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南柯的三大瓶藥水挂了三個半小時,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都黑透了。
江影很是重義氣,沒有狠心丢下她自生自滅,貼心地給她糊了一圈抑制貼以後讓她鑽進車子後排, 去接林滢一起吃晚飯。
南柯依靠在座椅上, 心累至極:“我以為你不會嫌棄我。”
“我當然不嫌棄你,我是擔心你病理性失控,貼幾張貼紙而已, 你不要敏感過度。”江影手握方向盤, 排隊往出口開,說話間不忘把手機放到扶手箱上,“麻煩幫忙訂一下位子。”
南柯的燒退了很多, 但還沒恢複正常體溫, 眼皮依然酸澀發軟。
她垂眸掏出自己的手機,看也不看扶手箱一眼,問:“膈應誰呢, 直接說吃什麽?”
江影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臉色蒼白的南柯,也不客氣:“你選一下吧,看你想吃什麽, 我和阿滢都行。”
南柯嗯了一聲, 幾經排除後選了一家既有情調,味道又不刺激的餐廳,找經理定了餐位。
她因為發燒的原因,沒什麽胃口,加上中午吃得略油膩重口,這會兒也不怎麽餓, 盡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把自己這顆病殃殃的大燈泡瓦數降到最低。
林滢中午和家人一起吃的, 吃過就回自己的住處開始趕稿,忙了整整一個下午,這會而餓顯然是狠了,和南柯簡單打過招呼以後就埋頭吃東西。
直到吃了差不多七分飽才放下筷子。
江影注意到林滢的動作也跟着停下動作,看着她:“吃好了?”
林滢點點頭,喝了一口手邊的白水,再擡頭時看向了右手邊的南柯。
南柯早就吃好了,感受到她的目光後側頭對她笑了一下。
林滢看到她的笑臉欲言又止,南柯察覺出她的糾結卻也沒有追問,只跟着江影起身離開。
吃過晚飯,江影和林滢還有活動,便先把南柯送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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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一個病人來說,休息是很重要的,病人本身也極度配合,到家的第一時間就去乖乖洗了個熱洗澡,洗完鑽到床上蓋好被子躺平。
外面的小雨淅淅瀝瀝,下一會兒停一會兒。
風也異常的大,一陣狂吹亂舞就把早已發黃的秋葉一片片鋪到了濕漉漉的地上。
梁清清收到南柯發的消息時正在開車。
下午突然下雨,客人随着天氣變化少了起來,黑天之前她又看到南柯打針的手,便沒多耽擱,把剩下的兩個訂單做完就關門回家了。
她匆匆回去,按捺着焦躁的心仔細查看陽臺上的花花草草,确認都沒什麽問題以後剛想轉身離開,手中的手機又開始嗡嗡震。
是南柯發來的圖片——她不久前吃得那碗清湯寡水的面條。
梁清清明白南柯這是在對自己賣慘和賣乖,沒忍住對着圖片笑了一下,回了個抱抱的表情包才裝好手機,匆匆出門。
從家裏出來,她先找了家面館吃了碗和南柯發來的圖片差不多的清湯面,然後開車直奔南柯居住的小區。
南柯的家裏很大,卻只有她一個人,梁清清沒法放心她現在的狀态獨自待着,所以又來了。
而且,她很好奇南柯是怎麽病的,明明昨天晚上還好好的,今早起床時她們還抱了一下,也沒有異樣。
上午在店裏時雖然她總是出神,但臉色看上去也沒有問題,怎麽幾個小時不見,人就燒得那麽嚴重了?
是在她不知道的什麽時候吹風了嗎?
她想問問。
昨天過來的時候,南柯放心大膽地把家裏權限密碼告訴了她,她這會兒來得暢通無阻。
進入南柯的家裏時,南柯都不知道她過來了。
梁清清是個做什麽都很認真的人,吃飯的時候本想跟
南柯說一聲的,可被送花的老板一打斷她就把這個事情給忘了。
直到手指關節都叩在了南柯卧室門上的時候才把這茬給記起來,她忙尴尬地拿着手機給一門之隔的南柯的發消息。
——我晚上過來照顧你。
不是疑問,不是征求,而是陳述和通知。
躺在床上的南柯聽到敲門聲的時候怔愣了一瞬,在她的記憶中,江影進她的房間是絕對不會敲門的,而會敲門的許冰芝和尉歡也沒早就沒了這棟房子的權限密碼,進不來的。
至于清清,這會兒時間尚早,說不定還沒有關……
剛自信想到這裏,南柯手中的手機嗡地一震,備注着‘我的清清’的聯系人就發來了消息。
她只掃上一眼忙掀開被子下床,快步打開了房門。
“清清。”
……
與南柯直線距離不超過五公裏外的獨棟洋房裏,着裝風格季節性叛逆的田婉婉,此時正穿一身大眼青蛙連體睡衣盤腿坐在客廳一角的船型吊椅上。
而她的母親大人,剛剛泡完澡出來,頭上正包着一頂藕粉色的幹發帽,耳側露出的一縷濕發還在朝下滴着水,落在看上去十分柔軟舒适的奶白色浴袍上。
“媽,你今晚回來得相當早哦。”田婉婉明知故問,嘴角勾起淺淺的笑意,眼神卻透出小狐貍似的精光。
外人口中的田太太,本名孟秋的孟女士聞言冷哼一聲,矮身坐上披着柔軟皮草的沙發,表情不算愉悅地看了眼像個大青蛙一樣窩在斜對面的女兒。
半個小時之前她開門到家,一個小時之前她在朋友舉辦的宴會上見到了盛欣遠,對比往常,這個時間她應該剛從宴會上抽身才是。
的确是回來得相當早的。
田婉婉從那聲冷哼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舉起手機繼續給新交往的女朋友發微信。
孟秋看着女兒沒心沒肺的樣子,終于忍不住開口:“我說你就不能好好處個對象回來嗎?你要是有個準兒,你媽我今天能被人氣成這個樣子?!”
