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Part.7
輾轉反側了一晚,阿瑄猶憂心惴惴。早上起來四處觀察了一番,确定周圍确實埋伏了不少武功高手。常櫻顯然也感受到了,給阿瑄梳頭發的時候眉尖一直蹙着,不時往外瞟一眼。
邵小草和龍爺爺都沒什麽武功功底,感受不到那些埋伏者的氣息,過得怡然自得。
切菜的時候,阿瑄頻頻出錯,不是切的塊頭太大,就是全部變成了碎末。所以炒菜的時候受熱不均,有的熟透了,有的生澀難吃。
邵小草大口夾了兩筷子,忍不住臉一苦,吐了出來:“阿瑄姐姐,這菜能吃嗎?”
阿瑄呵呵笑着,夾了一筷子喂到嘴裏,就這樣有滋有味的吞了下去,什麽怪味都沒有品出來。邵小草目瞠口呆看了一會,從餐桌上跳下去,跑出鋪子。不到半個時辰的光景,他帶進一個人來:“章奶奶,今天還是要麻煩你做飯了。”
此章奶奶正是燒餅攤的章大媽,只是這兩年她一個遠房的侄子有了大成就,考上了進士,去帝都做官。一般官員為了彰顯自己的福澤恩厚,總會特別回顧自己一些貧困遠親,給予物質上面大大的支持。章大媽被他回憶起來,張燈結彩送來百兩銀子,派了人百般勸說不要再開燒餅攤子,拿着這些錢好好過下半輩子,省得給門第抹黑雲雲。章大媽雖然舍不得那火爐,為了祖上光輝咬咬牙關了門鋪。後來與邵小草交好,時不時過來做做飯,雙方都享受得很。
章大媽進門來,看到阿瑄,慈祥的臉上堆滿笑容:“這位就是你說過的新來的做飯的姐姐吧?小姑娘長得真好看,水靈靈的。”
阿瑄張着嘴巴,一口菜卡在那裏,不上不下,顯然又是呆了。
邵小草深以為丢人,語重心長道:“唐阿瑄,把你的菜咽下去,別吃了,真丢人。”
章大媽卻驀地激動了,大步跨到阿瑄跟前,拉着她的手好好打量一番,然後眼睛裏面蓄了淚光:“阿瑄丫頭,真是你啊。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吧?看你瘦成了什麽樣子,等會大媽去做點好吃的,給你補補身子啊。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可不能把身體搞垮,要不等你到了我這把年紀,都不得安生的。”說到最後抹抹眼睛,心中的驚喜太甚,讓她哽咽許久說不出話,只好在圍裙上蹭蹭手,跑到廚房做起飯來。
阿瑄心裏頭自然也是感慨,她原最怕遇見這些人,如今全都見着了。出乎意料的是大家對她當年的不辭而別都沒有什麽怨言,反而因為她的歸來誠心喜悅。這讓活了十幾年的阿瑄生平第一次打心底油然生出自豪的感覺。
阿瑄不顧多想,也跑到了廚房,像當年那樣往章大媽身上蹭:“我要吃燒餅。章大媽,我在外面吃過好多燒餅,可是沒有一個人做的比你的好吃。可想死我了。”
“好好好。”章大媽身上的母性光輝大放異彩,不顧廚房條件有限,真還做出來一大盤燒餅,滿滿的肉餡,香噴噴的不曉得有多麽爽口。一端出來,連素來矜持的常櫻都吃紅了眼,直呼好吃。
章大媽樂呵呵看着這一幫人,覺得自己的人生價值得到了實現,滿足的笑得合不攏嘴。
唯一不滿的大概就是邵小草,他沒長牙之前,章大媽倒是做燒餅的。只是他長牙後,家裏發生那麽大的事故,章大媽正好洗手不幹,他竟從來沒有嘗過這手絕活。不滿的甩小性子,等着阿瑄他們過來哄自己。可是等了半天,大家都忙着吃燒餅,這會竟然沒一個人注意他。他不滿的拿起筷子往燒餅上面戳去,一下戳出幾個圓洞,飽滿的肉餡得以釋放,散發出極其誘人的噴香。他忍不住撿起來吃幾口,越吃越收不住。等他吃好了,也就忘記了自己因此生過氣了。
