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恐水症(下)
地鐵站的站臺上,阿爾沙盤腿坐了下來,往面前的藍白病號服上擺滿薯片,然後用鎂棒點燃衣服取暖。
艱難的從下水道的交叉管線處成功的來到了地鐵,結果阿爾沙發現最近的一處地鐵站出口已經被倒塌的水泥柱給封住了。
“別擔心……去下一站。”在漆黑的地鐵站裏,阿爾沙仰頭望着天花板上的華麗壁畫,畫面是他曾經野餐過的深秋皇家園林。而牆壁精致的女神石膏浮雕在跳動的火焰光影中向他微笑。
阿爾沙不敢去看女神浮雕慘白的臉,這讓他想起學校襲擊事件中死去的同學。
學校內投放的貧鈾彈,造成大部分學生死亡。阿爾沙也不例外,他被壓在倒塌的藝術教室廢墟下,受到足以致死的輻射劑量。
阿爾沙把身上的制服大衣裹得更緊一點,身體移近火堆。他穿着剛剛從地鐵職員休息室裏找到的藍灰色制服大衣和黑色長褲,唯一遺憾是沒有找到用于保暖的鞋子。
地鐵裏的溫度低的出奇,阿爾沙不得已燒掉了身上的衣服和一部分薯片來取暖。燒掉衣服還有另一個理由——避免睡衣式樣的病號服太過顯眼。
阿爾沙把手伸近火焰,強烈的困意和疲憊随着溫暖的氣流向他湧來。
想好好的睡一覺。阿爾沙打了個呵欠,覺得全身每一塊骨頭都軟了下來。鎮痛針劑中也許含有安眠藥物成分,阿爾沙拿着銀色的注射針筒反複觀察,最後還是抵不住疲倦,倒在地上陷入沉睡。
從來沒有這麽靜谧的睡眠。身體在海面上漂浮,海浪溫柔的拍打着身體,就像每年夏天去海邊度假一樣輕松。
仰面躺在沙灘上的阿爾沙感到頭頂的太陽太過耀眼,哪怕閉上眼睛,刺眼的黃白色強光仍然讓人不舒服。
阿爾沙睜開眼睛,看到有人正着火把貼近他的臉,鼻子裏滿是頭發被燒焦的味道。
“別殺我!”阿爾沙猛的推開面前的人,轉身向後跑去,左腿上的劇痛讓他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
有人抓住了阿爾沙的後頸。阿爾沙不斷掙紮着,直到肚子上挨了幾拳才蜷縮在地上呻吟,放棄了反抗。那個人把阿爾沙翻了個身,用戒備的眼神審視他。
面前的年輕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手中的火把是由薄外套綁在木棒上改造成的。男人輕佻的吹了一聲口哨:“你也被困在地鐵裏了?”
年輕的男人像沒有惡意,阿爾沙遲疑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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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鬼。”男人罵了一聲:“我還以為你是地鐵公司來救我們的。”那個男人向後招手:“安全,你們可以過來了。”
幾個模糊的人影從地鐵的深處走了出來,是三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女人。
阿爾沙用手捂住被打了幾拳的肚子,縮在地上疼得眼淚直流:“你們是什麽人?”
年輕男人聳聳肩膀:“我準備去市郊醫院裏找我的家人,沒想到地鐵塌方,被活埋在這地方。”他踢了阿爾沙一腳:“你是地鐵公司的工作人員?”
那個男人正好踢到阿爾沙受傷的小腿上。阿爾沙倒抽了一口冷氣,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喂!”那個男人還要再動手,卻發現阿爾沙的小腿上滲出的鮮血已經浸濕了長褲的下半截。他蹲下身子,小心的卷起阿爾沙的長褲,用力撕開窗簾布後看到了觸目驚心的傷口。
“你受傷了?”男人将自己身上唯一的白背心脫下替阿爾沙做止血包紮:“別動!”
“謝謝。”阿爾沙咬緊牙關,勉強的說出簡短的音節。
“算你運氣好,我是市郊醫院的實習醫生雅科夫。”年輕的男人熟練的替阿爾沙包紮:“你叫什麽名字?是做什麽的?”
