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作對象面前犯病,可絕對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情。不過幸好,這點痛還可以忍忍。謝非兀自站穩了腳,決定趕快離開,卻不料一雙溫暖的手從側面扶住了他。
“沒事吧?”
謝非擡頭,羅卿的臉就近在咫尺,呼吸可聞。他不禁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臉去,說道:“沒事,只是忽然有些不舒服,我自己可以走。”說着,謝非就想要掙開羅卿的手。
這種拒絕人的态度也這麽像他啊……羅卿假意放開,可謝非胃裏又是一陣鑽心地疼,讓他一個不穩,直接跌到了羅卿懷裏。
“還說沒事?”羅卿低頭看了看他額上沁出的細汗,“愛逞強可不是個好習慣。”
一面忍受着痛,一面感受到羅卿胸口傳來的沉穩有力的心跳,以及那溫熱的體溫,謝非的身子僵了僵,實在是有心掙脫但無力實施,只能任由羅卿扶着,從後門走出去坐上了他的車。
“你忍忍,我帶你去醫院。”羅卿俯身給他系上安全帶。卻不料謝非聽到這句話,兀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不用去醫院,請送我去藥店,老毛病,我吃點藥就可以了。”
羅卿見他忍受着病痛的臉上仍舊淡然清冷,語氣堅決,便也不好反駁,“好吧,你先閉目休息一下。”
于是,一路無言。買完藥吃了之後,謝非總算感覺舒服多了,疼痛漸漸散去。可這時他才意識過來剛剛自己有多失态,而且此刻他還坐在別人的車上。他不禁瞥向駕駛座上的羅卿,卻見他專注得開着車,并沒有看過來。
這個人……倒是挺好心的……謝非這樣想着,不覺便盯着他看了許久,知道羅卿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的問:“怎麽了?”
“沒。”謝非飛快地收回目光,轉而看向車窗外的風景。然而他又想到了正事,便又說道:“剛才謝謝你了,我們回書店門口吧,我的車還在那裏。”
“你這個樣子還怎麽開車?如果出了交通事故怎麽辦?”羅卿卻不應,“你的車不用擔心,我會讓我朋友看着。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謝非想了想,确實,以他這個狀态不好再去開車了,但他也不想過多地麻煩別人,而且還是今天初次見面的人。剛剛還倒在別人懷裏,已經夠丢人的了。“不用麻煩了,我可以自己打的回去。”
“住址。”
“那你送我去公司吧,就在附近。”
“住址。”羅卿回過頭,笑了笑。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浮上謝非心頭,“錦河園4幢214。”
10、我是無敵小月白
車子開到景河園的時候,謝非的胃痛差不多已經緩過來了。下了車,自覺丢臉甚大,堅決不肯讓羅卿再扶他上去。羅卿便也只好不強求,倚在車上目送他上樓。
謝非感覺到他看過來的視線,總覺得這氣氛哪裏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走了幾步,快走進門口了,又聽後面傳來聲音,
“謝先生,今天在家好好休息,不要去工作了哦。”
謝非腳步一頓,回頭,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寬了嗎?
“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合作人身體出現什麽問題吧?”羅卿一笑,給出的理由倒是令謝非無法反駁,确實,如果不好好休息,下次再像今天這樣給別人添麻煩,就太不應該了。
羅卿朝謝非點點頭,嘴角帶着莫名的笑意,“那就這樣,期待下次見面。”
謝非看着那絕塵而去的車子,怔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轉身上了樓。而羅卿,則再次回到了那家書店,熟門熟路地從後門進去,來到了那間雅室裏。
俯身拿起桌上的名片,羅卿看着上面的‘謝非’二字,不禁産生了些有趣的猜測。
“今晚我有演出,來嗎?”叨叨齋的老板寧寒倚在門旁,問。
“寧大公子登臺,我當然不應該錯過。可惜……”羅卿回頭,兩指夾着名片晃了晃,“有些事情還等着我去做呢。”
寧寒嘴角勾笑,但那笑,與方才謝非看到的卻不一樣,那是帶着些冷酷的意味的笑,連帶着他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不需要我幫忙?”
羅卿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算了吧,你們黑道那一套,萬一把他吓壞了可怎麽辦?你賠我?”
