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前必須考慮的問題。
他得思慮出一條萬全之策。
他牽着骅骝馬在直道旁邊的小徑上,徘徊。
馬乘機吃點草,補充體能。
天已經快亮了!東方已經露出冥蒙的曙光,折騰了一夜,子南突然覺得好乏力得很,可能是昨晚酒喝多了,他感到頭昏沉沉的。他躺在僻處的一個草坪上,枕着手臂,看着天。與宛若相處的點點滴滴,一幕幕輪番輾轉在腦子裏,這些記憶越是美好,越是刺痛他。
他越想越痛心,酸楚之餘,兩行清淚順着眼角滑落下來,無聲無息地隐沒在泥土中,誰說男兒有淚不輕淌,只是未到傷心處罷了!
半晌,他突然豁得起身,暗自懊惱自己。一個大男人光在這傷心有什麽用,他得趕緊行動。盡快趕到前面的小鎮,換個行頭,喬裝打扮一番,逃脫君父的掌心。不管宛若身在何處,他都不會輕易放棄。
他騎上馬,往山道上奔馳。
此時晨曦微露,東方,山脈的盡處,太陽還沒有嶄露頭角,卻将霞光慷慨潑灑,巨大的蒼穹像飛翔着血色凄豔的花朵
骅骝馬進入一個隘口,正撒蹄往前跑,忽然,馬一個踉跄,栽倒在地上,幸好子南反應迅速,一個翻身,從馬背上跳起來,在地上打了個滾,站了起來。要不是他身手快,不摔死,也得落個殘廢。
天!是有人在路中突然拉繩索,把馬絆倒了。
就在子南拉起骅骝馬的當口,呼啦啦,前後左右,圍上了百十號人,一色宮裏侍衛的打扮。
子南心想:君父可真是用心良苦,連埋伏都打好了!
子南雙眸瞋視着眼前一幹人,環視一周,發現一個個都是陌生的面孔。
“屬下奉君上之命截擊殿下,得罪了!”那個像是為首的人陰陽怪氣地說。
“你們不是國君身邊的人,你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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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你不需要知道我們是誰,你只需知道我們是送你賓天的人就行了。上!”那人見子南一眼就看穿他們的身份,不願做任何辯解,就動手了。
一行上百人,向子南湧過來,子南拔出佩劍孤身費力周旋。
“公子,我們來了!”問荊帶着十幾個侍衛,及時趕到。
這十幾名侍衛,是子南從軍中精心挑選,個個豹頭環眼,可以以一抵十。
情勢瞬間有了緩和。
子南驚訝地看到宛如也來了。
他使出幾個狠招,幾下把糾纏他的人結束,就向宛如靠近,說道:
“如姬娘娘,你怎麽也來了!這裏太兇險了。”還沒等宛如說話,子南就沖問荊說道:
“問荊,你保護娘娘,撤到邊上去。”
“是!”問荊應道。
“你們別理會我!我自己會保護好自己。”宛如說道。
如姬騎着“騰霧”左突右闖,把那夥人沖得七零八散,俨然是一個馳騁沙場的女中豪傑。
一場昏天暗地的厮殺,“騰霧”跑得歡,撒腿沖出包圍圈,如姬調轉馬頭,就在那瞬間,幾支利箭迎面而來。“娘娘,小心!”子南和問荊同時驚呼出聲,宛如俯身,側身左閃,貼着馬腹,三只冷箭從她耳邊呼嘯而過。
宛如暗自慶幸躲過一劫時,起身,剛坐回馬背,就在那瞬間,一只匕首破空而來,宛如沒有回旋的餘地,匕首瞬間插進宛如的左肩,一陣鑽心的刺痛襲來。
子南趕緊騰開手腳,向她沖過來,一躍跳上馬背,扶住搖搖欲墜的宛如。
“公子,你帶娘娘先沖出去,這裏留給我。”問荊見狀喊道。
“問荊你們小心!”子南一夾馬肚,“騰霧”揚蹄長嘶,飛一般的向前沖,那些人見子南逃離,呼嘯一聲,就要追去,被問荊一行硬生生地攔下。
子南帶着宛如騎着馬一陣飛奔,宛如肩上的傷處,疼得撕心裂肺,她咬着牙強忍,額頭上,冷汗直冒。
“宛如,你還好吧?”子南關切地問。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宛如摁住傷口,強裝無事的說。
“不行,你的血,一直流,再這樣下去會有危險的。”
子南說着,讓馬放慢了腳步,前面是一條寬闊的河面,上游有過河的大橋,可是子南不想再奔波往上游走,怕宛如經受不住。
他跳下馬背,把宛如扶下來。宛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腳步一踉跄,差點跌倒。她的臉色蒼白如絹,她的傷口還在咕咕地冒血。她穿着乳白色的深衣,左邊從肩膀道衣擺被血染得一道一道的。
看起來很怪異!
