請!”
“我們幾個最會叽叽喳喳,妹妹會不會擾了你的清靜。”秦夫人拉着宛若的手,套近乎道。
“娘娘說哪裏的話?”宛若客氣地應答,心裏卻別扭的慌。
“這璐軒怎麽一副這麽凋敝的景象。妹妹,陛下把你安置在這,把你委屈了!”魏美人打量了一眼,插話道。
“別急,陛下已經趕時間重建昆玉軒,到時那裏肯定軒敞而堂皇。”琦美人說。
“昆玉軒,那地方,誰敢住呀?”郦嫔嘀咕道,琦美人用力拽了一下郦嫔的衣角,給她使了個眼色。
“昆玉軒怎麽啦?”宛若想知道。
“郦嫔那是泛酸呢!”秦夫人笑着敷衍過去。
“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魏美人推了一把郦嫔也打趣道。
“各位娘娘,外頭風大,還是堂屋坐吧!”王嬷嬷邀請道。
“我說吧,我們幾個一湊一起,準說個沒完。”秦夫人笑着說。
幾個人說着往裏走,琦美人在宛若身邊,打量着宛若那件毛色鮮潤的貂裘,啧啧贊道:“你看璐美人這件貂氅,真是極品!你看這質地,這做工!王宮裏都難有這樣的貨色。”
“琦美人真是少見多怪,秦夫人那件天子禦賜的白狐裘,據說是用千年白狐的皮毛縫制的,是外藩首領谒見天子時,進貢的,那才叫鳳毛麟角呢。”魏美人不以為然地說。
“妹妹的宗國是個物華天寶的地方,宮裏上好的皮貨都是宛國進貢的,妹妹的有這些華貴的裘皮披氅,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郦嫔說道,言外之意,倒好像是宛國把最好的都留給自己了。
“你們這幾張小嘴巴巴地說個沒完,你們這是到璐美人這做客,還是找不痛快。”秦美人笑着假意訓斥道。
“陛下駕到!”正當幾個人聊得起勁時,門童又大聲唱到。
“陛下來了!”幾個人趕緊掉身到大門口迎候。
承元高冠玄衣,跟着一大幹随從,氣勢洶洶地踏進璐軒。
“參見陛下!”
“免禮!你們趕一塊來了!”
“我們都到璐美人這裏湊個熱鬧!”
“這璐軒的确有些緊巴了!”承元打量一下小院說道。
“璐美人只是暫時委屈一下,陛下就舍不得了!”秦美人媚眼一抛,打趣道。
“哈哈”承元聞言笑道,進而又問:“宛若,你覺得委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