“很久沒見你對一件事這麽上心了。”寧寒偏過頭,打量他一眼。
“你不覺得很有趣?”羅卿眨眨眼,那神采熠熠的樣子讓寧寒忍不住施舍給他一個白眼。
再說謝非這邊,回到家之後給戴殊打了個電話說了一聲,便待在家裏沒出去。但說是休息,謝非也閑不下來,幹脆整了些文件在書房裏看。看了一會兒,門鈴響了,謝非一開門,卻見是他那個損友言月白言大主編。
言大主編今天依舊走在潮流前線,模特似的身材加上一身秋季新款,笑容爽朗閃瞎狗眼,長相麽……屬于能讓男生女生大叔大嬸都感到羞愧的類型,花美男一枚。但是如果你能深刻了解到他的龜毛脾氣,你絕對會想把他耳朵上的耳釘摘下來,像容嬷嬷一樣紮死他。尤其此人,還很自戀。
“什麽事?”謝非無奈的問。
言月白一邊往屋子裏張望,一邊不滿地回答說:“知道你不舒服,我翹掉工作好心來看你,你居然問我什麽事,太傷我心了。”
“我說你每次來我家都一個勁的張望,你到底在找什麽?”
“我看看你有沒有金屋藏嬌……啧啧今天也沒有,我認識你到現在就沒看見你處過男女朋友,太不科學了!”言月白一邊說着,一邊熟練地繞過謝非,一路小跑撲倒在他家柔軟的大沙發上,發出舒适的呻吟聲,“嗯……還是你家的沙發夠舒服……”
要不是我身體欠佳,現在一定把你踹下去你信不信?哎……交友不慎。話說我到底是怎麽跟他成為朋友的?謝非忽而想起這個嚴肅的問題……貌似,當初他心灰意冷剛從游戲裏退出來,然後這個家夥就出現在眼前,問他要不要合夥辦雜志。明明之前就只見過幾次而已,也不知道這家夥哪裏來的信任和自信心。
“你要茶還是咖啡?”
“你這個病號是瞧不起我嗎?放着我來。”言月白很快就從沙發上爬起來了,雖然他榮獲年度最佳損友好幾屆了,但對朋友是真的關心,否則也不會因為謝非只是胃痛就屁颠屁颠的跑過來了。
謝非看着他走進廚房的背影,很不意外的發現他那寶貝似的發型亂了,一縷頭發相當桀骜地翹了起來。但是謝非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說閉嘴。
為了照顧謝非的身體,言月白沒有泡他最喜歡的咖啡,而是泡了兩杯茶出來。左看右看客廳裏不見謝非人影,找一找書房,果然又在裏面看文件。言月白便将茶往書桌上一放,伸手利索地把文件通通沒收。
“就知道工作工作,我們去打游戲吧。”
謝非眉梢一挑,“你有賬號卡嗎?看你的時尚雜志去。”
言月白得意地一笑,往口袋裏一摸,摸出一張全新的賬號卡,然後熟門熟路拿出謝非的手提電腦放在臺式機的旁邊。謝非家裏的插卡器是獨立于主機外的,可以同時插幾張卡,配置也比較高。
“來來來,今天就權當休假,讓我見識見識你這個游戲是個什麽樣的……”言月白說着,已經手快地進入了游戲。
謝非見他興致勃勃,也就不掃他興了,跟着進入了游戲。可等他們兩人互相加了好友,謝非才忽然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如果被言月白知道自己最近在游戲裏的遭遇……
不行了,最近總是後知後覺得太嚴重……
“咦?怎麽這麽多人……”言月白嘟哝着,看着一列的入隊申請,興趣盎然。隊伍是言月白建的,所以入隊申請都是在隊長那邊。順帶一提,言月白在游戲裏的id叫做——小月白,一個風騷的男劍師。
謝非就先不吐槽他這惡俗的取名了,他一看見隊伍列表裏被加進來的id,就一陣頭疼。因為威武霸氣的風鶴姑娘赫然在列,幸好,葉落烏啼不在。但是,貌似情況也不怎麽樂觀。
[隊伍]傑出的小二逼:風鶴姑娘也在啊……
[隊伍]大濕兄:是啊是啊,好巧哦……
[隊伍]中二不是病:風鶴姑娘萬福……
媽蛋為什麽要用這種極度心虛的語氣……還有你們難道一直盯着我嗎,怎麽我一上線你們就來了。
[隊伍]風鶴:去練級吧,暮鴉你等級太低了。
接收到言月白投射過來的若有所思的眼神,謝非眨眨眼,一臉平靜地打字道:
[隊伍]暮鴉:好。
殊不知言月白此刻真心想差了,他還以為風鶴姑娘跟暮鴉有那個一腿呢。可待他打算好好研究一下這個‘跟暮鴉有一腿’的看起來冷冰冰的風鶴姑娘時,風鶴姑娘就用自帶技能把他踢出老遠。
[隊伍]風鶴:這個比你等級還低的人是誰?他還在新手村沒出來?