宛如慘然一笑說:“這要是巫師做法事,都不用換衣裳了。”
“虧你這時候還逗得起樂子。”
“沒事!流點血緊張什麽?”
“宛如,你忍着點,我把匕首拔出來,把傷口巴紮好!”
宛如費力地點點頭。
子南把身上的衣服撕下幾條備用。然後把宛如扶着靠在一個岩石邊,對她說:“你把這團布拿着,等我拔出匕首,用它捂住傷口。一定忍着點!”
“嗯!”宛如費力地應道。
子南一用勁,匕首被拔了出來,血洶湧而出,宛如捂着傷口的手瑟瑟發抖,子南看了她一眼,那眼中的焦灼和痛楚,讓宛如內心震顫。
“還是我來吧!”子南按住傷口,用布條細心的包紮好,說:“先這麽處理一下,等過了這橋,找個醫生,再幫你好好療傷。”
“不礙事!”宛如扶着石頭虛弱地說,她感到臉燒燒的,低垂眼簾,咬着嘴唇,怕自己呻吟出聲。
子南此時,心中憤怒和擔憂交加,他看見江面有一艘船起早打漁。子南沖他招手,喊道:“大叔,過來一下!”
那個憨厚的漁人劃着槳就過來了。
他見子南一身貴氣,有點局促地說:“公子,你有什麽事。”
“大叔,我的朋友受傷了。你能不能幫我把他載到對岸。在那兒等我一會兒。”子南說着順手捋下那個成色非常好的的玉扳指遞給老人說:“這個一點小意思,請您務必收下。”
漁人高興地接過玉扳指,連連點頭答應。子南把宛如扶上甲板,解下自己的披風,鋪在甲板上,讓宛如躺着。子南安頓好宛如,然後說:
“你在對岸等我一會兒,我去接應一下問荊,一會兒我們一起帶你找醫生去。”
“你不要為我擔憂,我躺一回兒就好!”
“沒見過你這麽好強的女人。”
“該投個男胎就好了。”宛如自我調侃道。
“下輩子吧,那時我們拜個把子做兄弟。”
“成啊!”宛如爽朗地說道。
“瞧你樂的,真當真了。這輩子都沒活完,怎麽惦記起下輩子的事了。”子南一笑說道。
宛如赧顏笑着低頭!。
“等着,我一會兒就回來!”
宛若乖順地點點頭。
子南轉身從漁人說: “大叔,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漁人搓着一雙滿是繭的手,憨憨地說。
“宛如,那我走了!”子南說完,跳下甲板,往岸上走。
“子南!”宛如忽然坐起來,叫道。
“怎麽?”
“一定注意安全!”宛如切切地說。
“會的。”子南沖她擺擺手,躍上“騰霧”,向着回路,奔馳而去。
他的背影在宛如的眼前,越來越小。
漁人擺弄着手中的扳指,一副如獲至寶的欣喜。
宛如看到,褪下碗中的玉镯對漁人說:“大叔,我用這個跟你換,行嗎?”
漁人瞄眼一看,說道:“姑娘,你那個可比這個值錢多了。”
宛如說:“價值高低,那得看對誰來說。我跟你換一下吧。”
漁人不再猶豫,接過宛如的玉镯,把子南的扳指,給了宛如。
漁人樂颠颠地把玉镯換在懷裏,劃着船槳,向對岸劃去。
漁人意猶未盡,哼唱起了歌,漁人說話不利索,可歌聲卻很清越,他唱的歌,宛如很熟悉,就是《越人歌》:
今夕何夕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恥,心幾頑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宛如想起幾年前,自己曾經用《越人歌》的最後兩句繡在荷包上,在帝女桑前祈願。
那時她還是一個曼妙的少女,懷揣着無限的夢想,如今一晃幾年過去,人生經歷波詭雲谲,幾番起伏,現在前路茫茫。
一想,不禁潸潸淚下
57所謂伊人 在水一方(四)
子南快馬加鞭,趕回山谷,可眼前的一幕讓他詫愕不已!
