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辛若黛警告了一回下人,雖說不見得個個都立刻拜服,但是對她恭敬了許多倒是真的。之前雖說在柳安福的威懾下許多人都開始聽辛若黛的話,心裏卻不見得多麽心悅誠服。如今被抓住由頭發作了一頓,反而讓人覺得她和安順伯府當真已經是一條心,無意之間對她多了幾分認同。
柳安福知道之後,抓住她好好親熱了一陣,才嘆道:“無需如此麻煩。若是有那等背主的,直接打發出去了就是了。”辛若黛摸摸他:“雖然是名聲不好,但是不好和不好之間也是有區別的。迫于無奈做了壞事,和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做壞事,你更同情哪一個?現在安順伯府是已經到了不得不做壞事的時候,那最好就讓人覺得,是不得不這樣做的。”
“你的意思是,往本家潑髒水?”柳安福躺在辛若黛邊上,放低了聲音問。辛若黛閉上眼,迷糊地回答:“他們還需要潑髒水嗎?難道那些事不是他們做的?”
于是柳安福就壓低了聲音問:“你知道他們做了什麽?”辛若黛陡然從昏昏欲睡中驚醒了過來,睜開眼看着他:“是啊,我都知道。”兩個人對視良久,辛若黛忽地嘆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有我在你身邊,有些事,你就不用一個人抗了。”柳安福輕輕地答應一聲。
三日回門的時候,辛夫人看着辛若黛面色溫柔,在母女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問了這些又問那些,最後還問了問兩人之間的夫妻生活如何。辛若黛大大方方地說自己感覺還不錯,結果被辛夫人拍了兩下掌心:“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說了。”
辛若黛故作委屈:“娘,明明是您問的,結果我說了又說我不知羞……我要是不說,您又該着急。我到底該怎麽做才好嘛。”說着,她拉着辛夫人的手撒嬌,辛夫人失笑,拉着她的手道:“日子是你自己在過,你覺得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那邊辛家的男人雖說對柳安福已經熟悉得不得了,卻依舊在今天對柳安福橫鼻子豎眼地挑刺,柳安福好不容易才算是從辛家人的圍剿中逃脫出來。
結果等到辛家人都平靜了,他忽地對着辛家的三代男人行禮,道:“多謝諸位将黛兒嫁我。我日後必定好好待她,與她浮生共度,攜手白頭到老,中間不會有任何其他人出來打擾我和她。”辛老爺子的手一頓,茶杯停在了半空,擡起頭眯眼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辛老爺子才輕聲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柳安福點頭:“我知道。”
“那你能忍得了?照常理,她有孕在身的時候,要給你安排通房,你也不要?”
柳安福眸子中透出溫柔的笑意來:“不,不需要。我能等她這麽多年,怎麽會受不了那麽短短的一段時間。”
辛老爺子和辛大人沒有說什麽,辛家長兄辛文烨在送他出院子的時候卻揪了他的衣領,面露危險:“小子,你是不是要解釋一下,什麽叫做等她這麽多年?我怎麽不知道,我家小妹讓你等了很多年了?你們倆的婚事定了不到三個月,就讓小妹嫁給你了。你說等她這麽多年,是想說小妹和你暗通曲款,私相授受嗎?”
他的臉色不太好看,柳安福被他一說,頓時明白過來。辛文烨擔心的是自己這樣說,不經意之間壞了辛若黛的名聲,當即保證:“大舅哥放心,這話我只說今天這一次,日後斷然不會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辛文烨危險地瞪着他,見他不避不讓地和自己對視,半晌之後終于松開了他的衣領,伸手替他抹平被拉皺的衣襟:“記得就好。我家小妹嫁給你是讓你疼的,不是讓你給她找麻煩的。你要是敢讓她受什麽委屈,當心我和文凱一起上門去砸你。”
柳安福微笑不語。
從辛家出來,坐在馬車上,柳安福低聲地将辛文烨的警告說了,末了笑道:“所以,這樣看來我也務必對你好,否則,大舅哥就要上來砸人了。”辛若黛捂着嘴笑,被柳安福抓過去好一陣親吻。
過了一會兒,他才松開她,問:“怎麽今天沒見到文凱?”
