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顏楚音決定第一個要踩的就是賈成天。
在被抓的那群人裏頭, 賈成天的家世不算高,顏楚音之所以挑中他,真不是因為特意挑了一個軟柿子捏。哪怕是地位最高的宗室子和公主子, 顏楚音怕過他們嗎?無論和誰比拼家世——即便是六皇子——顏楚音從來都不帶怕的!
他之所以選中賈成天,只因為最厭惡的就是賈成天。
皇帝舅舅說, 世間很多事情都逃不過一個“利”字。沈昱說,若想徹底幹掉某個人, 一定要先搞清楚他的仰仗之物是什麽。顏楚音心想, 賈成天仰仗的無非是宮裏的德妃, 只要德妃不那麽糊塗得總是拿他當個寶,他就什麽都不是!
“德妃……嗯, 德妃再糊塗, 她也不能看重娘家多過自己的子女去吧?所以想要改變德妃的看法, 就要從二公主和三皇子處下手……三皇子哥哥肯定站我這頭。賈成天那個人品, 我不信三皇子哥哥能看得上。”顏楚音很像那麽回事地分析起來。別說三皇子根本沒有野心, 不曾想過要發展什麽勢力。就算他有野心, 也不能仰仗賈成天這種人啊!三皇子對于賈家幾乎是沒什麽感情的。
“只二公主有些麻煩, 她畢竟已經下降賈家, 要是賈家整個兒敗了,倒是叫二公主臉上無光……”顏楚音忽然搖起了頭, “不對不對,公主畢竟是公主, 公主的臉面都是天家給的,關賈家什麽事了?大不了就換一個更好的驸馬!”
只是二公主身體不好, 受不起太多折騰。
最好還是別驚動二公主。
算了, 便宜賈家了。
顏楚音計上心來:“未免二公主受驚, 還是把二驸馬單拎出來好了。二驸馬是二驸馬, 賈家人是賈家人。踩賈家人的時候順便擡一擡二驸馬……即便事後德妃想要鬧到皇舅舅那邊去,我也有話說。我哪有對德妃不敬?看我和二驸馬不是相處得挺好麽?等等,這種情況……好像都不需要我自己動手了……”
沈昱極擅長借力打力。
如果是沈昱的話,肯定不會為了對付區區一個賈家髒了自己的手。想想賈家那堆破爛事兒吧,顏楚音不信二驸馬賈成雲對賈成天這位賈大爺毫無芥蒂。
所以,為什麽不讓二驸馬去對付賈成天呢?
對于德妃來說,當兩個侄子鬧得不可開交,而她只能保其中一個……呵,她肯定會保二驸馬。侄子再重要,難道還有親女兒重要?保驸馬就是保女兒。
“完美啊!”顏楚音克制不住地偷笑起來。
他又召來一位侍衛,叫他去打探賈成雲。打探消息是需要時間的,顏楚音拎着糕點就去找二皇子了。他還沒忘了正事,得幫着二皇子整理科舉舊卷啊!
這日,太學快要放堂的時候,同窗中有個“包打聽”忽然湊到沈昱面前。
“新樂侯今日差點出事了。有人故意從二樓丢下來這麽大的一個花瓶,沖着他腦袋砸過去……好在一位小二反應及時,把新樂侯護住了。”包打聽說。
沈昱的臉瞬間黑了下來,一把抓住包打聽的胳膊:“新樂侯如何了?”
“新樂侯沒事。有小二護着,花瓶沒砸到他。哎,聽說那可憐的小二被砸得頭破血流,特別吓人,被平國公府拉走治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
“新樂侯果真沒事?消息從哪來的?”沈昱追問。
“理應沒事的……吧?”包打聽有些遲疑,又改口,“估計有點懸。那麽大的花瓶猝不及防地砸下來,就算死裏逃生,心裏肯定吓得夠嗆。從後廚那裏聽來的。負責采辦的那位管事,今日上午不是采買香料去了麽,是他親眼所見。”
聽到這裏,沈昱哪裏還忍得住,都來不及去找好友邬明了,直接對包打聽說:“你幫我去和夫子請個假……我先走了。”說着,他拔腿就往馬棚那邊跑。
沈昱平日裏都是坐馬車上下學的。去馬棚的路上,他就已經在心裏做好了決定,馬車太慢了,不如直接解了馬,騎去平國公府,也好早點見到顏楚音。
然而,到了馬棚子裏一看,一架熟悉的馬車正停在那裏。
顏楚音下了馬車,乖乖地站着,被一群太學的老夫子們圍着,似乎在聽夫子們說話,時不時地還回應一兩句。遠遠看到沈昱來了,顏楚音眼中猛然迸出驚喜的光芒——快來解救我啊,快快快來,夫子們太愛我了,我承受不住啊!
