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兩扇門之間的距離并不算很遠, 且也不在同一牆面上,所以同時從裏面出來的人必然能看見對方。
白若雅對男人天生無感,不管alpha還是omega對她而言都沒有差別, 此時看到身高腿長、西裝革履的男人在看自己,心中想着他們并沒有見過, 但智商沒有掉線,知道他應該是尉家邀請來的賓客, 便微笑着颔首和他打了招呼,卻不想她剛要擡腳走人,那男人又主動出聲叫住了她。
南柯離得遠,加上前面的宴會廳裏賓客們相談甚歡, 所以她根本不可能聽得見盛宿和白若雅都說了什麽,但好在她的視力還不錯, 洗手間前的燈光也很明亮。
從兩人說話的表情和動作上, 南柯多少能看出一些關鍵性問題。
比如這兩個人能說上話,主動方明顯是盛宿,白若雅的一些小動作也能看得出此時的她, 并不是很想搭理突然冒出來找她說話的男人。
而在交談幾句後,白若雅更是抱歉地前傾身子對他笑着點頭, 提着裙邊快步離開。
南柯在看到盛宿側臉上浮現的笑意後, 眯着眼睛松開了手裏的琴葉榕綠葉。
她看着枝葉下方的花盆,把剛才白若雅和盛宿相遇後發生的種種又仔細回憶了一遍, 尤其是最後一幕——盛宿望着白若雅離開的背影時唇角勾起的弧度,越想越覺得不尋常。
按說兩個人初次見面, 就算聊得再愉快, 也不該露出那樣的表情的, 并且以她的距離她都能看得出白若雅并不想跟他多聊, 拒絕的意思已經非常明顯了,這種情況下盛宿還能笑得那般燦爛,絕對有問題。
那詭異的反應很沒有道理,哪怕他盛宿是對那張臉那個人見色起意了,那種弧度的笑容也不正常。
南柯悶頭想了一會兒,不能理解地搖了搖頭。
同時她也不得不承認——盛宿盛星這對兄妹,還真是一個媽生的!都有點像精神病!
得此結論,南柯深吸一口氣,默默記下回去後自己要做的事情,随意地往前走了兩步,從手袋裏拿出手機解鎖,快速點開微信頁面。
消息列表裏空空如也,一個紅色數字提醒都沒有。
過來之前她就主動找梁清清說了今晚的行程,所以忙碌又懂事的新手戀人并沒有發消息打擾她。
望着平靜如水的消息列表,南柯莫名有些失落,想要主動發消息,又注意到屏幕頂端顯示的時間,記起現在正是關店前忙碌的最後一個時段,怕會收不到期待中的回複,也怕自己待會沒有時間看手機,回複了不了梁清清的回複,便強忍着躁意查看了到賬提醒,然後把手機息屏裝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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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宴會的主場,南柯第一時間去搜索江影的身影,卻不想先看到了和許冰芝正在說笑的白若雅,為防止生出不必要的麻煩,她側身換了個方向,剛好看到尉歡和江影聊天結束,尉歡板着臉離開。
有一說一,在生意場上江影的确不是很夠看,但在交際方面,她絕對榜上有名,相當有一套。
南柯盯着江影的側臉,輕笑了一聲從旁邊的香槟塔拿下一杯,尋了個不起眼的位子坐等江影主動過來尋她。
她來訂婚宴的目的完滿達成,已經失去了繼續待下去的理由,但她也不願意毫無顧忌地走在燈光下面,穿過上百位的賓客去找江影離開。
而且平日裏她沒有穿高跟鞋的習慣,就算穿皮鞋也大多數都是平底或者低跟的,今天突然踩着高跟鞋走了這麽久,不光腳後跟,南柯覺得小腿也酸酸的,再不找個地方歇一會兒,她都懷疑待會兒還能不能不失禮地走出酒店,坐上回去的車子。
江影和尉歡分開以後就在找南柯,卻不知道她的眼睛是怎麽回事,轉了好幾圈了,它都沒能發現南柯身影,倒是看見了她最不想看見的人。
——盛星今晚果然也過來了。
她的衣着華麗,戴了一個碩大的藍寶石項鏈,客觀來說是個美人。
但這位美人偏偏看得江影眉心緊皺,忙不疊別開眼睛的同時,還下意識往反方向轉身快走了幾步。
蘇虹英和一堆富太太寒暄了幾句,轉身正想找江影呢,一回頭也瞧見了那個當年糾纏了自己女兒好久的女孩,眼神驟變,而心中也在瞬間脹滿了對江影的擔憂。
好在今天江影的穿着在某種程度上比較亮眼,站在會場中間的蘇虹英只掃了一圈就鎖定了女兒的位置,快步走過去。
不管怎麽樣,今天的她都不能再讓女兒見到那個神經兮兮的丫頭,管那個丫頭姓甚名誰,是誰的女兒,又有什麽本事呢。
反正對她這個親媽來說,誰都沒有江影重要。
蘇虹英快步走過去的時候和尉歡擦肩而過,奇怪的是眼下的尉歡不知道是哪根筋沒有搭對,竟然無視了她,明明她跟江泰然剛過來的時候,她還熱情的叫自己姨來着……
“這孩子是怎麽了?”蘇虹英皺着眉頭看了一眼尉歡的背影,再轉過身時差點撞到一個端着托盤路過的小哥,忙連聲致歉,“你沒事吧,沒碰着吧?”
