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沈昱确實喜歡顏楚音, 這是真的。
早先他們第一次互換時,沈昱見到了一個和傳聞中截然不同的顏楚音,他那時就挺喜歡顏楚音的, 心裏還想過要是家裏能有這麽一個弟弟,那也挺好。
後來随着他們的接觸越來越多, 沈昱對顏楚音的喜歡也與日俱增,而且不再是單純的對弟弟的憐愛, 還多了對平輩的友愛, 又有對至交好友的珍愛等。
老天爺作證, 沈昱說喜歡顏楚音的時候,真沒什麽暧昧的心思。可顏楚音的手愣是按在沈昱的大腿上忘了收回, 便無端地生出了幾分暧昧, 叫人心慌。
偏偏心慌的好像只有沈昱, 顏楚音什麽都沒察覺到。
沈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顏楚音嚣張得意地笑了起來。這位頂頂驕傲的小侯爺, 就像是一只精貴的越鳥, 恨不得将漂亮的尾巴翹到天上去。他越發湊近了沈昱, 一邊觀察着沈昱臉上的表情, 一邊不知羞地說:“哈哈哈算你有眼光!”
沈昱:“……”
沈昱不自在地後仰, 又扯了扯自己搭在腿上的衣服下擺。其實他真正的目的不是為了扯動衣擺,而是想通過這個動作, 提醒顏楚音趕緊把那只手拿開。
顏楚音感知到了布料的牽扯,确實擡了一下手。
但是很快的, 他的手重新按了下來。這次按的地方比剛剛那次還要敏感。沈昱只能刻意去忽略那種觸感,板着臉胡謅:“你再這樣, 我就不喜歡你了。”
“不行不行不行!”顏楚音急得不顧沈昱掙紮使勁去捂沈昱的嘴, “說過的話怎麽可以收回呢?你不是君子嗎?君子一言驷馬……八馬都難追, 知道不?”
馬車其實走得很穩。但架不住顏楚音要鬧騰。
動作幅度一下, 他整個兒摔在了沈昱懷裏,一張臉正好埋沈昱胸口。
而沈昱被那突然而至的力道帶得往旁邊倒了一下,腦袋磕在了馬車壁上。顏楚音吓了一大跳,唯恐把沈昱好聰明好聰明的腦袋磕壞了,趕緊伸手去揉。
……
等馬車到了目的地,兩人不得不多花了一點時間去整理儀容儀表,還重新梳理了頭發,才從車上下來。不知道的呢,還以為他們倆在馬車上做什麽了。
二驸馬每月大約有一半的時間住公主府,另一半時間住賈家。
這兩天正好都住在公主府。
他出門買了一些糕點。想了想,又繞道去西城,那邊行商多,所以好玩的東西也多。二驸馬從街頭逛到街尾,買了好些新奇的小玩意兒。其中有一個小盒子,看上去平平無奇的,但只要轉動盒子旁邊的那根杆子,就會有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鳥從盒子裏跳出來。盒子包括其中的小鳥都是木頭做的,價格便宜。
二驸馬和攤主商量,能不能按這盒子做個類似的,把小鳥替換成貍奴。二公主想養一只貍奴很久了,但曾經有兩次摸過貍奴就生病,所以不能給她養。
攤主說付了定金就給做。
二驸馬低頭掏錢的時候,便有人迎了過來:“好巧啊,二表姐夫!”
顏楚音笑着說:“既然遇到了,我請表姐夫喝喝茶吧。”
二驸馬在心裏嘆了一口氣。雖然當了驸馬,但其實他是很不願意和宗室打交道的。二公主身體太弱,他只想安安分分過日子,不巴結誰,也不得罪誰。顏楚音身為公主子,只能算半個宗室,但他身上的皇寵卻蓋過了宗室所有人。
顏楚音已經做了邀請,二驸馬便知道不好拒絕。正好前方不遠有家茶樓,就主動提出去樓中一坐。又見顏楚音與一人并肩而立,二驸馬眼中略有好奇。
“這是我好友沈昱。”顏楚音笑着說。
他還想要繼續往深了介紹,什麽太學四公子之首啦,什麽丞相之孫啦。然而不等他說出這些,二驸馬就點了點頭,了然地說:“原來是沈公子!幸會!”
原來新樂侯果然與沈公子交好,這是真的!
上茶樓要了一個包間,小二在一旁等着吩咐,看客人是想要來點什麽樣的茶,配以什麽樣的糕點。二驸馬看向顏楚音。顏楚音卻看向沈昱:“你點吧,茶葉這東西,我向來沒什麽偏好。你喜歡喝什麽就點什麽,點心也随你哦。”
二驸馬心裏立刻閃過了一些不合時宜的念頭。
原來新樂侯果真愛重沈公子,這也是真的!
沈昱沒和顏楚音客氣,這會兒正值夏日,他點了一壺柘榮的白茶,點心的話就按照平日裏的觀察揀着顏楚音愛吃的點了幾樣。二驸馬随後點了壺花茶。
顏楚音的手藏在桌下,忽然按了一下沈昱的大腿。
沈昱:“!!!”