河谷裏所有的人,包括騎的馬,都被亂箭射倒,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人和馬身上的箭,多得不勝數,插得跟刺猬似的,地上落了一層射空的箭,仿佛一場箭雨初歇。
子南跳下馬背,在百來具屍體中找熟悉的面孔,扶起一個又一個,個個都已經命喪黃泉。子南急切地在人群中扒拉着找問荊。
每踏一步,都會聽見腳下箭杆被踩斷的“喀吱”身,子南越找越絕望,山谷中聞風而至的禿鹫和烏鴉,盤旋,歡叫,死亡的陰霾籠罩着山谷。
誰居然這麽毒辣!為了置他于死地,為了掩蓋罪行,連自己人都趕盡殺絕。
可是,他們要殺的人是他,他沒死,卻讓許多無辜的人枉死,他怎麽心安
“問荊!問荊!”子南痛苦地喊着,抱着一線希望在大片的屍骸中,繼續翻騰。
一個輕微的□聲想起,子南的耳朵靈敏地捕捉到了。
他順着□聲,來到塊凸起的岩石後面。感謝老天,他是問荊!他還活着!
他的腳上,手上都插着箭,還好,胸前因為有鱗甲的保護,心肺沒有被傷及。
子南扶起問荊,痛楚地說:
“問荊,你怎麽樣?”
“公子,我問荊是貓,有九條命,哪會那麽輕易就死的?”
“沒事就好,走,我背着你,咱們趕緊離開這裏!”
“如姬娘娘,沒事吧?”
“我已經暫時把她安置好。我帶你們去療傷。”
問荊身狀如牛,子南費力地把他拉起,正想着把他背上。
突然,他們感覺腳下的大地,在輕微的顫動,子南伏在地上一聽,遠處,傳來轟隆隆地馬蹄聲,看那陣勢,有不少人向這邊飛馳而來。
問荊一把把子南推開,焦急地說:
“公子,你快走,後面還有追兵。”
“要走,我們一起走。”
“你帶着我,怎麽走?你趕緊,再耽擱就來不及了。”
“不行,我們是患難與共的兄弟,我不能丢下你獨自逃生。”
“公子,你快走。你不走,兄弟們死得就不值了。還有如姬娘娘還要你照顧。再說,他們要追的人是你,他們不會把我怎樣的。”
“他們喪心病狂,他們會殺了你的。”
“要謀害你的人,肯定覺得已經得手,才迫不及待地殺人滅口。來得人肯定是國君派來的,他們不會把我怎樣的,你快走!”
子南還在猶豫。問荊撿起身邊的佩劍,奮力舉起,把劍橫在脖子上決然地說:
“公子,你再不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你把劍放下,我走!”子南無奈地往後退着走,每一步都那麽沉重。
“公子,告訴我,你要去哪裏,等我傷好了,我一定去找你。”問荊想給彼此留個念想。
“我回去商陽。記得一定要活着來見我。”
“一定!”
子南一狠心,幾個箭步飛奔向“騰霧”,躍上馬背,狂奔而去。
問荊看到子南遠去的背影,頹然倒地,他全身疼痛地像被撕裂一般。
子南飛馳來到河邊,又是一驚,寬闊的河面上,剛才的船只已經杳無蹤跡。他飛馬奔到上游,從橋上,過了河。沿着堤岸,搜尋剛才那艘小船。
天太早了,浩渺的河面上,空空蕩蕩的,霧霭蔥茏,遠方在一片迷蒙中,他順着河流找了足有兩三百裏,仍然毫無發現。
宛如身負重傷,又是一個弱女子,萬一遭遇壞人,後果他不敢想象。問荊為了保護他已經生死難料,宛如再有個閃失,他會因此負疚一生的。
太陽慢慢地爬上半空,河面上的霧氣也漸漸散去,遼闊的視野裏終于出現了幾艘打漁的船只,子南一一招呼這些船家,确認是不是剛才那位渡宛若過河的大叔,順便問他們是否見過一個受傷的姑娘,搭載的船只。他向他們比劃那個大叔的模樣,問他們是否認的此人。
大家都搖頭,紛紛表示不認識。因為這一帶河面寬闊,漁業豐富,方圓百裏的人都來這裏打魚,人太多,相互認識的幾率很小。