“我……叫亞歷山大,是這裏的售票員。”阿爾沙随便編了個假身份,他不想讓雅科夫卷入麻煩中。
“你說謊!”一直沉默不言的女人指着阿爾沙:“我們站根本沒有一個叫亞歷山大的售票員!”
肥胖的女人站到阿爾沙面前,手指幾乎戳到了他的鼻尖:“你究竟是誰!”
被突然拆穿身份,不擅于撒謊的阿爾沙臉憋得通紅,支支吾吾的說:“我,我是……”
阿爾沙用心靈掃描看到女人脖子上挂着“諾娃”字樣的車站工作人員名牌。
“諾娃女士,我是新來的。”阿爾沙艱難的編造着謊言僞裝身份。
女人臉上露出狐疑的神色:“我上個月就不叫諾娃了。”女人審視着阿爾沙,直到她看到阿爾沙腳上的白色淺口軟底便鞋:“你穿着不合身的制服和奇怪的鞋子。”
雅科夫也發現了阿爾沙不對勁的鞋子,他像敏捷的獵豹一樣騎在阿爾沙的身上,手肘抵住了阿爾沙的脖子:“這是精神病院的病號鞋!你是個瘋子。”
“不……”阿爾沙被壓得喘不過氣:“我不是瘋子。我是聖彼得堡大學的學生。”
雅科夫在阿爾沙的衣袋中搜索了一陣,直到他找到了一把手槍。
“他帶着警用手槍。這家夥還襲擊了精神病院的警衛!”雅科夫的聲音愈加冷漠:“電磁攻擊後精神病院的電子門禁一定也失效了!”
女人敏銳的發現了站臺上沒有燒完的病號服,她拿起病號服的碎片:“這個瘋子還燒掉了自己的衣服!”
“每個瘋子都這樣說。”雅科夫沒有松開阿爾沙:“你的妄想症比一般病人正常點。”
阿爾沙藍綠色的眼睛中滿是乞求:“求求你,放我走。”
“哪裏都別想去。”雅科夫解下腰帶,把阿爾沙翻了個身,粗暴的将阿爾沙瘦弱的手腕扭到後面:“在這裏等救援,前面不安全。”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阿爾沙背靠着地鐵站的牆壁,絕望的坐在地上。雅科夫的腰帶緊緊的縛住他的雙手,根本沒有辦法從複雜的繩結中掙脫。
雅科夫坐在地鐵站的候車椅上,一只手握着從阿爾沙身上收繳的手槍,另一只手焦躁的按着額頭,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雅科夫先生。”阿爾沙用乞求的語氣對雅科夫說:“能不能給我打一針?”
“打一針?”雅科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阿爾沙艱難的站起來,用沒受傷的腳踢了踢身邊的軍用鎮痛針劑:“就是這個,我實在疼得不行了。”
雅科夫狐疑的撿起金屬針管,只看了一眼針筒上的數字,臉色變得十分驚訝:“這個東西,你從哪裏得到的?”
阿爾沙想了一陣:“撿到的。我已經注射過一支了。”
“你在撒謊!”雅科夫将針劑收進衣袋裏:“這種高度濃縮鎮痛針劑只要三分之一管的劑量就可以使人呼吸肌松弛而死。”他後退幾步:“撒謊成性的瘋子。”
怎麽會?阿爾沙的腦子嗡了一聲,自己明明注射了滿滿一支的藥劑。
并且現在藥劑的效果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小腿的傷口又火辣辣的疼起來。他幾次使用念力移物想将手腕皮帶上的搭扣彈開,卻總是被疼痛擾亂精神。
“別理那個瘋子。”女人說:“省點力氣。”
“我說,一直等着不是辦法。”雅科夫揮了揮手中的槍:“我們應該往下一個車站看看。”
“你瘋了。”三個中年男人中的一個說:“我們根本不可能在沒有照明的情況穿過前面那些塌陷的坑洞。”
“為什麽會沒有照明?”阿爾沙疑惑的問:“你們手裏不是有火把嗎?”