田婉婉放下手機,無辜擡頭:“……啊?媽你在外面受氣了?誰給你氣受了?你跟我說,我卸她車轱辘去!”
孟秋對上女兒茫然又關心的眼神,聽着她小孩子似的氣話,輕嘆一聲擺手起身回房。
田婉婉看着孟女士的反應,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為了防止孟女士出其不意,她耐心地操着她超高的演技,一直呲着牙到目送親媽關上房門,她才放松下來,輕輕舒了一口氣。
确認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結果,田婉婉心情愉悅地從吊椅上下來,腳步輕快地上樓回房。
這件事能以這樣的方式解決,說起來她還要感謝南柯和江影。
田婉婉中午從她們那裏得到了盛宿的驚人八卦之後,又專門找人打聽了一下,了解了一部分白若雅的相關信息後她一邊打着草稿一邊找到了孟秋跟前。
原本她為了不曝光自己買通了父母身邊人的事,一直忍着沒敢主動提一句姓盛的,但有了盛宿包養了尉歡前未婚妻的這個消息做鋪墊那可就不一樣了。
她開門見山、單刀直入:“媽!我剛聽到個大八卦!你聽沒聽說?知不知道啊?”
當時正在喝茶看綜藝節目的孟秋還以為女兒吃錯藥了,茫然地看着她問:“什麽八卦啊?”
“……啊?你不知道嗎?”田婉婉震驚的表情和離開飯店時一模一樣。
她平複着心情,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就是尉歡啊,她上個月不是才訂婚麽,這才多長時間……一個月都沒有吧,她又退了!”
“什麽?”孟秋按下遙控器上的靜音鍵,臉上也是如出一轍的難以置信,“你說的尉歡是尉弘博和許冰芝的那個女兒?”
田婉婉點頭如搗蒜。
孟秋皺眉:“不能吧?訂婚宴的時候我去的來着,看起來她們一家三口都挺喜歡那個準媳婦的呀。”
田婉婉啧了一聲說:“看吧,你果然是不知道的,我也是剛在外面吃飯聽朋友說的,她們退婚了,好多人都知道,說是那個omega給尉歡帶了綠帽子。”
“啊??”孟女士更震驚了。
別的人可能不了解,但田婉婉這個做女兒的最清楚,她媽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對感情不忠的人,大概因為這一點,連帶着看她這個經常換女友的女兒也不順眼。
田婉婉又适時地給了她媽一個肯定的眼神,說:“據可靠消息得知,那個omega現在正在那個誰家裏呢。”
孟秋問:“誰?”
田婉婉嘶了一聲,歪着腦袋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表情,沉默了足足五秒才開口:“哎呀,叫什麽來着,我記不起來了呢,就是那個誰、那個影子、江影她爸公司裏的,那個新上任的總經理……”
演到這裏,田婉婉做賊似的偷看了一眼她媽媽的表情,啪地一拍手:“對!姓盛!”
孟秋的臉色終于由驚訝轉震驚,再由震驚轉成黑色,最後完全變成了憤怒。
田婉婉看着一向注意情緒管理的孟女士猝然起身,消失在了她的視線範圍內。
目的達成的她哼着歌,躺到了孟女士剛才坐過的位置。
她的小腿跷到沙發的扶手上,腦袋枕到抱枕上,把剛剛被她媽靜音的電視恢複音量,有滋有味的看了起來。
田婉婉邊看邊回憶剛才自己的表演,自戀地覺得給她頒個獎都不虧,尤其她無辜地以一個八卦愛好者掐頭去尾傳閑話那段,簡直是她的演技巅峰!
……
幾家歡喜幾家愁。
許冰芝喜氣洋洋出門去,怒發沖冠回家來。
尉歡這兩天有些累,晚上本來也是有個酒會要去的,魏宏博心疼自己女兒,便讓助理給推了,放她在家休息。
這會兒才吃過晚飯,正躺在卧室的沙發上看着玻璃窗上的細密雨星發呆。
前幾天網絡上剛爆火了個小游戲,她讓溫海調查才發現投資人竟然是她那個白眼狼妹妹,短短一周的時間就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利潤。
說毫無感覺是假的,說不嫉妒也是假的,畢竟是相處了二十多年的人。
想想自己的嫉妒心,尉歡也覺得自己惡毒,可事實上她就不由得羨慕那個已經和她們劃清界限的人。
她進公司的這些年,雖然不是毫無建樹,但她為尉家為公司帶來的那些利潤實在是太正常了,她的基礎穩如山,只要不發神經,錢生錢并不是什麽難事。
可對于南柯來說就不一樣了,她不進公司,不借家裏的光,依然在嘗試着散發出自己的光芒。
事實上,她的光芒現在來看也算不得多麽耀眼,但尉歡是清楚的,那是純粹的光,和她身上大部分被鍍出來的不一樣。
越想越煩,越煩她就越想證明自己,心也不受控制地想到盛宿給她的許諾和開出的條件。
明明有預感覺得那是很冒險的,尉歡就是壓制不了自己不甘的心和燃燒起的血液。
——她想試一試,萬一成功了呢?
然而就在她的思想逐漸朝着危險的邊緣滑去的時候,卧室的房門砰的一聲被人打開。
尉歡驀然回頭,只見許冰芝氣沖沖地從門外走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