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今朝憶,昔時情
風千鶴想不到,會在這兒遇見梨初。
兩人下了酒樓,前往那戲莊園。
虛無坐席的戲園,看來,臺上的公子,甚招得人家喜歡。
風千鶴站在人群裏,身邊的尚君相,就站在左側,他看着那戲子,戲子卻是看着當今天子。
當年離別,本以為再無相見之機,怎想,今日還能再見。
風千鶴自是嘆了一聲,他道,“你何時來了皇城?”
梨初脫下戲服,卸下戲裝,那美得有些雌雄難辨的貌,讓尚君相看得有些驚神。
聽路缃澤提起過,他道,“尚公子,你不知道吧,皇上的心裏,也許一直惦念着一位戲子,我聽說,皇上當初把那戲子當成了千雲公子,如此說來,想必皇上對他也算是用情至深了,而我們這些人,也許不過是替身,你是他的護衛,我,只不過是玩偶。”
路缃澤這輩子,做什麽事,他都裝一裝糊塗,他道,人清醒三分,糊塗七分,安得半生。
他這個人,說起來,也有些自以為是,但他就是憑着自己的這點自以為是,也算活得自在快活了好些年。
他曾道,“我曾經也不過是那院子裏的小倌,有幸得見天顏,然後用美色和舞姿,迷惑了皇上,你不知道,很多人,都說我是妖精來着。”
那晚,路缃澤自顧跟尚君相說了很多話,尚君相醒來後,他想不明白,為什麽路缃澤會對自己說那麽多話,尚君相當時搖了搖頭,他想,或許,當時的路缃澤,以為自己是喝醉了,不會記得別人說過的話,所以,他就自說自話,說了那些話,而後,拍了拍坐在草地上的衣衫,随後離開。
路缃澤道,“皇上也是人,他不可能沒有喜歡的人。”
只是,在尚君相看來,皇上的心裏,或許始終只惦念着千雲公子,也或許,如路缃澤所說的那樣,其實,皇上在意了那戲子,梨初。
至于,天子到底喜歡誰,在意誰,如今,外人都不知道,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尚君相靜默的站在旁邊,他想退出兩個人的天地,可風千鶴道,“君相,坐吧。”
三個人,就着一個桌子坐下,随後,店小二端上一壺茶。
梨初看着當今天子,依然英偉不凡的人,他總是這般神采奕奕。
本以為,離開了會讓對方有所不舍,會轉頭抓住自己,看來,輕易的放手,也是個錯,而且錯就錯在,還奢望着,對方會抓住自己。
人心易變,世道不變的是物,人總是非了昨日,只惜今朝。
“梨初,你如今,住哪裏?”
風千鶴眼看清瘦的人,一如初見,俊俏如畫,而自己的心,卻是出奇的平靜,想來,李七竹第一次是猜錯了,他風千鶴,終究沒有對貌美的梨初有所留戀,再而貪戀,李七竹的第二次結論,倒是說對了,或許,風千鶴的一生,他最在乎的是自己的江山。
即便,他得了千雲公子的原諒,也一樣,最愛自己的江山。
從小到大,從出生開始,就注定是太子,從懂事開始,就涉及國事要政,他一直,都在這些事上付出身心和心力,童年,韶年,都給了它,那麽,一生,自然也是依附它,才算完滿。
“草民就住在西莊。”
梨初帶了兩人過去,那是一所毫無人氣的園子。
尚君相環顧了園子一圈,他覺得,自己住在這種地方,會感覺壓抑,在涼州,他住在自己的家中,還有兄弟的陪伴,還有小魚整天忙着替別人洗衣物,她忙碌的身影時常在空寂的院子裏游蕩,這讓本來死寂沉沉的院子,多了一絲家的溫暖。
而梨初的園子裏,有的是冷清清的氣息,沉悶悶的感覺,人住下來,感覺壓抑。
尚君相走向那間緊閉的房門,他想看一看,所以,推開門,往裏看,他不知道,裏邊會有貓,而且,它還朝他撲了過來。
風千鶴和梨初在大廳那裏,當聽聞貓的嘶叫聲,風千鶴聞着激厲的貓叫聲,當即站起,梨初道,“莫不是尚公子出了什麽事?”
