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飛來橫醋
陸曦尋最近有了一個煩惱,鬧得她十分頭疼。
走馬上任的新知府劉大人有一個獨子,叫劉莽,屢試不第,二十出頭了還整天無所事事,專與地痞無賴勾結成夥,四處玩樂,作風纨绔。東京何等繁華,紙醉金迷,劉莽自是坐不住,一點都不同情老爹被貶降職,反而欣喜天助我也。
劉家來了沒幾天,劉莽就把東京的東西兩市逛了個遍。一日,他正好路過小茶樓,便進去喝茶,正好聽見了陸曦尋的彈唱,心生好奇,又正好下樓時瞅見了陸曦尋的模樣,如此便一見鐘情,一面傾心,從此對陸曦尋展開了瘋狂的死纏爛打。
陸曦尋最開始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把送來的禮一一退了,退得煩了,也就懶得理了,可沒想到劉莽見此非但不知難而退,反而愈挫愈勇,竟然跟蹤起她來,不時地出現,邀她去喝杯小酒吃點小菜什麽的。
陸曦尋一向說話不留情面,冷言冷語地刺了回去,誰知道劉莽一急,竟然說:“你知不知道我爹是知府?我告訴你!我家還有親戚在龍都做大官!我就不信收不了你!”
陸曦尋恨不得殺了這個飛揚跋扈的少爺了事,但新知府剛上任,若東京立馬又死了知府他兒子,肯定會有人起疑。
她回想着平時看周圍的女子是如何拒絕別人的,于是幹脆冷冷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劉莽笑道:“陸姑娘別開玩笑了,據我觀察,你根本不與什麽男子來往,還是乖乖跟我去知府府上吧!”
“你不相信便算了。”
“好吧,那你報個名上來?小爺我去收拾收拾他!”
陸曦尋心裏一陣煩躁,開始想自己身邊有誰能來幫忙做擋箭牌。見劉莽離她越來越近,她自做了半鬼來第一次如此心急。
“是國靈侯……”陸曦尋想到蕭陵的冷臉,不禁打了個寒顫,“……的師兄。”
“噗——”林臻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咳得來久久緩不過勁來,桃花運來得太突然,砸得他措手不及,“咳……咳……你就這麽把我當擋箭牌來用了?”
陸曦尋示意他噤聲,“噓,這件事千萬別讓蕭陵知道了。”
“為什麽?”
陸曦尋深吸一口氣:“我現在還是個半鬼,還不想變成個全鬼呢。”
“……”林臻心想蕭陵也沒那麽兇神惡煞吧,“于是那個流氓……呃劉莽信了?”
陸曦尋竟然臉色一變,嘆了一口氣。
那劉莽再玩世不恭,也是知道國靈侯位高權重,哪裏是他能招惹得起的,所以聽到陸曦尋說出國靈侯三字時,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心裏打起了退堂鼓,結果又一聽,不是國靈侯,頓時松了口氣。
林臻聽到這裏,氣道:“不是蕭陵又怎麽了?侯爺的師兄也是他得罪得起的?”
陸曦尋趕快把他按了下來,天知道炎譯走了以後蕭陵有沒有換個眼線埋在小茶樓裏,要是被蕭陵聽了去,她還不是只有死?
她道:“這個無賴,也不知道他那厚臉皮是怎麽練出來的,搞得我現在都不敢出下茶樓了。”
“怪不得今天你竟然托人來蕭府找我。”林臻恍然,“你打算怎麽對付他?”
陸曦尋盯着林臻,“還要請林公子幫忙。”
“……”林臻可不打算說有話直說有求必應,“在下忽然想起還有事,先告辭了。陸姑娘,下回再見。”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陸曦尋化作一縷青煙,下一秒便出現在了門前,死死地擋住門,不準備放林臻出去:“林臻,你要是不幫我,下回再見,我就是劉府的小妾了!”