辛若黛沉默了一會兒,才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文凱從軍去了。不到三姐夫入京,估計不會再回來。”
柳安福也一陣沉默:“辛家是将寶壓在了那位身上嗎?”辛若黛搖搖頭:“不是。而是……”她的聲音更低,幾乎是一出口就從唇邊飄散:“那位派了那麽多人進宮,如今看起來效果已經出現了。”
柳安福在短暫的沉默之後,聲音輕快起來:“原來如此啊……”辛若黛掐他,結果對方身上的肌肉硬梆梆的讓她有點掐不動:“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那些人中間,不是很多人都是過你的手送進去的嗎?”
“只是,我沒想到效果會這麽好。”柳安福微微皺眉,“哪有那麽容易,就讓帝王反悔,将過去自己做過的事全部推翻的。何況已經這麽多年,時間越長,希望就越渺茫,如今反倒成了,讓人覺得,挺像是假的。”
辛若黛在片刻的走神之後,腦海中已經列出了好幾個原因,最後選定了兩點:一,這是嚴靖達的功勞;二,這是位面的自我進化能力,事情早在最開始就已經不一樣。
她在這兩個原因之間舉棋不定了片刻,就選擇了理由二。惑神術再神奇,嚴靖達這個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人想教給別人也不容易達到可以輕易改變想法的高度,除了嚴靖達自己,能夠用它來影響別人想法的不會再有其他人,頂多讓人恍惚一瞬間,說一些真心話。
但是嚴靖達是不可能自宮然後入宮的,他對和親王的忠誠,并沒有達到這個地步。所以,有些事想必在一開始就已經不一樣了。
她也不準備将這些事說出來,只是笑道:“誰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我們知道,我們就是皇帝了。別管了,我們只要知道這件事發生了就好。”
柳安福點點頭,道:‘其實可以猜到一二,這樣做,不僅有了一個鍛煉過的繼承人,還可以順便解決那邊尾大不掉的私兵問題。一時的面子,又算得了什麽。再說,總會有人往上貼金,給出解釋。”
辛若黛用驚奇的目光看着他,心中暗自想,其實你現在就已經是在為皇帝的面子貼金了。但是她沒有說,只是伸手摸摸他的下巴:“嗯,你說得對。”
柳安福表情不變,眼神中卻透出無奈與寵愛,看着她道:“不怕我在車上就辦了你嗎?”
“你敢嗎?”辛若黛笑嘻嘻,“還有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到府裏了。”
柳安福不得不承認,這麽點時間,他還真心不敢。
兩個人甜蜜蜜的新婚日子很快就過去了,快要過年的時候柳安福喜不自勝地得到消息,辛若黛有孕在身了。他呆呆傻傻的樣子,讓當時診脈的大夫都忍俊不禁。後來還是辛若黛率先回過神來,禮貌地多謝了大夫,又打賞了他,然後派人将他送出門去。
然後,她就坐回到榻上,下意識地輕撫自己的小腹,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既然有了孩子,那麽自己這一次,就不能簡單地只是完成三十六年的生存任務就離開了。養一個孩子需要長時間的培養,過早的離去會對後代不好……思路發散得有些遠了之後,辛若黛終于對自己一笑,到自己覺得可以走的時間走就好了。反正主世界的時間左右不會超過一個月,自己也不是等不起。
想到這裏,她看着還沒有回過神的柳安福,狹促地
笑,揚聲叫丫鬟端盆水進來:“去,将這個人潑醒。”柳安福立刻就回神,臉上難得地浮現出笑臉來,然後沖過來握住辛若黛的手:“黛兒,我……”
辛若黛拍拍他:“行了,不就是要當爹了嗎?不用那麽興奮。好了,我去交代一下廚房,讓她們日後注意着不要犯了忌諱。你是不是也要搬出去了?”
