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歪打正着
知府和欽差在東京被殺,皇上派出大理寺正到東京進行調查。而蕭陵作為此時東京之首,自是要前去陪同,就算查不出個所以然,好歹也能為自己正身。
這種涉及官場的事情,蕭陵希望林臻能不接觸就不接觸,而林臻也自知是個閑雜人等,跟過去只會徒增麻煩,便留在了蕭府,在自己房裏看會兒書喝會兒茶。
但偏偏會有人來擾你清閑。
“林臻!”炎譯毫不顧忌地推開林臻的房門,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我們出去玩吧!”
林臻手一抖,茶水灑出了幾滴,饒是從小到大都在照顧師弟的他,也對炎譯有點頭疼。他盡量讓自己笑得和善點:“你都那麽大把歲數了,怎麽還童心未泯?”
的确,炎譯看起來和秦雲差不多大,但聽蕭陵說,這家夥起碼活了有三百歲,外表看起來純良天真,內心其實狡猾無比,彰顯狐族本色。但林臻總是會忍不住地将炎譯當成自己的小師弟般的人物來看,分不清那份頑皮是本性還是僞裝。
炎譯哼了一聲,坐了下來,手一拍桌子:“肯定是蒼龍……哦不,蕭陵他跟你說了我的壞話!哼,他走之前還來警告我不要來找你!真是壞透了!”
林臻好奇地問:“蒼龍?你為什麽管蕭陵叫蒼龍?”
炎譯眨了眨眼,咧開嘴糊弄道:“沒什麽,我随便給他起了個花名叫來玩的。”
“你和蕭陵是怎麽認識的?”
炎譯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他心裏很快就編出一個像樣的故事了,“哦哦,前幾年他來戚國,想收了我,我們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吧!”
林臻惋惜道:“怎麽沒有收成?”
炎譯大笑道:“那當然,我好歹也是狐族一族之長!怎能就範呢,我自是寧死不從!哈哈哈哈……”
林臻心想,就蕭陵那個性子,碰上你這種厚顏無恥的,還不把你打得鼻青臉腫?
想象着炎譯鼻青臉腫的狼狽樣,林臻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一回神就看到炎譯猛然湊近的臉,吓了一跳,責備道:“你幹什麽!”
炎譯沒有馬上後退,而是仔細地看了會兒林臻,才退回去,笑道:“真是奇怪,我一見着你,就覺得分外親切……不,也不能說是親切吧……”
一種類似于敬畏的心情油然而生。
炎譯臉上依然是笑,但眼神卻變得高深莫測起來,他剛剛湊近了去聞去看,确認是林臻是一介凡人無疑。只有自嘲地想,是不是因為自己有點怕蕭陵,所以連帶着對林臻都有點怕了?
那時候炎譯還不明白,這是妖魔的一種天性,與生俱來,銘刻在血液和靈魂之上——對王者的臣服。
林臻只當炎譯又在說胡話來逗自己,淡淡道:“這真是鄙人的榮幸。”
炎譯見林臻明顯不想搭理自己的冷淡語氣,也不識趣,還一個勁地找林臻說話:“林臻啊,你多大了啊?”
“過了今年冬至,就二十四了。”
“哦……”炎譯拉長了聲音,若有所思,忽然問,“不如我們去青樓玩玩吧?”
“噗——”林臻剛喝的一口茶水登時噴了出來,心想這個炎譯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擦了擦嘴角,一臉嚴肅地拒絕道:“要去你去吧,恕我失陪。”
“好吧好吧,那陪我出去逛一逛總行吧?”炎譯百無聊賴,趴在桌子上,如果此刻他露出原形,那肯定是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狐貍,“我待在這裏都要發黴了,思兄之痛纏繞着我,我都快無法呼吸了!”
“……”
“啊!真的無法呼吸了!難道我真的要因相思而死嗎?對象竟然不是如花美眷,而是我那個殘忍的臭哥哥!”炎譯做勢要哭的樣子。
林臻還想給自己倒杯茶,結果發現茶壺裏已經沒有水了,也覺得有幾分沒趣。忽然想起那天在小茶樓看到的那個姑娘,興致便起來了,道:“走吧,我們去茶樓喝茶。”
炎譯一聽林臻同意陪他出去了自然歡喜得不得了,結果出門後就自顧自己這兒看看那兒瞧瞧,打趣下這邊的姑娘逗一下那邊的小貓小狗,把要和林臻一起去茶樓聽曲兒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還苦着臉對林臻道:“茶樓那麽悶,不去不去!林臻你去吧,你說個地方,東京我可熟着呢,我等會兒在外面等你。”
林臻拿炎譯沒辦法,把小茶樓具體在哪兒說了後,炎譯忙忙點頭稱知道了,轉身就去跑到賣冰糖葫蘆那裏買糖葫蘆去了。
沒了炎譯,林臻也樂得耳邊一片清靜。
然而,當林臻走到小茶樓門口時,卻正好看見一個女子抱着用布裹好琴,從門口走出來,身後是一個跑堂的,在她身後念叨着什麽,說完後便丢下女子一人在門口,自個兒又進了茶樓。
女子孑然一身,黛眉鳳眼,瑤口瓊鼻,長得明豔,穿着一身水綠色的裙,身影看上去倒有點像是前些日子看到的陸三娘。
林臻見她獨自在茶樓門口站了一會兒,仰頭看了看天,神色自若,卻舉手投足之間透出一股子清冷,心一好奇,便走上去搭話:“姑娘,你可是……這茶樓裏彈琴的陸三娘?”