子南自己無限悵恨,他竟然把宛如弄丢了,他怎麽可以把宛如交付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他不敢往壞裏想,他只是祈望宛如這麽好的人,會遇上好人的。他想宛如身負重傷,說不定去就醫了,他去這附近的醫館一家一家地打聽。
他跑了東,跑了西,跑遍沿岸幾個小鎮的角角落落。四處打聽醫館,四處打聽有沒有見過一個受傷的姑娘。他馬不停蹄地跑了三天,磨破嘴皮子,腳底磨出了血泡,他也沒有打聽到關于宛如的半點蛛絲馬跡,宛如仿佛在人間蒸發了一般。
子南歉疚、焦灼,心如杵搗,幾乎要崩潰。
再說,那夜子南憤然出走,虞展成在鳳凰閣的書房,焦躁不安的走來走去,一夜未眠。
他一遍又一遍的地咀嚼宛如跟他說的話,反刍子南質問他的一字一句。他覺得從國家利益的高度上,他是深思熟慮的,但是在個人感情上,他對宛如,對子南無疑是有愧的。
他在極力思索,希望有個更好的方式,可以緩和他們父子之間的感情,自從子南的母夫人賓天後,他對子南傾注的心血無疑超過任何一個子女,子南也不負他的期望,方方面面都那麽優秀。對子南的疼愛已經成為一個習慣,如今子南單槍匹馬就憤然離去,他年輕氣盛,血氣淩冽,誰知道他會在沖動之下,做出什麽事。他怎麽能放心?
他思量半天,想出一個妥善的辦法。
他準備暫時把子南分封到長春,讓他先安頓下來,督促修建方程。等過上一段時間,子南心情平複了,他對子南的芥蒂消除了,再把他召回天澤,他終究還是希望子南能夠繼承他的大統,他曾私下把諸王子做了比較,子恒很努力,子元很用心,子邀剛猛有餘,智慧不足,其他的王子,要麽還小,要麽母親的地位太卑賤,都不足以托付基業大事。何況,一個人的學識可以後天培養,但是氣度和禀賦,卻是與生俱來的,子南是個難得的人才,他一生都在籌謀,試圖稱霸諸侯,實現以蔽甲觀政天下的夢想,一直在韬光養晦,等待時機,如果他實現了霸國的理想,他希望子南把他的事業繼續發揚光大,如果在有生之年他沒有實現這個強國之夢,他希望子南能夠完成他未盡的事業。
他運籌帷幄,掌握大局,希望任何事,都按着他的意願發展,可眼前局面,有些失控。這種失控讓他感到焦慮。
鳳凰閣的主事急匆匆的上樓禀報:“君上,大将軍回來了!”
“太子呢?”虞展成急切的問道。
“卑職只見到大将軍一人。”
“快宣!”
光陸蹬蹬地上樓,觐見虞展成。
“參見君上!”
“子南呢?追上他沒有?”
“殿下在路上遭到來路不明的一夥人追殺。”
“子南怎麽樣了?”虞展成心都揪起來了。
“生死未蔔。”光陸謹慎地說。
虞展成一聽,如雷轟頂,一個趔趄,用右手強撐着案幾,沒讓自己跌倒。
“君上,你沒事吧!”光陸跳起來就要去扶。
虞展成擺擺手,制止了光陸,他不想在臣僚面前,顯示自己的虛弱。
“可否抓到活口。”
“截擊殿下的人,都遭到幕後主使亂箭射殺,無一生還。”
“什麽?”
“不過,親歷現場的還有一人僥幸活了下來。”
“誰?”
“子南的貼身侍衛問荊。”
“子南一氣之下不是一個人走的嗎?”
“這事把如姬娘娘也卷進來了?”光陸看了虞展成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
“怎麽回事?”
“聽問荊說,如姬娘娘在南山牧場曾經差點被人謀害,殿下讓問荊帶十幾人保護娘娘的安全。昨晚,宮裏有人告知娘娘,有人陰謀要趁殿下出走之際,算計殿下,問荊知道後,救主心切,星夜趕往,剛好碰上百來號人圍堵殿下。”
“把問荊叫來,寡人要親自問問他。”
“君上,還有一事。”光陸吞吞吐吐地說。
“什麽事?”
“昨晚,如姬娘娘也離開南山牧場随問荊去接應殿下了。”
“她——死——了——嗎?”虞展成艱難地說。
“在現場沒有發現娘娘。”光陸瞄着眼睛,字斟句酌地說。
正在這時候南山牧場來人,回報說,如姬娘娘失蹤了!
