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江影抓着裙邊疾走的這段距離, 是她目前為止走過最艱難的路,眼看馬上要到跟前了,她又看見南柯幹脆利落地掏出了她身上最硬的那塊護甲。
都說進攻是最好的防守, 不想被別人刺激到自己,就要用更刺激的東西回敬過去。
江影看着南柯漸漸伸直的胳膊, 心中哎呀一聲:你甩她臉上啊!
當然,她能這樣想完全因為此時對峙的是南柯和許冰芝, 而不是她自己和蘇虹英,所以她面對眼前的委屈和不公時最先想到的只有解氣,其餘的顧忌和情感拉扯統統靠後站。
南柯則不然,她顧及的東西有很多, 矛盾的情緒也被拉扯到了極限,極端情緒和尖銳刺耳的言語一下下敲着她最脆弱的神經, 這樣難捱時間在不适中被無限拉長, 讓她度秒如年。
然而就在她感覺頭痛欲裂,瀕臨崩潰的時候,梁清清的笑臉忽地在眼前閃過, 她急速跳動的心髒和燃勢迅猛的心火竟然神奇地慢慢平靜了下來。
見許冰芝沒有伸手來接的打算,南柯站直身子, 面無表情地放下手, 主動往前走了幾步,親手把照片塞進了許冰芝的手裏。
這興許是她們兩人最後一次站得這麽近了, 南柯深吸一口氣,強壓着酸脹的委屈, 低聲說了三個字:“看看吧。”
她的聲音不大, 細聽還帶着顫音, 但她沒有給任何人仔細聽的機會, 說完就轉身走向江影:“我們走吧。”
江影望着許冰芝張了張嘴,最後嗯了一聲,跟着南柯一起轉過身。
蘇虹英距離她們還有三四米遠,聽到南柯說要走,回頭看了眼緊閉的宴會廳大門,擺擺手:“走吧,你們兩個去吃點好的,記我賬上。”
江影扯了扯嘴角,發現根本笑不出來,便耷拉着嘴角點了點頭。
乘電梯還要往前走幾步,南柯頭也不回地和江影并肩離開。
許冰芝卻從拿到照片的那一刻起沉默了,直到電梯的自動門緩緩關上,她才尖叫一聲,扔了那些燙手也燙心的東西。
蘇虹英站在離她兩米遠的位置上冷眼看着她的動作,心想她原本應該是想要撕掉的吧,但顯然南柯已經提前做了準備。過塑的技術加工讓她一個omega根本不可能徒手撕毀那些紮眼的照片。
電梯緩緩下降,許冰芝的聲音随之遠去,江影唉了一聲,雙手撐着腰兩側的扶手,小聲嘀咕:“你這反甲的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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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
江影又嘀咕一句:“你就應該直接甩她臉上,不給她任何罵你的機會轉身就走,憋死她!”
南柯笑了一聲,背過身用指腹用力按了按眼角,強忍着不讓眼淚掉出來。心裏卻在想,不是我不給她罵我的機會,是她根本不給我留餘地啊。
人家那可是出了門進了走廊就開腔了,她總不能遠遠地就跟她對喊吧,那也太不體面了。
江影扁扁嘴,暗自後悔剛才沒能替南柯怼上許冰芝幾句,擡頭想要道歉卻從電梯內壁上看見南柯紅了眼睛,立即強行剎車,把沒出口的唠叨強咽回去。
南柯望着電梯頂部的條形燈,深吸一口氣,努力用最短的時間讓自己恢複如常。
沉默片刻,狀态已經好上許多的南柯轉身看着鼓着腮幫子的江影,像往常一樣跟她開玩笑:“不知道我嘴笨嗎?剛剛怎麽不幫我罵回去?”
“……”江影和南柯對上視線,噎了一下,說,“心理素質太差,現場氛圍太緊張,反應有點沒跟上。”
“好吧。”南柯挑眉,說完又低頭看向自己的高跟鞋,“不過說真的,以後我再穿這麽高的鞋子我就是傻10。”
“對不起。”江影低下頭,低眉順眼的像真的犯了多大的錯似的。
南柯碰了碰她的
肩膀,強顏歡笑:“道歉幹嘛,剛剛又不是你罵的我,再說了,僅此一回下不為例,以後再這樣,你柯姐絕對不可能忍的,今天就算恩斷義絕了。”
江影點頭:“我知道,我是說選這麽高的鞋穿,是我的錯。”
“好啦,那也僅此一回。”南柯說着擡起腳看了一眼,“說實話,你腳後跟疼不疼?”
江影哎喲一聲:“妹妹的腳後跟要疼死了,尤其剛才小跑那兩步,我的媽喲!差點沒崴斷我腳脖子。”
南柯哈哈笑了兩聲,随着電梯打開,搭着江影的肩膀走了出去。
陳叔停下車子之後就在搜周邊有什麽吃的,還沒找到合心意的呢,就接到了蘇虹英的短信,立即将車子開到了酒店正門等着。
南柯和江影前後腳走出來的時候,一秒鐘都沒耽擱就鑽進了車裏。
前排椅背的夾層裏塞了一次性拖鞋,兩人不帶絲毫猶豫地抽出來拆開換上。
江影靠在椅背上看着身上的裙子問南柯:“要不回去換身衣服再開車出來吃東西?”