風千鶴走出來,看向尚君相所在的房間,“君相?”
尚君相回頭看了一眼,他拉了拉自己的衣袖,遮掩了被貓抓到的傷口,他道,“皇上,只是貓叫。”他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上,被貓抓過的地方,也被一只大蜘蛛,蟄了一口。
在那受傷的地方,貓抓出的傷痕,掩蓋了迅速爬過的蜘蛛所蟄的傷痕。
“你可有受傷?”
“沒有。”
尚君相看一眼梨初,他難以想象,為什麽,像梨初這般文弱的人,能在這樣冷寂的園子裏住下?
梨初這時道,“尚公子,梨初向您賠不是,這貓兒,許是無處可去,它便偷偷賴在這裏,竟不知,它會吓着你。”
梨初說話,說得合禮和氣,他沒有像路缃澤那般,嚣張跋扈,更無天子後宮的另外兩個人,仗勢欺人。
“無事,也怪我亂走動。”
尚君相極是好奇梨初為什麽能住這樣的地方,因此特別的留了心,他就多看了一眼,怎想,會被貓抓了手,想來,是自己自找苦吃。
風千鶴道,“若然,朕安排給你住別的園子吧。”
“皇上,這怎使得。”
“你也莫推脫,就當朕謝你當初的救命之恩。”
風千鶴說得平靜,站在一旁的尚君相,卻是一愣,他自不知,天子和梨初,還有這麽一段過往。
“君相,你去安排安排?”
“但是,臣對這裏不熟悉,不如,叫墨存吧。”
尚君相想到唯一能救自己的人,只有墨存了。
風千鶴又是蹙眉,“那便交由他來辦。”
“皇上,依梨初看,還是不用了。”
“這是朕的旨意,就這樣,君相,你去吩咐墨存去處理。”
“是。”
尚君相領命而去,在皇城裏,找個園子,容下一個人,并不難,何況是皇上的聖旨。
風千鶴沒想到自己這麽一說,這尚統領就丢下自己走了。
他郁悶的目送那個離開的人,這說要去辦的事,也可以是片刻之後再安排,怎麽就這麽走了。
梨初看着郁悶的天子,風千鶴看着走出園子裏的尚統領,這一個人看一個人,也不知,誰落在誰的心裏去了。
梨初道,“皇上,梨初陪你走走吧。”
兩人也出了園子,在日下三竿裏頭,在路上與各路行人擦肩走過。
風千鶴邊走邊想着離開的尚護衛,他什麽時候回來。
這尚君相邊陪着墨存找一座小園子,邊說起南疆之事,兩人當是在踏春,竟然就這麽閑聊着到旁晚時分,等旁晚時分過後,尚君相猛然看向身邊的墨存,他道,“皇上,他不知回客棧了沒有?”
墨存愣了稍許,他道,“皇上身邊還有護衛。”
“也是,那園子的事?”
“我代尚大哥去辦吧,明日,我便叫人去接梨初過來,順便叫人給他安排幾位侍女。”
“那就麻煩你了。”
“呵,大哥說的是哪裏話,一直麻煩你不都是我嗎。”
“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餓了吧,走,一起去吃點東西。”
“好。”
墨存面上一陣欣喜,他們相行去找飯館。
而這邊的風千鶴,他也覺得餓了,即坐在酒樓裏,命人去找尚統領,而那幾個人回來報,“回皇上,尚統領和墨侍衛不知去了哪裏?”
他們再道,“皇上,墨侍衛交代園子的事讓何大人去辦,園子已經找到了,何大人說,尚統領和墨侍衛,去散步了。”
兩次三番回來禀報的侍衛,越說越小聲,因為他分明看見天子發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