看顧娘娘的侍衛、侍女脫笈自縛,跪在天行殿,請罪!
虞展成“啪”地一下把案幾上的竹簡,一下全撂倒地上,氣哼哼地說:“統統押入天牢,候審!”
“君上,把如姬身邊的侍女召來盤問一下,或許可以查出要殺殿下的幕後主使。”光陸适時提醒道。
“把問荊,青煙,如煙都押到這兒來。”
問荊被竹笾擡了進來,青煙,如煙,披頭散發,反綁手臂,跟在後面。
虞展成背對着他們,全身在微微發抖,光陸知道,國君在努力地克制情緒。
“問荊你把昨晚的發生的大致情形,跟君上說說。”
“昨天,我趕到時,殿下正被上百人圍在中間厮殺,那些人都穿着宮裏侍衛的服裝。”
“什麽,宮裏侍衛。寡人是讓他們追回太子,寡人什麽時候讓他們追殺太子了?”虞展成不可置信地說。
“君上,屬下調查了,那些人只是穿着侍衛的服裝,卻并不是宮裏的侍衛。”光陸急忙插話道。
“問荊,你繼續說。”
“後來,我們就和他們拼殺。”
“撿重點說。子南他怎麽樣了?還有如姬娘娘。”虞展成急不可耐地說。
“如姬娘娘,被人用匕首投中了。”
“傷中要害了?”虞展成又急着插話道。
58所謂伊人 在水一方(五)
“有沒有傷中要害,問荊也不清楚。”
“嗯?”虞展成不滿地哼道。
“問荊你接着說。”光陸說道。
“見到如姬娘娘受傷,我們十幾人分成兩隊,一對保護殿下和娘娘突出重圍,一對拼命截住敵人。”
“也就是說殿下和娘娘都突圍了。”
“一小對人馬保護殿下和娘娘,且戰且退,我被五六十號人困在中間,殺得昏天暗地時,突然,半山腰上,出現一幫帶着面具的黑衣人,沖着我們橫掃亂箭,我閃到一塊岩石後,不久就昏倒了。”
“說了半天,那殿下和娘娘怎麽樣了?”光陸也耐不住急吼吼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問荊有所隐瞞地敷衍道。
“他們一定還活着,是嗎?”光陸希望得到一點安慰,求證地問道。
“殿下福大命大,他一定會活着的。”問荊說着竟嗚嗚地哭開了。惹得青煙和如燕也啜泣不已。
“你們是怎麽知道有人要謀害殿下的。”虞展成鐵着臉問道。
“宮裏有人告知娘娘的。”青煙抹着眼淚說。
“誰?”
“小淩子。”青煙說道。
“去查一下,小淩子是在哪個宮服侍的?”
“是!奴才這就去”
鳳凰閣主事應聲,小跑出去。一會兒內廷石總管屁颠颠地趕來了。回禀道:“君上,卑職查過了造冊,宮裏沒有叫小淩子的太監。”
青煙和如燕對望一眼說道:“我們之前也沒見過他,我只聽娘娘叫他小淩子,或許他登記造冊的名字,不叫小淩子。”
“去把宮裏所有的太監都招來,讓她們辨認。”
“諾!”石總管應聲出去
所有宮裏侍候的內侍,都被召集在天行殿廣場。青煙如燕,以奉命發饷的名義,對他們一一辨認,始終沒找到他要找的小淩子。
“你确定宮裏的太監都在這了嗎?”虞展成面無表情對石總管說。
“回君上,宮裏服役的太監,總共一千一百人,今天這兒齊集了一千靈五十三人,有二十人是在禦膳房執事的,今早他們出去采買果蔬了。還有二十七人沒來,其中有十人是婵媛宮的,卑職問過戚姬娘娘,他說,他們是陪三王子大早出宮去了。還有倚太妃宮裏兩名太監奉命出宮為太妃抓藥了。其餘十四人是後宮雜役,回家探親了。還要三民未到列的是紫檀宮的,奴才問過紫檀宮的主事,說不知道他們去幹嗎了?”
“把畫師招來!”虞展成吩咐石總管道.