顏楚音給沈昱使眼色。看來二驸馬和公主相處得不錯。二公主一年四季都要吃藥,胃口自然不怎麽好,随着她年齡慢慢增長、病情漸漸減輕,太醫便酌情減少了藥量,改從食物入手,一年四季配以不同藥膳,再以花茶作為輔佐。
二驸馬應該是經常陪着公主吃用的,所以也習慣喝花茶了。
顏楚音開門見山地說:“我對賈家一直觀感不好,以至于早先知道皇舅舅給你和二公主賜婚了,心裏還犯嘀咕呢……但如今想來,都是我狹隘了。皇舅舅一腔慈父心腸,要是表姐夫你是和賈成天一樣的人品,那不管德妃怎麽求,皇舅舅都不會下旨賜婚的。是我的錯,我早應該把你和賈成天分開看待的。”
他真的不怕得罪人!這話很不好聽,但他就是說得理直氣壯。
二驸馬都愣住了,早聽說新樂侯為人嚣張,但也沒料到他能這麽莽!
顏楚音又說:“賈成天得罪我了。他這回好不了了。”
二驸馬苦笑:“我……其實我……”
沈昱不緊不慢地斟了一杯茶,推到顏楚音面前,見顏楚音乖乖端着喝了,才說:“二驸馬,你若是信得過新樂侯,這樣一個難得的機會,就別錯過了。”
瞧瞧沈昱,明明是他和顏楚音想要利用二驸馬來對付賈家人,卻偏說是他和顏楚音送了一個難得的好機會給二驸馬,倒是顯得二驸馬要欠他們人情了。
二驸馬怔怔地看着沈昱。
沈昱心說,皇上确實有慈父心腸。大驸馬錢馳月是精挑細選,二驸馬自然不會是胡亂指的。萬萬沒有想到,二驸馬賈成雲竟然是一個随遇而安的性子。
也是,他如果滿心仇恨、性格孤僻,一心想要把賈成天和賈成天的娘踩在腳下,二公主絕對不會下降。皇上不可能讓自己的女兒淪為別人複仇的工具。
但再随遇而安,二驸馬也有在乎的人或事吧?他必然在意他的母親。
在他的內心深處,他真的沒有想過要報複嗎?
不過是無可奈何罷了。
許是在書香裏熏多了,沈昱平日裏總是一副溫和的模樣,當得起“溫良如玉”四個字。但他不笑的時候,眉目間似乎又透着一點點冷酷。他神色淡淡地說:“聽說大驸馬前些日子接了母親去公主府上,如今越發把公主府當家了。”
二驸馬聽得心裏一動。
大驸馬的母親是繼室,嫁入錢家那麽多年,從來沒掌過家事。他們母子倆顯然早就和錢家離心了。這會兒趁着大公主有孕,大驸馬直接以此為借口接母親入府。公主金枝玉葉,皇後在宮中又不能時時陪着她,驸馬親娘以長輩身份陪在公主身邊,這都是應有之義,也有為君分憂的意思,誰也說不出不是來。
雖然公主身邊不缺各樣能幹的嬷嬷,但嬷嬷能和長輩一樣嗎?
等公主生完了孩子,又能以照顧月子為理由;待出了月子,能以孩子年紀太小,公主沒什麽經驗,需要長輩多多看護為理由,繼續留驸馬的親娘住着。也就是說,大驸馬這回接了親娘去公主府,他娘基本上就同等于徹底住下了。
錢家以前沒有重視過大驸馬母子,以後也別想再拿捏他們。
而顏楚音知道更多內情。其實錢氏這些年已經習慣了吃齋念佛,她去了公主府,也是另僻一院子獨居,吃穿用度無一不好,每日見兩眼兒子,剩下的時間都在佛前為公主腹中的孩子祈福。雖說是在兒媳婦手裏讨生活,但日子過得比在錢家自在多了。她呢,也珍惜這樣的日子,自然不會做一些讨嫌的事情。
但這個方法卻不适用于二驸馬。
雖說二公主放棄了生育,但她身體差,二驸馬親娘可以借口去照顧她。但真找了這樣的借口,信不信賈夫人和賈老夫人直接樂颠颠地住到公主府去?哪裏還輪得到驸馬親娘?尤其是賈老婦人,那是德妃親娘,幫忙打理二公主府,豈不是更加名正言順?如此一來,不僅做不到和大驸馬一樣,反而更惡心人。
二驸馬大約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嘆了一口氣。
屋子裏沉默了下來。這種沉默有時也是一種“壓迫”。
估摸着時機差不多了,沈昱忽然說:“賈家……二驸馬,并非在下危言聳聽,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父親那個兼祧……它其實并不合乎家情,也不是特別合乎國法。這事若不謹慎處理,日後說不得要連累德妃娘娘面上無光。”
二驸馬:“!!!”
“這事吧,現在瞧着好像是沒事。但若賈家日後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你們已經得罪新樂侯了)……有人要報複的話,這都是現成的把柄。”沈昱輕笑了一聲,仿佛很是為二驸馬擔心的樣子,“這些話本不該我說的,但新樂侯稱你一聲表姐夫,我便提醒你一句。莫怪我多嘴。都是看在新樂侯的面子上。”
別誤會啊,我可不是針對你們賈家。
我只是想要幫助新樂侯的親戚而已,也好不負我與新樂侯的情誼。
就當我是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