吃飽喝足,阿瑄被章大媽拉着将她離別後發生的種種事件。
Advertisement
邵小草和龍爺爺頗為新鮮的搬來凳子,認真聽着,不時品頭論足一番。
章大媽更是時時被阿瑄提水桶之類的壯舉驚得大叫,捂住阿瑄的手長籲短嘆幾聲“我的兒受苦了”,一對老眼裏不停溢出淚來。
常櫻也是從來沒有聽她提過這些苦事,聽得一驚一乍,看向阿瑄的眼裏崇拜越來越深。
就這樣講了一個下午,直到夕陽斜下,章大媽才意猶未盡去做了晚飯,吃罷了依依不舍離開,嘴裏直說明天再來。
等到一行人全部洗洗睡了,阿瑄才靜下心來。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用心感受了一下院子四周,慕容府派來的人還敬職敬業守在外面。想到或許現在辛府已經受到重重壓迫,她的心揪得緊緊的。就算印興不是印興,他叫辛吉。可是阿瑄想不通,這跟他們兩個人的交情又有什麽關系?他們認識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傷害過她,反而每每在她身陷囹圄之時,義無反顧伸出援手拉他一把。她自問自己沒有什麽可以利用之處,辛吉這樣對自己,定然也是存了誠意的。
實在是坐立不安,她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院子裏面閑散。
夜朗星疏,涼風習習。阿瑄情緒安靜了一些,舉措又遲疑了。
自己現在應該做些什麽?去找辛吉?可是……已經答應了慕容白。就這樣待在糖果鋪子安心睡覺?她眼睛一閉上就仿佛可以看見辛府被滅門的樣子,頓時覺得自己哪樣做似乎都是沒心沒肺的表現。
院落角落處依稀有潑水的聲音,阿瑄慢慢踱過去,星光下一個白須老者正提着水壺往地上倒水。感覺到聲響,回頭看看,笑笑:“瑄丫頭,還沒睡?這些茶漬直接倒了可惜,我就用來澆灌花朵,可以讓他們汲取點營養。”
“龍爺爺。”阿瑄展顏,“四年來辛苦你了,小草多虧你照顧。”
龍爺爺笑得祥和:“我這把老骨頭,能做點什麽?四年裏還是仰仗印興那個孩子的照顧,不然我哪裏能事事辦得周到?”
阿瑄怔然:“呃……印興他,這些年是怎樣幫助我們的?”
龍爺爺習慣性捋捋胡須,柔柔的光澤泛着,慢吞吞陳述下來。
從印興幫龍爺爺搬米糧,買食鹽,打醋打醬油。到他們生病時他為了藥材四處奔波……
“這是個好孩子。”龍爺爺以一句簡單的話總結完畢,收拾好了東西,往鋪子外面走。他晚上向來不在糖果鋪子過夜,常常東西收拾好了就離開回家,天染白的時候飄然進來。不熱不鬧占據着一個不顯眼的位置,卻是那個最永恒光亮的存在。
直到他完全湮沒在黑暗中,阿瑄愣神片刻,終于下了決定。
要避開暗衛不是一件特別簡單的事情,但也不會太吃力。阿瑄小心避開那些人的注意,一路小跑溜到辛府。辛府裏面已經是火光漫天,四處噪雜,到處都是奔跑尖叫的人群。
阿瑄傻眼了一會,咬咬牙沖進了辛府。
——◇——◇——
小森小心看了慕容白一眼,小聲道:“少爺……她……”
慕容白的面容在火光裏顯現得不太清晰:“由着她。”
聲音已經冷到了極致。
小森默默俯首,淡淡看着奔跑的人群,同樣面無悲喜。
“小森。”慕容白胸膛輕微起伏兩下,冷冷吩咐,“告訴他們,一個活口都不準留。……派人跟蹤她。若是丢了傷了,要你們的腦袋!”