[隊伍]暮鴉:朋友。
[隊伍]風鶴:我們先走吧,等他出來已經晚了。
風鶴其實說得沒錯,新建的號是必須滿十級才能出新手村的,但小月白卻深深覺得自己被小看了,于是慷慨激昂地說道:
[隊伍]小月白:小意思,你們先去,我稍後就來!
謝非擡頭看了看言月白,見他已經認真地開始做起了任務,便也不說什麽,跟着大部隊升級去了。說起升級,謝非是個老手,所以團隊合作之下,等級是升得很快的。只是令人感覺很詭異的是——小月白的等級一直起起伏伏,就是升不上去,且頭像一直忽明忽暗,在生與死之間流連忘返。
[隊伍]中二不是病:小月白你是在給我們表演頭像變色技巧麽?
中二剛說完這句話,小月白的頭像又變灰暗,得,又翹了。謝非便好奇地往言月白的屏幕上看了一眼——呵,被小怪群毆致死。
言大主編十分不能接受這個現實,連連喊道‘怎麽會這樣’,然後複活,又不信邪地找那群小怪報仇去了。謝非見他一時半會還得死幾次,沒什麽空發言,便替他解釋。
[隊伍]暮鴉:被小怪輪死了。
謝非一解釋,隊友們紛紛吟詩一句以表哀悼與震驚。
[隊伍]傑出的小二逼:前不見古人,
[隊伍]大濕兄:後不見來者。
[隊伍]中二不是病:念天地之悠悠,
[隊伍]傑出的小二逼:獨怆然而泣下(流淚)。
[隊伍]小月白:你們這群壞人!
小月白說完這句譴責,又英勇就義了。謝非再次望向他的屏幕,好吧,又死在同一位置,同一種小怪手裏。
難得遇見這麽一個游戲極品小白,弱水三人組開了挂似的,一邊打怪,一邊在隊伍頻道裏瘋狂地刷起了評論。而我們的言大主編,已經瀕臨暴走的邊緣。
“這什麽破游戲,這邊這條路明明是通的為什麽不讓我走!為什麽!”
不讓你走你不會換條路?謝非在心裏暗自回答,但他識趣地沒有開口,會跟系統叫上勁的言大主編,這時候絕對是……無藥可救,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最後,是風鶴姑娘實在看不下去了。因為弱水三人組聊得high了,實在太敬仰這個小月白,蠢蠢欲動得想去案發現場觀摩,這性質太惡劣!而且!小月白這個游戲白癡實在太丢他們大劍師的臉了!是可忍姑娘不可忍!
于是,擁有極強的幫會榮譽感、門派榮譽感的風鶴姑娘,在隊伍頻道裏交代了一句之後,便持劍上馬,朝着新手村的門派之恥飛奔而去。
也不知新手村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幾分鐘後,風鶴帶着小月白退了隊,二人組練級去了。而這邊,則歡天喜地迎來了葉落大神。
羅卿看了看隊伍列表裏的暮鴉,再回頭看了看時間,現在正好上午十點。而往常,暮鴉都是只有晚上才上的。這是不是……表示他的猜測對了幾分?