女子不料林臻會來跟她說話,臉上浮現一抹驚訝,但很快又是淡淡的神色:“我不是陸三娘。”
林臻有些尴尬,沒有想到竟然會認錯人,剛想道歉,卻又聽那女子道:“陸三娘是那些人方便稱呼我,胡亂取的。我的名字是陸曦尋。”
林臻笑道:“原來如此。我前些日子聽了陸姑娘的彈唱,很是欣賞,今日來這兒也是想再一飽耳福。”
陸曦尋将林臻打量了一遍,依然很淡漠:“公子算是白跑一趟了,我已經被茶樓趕了出來,不唱了。”
林臻一驚,原來那個跑堂的是在趕人,“為何?”
陸曦尋看着林臻,她看起來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目光卻老成得像是活了幾十年的一般。她道:“世人昏碌,不願聽警世醒人之聲,自甘沉迷于花街柳巷靡靡之音。我陸曦尋,也不願為這群醉生夢死的人彈唱。”
此話一出,當真震撼到了林臻。陸曦尋字字犀利露骨,也不怕被人聽去。林臻心生佩服,剛想說一句,就聽炎譯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林臻!離那個女人遠一點!”
話音剛落,炎譯就施展法術到了林臻身旁,伸手一把抓住陸曦尋的手,臉上沒有之前的輕浮:“林臻,這家夥是個半人半鬼!”
陸曦尋臉色一變,林臻一愣,伸手探向陸曦尋的頸部,果然空有溫度而無脈搏,正是半鬼之身!
陸曦尋也不過分掙紮,冷笑道:“是,我就是半人半鬼,你們要怎麽着?這東京妖孽多得去了,你們偏偏管上我來了?”
炎譯看她的語氣與眉眼,竟有熟悉的感覺,然後只覺胸口一燙,拉開衣襟,攝魂珠在熠熠發光。
“攝魂珠在你身上。”炎譯驚詫地盯着陸曦尋,伸手就想試探,修長的手指指尖凝聚着淡淡紅光。
陸曦尋這時卻冷冷開口:“大庭廣衆之下,你這樣做未免太顯眼了。放開我,我們找個清靜的地方說話。”
炎譯笑道:“半鬼姐姐,你說放開就放開?你是不是太不把狐貍的腦袋當回事了?”
說着,他握着陸曦尋的手加重了力度,陸曦尋吃痛,趁機大叫道:“來人啊,這裏有登徒子要輕薄我!來人啊!”
這茶樓門口本就是人來人往,陸曦尋這麽一喊,登時有好多路人都投來目光,有幾個熱心的還走了過來。
炎譯不得不放手,誰料剛一放手,陸曦尋就扔下琴跑走了。
林臻和炎譯見狀,顧不得那麽多,趕快追了上去,沒想到剛一拐角,就見陸曦尋化為一縷青煙,消失不見。
“唉!竟然讓她給跑了!”炎譯煩躁得很,撓了撓頭,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林臻沒想到陸曦尋竟然就是他們一直要找的兇手,難以置信道:“陸姑娘竟然是……這裏面一定有什麽誤會。”
炎譯挑眉:“誤會?林臻,你看。”說着,他帶林臻回到小茶樓門口,抱起陸曦尋落下的那把琴,拉開布包,露出琴弦。
林臻不解:“這是陸姑娘的琴,有什麽不對勁嗎?”
炎譯笑道:“我們獸類比你們凡人的鼻子可靈敏多了,這琴上有血氣,雖然很輕微,但我可是聞得很清楚。”
林臻端詳着那臺琴,發現有三根弦格外的新,“這三根弦像是剛換上的……”而且這三根弦依次排列,是音最高,弦最細的那三根。
炎譯聞言,也定睛一看,想了想,恍然道:“我可算知道那三個j□j姐姐是怎麽死的了。”
林臻不解,看了看炎譯,又看了看琴弦。j□j是死于脖子上的細孔,那個細孔……難不成……他驚道:“難道是琴弦?”
區區絲弦,竟然能穿過人喉,置人于死地?!
炎譯笑道:“這有什麽難?你以為妖魔鬼怪比凡人勝在哪裏?不就是力量嗎!”
林臻深吸一口氣,“真沒想到,兇手就這麽被我找到了。”
炎譯拍了拍林臻的肩:“有緣分有緣分,你簡直就是當靈師的料啊。我們現在抱着琴先回去吧,等蕭陵回來再去一起去找那女人。”
林臻一聽,急道:“那怎麽行,等蕭陵回來,陸曦尋早就逃離東京了吧。”
炎譯得意地挑眉:“放心,她走不出東京的,我剛剛那一握,其實給她下了毒,估計她這會兒傷的不輕,走都走不動路。”
就在他抓着陸曦尋的手審問那會兒,毒就通過他的指尖,滲進了陸曦尋的身體裏。
炎譯心裏暗嘆林臻真是好運,殊不知,這并非是運氣,而是冥冥之中,林臻原本應有的本能悄悄地顯露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