“諾!”石總管急忙去招畫師,一回兒,畫師上殿,待命。
虞展成又對青煙她們倆說:
“你們把小淩子的外貌清清楚楚地告訴畫師,任何細節都不要遺漏。”
随着青煙和如燕的描述,畫師在缣帛上繪像。
畫師按照她倆的描述,修修改改,小玲子的面容躍然帛上,當畫師把這張帛畫呈給虞展成時,石總管瞟了一眼,就說到:“回禀君上,這畫上的人,好像是紫檀宮的小宦官松淩。”
虞展成把畫像讓大家傳看,大家紛紛說,就是松淩。
虞展成擺駕紫檀宮,詢問松淩何在?瑤姬娘娘說,前天松淩說家中老母病逝,回家吊喪了。
虞展成問,松淩家在哪裏。
瑤姬說,這得問內務府。
虞展成悻悻地回到鳳凰閣,讓石總管去查松淩的家世。
石總管很幹脆地說:“松淩從小就是個孤兒,是有家中的兄長養大,兄長娶親後,家嫂容不下他,就讓他淨身進宮當差了。”
或許瑤姬在說謊,或許是她根本不知道松淩的家事。畢竟宮裏這麽多人,一個小太監,名不見經傳,瑤姬怎麽會像內務府那樣知道底細。虞展成心中暗道。
“光陸,現在你看怎麽辦?”
“給屬下一些時間,我一定查出是誰謀害殿下。為今當務之急,是不是應該封鎖關卡,發動各地尋找殿下和如姬娘娘的下落?”
“馬上傳令封鎖關卡。你暫時你不用回武關,盡全力找尋子南和如姬的下落。越快越好,有任何消息,随時向我禀報。”
“光陸明白。光陸相信殿下和娘娘吉人天相,他們一定會沒事的,請君上放寬心。屬下告退。”
虞展成無力地擺擺手。光陸倒退着出去了。
青煙和如燕,還跪在書房內等着國君處置。
國君問了宛如在南山牧場的處境。青煙如燕如實的回禀,當然她們刻意隐瞞了子南曾經去牧場看過宛如,只說騎馬的時候,被人暗算,差點喪命。青煙,如燕還說娘娘在牧場一直郁郁寡歡。
虞展成聽後,不禁悱恻,問道:“娘娘,離開牧場的時候,可有什麽話留下?”
“娘娘說,要是她回不來了,讓我們回宛國去。”
虞展成呆愣良久,說道:“你們先下去吧。”
“諾!” 青煙,如燕應聲退下。
室內只剩他一人,他頹然癱倒在席上,一夜之間,事情連發。
一個他最疼愛的兒子,一個他最寵愛的女人,兩個人,都下落不明,生死難料。
雙從的打擊,一時之間,虞展成蒼老了許多。
子南站在廣闊的原野上,亂發飛揚,一身泥污,像一個流浪漢一般,呆呆地看着前方,如一塊斑駁的岩石,莫然于周圍水流的沖擊蕩漾,人群從他身旁流過,偶爾,一匹快馬,快速馳過,一陣氣流掀起的衣袂,像一只蝙蝠無力的翅膀,輕拍幾下,他只是靜靜地站着。
幾日之間,他對自己的國度,感到如此陌生,就像一枚沙粒,被風吹到另一片沙漠,似曾相識的是他的同類,完全陌生的是周圍的世界。
子南看似平靜地站着,卻無法平複內心的紛亂,這麽費力的尋找,卻徒然無功,如果繼續這樣的思路找下去,他可能就得挨家挨戶地敲門找人,這所需要的時間,他耗不起,宛如等不起,宛若也等不起。
他仔細想過各種辦法,最後還是覺得最笨的辦法或許最管用:那就是守株待兔。
那個船家來過那片水域打漁,為了生計,一定還會來,即便那位大叔不出現,從其他漁人那裏打聽到他的幾率遠遠要比現在他這樣東颠西跑來得高。實在不行,他只能報官,發動官府的力量找宛如,當然這是迫不得已的下下策。
想定主意,子南騎着“騰霧”回到他和宛如分開的地方,他就在那片水域二三裏的水域,來回游蕩。見着打漁的小船,就上前搭讪,趁機打聽。
皇天不負有心人!
第三天的時候,他終于在一個行船的小夥子嘴裏得到一點消息。
這夥子常年在水上漂,方圓百裏的人,他都熟絡。
他一聽子南的描述,就說:“你說的不會是,鹑尾鎮的老張頭吧。”
“你認識他,你知道他住哪裏嗎?”