11、所謂開始
要問羅卿為什麽會産生這種毫無科學依據的猜測,還得歸功于他驚人的第六感。或者換一種說法,人們都說,很多人在線上線下完全是兩個樣子,因為虛拟的環境釋放或挖掘了人被掩藏的另一面。而謝非君,無疑——是個極度無趣的,到哪兒都一樣的家夥。
但不得不說,羅先生的第六感是世上絕無僅有的強悍,這強悍的第六感不僅幫了他很多忙,也為他收獲了一個朋友——出身于黑道家族,卻摯愛唱戲的花旦寧寒。小時候他們同念一個幼兒園,有次寧寒被道上的仇家綁架,還是多虧了小羅卿,才找到了被藏在冷凍庫裏的寧寒。
照寧寒的話來說,孽緣就是這麽結下的,否則他怎麽可能跟羅卿這種感覺走到哪好像都在哔哩哔哩閃光的人做朋友。
但是羅卿的直覺可不是什麽時候都有的,全看運氣,否則他可以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蹲點買彩票,那多省事,然後寫本書,叫《中獎是怎樣煉成的》,肯定大賣。所以大部分時候,不懂就問也是大神的美好品德之一。
[隊伍]葉落烏啼:夫人,這個小月白是誰?
[隊伍]暮鴉:不要叫我夫人。
[隊伍]中二不是病:要叫我神夫大人!!!
泥垢了!
[隊伍]葉落烏啼:你喜歡我叫哪一個(笑臉)?
[隊伍]暮鴉:我一個都不喜歡。
[隊伍]葉落烏啼:小烏鴉?
[隊伍]葉落烏啼:小烏鴉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隊伍]傑出的小二逼:不行啊!葉神你不可以叫他小烏鴉的,你看,你的名字裏有一個‘烏’字,他的名字裏有一個‘鴉’字,合起來就是‘烏鴉’,你們以後生的小寶寶才應該叫小烏鴉嘛!
[隊伍]大濕兄:哇塞!二逼你的智商瞬間提高了!
[隊伍]中二不是病:媽媽再也不用擔心你的智商~~
[隊伍]葉落烏啼:待會兒我讓弱女子從幫會倉庫裏給你挑一件裝備。
大神看起來對小二逼的話相當滿意。但!是!泥們都垢了啊!我腦袋上有标‘我很好調戲’幾個字嗎?
“吓,發生什麽事了?”打怪打得水生火熱的小月白偶爾擡頭看謝非一眼,卻忽見他臉上布滿寒霜,頓時吓了一跳。
謝非聽到聲音,轉頭看了他一眼,那冷冷的俯視的眼神,直讓言月白發顫——吓死你家老爺了,究竟發生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言月白一看他的屏幕,屏幕上葉落烏啼正好又說了一句話。
[隊伍]葉落烏啼:夫人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什麽問題?言月白狐疑地往上看,呵,是關于我的,問我幹什麽啊?言月白想着想着,總感覺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咦?夫人?夫人……夫人?!言月白倏地瞪大了眼睛望向謝非,見謝非還是那副表情,眼睛稍稍眯起,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生人熟人皆勿近’的味道。
言月白看看他,又看看屏幕,再看看他,看看屏幕。好糾結……真的好糾結……糾結之下,言月白一雙手偷偷摸摸地就伸了過去,飛快地在暮鴉的輸入框裏打入一行字。
[隊伍]暮鴉:我們是好基友~
看到這行字,羅卿的眼睛立馬就眯了起來,嘴角的笑意更盛。這個用詞,絕不是暮鴉的風格,更何況後面還跟着一個可疑的~。所以,這是不是代表……
[隊伍]葉落烏啼:你跟小月白現在在同一個房間(笑臉)?
看到葉落烏啼的笑臉,弱水三人組立刻激靈靈的打了個寒顫。卧槽大神你悠着點,小的們心髒會承受不了的!這是什麽案發現場,捉、捉、捉、捉、捉奸嗎?太緊張了!
[隊伍]暮鴉:有問題(笑臉)?
看!夫夫雙方已經已經杠上了!
[隊伍]葉落烏啼:我只是遺憾陪在你身邊的人不是我。
噗——恭喜葉落選手打出了一個全壘打!弱水三人組立刻開啓截圖模式,不截圖遺憾終生!
言月白在心中默默點個贊,小心翼翼地掩飾着自己的激動之情。然後他就看見謝非那冷冷的視線又掃過來,用那種仿佛冰凍過的聲音說,“你又死了。”
啊?啊?我什麽又死了?
糟糕!威武霸氣的風鶴姑娘還在那邊呢,一不小心太八卦,把她給晾在那兒了!慘了慘了……
小月白終于務他的正事去了,但是戰争,還遠沒有結束。
[隊伍]暮鴉:那你只能抱憾終身了。
漂亮的還擊!暮鴉選手追平一分!