“……是。”小森面上閃過一絲遲疑,但還是迅速答應,快速退下去吩咐其他手下去了。
——◇——◇——
辛府太大,阿瑄四處瞟了一圈,很快鎖定了方向——同樣也是人群所擁堵而去的地方——書房。
人雖多,但并不妨礙阿瑄一陣影神不知鬼不覺晃進去。門竟然沒有關,只是阿瑄剛剛落腳,就有幾柄長劍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面,門随即關上,她被挾持着往一個方向走。
印興,或者更準備的說是辛吉,正站在背對着門的地方,靜靜凝視着牆壁上懸挂着的一幅畫。青山綠水,再也清淡寫意不了,他卻觀賞得很認真。
有下人禀報:“少主,一個女刺客闖進來,已經被拿下了,你看是不是……”
阿瑄看不見辛吉的臉,只看得到他烏黑的後腦勺。然後聽見他淡淡發令:“扔出去。”
還沒使勁,就已經被幾個人牢牢押住往一面牆走過去。領頭那個人扭轉了一盞燈的方向,又往地上跺跺腳,那面牆就從中間拉開一道縫,露出裏面的猙獰景象來。只見幾個手腳被捆綁住的人正瑟瑟關在裏面,幾把長刀自動上下來回切割,那幾個人眼裏盛滿了絕望,身上更是處處傷痕。
原來那個傳說,不是假的!
凡是膽敢來辛府作祟的人,都會被剁成肉醬做成燒餅,反寄回給家人!
阿瑄驚恐之餘,已經被架了起來,幾個人手中使力,欲把她往裏面扔。阿瑄吓得哇的一聲亂喊起來:“你們放開我,我是來找人的!”
沒人理她,拽她的力量更大。她仗着好歹也挑了這麽多年的水的功底抵死不從,對這些人又是罵爹又是罵娘的。
終于,須臾過後,拉着她前進的力道消失了。辛吉臉上蒙着半面黑布,只露出一雙眼睛,壓低聲音問道:“你來找何人?”
怎麽,蒙上面我就不認識了?阿瑄頭一回覺得辛吉幼稚。歪歪頭:“找你。”
辛吉目光冰涼:“我不認得姑娘,想必你走錯地方了。”罷了命令周圍的人,“把她送出去。”
手上又多了股勁拽她,阿瑄心裏發毛,使勁掙開,一把扯下辛吉臉上的黑布:“辛府少主相貌不錯,何必蒙着臉呢。連你的侍衛們都敢展露他們的姿色,怎麽你就不行了?”
周圍幾個五大三粗的老爺們頭一回被人冠上‘姿色’這樣的形容詞,一時尴尬的不好意思再死死拉着阿瑄了。
辛吉斂着眸子偏頭默了一默,大概是覺得自己剛剛的舉動的确幼稚得不行,嘴角微微勾起:“你找的人不是我。”
“不是你,也是你。”阿瑄說。
“你怎麽知道……”
“慕容白告訴我的。”阿瑄直言不諱。
辛吉了然笑笑,燭光抖動,将他倒映在牆上的颀長身影拉得更加修長:“是了,想必他也告訴了你要離我遠一些。你這個時候應該是在糖果鋪子香甜的睡覺,而不是跑到這裏來見我。”他聲音柔和,低低喚了一聲,“印興。”
領頭那個扭動燈盞的白衣人默默站了出來,同樣的俊秀和冷然:“是,少主。”
面對阿瑄:“這位姑娘,得罪了。”
阿瑄抽出匕首,攔住了印興砍向她的一記手刀,嚴肅認真道:“你若是再敢偷襲我,我便毫不客氣跟你打起來。”
印興踟蹰兩下,默默站到辛吉身邊接受懲罰。外面的喧嚣聲更甚,不斷有流劍穿過紙窗射放進來,将裏面的燭火抖動得更加劇烈。辛吉終于無奈笑了笑,眼裏又蔓延出她熟悉的暖和溫度:“罷了,随着我來吧。”
他這聲音一出,外面的人正好齊心攻門。阿瑄覺得腳下一空,手被緊緊攥着,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嘿~
順便默默求個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