林臻道:“恭喜陸姑娘賀喜陸姑娘,我和蕭陵一定會送一份大禮,就算為陸姑娘做嫁妝了吧。”
“哼,你要是不幫我這個忙,我就寫信到林家莊在你師父面前告你一狀,說你始亂終棄!”當然,最後很有可能是蕭陵搶在林師父收拾林臻前把她給結果了。
但這一招對林臻顯然有用,林臻驚道:“你胡說八道!”
陸曦尋挑眉:“我們可以走着瞧。”
林臻又坐了下來,無奈道:“好吧,你說,我該怎麽做。”
一個時辰後,林臻和陸曦尋走出了小茶樓,光明正大地走在了街道上。
果然還沒走出一條街,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滿含笑意的男聲:“曦尋,好久沒在街上看到你了。”
陸曦尋朝林臻使了一個眼色,兩人同時轉身,俱是一驚。
倒不是因為看到了王莽,而是竟然看到了蕭陵!
蕭陵穿着深藍色的長袍,面無表情,但陸曦尋卻從他的眼中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她暗嘆,真是出門沒看黃歷,天亡我也!
站在蕭陵身旁的身着黃色衣服的男子便是劉莽,他向前一步,笑道:“曦尋姑娘,我正和侯爺說起你呢,你就別騙我了,乖乖準備進府吧,不會虧待你的。”
陸曦尋的臉白了白,卻聽見林臻道:“這位便是劉公子吧?”
劉莽這才注意到林臻,有些戒備,“你是……?”
林臻道:“在下林臻,是國靈侯的師兄。”
陸曦尋:“……”
劉莽:“……”
蕭陵微微一笑:“師兄,陸姑娘終于覓得如意郎君了,讓我們一起來為她慶賀吧。”
誰知林臻不知形勢已變,還按着陸曦尋給的劇本發展,一臉嚴肅地對劉莽說:“劉公子,陸姑娘不能嫁給你。”
“哈?為什麽?”
陸曦尋伸手抓林臻的衣服,想要阻止林臻說出下面編好的臺詞,可惜林臻渾然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竟一把握住了陸曦尋扯他衣角的手,正兒八經道:“因為,我和陸姑娘兩情相悅。”
陸曦尋感覺自己都要魂飛魄散了,都不敢往蕭陵那邊看。
劉莽驚愕:“可……可侯爺說這事兒是假的啊!”
蕭陵也笑容一僵,望着林臻:“師兄,你沒必要為陸姑娘撒謊。”
林臻道:“嗯,我瞞着蕭陵的,他并不知情。”
劉莽已經傻在一邊了,沒想到陸曦尋說的竟然是真的,方才他與蕭陵談話間了解到蕭陵對他師兄可謂極其敬重,招惹他師兄不就等于招惹了侯爺?
而蕭陵就像是大冰塊一樣,在炎炎夏日之下嘶嘶地冒着寒氣。
事後等劉莽走了,林臻便和蕭陵一邊走,一邊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陸曦尋跟在身後,想偷偷溜走,竟被蕭陵發現了。
蕭陵笑道:“陸姑娘不到府上來坐一坐?”
陸曦尋硬着頭皮回道:“不敢叨擾。”
蕭陵道:“師嫂太客氣了。”
陸曦尋:“……”
林臻也感受到了蕭陵的氣場逼人,忙出來打圓場:“剛剛不都跟你講清楚了嗎,我和陸姑娘清清白白的,什麽都沒有,我就是幫她個忙。”
蕭陵挑眉:“陸姑娘以後有什麽麻煩,直接來找蕭某便是。”
陸曦尋心想誰敢來找你啊,她這次也真的是煩得來膽子大了,才來請林臻幫忙。
終于走到了蕭府,陸曦尋松了口氣,沒想到蕭陵竟對林臻道:“師兄先進去吧,我有些事還要跟陸姑娘說。”
林臻疑惑道:“什麽事啊,當着我的面說也沒關系啊?”