尉歡今天的确是有筋沒有搭對,心煩得厲害。
宴會剛開始時她還能耐着性子裝一裝,可一個個應付下來,她只覺得自己笑得臉都僵掉了。
剛剛和一位老總寒暄完,她端着空酒杯回來想重新換一杯,碰巧看到南柯跟在江影後面走進宴會廳并刻意沿着邊緣走到了人少的角落,便原想找南柯問一些事情。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江影跟她扯了一堆有的沒的,正當她想要找借口離開,笑嘻嘻的江影竟然也跟着變了臉,質問她到底有沒有真的把阿柯當成自己的親妹妹。
她知道江影和阿柯要好,但非常不能理解江影是以什麽立場和什麽身份來質問她的。
且不論那個混賬東西是怎麽樣在家裏言之鑿鑿不要她們的,離開後也從未主動聯系過她們任何一個人!
真要論起來,哪裏問得着她?應該去問問那個混球到底有沒有把自己當姐姐才對!
尉歡越想越氣,但礙于場合和身份還是忍住了和江影辯論的沖動,只扔了句輪不到你便管甩手離開。
可脫身後她就發現她那個混賬妹妹不見了。
她又在會場轉了整整一圈,終于找到了躲在角落裏吃着點心喝着香槟的南柯,頓時眼中就好像被一鍵清空一樣,只看得見那道墨綠色的身影。
南柯坐得位置很偏僻,身前就是放置餐點的長桌子,如果不是有心尋找,的确是很難發現她的。
但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悠哉游哉的南柯翹着腿,聽着距離不是很遠的八卦,一口吞掉叉子上的小方塊蛋糕,咀嚼了半天又把右手端着的香槟送進了口腔。
蛋糕甜膩的味道瞬間被帶着果香氣的酒精沖淡許多。
尉家的騷操作說起來挺迷的。
在南柯主動和他們斷絕了關系之後,他們就主動朝外散出了一些消息,卻又沒有正經發聲明。
今晚的宴會也是,明明就跟宴會廳門口回收請柬的工作人員強調了家裏只有一個孩子,又不對前來參加宴會的賓客們講清楚,在有人問起二女兒怎麽不在的時候,也只含含糊糊地敷衍過去。
這樣自相矛盾,到底是圖什麽呢?名聲?面子?
太離譜了。
明明就不喜歡有牽扯,說清楚撇幹淨難道不好嗎?
南柯自嘲地笑笑,任由吃飽了撐着的太太們說着不知從哪裏聽來的閑話。
然而讓她感到意外的是,等她再回過頭時竟然發現尉歡正站到在桌子的另一邊,面帶愠怒地瞪着她。
“你還有臉來。”尉歡的聲音壓得很低,說出口的字兒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音量小得南柯都差點沒聽清。
南柯反應了一會兒笑着仰起脖子看她:“來蹭甜點和香槟,我承認我是臉皮厚了點,不過歡姐,我統共就吃了這麽一小塊 ,你不至于那麽小氣的吧?”
尉歡看了周圍的人一眼,發現有人在看自己以後,對她勾了下手指:“你跟我來,我有話想跟你說。”
南柯:“……”
“你憑什麽覺得現在的我,還會聽現在的你的話呢?”南柯看着尉歡的青蔥玉指,臉上的笑意在瞬間消退。
尉歡聽着南柯挑釁似的語氣和表情,眉毛漸漸擰緊,思考了頂多三秒,妥協地繞過長桌坐到南柯對面,“你要是不在乎,我們在這裏說也行。”
南柯嗤笑:“我有什麽好在乎的,我又沒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見不得人的事?尉歡的臉色瞬間黑了兩個度。
南柯看在眼裏笑在心裏,有秘密的人就是敏感,不管別人說的是不是她,聽到和自己相關的字眼,就下意識想要對號入座。
可是讓自己擁有秘密的又不是別人。
尉歡已經笑不出來了,她冷眼望着南柯,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問:“你當初是不是就知道?”
“抱歉,我聽不太懂你在說什麽,如果你真的有話想跟我說,麻煩你用詞準确一點。”南柯放下香槟杯,以同樣的神情和眼神看回去,“當什麽初?知道什麽?”
