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炎譯來訪
今日蕭府有貴客。
來者是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清秀,眼角上挑,長發卷曲,竟是少有的暗紅色。他穿着金邊紅袍,露出些許蒼白的胸膛,胸口處挂着一顆琥珀球般的珠子,泛着神秘的光澤。
他沖着林臻咧嘴一笑,眉眼中都是輕狂:“這位小哥哥怎麽以前沒見過呢?”
林臻對這個少年是有些警惕的,雖是這是蕭陵的客人,但他一見到這個少年,心裏的不安就如雨前的蟻群一般,騷動起來。
今天距離醉花樓出事已經過了三天了,三天的思索,依然沒有頭緒。林臻也沒放棄,本打算今天吃完早飯就出門和蕭陵一起調查的。
卻沒想到小厮通報,說戚國炎譯公子造訪。
蕭陵看着炎譯,一臉漠然:“你來幹什麽?”
炎譯瞪着蕭陵,動作和表情都很誇張:“不是吧,蒼龍!你就這麽對我?我們少說都認識一百來年了!怪不得大家都說天界的人冷漠得很!你……”
蕭陵皺眉,打斷道:“我已轉世為人。”
炎譯一愣,眨了眨眼看向林臻,又看向蕭陵:“這位小哥哥知不知道你的事?”
蕭陵滿眼風雪的冰冷,恨不得撕了炎譯的嘴,“他是我師兄。”
炎譯這才會意,沒有才抖出什麽陳年舊事,他翹着腿,舒舒服服地靠在藤椅上,沖林臻笑道:“小哥哥長得真有味道,可否告訴我姓名啊?”
林臻皺眉,心想此人說話怎麽如此輕佻,蕭陵又怎麽會和這種人打交道……剛想回答,卻被蕭陵搶了話,蕭陵一把拽着炎譯的領口,低聲冷冷道:“炎譯,要是你敢對師兄有什麽想法,小心我剝了你狐貍皮!”
炎譯挑眉,“原來是這麽回事哈。明白了明白了!”
蕭陵這才送開口,坐了回來。
林臻聽他們的對話聽得犯糊塗,對炎譯的身份更添一份疑惑,他道:“在下林臻。”
炎譯理了理衣服,見林臻答了,笑得十分高興,他大大咧咧道:“炎譯,雙火炎,言旁譯,狐族最漂亮的一只火狐貍是也,幸會幸會。”
林臻驚詫,原來這個少年是只狐妖,他還從來沒見過有哪只妖會如此坦然地自報家門的。要麽是對蕭陵十分信任,要麽就是對自己的功力十分得意。
炎譯坐了那麽久,林臻竟一絲妖氣都沒感覺到。據說妖魔鬼怪中的貴族能隐蔽自己身上的妖魔氣息,混跡于人群中而不察。如此看來,炎譯并不如外表看來那麽簡單。
蕭陵見林臻對炎譯的事情陷入沉思,心裏不悅,道:“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我其實就是無聊,來找你玩……”看到蕭陵的眼神,炎譯硬生生地把那個“的”字吞了下去,換上一臉正經的表情,“當然是開玩笑的。其實我是來找我哥哥炎久的。”
蕭陵:“他不是已經離家出走幾十年了嗎?”
“恩,聽說你們這裏發生了一起奇案?”
林臻以為這兩件事有什麽聯系,便問:“人是你哥哥殺的?”
炎譯一臉悲痛:“當然不是!我哥哥是何其善良正直!他要殺,還不得屠城嗎!”
“……”林臻汗顏。
炎譯道:“這是一個又悲傷又冗長的故事,那一年,哥哥愛上了一個凡人……”
蕭陵不耐道:“廢話少說,說重點。”
“這起案子和我哥哥有關。”
“……”這不就等于什麽也沒有說嗎?!
林臻嘆了一口氣,從來沒見過這麽難對付的人:“算了算了,你從頭開始說吧,我們洗耳恭聽。”
在聽了炎譯将近兩個時辰聲情并茂的講述後,林臻對事情的認識總算有了個雛形:炎譯是狐族的現族長,而炎久是前任族長。在南陵年間炎久很俗套地愛上了一個凡人,結果那個凡人在一場大火中死了,炎久傷心欲絕,從此銷聲匿跡,與炎譯失去了聯系。
“這個東西,”炎譯拿起胸口的那個琥珀球,“叫攝魂珠,是我們狐族代代相傳的寶物,只有兩顆。父王死之後,我和哥哥各得一顆。這東西能吞噬人的魂魄,但對于我們來說拿着也沒用,只當個傳家寶保管着呗……哥哥心疼那個凡人,就送給了他用來防身,後來也就是在灰燼中找到了這枚珠子,哥哥才确定那凡人已經死了,啧啧啧……那凡人長得可真好看啊,想想也挺可惜的。”
眼看炎譯又要扯到其他話題上了,林臻開口道:“王雲磊和曾澤的屍體上沒有任何傷口,魂魄盡毀,難道是死于這攝魂珠?但照你這麽說,攝魂珠不應該是在你哥哥身上嗎?”