雅科夫苦笑了一下:“前面的隧道在滲水,形成了一道瀑布。拿着火把穿過瀑布的話,火把會立刻熄滅。”
“瀑布的對面是什麽,我們都不知道。”中年女人搖搖頭:“在黑暗中,你可能一腳踏空,從塌方的坑洞裏掉下去。”她打了個冷顫:“摔得粉身碎骨。”
阿爾沙突然聽到了細碎的浪花聲,他閉上眼睛将精神力發散出去。
精神力穿透頭頂上的岩石,探測到了冰涼流動的液體。
“我們的頭頂上都是水!”阿爾沙驚慌的叫起來:“這條地鐵修在地下河的河床下面!河床現在非常不穩定。”
“不用說我們也知道。”剛才說話的中年男人面如死灰:“我在水文研究所工作。但是這隧道兩邊都是死路,除了等待救援沒有任何辦法。”
“我建議冒險一下。”阿爾沙試探着說:“現在是特殊時期。所有的電子設備都失靈了,沒有人會發現我們的。”
“瘋子。”中年婦女不屑的嗤了一聲。
雅科夫突然點點頭:“我同意亞歷山大的建議,呆在這裏只可能餓死或者被地下河淹死。”他拍了拍阿爾沙肩膀:“也許我也瘋了。”
“随便你!”中年婦女尖叫着:“你可以和這個瘋子走,但是得把槍留給我們防身。”
雅科夫毫不猶豫的把槍丢給中年婦女,然後解開了阿爾沙手腕上的皮帶。阿爾沙活動着手,問雅科夫:“你為什麽相信我?”
“和能冒險的瘋子在一起比和一群懦弱的正常人要好得多。”雅科夫替阿爾沙揉着發紅的手腕:“我去拿點食物。”
“你們什麽都別想拿走!”婦女用手槍指着雅科夫:“我們有四個人!還有,你必須留下火把!”三個中年男人也慢慢的圍了過來,手中拿着鋒利的金屬碎片和碎磚頭。阿爾沙吓了一跳,躲在了雅科夫的身後。
“一點都不能帶走?”雅科夫皺起眉頭看着手裏的火把:“這個東西,是用我的外套做的。”
中年婦女扣動了扳機,一顆子彈射在了雅科夫面前的地板上。中年婦女陷入了瘋狂:“快滾!”
雅科夫無奈的晃晃火把:“看來談判失敗了。”
下一個瞬間,雅科夫向中年婦女丢出了火把,燃燒的火把準确的砸在中年婦女的臉上。中年婦女慘叫着丢開了手槍,抓着自己的臉。
雅科夫突如其來的攻擊讓三個中年男人不知所措。借助這短暫的時間差,雅科夫靈巧的移動到手槍前,用腳尖将掉在地上的手槍踢起。
銀色的手槍劃出一條弧線,飛向阿爾沙的方向。就在這時,握着金屬碎片的中年男人已經向雅科夫撲了過來。
“你太慢了。”雅科夫冷冷的說。他搶先一步捉住了男人的手腕,不費吹灰之力将它反方向扭曲九十度,男人的叫了半聲,便陷入昏厥——雅科夫飛起一腳踢在了他雙腿之間。
雅科夫的另一只手奪下鋒利金屬片,轉身将金屬片像飛盤一樣射向揮舞木棍的男人。金屬片呼嘯着,毫無阻礙的嵌入他的喉頭。
最後的一個男人手裏握着半塊磚,雅科夫慢吞吞的朝他走過去,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我忘了告訴你們,我醫學院的學費來自地下鐵籠格鬥冠軍獎金。”雅科夫抓住男人的頭發把他的頭往牆上狠狠撞了幾下,又一腳踢暈了正要爬起來的女人。
阿爾沙抖抖索索的撿起牆角的一支鎮痛劑,避開雅科夫的視線把它裝進了衣袋裏。
“我們快走。”雅科夫将手槍別在了腰上,剩下的食物則全部裝進背包,舉起火把走向前方的隧道。
如雅科夫所言,不遠處的隧道上方因為水壓出現了裂縫,冰涼的地下河水從裂縫中湧出,形成了一條寬闊的瀑布。
“拿着火把走過瀑布的話,立刻會熄滅的。”雅科夫在瀑布前停住了腳步,透過水幕看過去,隧道後是完全的黑暗。
阿爾沙拿出一小截鎂棒:“我有這個!”