“認識倒談不上,就是面熟,他這人憨憨的,除了喜歡哼個歌,唱個曲,平時半天也蹦不出一句話,你要跟他在一起,能把人憋死。”小夥子笑呵呵地說。
“你知道他住哪兒嗎?”
“我只知道他是鹑尾鎮的人,具體在哪兒我也不知道。”
“那有人知道嗎?”
“老宋跟他走得近,或許他知道,不過老宋好像有幾天沒出船了!”
“他們不出船嗎,生計怎麽辦?”
“一般情況下,不管刮風下雨,我們都在河上晃蕩,但總有例外不是嗎?聽說,天澤城出了大亂子,國君的兒子,被人伏殺了。現在處處都在設警戒查人,老宋頭是鹑尾鎮的裏老,天天忙着協助排查治安,所以就沒時間出航了。”
“真有此事?”
“當然,現在通往四面八方的通道,處處都是關卡,連一只鳥都得驗明正身才能通過。”小夥子誇張的賣弄道。
子南心中暗道糟糕,看來,君父真的對他真格了!
“小哥,你能不能帶我去鹑尾鎮。”子南想到了鹑尾鎮再稍微打聽,一定找到老張頭,他迫切地想知道宛如現在怎麽樣了?
“哎,等等,你看,那艘船,就是那艘船,好像就是老張頭破漁船。”小夥子邊說,邊劃着船,向岸邊剛泊上的一只船靠近。
子南老遠看着那艘船,有點相似,可是在他眼裏所有的漁船,幾乎都是那副破皮邋遢的樣子,看不出太大的區別,船靠近,小夥子,沖着那艘船就喊:“老張頭,是你嗎?”
“誰呀?”應聲出來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長得精瘦精瘦的,臉色暗沉,嘴皮皲裂,想是在河上常年風吹日曬的造成的。
“二張,今天出船怎麽就你,你爹呢?”
“找我爹幹嘛?”
子南不待小夥子回答,縱身一躍,從小夥子的船上,跳到二張船上。船,劇烈晃動幾下,像是承受不住子南那麽用力的一躍。
子南颠簸着上前一把抓住二張說:“你們家是不是來了一個受傷的姑娘。”
“你怎麽知道的。”
“她怎麽樣了,你快帶我去,我是她的親人,為了找他我把沿岸的犄角旮旯都翻遍了。”
“頭幾天,我爹天天在那等,說等一位把姑娘交給他的公子,可是一直沒等到。他跟我說,八成是個沒良心的漢子,丢下媳婦不管了。”
“那姑娘現在怎麽樣?”
“我娘親自給她上山采草藥,天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他。應該沒什麽好多了吧。”
“那你趕緊帶我去見他。”
“那走吧!”二張應了一聲,就撐篙開船,二張的性格跟他爹還真有幾分相似,都是悶罐子。
子南對剛才那個熱心的小夥子千恩萬謝。
然後搭着二張的船,去鹑尾鎮。
子南乘着船,順水向下游劃去,見岸上許多路口,都有衙門裏的人,對過往行人,盤查。
不過以他現在的狼狽樣,別人肯定猜不出他就是曾經氣宇軒昂,傲氣淩然的太子殿下。
順河漂流足足四五百裏,沿路拐了好幾個港汊,來到一個僻靜的小鎮,這就是鹑尾鎮。這是個封閉的小鎮,鎮上雞犬相聞,阡陌縱橫,像一個世外桃源。
二張帶着子南在裏弄裏七拐八扭,來到一座莊口。
二張說:“這就是我家。”
子南跟着他進到院子裏,院子打掃的幹淨整潔,農具,幹柴,雞籠鴨舍井然有序。
“娘,來人了!”
一個體态憨實的中年女人,推開門,出來了。
子南急忙上前,說道:“大嬸,您好,我找那位受傷的姑娘。”
“你是他什麽人?”
“親人?”
“什麽親人?你八成就是個負心漢,多好姑娘,身上還懷着孩子,受着傷,你把她一扔,自個跑得沒有蹤影了。”
“大嬸,你誤會了!”子南正要辯解。
“年輕人,做錯了就做錯了,還狡辯,真是的。”大嬸一臉憤憤地說道。
“是,大嬸,你罵的是。我知道錯了,多謝你這麽多天來,對她的照顧。她現在哪兒?我是來接她的。”
“她走了!”
59所謂伊人 在水一方(六)
宛若和王後在後花園的葡萄架下用早餐。
陽光透過葡萄架,星星點點地灑在案幾上。案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