蕭陵笑道:“我剛接下錦河邊的一家門面,想再開個茶樓,由陸姑娘做掌櫃。具體細節師兄你聽來也怪無趣的……哦對了,啓城那邊傳了家書,我放在你房裏了,去看吧。”
林臻一聽家書,便站不住了,擡腳便走。
蕭陵笑眯眯道:“陸姑娘,借一步說話。”
陸曦尋被蕭陵笑得心裏毛毛的,也只有硬着頭皮跟着蕭陵走進了蕭府附近的一條小巷,結果剛一拐角,後背一痛,蕭陵便單手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死死地抵在牆上。
蕭陵臉上已然沒了笑容,多情的桃花眼裏只剩下冰冷與怒氣,他冷笑:“真後悔當初留你一條命。”
陸曦尋雖是忌憚蕭陵,但也向來不是示弱的人,她艱難道:“但你不會殺我。”
她篤定,蕭陵不會殺她,因為她是林臻在東京為數不多的朋友,殺了她,林臻會傷心,而蕭陵舍不得看林臻傷心。
蕭陵眼色一沉,“你給我離師兄遠一點。”
陸曦尋反唇相譏:“自個兒那麽喜歡林臻,怎麽不見你去表白?怕被拒絕?怕是你連林臻的臉都不敢親吧?”
蕭陵手上用力,捏得陸曦尋吃痛得皺緊了眉,如此僵持了一會兒後,蕭陵又忽然将陸曦尋放了下來。
“謝謝你的提議。”蕭陵淡淡道。
當天晚上,蕭陵竟然提了一壺酒到林臻房裏。
林臻一愣,雖說小時候和蕭陵一起偷喝過師父的酒,但來東京那麽久,還從未見過蕭陵在府裏沾過一滴,向來是以茶代酒,怎麽今兒興致那麽好。
蕭陵為林臻斟了一杯,笑道:“這可是齊叔背着我偷偷藏的酒,陳年花雕。”
林臻想起小時候偷酒的事情,也笑了:“背着你?那你怎麽拿到手的?”
蕭陵道:“他埋酒的時候被我看到了,我給挖了起來。”
林臻一想齊管家發現酒沒了那吹胡子瞪眼的樣子,更樂了,“哪有你這樣做主子的,還騙人的酒喝。”
蕭陵幾杯下肚,臉上竟然也微微有些泛紅,笑盈盈道:“哪有你這樣做師兄的,還帶師弟去偷酒。”
“……你肯定記錯了,那不是我,是岳師兄。”林臻推卸責任道。
“哦,話說岳劍楓現在怎麽樣了?”
林臻抿了口酒,“去年終于收心了,娶了妻,現在被吃得死死的,再也不敢胡來了。師叔也算省心了。”
聽到娶妻,蕭陵一頓,然後猛然喝下一杯酒,道:“師兄會娶親嗎?”
林臻被問得莫名其妙:“怎麽不會?要不是你把我弄到這兒來,我可能都娶了。”
“很想娶?”蕭陵的語氣急切起來,“很喜歡那個宋姑娘,還是王姑娘?”
林臻不料蕭陵還記得,笑道:“其實也沒有很想娶親,不過大家的意思……”
“那師兄不會太過分了嗎?”蕭陵臉色稍霁,“這樣子,對人家姑娘來言豈不是太無禮了嗎?”
林臻知道蕭陵想說什麽,其實他也想過,但師弟們實在是催得緊。
蕭陵幽幽地看着林臻,道:“師兄,我不打算成親了。”
林臻被吓了一跳,皺眉道:“胡說什麽!”
蕭陵一笑,卻有些苦澀,“沒什麽,我喝糊塗了。”接着又為自己倒酒,一下喝了好幾杯。
兩人又繼續聊了些瑣碎的小事,林臻看蕭陵的神色和話語,知道蕭陵醉了,正好酒也空了,便走過去扶着蕭陵站了起來。
沒想到蕭陵已經醉得來站都站不穩了,搖搖晃晃,忽然,林臻只覺臉頰一陣溫熱,然後才發現竟然是蕭陵的唇不小心吻到了自己的臉。
許是喝了酒,林臻的臉也馬上通紅,站在那裏呆住了。
而蕭陵像是已經長醉不醒一般,靠在林臻身上,沒有動靜。
林臻深吸了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将蕭陵扶着送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