炎譯道:“這攝魂珠對于他而言也是個傷心物,或許是送了人?我猜j□j不離十,哥哥才不屑于拿這種東西去殺人。我哥把這個看得重要,不可能随手亂扔,也不可能是被人偷走,沒誰有那本事。”
這時,蕭陵沉聲道:“我查過了,五年前,在回城和安城也發生過類似的案件,而最早的出現在十年前長安禮部尚書張钊的府上。”
林臻道:“也就是說,如果真的是攝魂珠所為,那麽炎久最遲是在五年前把攝魂珠轉手送人的。”
炎譯難得正經了一回:“我也知道這三個案子,族中長老有專門去看了屍體,都認定是攝魂珠無疑。我此次來,長遠的是為了找哥哥,同時也是為了收回攝魂珠,以免禍亂人間。”
當今天下,人與妖共處,妖魔鬼怪各族雖仍有殘害凡人者,但各族總體都是抱以與人界互不侵擾的心态。這很大原因是南陵十七年魔王夜雨因受天譴而亡,妖魔界群龍無首,族長們都怕步夜雨後塵,因此都要求族人安守本分。
但其實說來,夜雨也并非罪大惡極,危害人間。千年以前,群魔作亂,鬧得人界烏煙瘴氣,各族明智者目光長遠,料想按此發展下去,妖魔必滅,因此集各族精血,孕育而出了一代魔王夜雨,來統領妖魔鬼怪。在夜雨的統領下,人界與妖界漸漸分離,人間重見光明。
林臻心想這事情越來越複雜了,“炎公子,那你想怎麽調查?”
炎譯又恢複到吊兒郎當的樣子,擺擺手道:“不急不急,事情你越急越辦不成。”說着摸了摸下巴,笑道,“林哥哥,幹脆你陪我一起出去逛一逛吧!”
蕭陵陰恻恻地笑道:“不如我陪你逛一逛?”
炎譯趕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蒼……蕭大人,我是說笑的,你怎麽還當真了呢?嘿嘿嘿嘿……”
蕭陵:“我昨晚查了後發現,前前後後四起案子裏,死了的人都有官員,而且都不是什麽好官。”
林臻一聽:“行兇的莫不是個替天行道的義賊?”
炎譯大叫道:“管他是不是義賊,拿着我們狐族的東西殺人,影響多不好啊是吧,要是再多發生幾起命案,我們狐妖還怎麽在妖界立足啊對吧。”
“不管是不是義賊,都得把他先找到。”
“嗯……等一下再去醉花樓看看吧,看有什麽線索。”
“還是師兄想得周全。”
“哪裏哪裏,為你分憂而已。”
炎譯發現眼前這對師兄弟竟然完全忽視他的存在,你一句我一句徑自聊起來,氣得跳了起來:“你們不要欺狐太甚!”
“師兄,這裏好吵,我們先走了吧。”
“恩好的。”
炎譯眼看蕭陵和林臻起身要走,趕忙攔在前面,本想理直氣壯地說一句什麽的,結果被蕭陵一瞪,硬話一下子就變成了軟話,他只有道:“我……我跟你們一起去!”
“乖。”蕭陵笑眯眯地拍了拍炎譯的臉,像是在逗寵物一樣。
炎譯心想,可憐你今生成了個凡人,我就大人有大量,不同你一般計較!
于是兩人一狐又走了一趟醉花樓,在那個房間待了一個多時辰,依然一無所獲。
“這人海茫茫的,往哪裏去找啊……”林臻無力地坐在椅子上,滿以為多了一個人就能多發現一點東西,結果炎譯一來,就忙着勾搭青樓裏的姑娘,一點忙都幫不上。
“大人別煩,喝口茶吧。”
擡頭一看,只覺得端茶水來的姑娘分外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朝月見林臻疑惑的神色,便道:“小女朝月,之前大人來我們這兒找蕭大人時小女在房裏撫琴。”
“哦……”林臻卻記不太清楚了,當時實在是氣得不輕。
朝月見林臻和顏悅色的,不似那天那般兇惡,松了一口氣,退了出去。醉花樓因為發生了命案,官兵進進出出的調查,這生意也實在是做不下去了,只有關門歇業,樓裏的姐姐們都說樓裏是着了魔進了鬼,吓得一個二個疑神疑鬼。
朝月一出,炎譯就走了進來,春風滿面,一點都不心急。
蕭陵諷刺道:“攝魂珠是長在那些女人的臉上還是胸上了,把你高興成那樣。”
炎譯拉吧凳子就坐了下來,一副二世祖的樣子:“那是你沒有情調!”
屋內沉默了一會兒,蕭陵忽然問:“那個凡人是個怎樣的人?”
“哈?誰?”
“炎久喜歡的那個。”
“哦……他啊……”炎譯想了想,“挺孤傲的一個人吧,清清冷冷的,比你還沒情趣!但聽我哥說,是個倔脾氣,不撞南牆不回頭的那種,固執得可怕,骨子裏挺極端的……你怎麽忽然問起他?”
蕭陵道:“随口問一問而已。”
炎譯誇張地嘆了口氣:“那人真是古怪極了!我還從沒見他開懷地笑過呢……唉,不過我還是挺喜歡那人的,因為他長得真的很好看,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蕭陵暗嘆,這到底是怎樣的一位女子,竟讓閱人無數的炎譯都覺得驚豔。
也難怪炎譯的哥哥炎久竟會為之傷心到這種地步。
他看了眼林臻,試着按照自己的思路想着……要是師兄是那個凡人,而他是炎久,那他會将攝魂珠轉送給什麽樣的人呢?
——結論是,他根本不會轉送給別人,他會胡亂殺一通出氣後,帶着攝魂珠一起去給師兄陪葬。
蕭陵苦笑,這個推想的前提便錯了,他根本不可能成為炎久,林臻也絕對不會是那個凡人。
一切蹤跡都無從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