南柯側臉看江影:“我喝酒了。”
江影啊了一聲:“我也喝了。”
“……”陳叔在前排微笑,“沒關系,我的工作宗旨就是随時待命。”
江影想了想,覺得穿着禮裙去西餐廳吃飯好像也不會太格格不入,便從中間的扶手箱裏拿出一把小小的剪刀,提起裙邊在腳踝位置剪了個口子,随手一扯,撕掉了礙事的部分。
南柯看着江影的幹淨利索的騷操作,掏出手機給梁清清發了微信。
——在店裏嗎?
——我想你了。
江影收好剪刀,餘光看見南柯的手機屏幕上的頭像有些眼熟,克制地收回目光,随口問道:“你想幹嘛?”
“我想見清清。”南柯反扣手機,看向車窗外。
“……”江影很想說一句你夠了,但礙于今天南柯受了委屈,她身為朋友肯定是要理解的,便主動對陳叔說了句:“辛苦陳叔,麻煩去一趟伊夢花店。”
梁清清今天晚上不算很忙,店裏也沒來幾個想買花的客人。
但微信上有不少人在找她訂明天要的花。
近兩年随着全民儀式感的覺醒,很多無辜的尋常日子都因為諧音被賦予了新的意義,比如五月二十號和九月二十號。
明天就是九月二十號了,很多戀愛中的小情侶都跟緊潮流,把這一天當成了小情人節,買花的買花,送禮物的送禮物。
身為開店盈利的商家,梁清清自然不能掉隊,也在朋友圈發了兩條帶有文案的動态。
之後,想要訂花的客人就在她的消息列表上跳個不停。
有訂單就說明有錢賺,梁清清累并快樂地清理幹淨工作臺上修剪下來的花枝和尖刺,有條不紊地回到櫃臺前拿出小本本開始整理明天的訂單和早上需要着重挑選的鮮花種類。
因為是手寫的原因,南柯的消息跳上通知欄的時候她正在奮筆疾書,又因為兩條消息間隔時間太短,很快就被客戶轉賬付訂金的提醒頂了下去。
所以,到南柯出現在花店門口的時候,梁清清都不知道她要過來的事情。
潦草但意外有美感的字體在紙張上多了一行又一行,梁清清認真專注的樣子像極了坐在教室的課桌前埋頭答題的學生。
南柯踩着薄薄的一次性拖鞋站在花店玻璃門外看着櫃臺後的梁清清,冰涼的夜風好像也沒那麽難以忍受了,她對着玻璃整理了一下笑容,推門進去。
如期而至的“歡迎光臨”,如期而至的一聲“清清”。
梁清清剛好寫完最後一行,聞聲擡頭,眼中的驚喜難掩。
“你怎麽過來了?”她笑着從椅子上站起來,滿眼都是南柯那
張好看到讓人想犯罪的臉,“訂婚宴這麽快就結束了嗎?”
南柯沒有說話,只笑着對她張開了手臂。
梁清清遲疑了一下,這才注意到南柯身上已經不是白天見到的那身衣服,而是一條看起來簡單但非常有質感的墨綠色的裙子,不過肩膀和手臂都是露在外面的。
她側身從櫃臺後面出來,表情微變,原來南柯的腳上穿的還是那種薄得跟紙一樣的一次性拖鞋。
“你……”梁清清臉上的笑意淡去,“你怎麽了?”
南柯搖頭:“清清,我想抱抱你。”
梁清清欲言又止,最後哦了一聲,緩慢地走過去,張開手臂抱住了南柯的腰。
南柯微笑着把梁清清擁進懷裏,胸口頓時暖暖的,遍體升溫。
抱着南柯的梁清清卻不由得一怔,南柯的身上雖然不涼,但這副樣子也太讓人……讓人有保護欲了,尤其她剛剛那張笑臉,像極了網上說的那什麽破碎感,莫名讓她的心裏酸酸的、疼疼的。
坐在車裏主動吞下狗糧的江影面無表情地捶胸頓足——看,人家受了傷,還有女朋友療愈,你有什麽!啊!你有什麽!再不抓緊找對象,以後受了委屈都只能抱酒瓶!
如果南柯聽到了她這段心裏話,肯定得就着她自我認知的準确性之高大贊一番。
可惜沒有。
花店玻璃門後的南柯用力抱緊梁清清,好一會兒才松開。
梁清清今天穿了件長袖的襯衫,但材質是雪紡的,并不算厚,剛剛抱着南柯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她的腰身細得很,現在松開再看,越看越覺得南柯瘦。
她朝外看了一眼,轉身拿起櫃臺後面挂衣架上的外套披到了南柯的肩膀上,笑着說:“我還沒吃東西呢,要不一起?”
“好啊。”南柯笑着點頭,看了眼時間,還不到七點,又問,“那花店?”
“沒關系。”梁清清說完就側挪兩大步把門上挂着的正在營業的牌子翻了一個面。
江影看着南柯披上梁清清外套的那一刻就已經翻白眼了,緩過來後,她下車打開後備箱,看了一眼并排放着的兩個紙袋,掏出左側的西裝外套,氣鼓鼓地自己穿上,又用力關上了後備箱門。
要不是剛剛無聊看了眼手機,她還不知道她偉大的母親非常有先見之明地給她們準備好了外套。
不過看樣子南柯是用不上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