雅科夫搖搖頭:“鎂棒是沒法點燃濕透的火把的,這個背包也不防水。”
“這個呢?”阿爾沙拿出背包裏的幾袋薯片。
雅科夫看了阿爾沙一眼:“你是個聰明的瘋子。”
拆開兩袋薯片,用包裝袋裹住火把,阿爾沙和雅科夫走進了瀑布中。
從隧道上層滲出的水涼的出奇,兩個人很快被瀑布澆得透濕,冷的簌簌發抖。
但最麻煩事卻不是這件。瀑布水幕的寬闊程度遠遠超乎兩個人的想象,短短的一截隧道中,至少有超過二十處的水簾。地鐵隧道上方的地下河水面在不斷上漲,天文數字一樣巨大的水壓不時将頭頂的隧道壓出裂縫,形成一道道的水簾,在密集的水簾中,根本無法點燃火把照明。
“我走在前面。”在黑暗的隧道中,雅科夫讓阿爾沙抓住他的手:“我來探路,你腳上有傷。”
阿爾沙拒絕了雅科夫:“我視力很好。讓我走在前面。”在黑暗中,阿爾沙的“視覺”完全不受影響。
雅科夫想說什麽,卻苦笑起來:“我簡直是把命拿出去玩有五顆子彈的輪盤賭。”
“請相信我!”阿爾沙說:“就像你剛才一樣。”
雅科夫抱着姑且一試的心情牽着阿爾沙的大衣後擺在不斷漏水的隧道中穿行。他不得不相信身前的這個“瘋子”有神奇的視力,一路上他跟着阿爾沙避過了至少七處水簾和地上的暗坑。
“小心點。”阿爾沙屈起手指輪流敲着幾根刺出隧道牆壁的鋼筋:“俯下身子,有障礙物。”
“你真的什麽都看得到?”雅科夫随着阿爾沙的牽引順利的繞過了鋒利的鋼筋,心有餘悸。
阿爾沙遲疑了幾秒鐘,岔開了話題:“我猜,我們頭頂上的這條地下河正在不斷上漲。”
完全不是猜測。他敏銳的精神掃描探測到了令人恐懼的事實。地下河的河水因為莫名的原因,上漲速度快得驚人。
“再這樣下去,隧道遲早會崩塌的。”雅科夫擔憂的說。他雖然看不到眼前的景物,但是他已經連續聽到頭頂的隧道壁在水壓下不斷崩裂的聲音:“可能是因為下雨。我之前在地鐵上聽到過天氣預報。”
“洩洪系統的電子核心應該被EMP弄壞了。”阿爾沙沒有停下腳步,小心翼翼避開一處地上的暗坑:“所以,我們的頭頂上正在發洪水。”
遠處突然傳來刺耳的轟鳴聲,回聲在隧道中混合着四壁的水聲,分外刺耳。
“是什麽聲音?”雅科夫警惕起來。
“我聽不出是什麽聲音。”阿爾沙搖搖頭:“但是,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雅科夫謹慎的捕捉着空氣中的聲音,直到轟鳴聲漸漸消失,他才呼出一口氣:“感謝上帝,幸好不是洪水。”
走過一段不斷滲水的隧道,雅科夫用鎂粉點亮了一直被包裝袋完好保護的火把。
借助不斷跳躍的黃白火光,他發現阿爾沙的臉上似乎有什麽不對勁。
“你的眼睛。”雅科夫擔心的說:“結膜充血,現在整個眼睛都是粉色。”
“我沒事。”阿爾沙揉揉眼睛,并沒有酸脹的不适感,也許只是因為熬夜沒睡覺。他手邊也沒有鏡子。
雅科夫點點頭,高舉火把觀察四周環境,直到他看到了牆壁上釘着的金屬指示牌。
“離下一個車站還有500米。”雅科夫高興的說:“沿着鐵軌,我們很快就能離開這鬼地方。”
阿爾沙也放下了心中的石頭:“太好了。”
兩個人順着鐵軌向前行走,心情也輕松起來。
“我出去之後就得去市郊醫院。”雅科夫說:“我的家人在那裏,病人也需要我。”
“能說說你的家人嗎?”阿爾沙問,他的小腿越來越疼,除了根本無法集中之外,他的意識也在逐漸減退,必須使用聊天轉移注意力。
“我的家人?”雅科夫說:“他是聖彼得堡的房産經紀人,今天是他正式工作一個月的紀念日。”雅科夫自嘲般的笑笑:“我想他現在賣不了房子了。”
“他是你的什麽人?”
