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愛多·小白兔
6.
兆平澤裸着上身,蹲在老A樓的牆根底下吃一支巧克力味的可愛多。
他剛剛在報亭停留得太久,天又熱,奶油都化開了,糊了他一手。
但這仍舊是他一天中最幸福最有儀式感的時刻。
兆平澤對可愛多的迷之情結貫穿整個少年時代。
那一點甜兮兮涼絲絲的奶油,融化在舌尖的剎那,讓有種他神魂颠倒的錯覺。
在衆多口味中他尤為偏愛巧克力味,在吃的時候不光要舔掉蓋子沾着的巧克力豆,就撕連包裝紙時,紙內側的奶油都要舔幹淨。
他性格擰巴,在很多平常的事情上保持着莫名的自尊心。
例如他可以內心毫無波瀾的當街裸奔,卻不能夠讓人瞧見自己穿了小狗圖案的襪子。
這詭異的羞恥度,致使得他總是躲起來吃東西。吃的時候不自覺地臉紅心跳,呼吸急促,像偷着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他的吃相也的确不大好,屬于嘴上仿佛長漏鬥的那種類型,幾乎吃什麽都掉渣,掉在地上的東西也不嫌棄,撿起來吹吹接着吃。
他并不是那種深淵巨口,但時常心裏沒有逼數,總因為緊張而惦記着要一口吞,故而屢屢翻車,不是塞了一嘴的吃的卻嚼不動,就是強吞下去卡在喉嚨裏咽不下。
今天他倒是吃得很順利,除了糊了滿臉和滿手的巧克力奶油之外,沒有出一點事故。
周生郝吸完一根煙從廁所走出來,一眼便看見了不遠處正裸着上身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幹什麽的兆平澤,不禁愣了幾秒。
這是哪來的暴露狂?
兆平澤擡起頭,嘴唇和下巴上沾滿棕褐色的不明物體。
周生郝回頭瞅瞅廁所,再瞧瞧眼前這暴露狂,頓時感到畫面有些不忍直視,明知道不可能,但大腦就是無法停止聯想。
他決心再抽根煙冷靜下。
“不是。”兆平澤面無表情地解釋,“巧克力。”
“嗯,不是。”周生郝叼着煙點頭。
“真不是。”兆平澤看起來好像是覺得,這個形象還能再搶救一下。
“嗯,真不是。”周生郝擺出‘好好好你說得對但我不信’的表情。
“……”兆平澤陷入沉默。
“沒事的,同學,別想不開。”周生郝吐了個煙圈,心裏明明清楚,嘴上偏故意逗對方,“我知道,你這叫那個啥…行為藝術?哈……”
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到半截,沒憋住,笑了起來,活脫脫一個欠抽的小賤人模樣。
這便是周生郝記憶中第一次和兆平澤打照面的情景。
那時他剛轉來北中上學,對世事一無所知,只當兆平澤是個舉止詭異的怪胎,絲毫沒有畏懼感。
“水房裏挂着的衣服是你的?”他問。
兆平澤沒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手機就振動了一下。
【兆哥,騰爺說晚上要出一批貨,讓你跟着去。】
兆平澤皺了下眉毛,他把手指往褲子蹭蹭,正要打字,一只手伸了過來。
“啧。”
周生郝俯下身食指用刮了一下兆平澤嘴唇上的巧克力奶油,然後将手指塞進自己的嘴裏嗦了一下。
兆平澤渾身僵硬,像被施了咒似的。
周生郝嘗到了這點膩人的甜。
這是他生命中遇到的第二個甜兮兮的家夥——長睫毛,大眼睛,非常好看,非常心動。
和那個一身蘋果香的女人不一樣的是,兆平澤的甜是帶着苦味的,是牛奶與可可粉攪拌在一起的感覺。
然後,周生郝扶着牆幹嘔了一分鐘。
WTF?
兆平澤愕然,低頭瞧瞧一直捏在手裏的可愛多包裝紙。此時此刻,他自己都快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吃的是什麽玩意了。
周生郝邊吐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指縫夾着的煙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他一直發抖,不像是惡心,更像是恐懼,像是一種根植在靈魂深處的動物性本能。
兆平澤愣了好一會兒,不知道該不該碰他,他困惑地盯着他看了好久,試探着開口。
“你……”你不認識我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