沈昱:“……”
他下意識先将顏楚音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确定沒看到什麽不妥的,心髒才落回原處。早知道流言不靠譜,他今日竟然也被不靠譜的流言坑害了一回。
顏楚音那是那個顏楚音,活蹦亂跳且鬼靈精怪。
因為還沒到放堂的時候,沈昱少不得要向夫子們解釋自己為什麽逃學了。
聽得夫子們一個個面容失色。
顏楚音安慰大家說:“沒砸到我……真的沒有砸到……誰幹的?除了霍素那幫人,還能有誰呢?也許是嫉妒我近來領了差事吧。沒事,我真的沒事。我身邊還帶着護衛呢,直接命護衛将他們抓了起來,叫大理寺把人都帶走了。”
夫子們一個個聽得義憤填膺,沈昱也是。
顏楚音向來有什麽說什麽,寬容大度這個詞語就和他無緣。問及這事是意外還是什麽,他直接說:“霍素他們就是故意的!就不說他們的人品如何了。你們想啊,酒樓開門做生意,屋子裏的擺設都是有講究的,花瓶肯定不可能擺在窗口,叫人不小心碰着了就會砸下來……只能是他們故意捧了花瓶砸我。”
太學的夫子們“愛”顏楚音,不僅因為科舉舊卷,還因為昨日“顏楚音”挽回了沈昱的名聲。這會兒聽說顏楚音遭此人禍,他們心裏別提有多火了。正好昨日陷害沈昱的人還沒有被抓到,兩廂怒火一疊加,全沖着霍素那幾個人去了。
夫子們當即就決定要幫顏楚音讨回公道。
他們的官職雖然不高,但各個桃李滿天下。
論起人脈來,少有人能比過他們去。在太學教了這麽多年書,誰還沒幾個仕途暢達的得意舊徒呢?叫這些舊徒幫忙做些違法亂紀的事,那可能行不通;但現在霍素那些人有錯在先,找舊徒幫新樂侯伸張下正義,還不是容易得很?
“炎盛啊,你帶着新樂侯先回吧,喝點壓驚的湯藥,今晚好好睡一覺。”資歷最深的那位夫子一臉慈祥的說。等明日早上起來,就能看到一些人倒黴了。
沈昱就拉着顏楚音向夫子們道別,然後坐上馬車離開了太學。
顏楚音正襟危坐。等馬車駛出太學的範圍,他長長出了一口氣,立刻換了坐姿,放棄形象地歪在了靠墊上,嘆息着說:“夫子們太熱情了……我打小不讨夫子喜歡,唯獨最近這段時間被他們高看一眼。老實說,有點不習慣啊。”
沈昱問:“那花瓶……”
“沒事沒事真的沒事。”顏楚音動作幅度很大地亂舞了幾下,以此來表示自己沒被砸傷,“我特意跑去太學等你放堂,主要是想叫你陪着我一起算計人。”
“好!”沈昱一口應下。
“我還沒說要算計誰,你就應了。”顏楚音嘿嘿嘿地笑了起來,絲毫沒注意自己領口開了,露出了裏面的中衣,“那幫丢花瓶的人裏頭,有一個叫賈成天的,我最厭惡他了。他是德妃的侄子……他家裏特別惡心……我跟你說……”
顏楚音打聽到二驸馬賈成雲出門去了點心鋪,打算帶着沈昱去堵他。
“讓用二驸馬來對付賈成天?”沈昱問。
“對啊,我這個主意不錯吧?”顏楚音洋洋得意。
沈昱立刻在心裏思量起來,二驸馬會是什麽脾氣性情,見到他時該用什麽話術,如何許之利益,又如何确保二驸馬一直在他們掌握之中,不會失控……
顏楚音雖然得意,卻也沒忘了沈昱。他們武勳都是實心眼(?),絕不會做冒領他人功勞的事。顏楚音兀自美了一會兒,把手搭在沈昱大腿上,整個上半身忽然湊近沈昱:“我都是向你學的!你教的借力打力嘛,我學以致用了。”
顏楚音手心的溫度有些高,沈昱覺得被他按住的地方一下熱了。
沈昱不自在地動了一下。
顏楚音沒有發現絲毫不對。他向來思維跳躍,這會兒不知道想了些什麽,又說:“這麽算起來,你也是我夫子了。嗯,你确實當得起夫子這個叫法。沈昱你真是一個好夫子!”不僅是我夫子,還是曹錄、婓鶴、蔣陞他們的夫子。
沈昱腦海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顏楚音笑眯眯地看着沈昱。
沈昱說:“那你前面有句話說錯了。”
“哎?”哪句錯了?
“你說你打小不讨夫子喜歡。”沈昱輕笑一聲,“說錯了。”
顏楚音心道,沒說錯啊,他在上書房的那半年,對于他和夫子來說,都是災難,後來去了國子監也……等等!顏楚音慢慢反應過來了,瞪眼看着沈昱。
沈昱覺得大腿上被顏楚音按住的那塊地方,溫度越來越高了。
仿佛要燒起來似的。
他越發不自在了。
顏楚音恍然大悟:“你是說,你喜歡我?”
不等沈昱說什麽,顏楚音又一臉得意地将疑問換作了肯定:“你喜歡我!”
沈昱:“……”
雖然他确實是這個意思,但……顏楚音你什麽時候把手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