尉歡知道眼前這個和她做了二十多年姐妹的人是吃軟不吃硬的,可眼下怎麽都沒辦法把自己的态度放軟,她輕嘆一聲,看向南柯的身後。
因為她坐過來的原因,周邊已經有一些人往這邊靠了,那伸長了耳朵想要聽八卦的樣子可以說非常明顯。
這些年來,尉家有什麽需要露臉的事情,尉弘博和許冰芝都會把尉歡推到前面去,她畢業後更是被直接安排進了公司管事。
很多與尉家關系沒那麽到位的人,都只知道尉歡還有個妹妹,但一直都不知道那位尉家二小姐到底長什麽樣。
她們今天過來以後也沒聽到尉家人介紹,加上外面也有些風言風語,倒是不少人胡亂推測起來。眼下看到尉歡主動找一個年齡相仿,音色相近的女alpha說話,心中的八卦之火早已熊熊燃燒。
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尉歡還是很在乎羽毛的,她無奈地抿了抿唇,起身去拽南柯的胳膊:“跟我出去說。”
南柯看着那只握在自己小手臂上的手,剛想掰開,又覺得沒有必要讓那些不知道哪裏來的人看免費熱鬧,便借力起身,跟着尉歡走出宴會廳的大門,站到了鬼都不會有一個的角落裏。
“有什麽話還要偷偷摸摸地說?”南柯靠在貼着類似木板一樣的牆壁上,揉了揉小手臂上被尉歡抓住的地方。
尉歡沒了旁觀者這層壓力,說起話來果然清楚多了,她問:“你為什麽不喜歡白若雅?你都知道些什麽?”
“現在才記起來問我,是不是太遲了?”南柯用手肘抵在牆上,盡量把重心放到前腳掌。
尉歡語氣激動起來:“所以你到底知道什麽?那些郵件是不是你給我發的?”
南柯反問:“我能知道什麽?我連面都沒跟她見過幾次,我對她能了解多少?我不過找存在感罷了,是我胡鬧,我就是不喜歡她,都已經說清楚的話,有必要再跟我回味一遍嗎!”
“……”雖然不想承認,但尉歡記得,眼前這個混球說的話都是她們曾經對她說的。
南柯冷眼看着尉歡說不出話的樣子,追問道:“所以呢?你為什麽突然跑來問我這些?你又知道了什麽?你們不是恩愛嗎?今天還在我們市裏最氣派的酒店,訂了最貴的宴
會廳,舉辦了如此盛大的訂婚宴。”
尉歡:“……”
南柯說完以後,心中猛然一痛,好像被抽出了埋在肉裏最深的那根鎖鏈。
尉歡聽着南柯的句句質問,張了張嘴,竟然無話可說。
南柯木着臉看她,還未再說點什麽話來刺激刺激尉歡,耳邊就出現一道快得差點打出拍子的高跟鞋踩地聲。
許冰芝和白若雅聊了一會兒,一轉眼就找不到尉歡了,問了一圈才知道她跟一個穿着墨綠色長裙的alpha出來了,還以為是江影,沒想到江影正在跟蘇虹英坐在一處,便趕緊找了出來,沒想到一眼就看見了她養了十多年的白眼狼,火氣蹭的一下就上來了。
南柯看着許冰芝來勢洶洶的腳步,嘴角扯出苦笑的弧度,沒想到她準備的東西到底還是有了出場的機會。
“你來做什麽?你不是已經和尉家劃清界線了嗎?我們也沒上趕着給你這個不孝女送請柬啊,你說得不是挺絕的嗎?怎麽還舔着臉來吃喜糖呢?”
許冰芝人未到,聲先到。
脆亮尖細的聲音在宴會廳門口的走廊回蕩,敞開的大門後已經站了好多想要看熱鬧的人。
不說別的,連坐在一處的江影娘倆都聽到了許冰芝的聲音,只是聽不清她都說了什麽。
南柯閉了閉眼睛,心累得很。
許冰芝對尉歡招招手:“尉歡,你回去招待客人,我跟她說幾句。”
尉歡注意到宴會廳大門後的異常,忙快步往回走,順便讓守在門口的工作人員關上了門。
江影剛好走到門口,看到工作人員關門的動作,忙快步走了出去,身後還跟着蘇虹英。
尉歡看着她們有些為難,卻也不好硬攔,只好用懇求地眼神看向蘇虹英:“蘇姨,麻煩你幫我照顧下我媽。”
蘇虹英擡眼看向許冰芝的背影,沒有說話,快步去追已經趕過去的江影。
南柯聽着許冰芝尖酸刻薄的話語,疲憊地靠在牆壁上閉着眼睛深呼吸。
許冰芝似乎真的氣急了,指責的聲音都帶着顫兒:“南……是姓南吧?直說吧,你到底想怎麽樣?斷絕關系是你說的,不是我們要跟你斷絕關系的,現在你又到這裏來幹什麽?讓你姐、不,讓尉歡訂不成婚你就高興了嗎?她對你不錯的吧,我們對你都不錯吧,你為什麽非要恩将仇報呢?!”
聽聽,這都是些什麽屎盆子。
江影聽到恩将仇報四個字時腳步頓了一下,繼而小跑起來,還險些崴了腳。
許冰芝終于走到了南柯跟前,她的眼神憤怒又失望:“真想離開我們,就永遠都不要回來,不要覺得自己多了不起,好像我們離不開你一樣,真有能耐以後都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
南柯睜開眼,看着距離她不足兩米遠的許冰芝許女士,忽地笑了一聲,低頭打開手包,把照片從手機後面抽了出來。
許冰芝蹙眉看她:“什麽東西?”
南柯不想開口,只揚了揚手中的照片,胳膊伸得更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