[隊伍]葉落烏啼:沒關系,如果有你在,一生的時間其實很短暫。
[隊伍]暮鴉:那你現在就可以去死了。
出現了!小月白偷偷一瞟,立刻在心中驚呼——謝非答boss 的終極大殺招終于出手了!嗯……不過,這一招好像通常只對極為親近的人發射吧,比如他家弟弟,謝非已經讓他去死了千遍萬遍了。
[隊伍]葉落烏啼:夫人會傷心的。
[隊伍]暮鴉:這麽有自信?
[隊伍]葉落烏啼:嗯。
葉落選手!葉落選手你是最棒的!
如此輕飄飄的一個‘嗯’,簡直就跟傳說中的絕招一樣,一力降十會。單單看,它只有一個字,但蘊含的內力綿長深厚,可以給予對手精神和肉體上的雙重打擊,非高手無以施展。
謝非只覺得此刻腦子裏全是‘嗯’,千千萬萬個‘嗯’。
[隊伍]暮鴉:這樣,很有意思嗎?
暮鴉這句話問出來,葉落卻沒有再像上幾句那樣馬上回答。圍觀的人,也都多多少少感覺到,對話的性質貌似發生了變化。暮鴉,動真格的了。葉落呢?葉落會怎麽回答?
[隊伍]葉落烏啼:對某個人産生興趣,往往,是一切的開始,不是麽?
[隊伍]暮鴉:即使給別人帶來困擾?
[隊伍]葉落烏啼:都沒有試着去接受,怎麽知道那是不是困擾?
[隊伍]暮鴉:如果我拒絕這樣的開始呢?
[隊伍]葉落烏啼:從小幼兒園的老師就誇我比較執着。
隊伍頻道短暫地沉寂了一會兒。
[隊伍]暮鴉:呵,即使你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中途選擇抛棄?
百分之九十……麽?羅卿細細品味着這個數值,再看‘抛棄’這個詞,就很耐人尋味了。一般在這裏,都會用放棄這兒詞吧,抛棄,可要嚴重得多。究竟以前發生過什麽事,讓你這樣的沒有自信呢,暮鴉。既不相信自己的魅力,也不相信別人的忠誠。
言月白也有點驚愕地看着那一行字,然後緩緩地把視線轉移到謝非的手指上——他的手指,看起來變得有些僵硬。再看他的臉,謝非的臉色變得很不好。
确實,很不好。
謝非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突然就失控了。明明只是互相調戲的,玩笑似的話語,卻被他搞成了這般樣子。這是游戲啊,何必這麽認真呢?
可是在那個瞬間,謝非的心像是被無端刺到了一樣,過去與現在發生了重疊,那個人的臉一晃而過,讓他順手就打出了‘抛棄’這個詞。對,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如果開始是美好的,但結局不美好,又有什麽用?當殘忍的事實像洶湧的浪頭一樣把你擊倒,往昔多有的美好都會變成刺骨的毒藥,讓你生不如死。
開始……呵,多麽令人遐想的詞彙。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把它像玩笑話一樣說出口,卻又有多少傻瓜為了它,認真的付出,掙紮着往前走,最後卻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
謝非,也想去相信那個‘開始’,可是他的心海似乎枯竭了,就連眼淚也倒流不回。勇氣無處滋生,所謂的愛情便只能枯萎。他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放下了,可是卻發現,往事只是被埋得更深了。
而此刻,偏偏有人,執壺而來。
[隊伍]葉落烏啼:如果,今晚十二點前昆侖山上能放滿一千盞孔明燈,你是不是就能稍微相信一下?
謝非怔住了,他開始不明白,葉落烏啼為什麽要這麽做?僅僅是為了他?
這可能嗎?