“他叫雅各,是我的愛人。我和他已經交往了三年。那個人啊,雖然很容易生氣,關鍵時刻卻是個溫柔又聰明的人。”雅科夫說。
阿爾沙正要說話,刺眼的白光卻讓他睜不開眼睛。
頭頂的照明燈一盞接一盞的亮起來。明亮的白光照亮了整個隧道。
“感謝上帝!”雅科夫興奮的說:“供電恢複了!”他小心的弄滅火把。
雅科夫熄滅火把的一瞬間,所有的日光燈又全部熄滅。雅科夫正要咒罵,日光燈又慢慢的恢複了照明——電流不穩定。
燈光閃爍着,平均十秒鐘中內就要熄滅三秒。兩個人在隧道中快速前進着,借助閃爍的燈光,能勉強辨清眼前的路。
啪的一聲,距離阿爾沙不遠處的一對日光燈管突然爆裂,亮藍色的電流在燈座上噼啪作響。未知的恐懼從腳掌蔓延到頭頂,阿爾沙打了個冷顫,似乎有不祥的預感正在逼近。
從阿爾沙所在的地方看過去,可以看到地鐵站的站牌。
正當阿爾沙向前跨出了遲疑的一步,巨大的轟鳴聲從身後傳來。他驚慌的回頭看去,只看到呼嘯的地鐵在鐵軌上向自己高速逼近。
“不!”阿爾沙的大腦一片空白,暫時恢複的不穩定電流讓停擺的地鐵重新工作了。他想要從鐵道上逃開,疼痛的小腿卻讓他摔倒在鐵軌上。
“該死!”早就離開軌道的雅科夫向阿爾沙跑過來:“動啊!”
瀕臨死亡時,時間總會特別慢。跌坐在鐵道中間的阿爾沙恐懼的看着地鐵列車轟鳴的車頭碾過軌道,向自己撞過來。
時間被放得特別慢,阿爾沙絕望的閉上眼睛。直到他的手指觸到了衣袋中的金屬針管。
不能死在這裏!阿爾沙握住針管,用力的往小腿上打了一針鎮痛劑。
藥劑迅速生效。疼痛像火焰中的蠟燭一樣融化了,美妙的感覺。
要變得更強才行,為了保護自己和他人!
列車的車頭已經距阿爾沙不到兩米,可以清晰的看到車頭前端繪着的标志。阿爾沙的心緒反而平靜了下來。
“滾開。”阿爾沙緩緩伸出手掌,擋在車頭前。
高速行駛的地鐵車頭突然被巨大的力量攔住,車輪在鐵軌上徒勞的打着轉,發出刺耳的金屬磨損聲和耀眼的電流火花。
這滋味是如此的美好。阿爾沙周身沉浸在前所未有的歡愉中,感到自己潮水般的力量從心靈中湧出,在狹窄的隧道中聚合成一道無堅不摧的牆壁,将飛馳的地鐵完全擋住。
由于車頭受到了阻力,地鐵的其餘車廂全部撞擊到了一起,扭曲成奇異的形狀脫出軌道,向隧道的四壁撞擊。有一節車廂撞碎了上方的隧道,地下河的河床。
從崩塌的河床中湧出的洪水咆哮着沖擊着地鐵隧道,卻在阿爾沙面前被擋住,形成一道不斷上漲的水牆,洪流翻湧着渾濁的浪花,無法前進一步。
“你……究竟是什麽人?”雅科夫站在阿爾沙身後,臉色蒼白。他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看到的場面——有人用奇異的力量擋住了飛馳的地鐵和洶湧的洪水!
“我不是說過了嗎?”阿爾沙聲音冷漠,緩緩的側過頭看着雅科夫:“我是亞歷山大。”
雅科夫看到阿爾沙的眼白已經完全被鮮紅的顏色填滿,瞳孔卻是雪白的顏色。
像整只眼睛都在流血。
“忘掉我,從地鐵站裏走出去。”阿爾沙向雅科夫打了個響指:“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