[隊伍]暮鴉:為什麽?你這只是徒勞而已。
[隊伍]葉落烏啼:不去試,怎麽知道結果。不去開始,怎麽知道結局是好是壞。而且,我說出口的話,從沒有收回的時候。
[隊伍]葉落烏啼:你等着,今晚的夜色,一定會很美(笑臉)。
這個人……還真是什麽時候都這般自信,耀眼得讓人自慚形穢。可是謝非知道,一千盞孔明燈可不是那麽好放的。因為,古域裏的孔明燈不是用錢能夠買得到的小玩意兒,它是某個副本的出産,數量并不多。打通一次副本,也最多只能隊伍裏每人一盞罷了。而且,這個東西,使用一次就會消失,幾乎沒多少人會有存貨。
所以一千盞孔明燈,聽起來更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可是不等暮鴉再說什麽,葉落烏啼已經退出了隊伍。而弱水三人組盯着電腦屏幕眨巴眨巴眼睛,也不約而同地退了隊,只留下一絲想通的幾句話,概括一下,大概就是:
一定要等着。
坐在電腦前的謝非,恍然失神。
12、燈火闌珊處
謝非失神了一會兒,便很快退了游戲,連他自己都不怎麽清楚,他究竟在逃避什麽。言月白卻還在游戲裏跟風鶴姑娘出生入死,瞅見謝非的動作,支着下巴問:
“怎麽退了?不去看看他是怎樣集齊一千盞孔明燈的?”
“不看,有什麽好看的。”謝非拉開椅子站起身來,“況且我又沒有答應他會去看。”
“為什麽?只是去看一眼而已,”言月白看着他,說道:“如果你一眼都不去看,那豈不是太傷他心了……”
“随他的便。”謝非一甩門,幹脆連電腦都不肯看一眼,徑自去了客廳。
言月白不放心他,連忙追出去看,結果發現謝非抱了一本資本論坐在沙發上看——純屬自虐。言月白一邊看表,一邊倚在門框上看他,大約十分鐘,謝非眉間的躁意便按捺不住湧了出來,而厚厚的資本論就被無情地丢到了一旁。
“去不去喝酒?”謝非瞟了一眼言月白,揉了揉眉心,問。
聞言,言月白那張笑臉卻是瞬間黑了一下,“不要忘了當初是誰酗酒酗到胃出血,你還想再來一次嗎?”
“月白,我靜不下來。”謝非少見的,有些頹然。
“靜不下來是正常的,”言月白頓了頓,換上一種輕松的口吻,“要是有人肯為我點一千盞孔明燈,我也靜不下來了。”
“我不跟你開玩笑。”
“我也不跟你開玩笑。”言月白走到謝非身邊坐下,正經臉道:“謝非,過去跟現在已經不同了,葉落烏啼也不是那個人。如果你還是不願意考慮戀愛的事,也完全可以把他當做一個普通朋友來交往啊。”
“普通朋友會喊你夫人?”
言月白立刻勾上他的肩,語重心長地勸解道:“兄弟,看開一點,不要在意這種小細節。”
謝非只得無力地白他一眼,這家夥真的不是葉落烏啼派來的奸細?
接下去一天的時間對于謝非來說很難熬,他找了很多事做,可是都會分心。他想進游戲去看看,但本能的,心裏又排斥着,如此矛盾。倒是言月白,一整天都泡在游戲裏進行實況監督。他想轉播給謝非聽來着,但謝非一扭頭去了卧室,一點機會都不給他。
終于,夜幕降臨,謝非躺在床上看着時針一個刻度一個刻度的走,卻愣是沒有睡着。時針,終于劃過十一點,舊的一天即将過去。謝非覺得口幹,起來喝水,不經意将透過窗簾的縫隙看到城市的夜景,腦海中便忽然閃過葉落烏啼的那句話:
你等着,今晚的夜色,一定會很美。
唰——謝非拉開窗簾,擡頭看向無垠的星空。可是城市的夜空星星很少,又被霓虹燈染得五光十色的,就算是半夜,都沒能再現謝非心目中最美的繁光景致。
那……游戲裏呢?游戲裏現在是什麽樣子?如果真的有一千盞孔明燈在昆侖山頂同時升空,那一定很美。
謝非忽然就有種極強的沖動,想去看一看,只是遠遠的看一看就好了。于是他看了一眼時間,轉身稍有些急切地走向書房,卻見書房的燈還亮着——言月白這個家夥居然沒走……也沒開燈,偏暗的電腦光打在臉上,吓誰呢。
正好他沒走,就在他的屏幕上看一眼吧,暮鴉……就不需要上線了。可是言月白一看見他走過來,立刻啪嗒一聲合上筆記本電腦,端的是一個眼疾手快。
“上自己的號去!”
……
不要忘了你現在用的是誰的電腦!
“現在……游戲裏是什麽情況?”謝非不确定地問。
見好友這個樣子,言月白幹脆站起身來,把他按到椅子上,替他把賬號卡插上,“這種事情,本人不去确認怎麽行!謝非你再猶豫可不像你了。”
是啊,變得一點都不像我了。
在心底做了個深呼吸,謝非的眼神終于變得堅定了些許,手握住鼠标,點擊登錄游戲。因為古域是實時游戲,也分夜晚和白天,一到夜晚,日光泯滅,留下滿城燈火甚是好看。
暮鴉上次下線的時候是在昆侖山不遠處的練級點,謝非便操縱着他再次朝昆侖山走,可一路上,除了瑤池和增城裏原有的燈光,什麽都沒有看見。直到暮鴉走完上山的石階,依舊……沒有任何異常。
風景如畫的昆侖山即使到了晚上依舊如畫,但相對的,玩家變得少了些,因此也清冷了些。只有瑤池宮殿裏,夜夜笙歌,絲竹之聲即使隔了老遠都能聽到。
謝非看着暮鴉孤零零地站在瑤池殿前的那片大廣場上,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聽見耳機裏傳來的瑤池熱鬧的聲音,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
他再度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一點五十八分了。
原來依舊只有我一個人……當真了。原來我心裏還是抱有着一絲期待。
可是……
謝非的臉色變得出乎意料的平靜,再沒有焦躁亦或是悲傷,眸光漸沉,宛如一潭死水。他緩緩摘下耳機,卻不知自己緊緊抓着耳機的手指,骨節變得有些發白。
謝非,你自己活該!
扔下耳機,謝非就轉身欲走。可是站在他身後的言月白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強行留了下來,謝非總算生氣了,想要掙開,卻不料餘光中,瞥見原本暗色的游戲界面忽而亮起了一點白光。
一點微小的,卻很美麗的白光。
一點光,點燃了整個天空。當時針準确地指向十二點,無數的光點自昆侖山各處升起,綿延過整條山脊,就像一條舞動的燈火長龍,即将突破山川的束縛,騰空而去。
謝非一下子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場景。那如夢似幻的畫面,真的不是在做夢?
可是這燈火長龍,何止一千盞!
上一刻的地獄,下一刻的天堂。剛剛還冷清無比的昆侖山,在燈火出現的那一刻,忽然就熱鬧了起來。從各個角落裏、草叢裏、屋後面鑽出來的玩家們,手裏要麽提着紅燈籠,要麽拿着煙火棒,要麽手舞足蹈的,都像瘋魔了一般,應和着那難得一見的燈火歡呼雀躍。
謝非光光是看着,似乎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喜悅。
同時,世界頻道上也以兇殘的速度開始滾屏,無數的撒花淹沒在消息的海洋裏,不論是參與了放燈活動的,還是沒參與的,無論是事先知道的,還是到此刻才得到消息的,都樂此不疲地加入到吵吵嚷嚷的大軍中去。而更多的人,從各個主城裏奔出,向着昆侖山飛奔而來。
如此席卷整個服務器的盛況,葉落烏啼究竟是怎麽辦到的?
謝非此刻除了震驚,還是震驚,而當他再次掃一眼世界頻道,卻看見幾個熟悉的id出現了。弱水三千的人以極其兇殘的刷頻速度,暫時占領了世界頻道。
[世界]弱女子:都暫停一下!作為本次放燈活動的主辦方,我們有話要說!!!
[世界]大濕兄:咳咳,今晚的燈會,是個臨時起意的活動。但是它卻很重要,重要到我們尋求了很多人的幫助。所以這注定,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夜晚。
[世界]妖孽看賤:即使我這個賤人都被感動了,你感動了嗎?
[世界]蚊子絕殺999:你找到你的那個他了嗎?
[世界]袈裟如火:你帶着他一起看到昆侖山上的燈海了嗎?
[世界]偶爾君:不要猶豫啊親~
[世界]傑出的小二逼:不要彷徨啊親~
[世界]中二不是病:超脫凡塵的束縛,牽起他的手吧!擡頭看一看,奇跡就在你們頭頂的這片天空!
[世界]朕我其誰:弱水三千,總有一瓢可以救你于幹涸;千盞燈火,總有一盞是為你而點亮!
[世界]弱女子:弱水三千出品!葉落大神信譽保證!不花錢看美景!祝願所有人都能有一個美妙的夜晚!(PS:弱水三千幫會正式對外招人啦~~~誠招天下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