柳安福下意識地點頭,回過神之後又瘋狂搖頭:“不,我不會傷着你和孩子的,我不搬出去。”辛若黛眸子中透出狹促:“你确定你能忍住?”柳安福想到晚上溫香軟玉在懷卻不能動彈的痛苦,一咬牙:“能。”
辛若黛見他堅持,也存了看他笑話的意思,就随他去了。
兩個人在這裏樂了一陣,辛若黛就叫了人過來,去給辛夫人報信。辛夫人一接到信,第二天一大早就急匆匆地過來了,看着辛若黛喜悅萬分。
“多長時間了?”辛夫人指揮着下人們将辛若黛的房間中很多東西都挑選了一番,自己拉着辛若黛的手問:“你這孩子,派個人回去報信也不說清楚。要不是昨兒晚上太晚,我當時就過來了。”
辛若黛抱着辛夫人的手臂說了抱歉,然後又說了自己的情況:“方才一個月。已經請了兩個大夫确認過,都說我身子底子好,孩子将來也會很健康。”辛夫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末了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她:“當初你生下來的時候是早産,小時候身子也弱,我那個時候就擔心得不得了。後來你卻漸漸地将身子養好了,你太婆怕是費了大心思。過幾日你要回去一趟,将這個喜訊好好地和太婆說一說,讓她也高興高興。”
辛若黛笑嘻嘻地應是:“娘你還要忙着家裏過年的事,就別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辛夫人瞪她:“那些事怎麽比得上你有孕來得重要?我不在,還有你大嫂可以做。對了,你這邊的事怎麽辦?你有孕在身,可不能累着了。”
辛若黛笑嘻嘻地搖頭:“娘您就放心吧。當初嬷嬷教我的時候,我就讓輕風她們都跟着學了,如今的秋心她們也都是嬷嬷教出來的,到中等人家做掌家人都是足夠了的。如今她們一起,我和嬷嬷後面替她們掌掌眼就好,自己倒不費多少心思。”
辛夫人聽了,方才滿意地點點頭:“如此甚好,只是也要防着她們欺上瞞下。”辛若黛拍拍辛夫人的手:“娘您就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辛夫人過來受着辛若黛過了半天,就不得不回去了。已經是
過年,辛家還有很多事要忙。柳安福則是從那天辛夫人叮囑他孕期要注意的事項之後變得焦躁起來,一天到晚地守在辛若黛邊上想,整個人傻乎乎的。
辛若黛無奈地将他趕出去,讓他去問一問大夫,還有沒有什麽是需要注意的,總算是将他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轉移到了大夫身上。
節前去見了辛老夫人,陪着她坐了好一陣,辛若黛有些心酸地發現,辛老夫人已經真的是老了,身體變差了許多。辛老爺子這些年也明顯地見老,當初那個眼光銳利的人,已經習慣了總是眯着眼,眼神漂移。
但是,兩老之間的感情倒是越來越好。雖然那辛老夫人的手指都有些發顫了,依舊喜歡幫辛老爺子打絡子,辛老爺子也堅持着,只用辛老夫人打出來的。就算那絡子已經沒有以前的好看,沒有以前那麽整齊,也依舊是辛老爺子最喜歡的。
兩個人坐在一起的時候,就會有無聲的溫馨透露出來。辛若黛總覺得,兩個人之間那種沉澱下來的溫情,根本就不是別人能□去的。
柳安福見了這樣溫情的場面,在回去的馬車上擁着她,輕聲道:“日後,我們也要這樣。”辛若黛擡頭看他一眼,點點頭:“好。”
過年的時候,安順伯府的下人收獲了雙倍的紅包,喜不自勝地團圓過年去了。柳安福和辛若黛兩個人坐在屋子裏守歲,雖然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但是兩個人偎依在一起,也有中別樣的柔情。
過了子時,辛若黛就被柳安福強勢地抱着去睡覺了。躺在床上,他在她耳邊溫柔道:“那些規矩什麽的,我不管。我只要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就好。”
柳安福的話讓辛若黛有些眼睛發熱,抱住他的胳膊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醒過來,一睜眼,正對上柳安福溫柔看過來的目光。“你醒了?”他對她笑了笑,在她額頭上映下一吻:“今天要去拜祖宗,讓他們也知道你有孕在身,他們在天上也會很高興的。”
“這一胎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将來,我都不會讓他們過我曾經過的日子。從小到大,都要讓他們過得很舒暢。”柳安福忽地說,辛若黛心中流動着溫情,摸一摸他的臉頰:“想到什麽了?大過年的,別想那些不開心的,想想以後的日子怎麽過得更好才是真的。”
柳安福回神,溫柔地笑一笑。
兩個人起了床,一起用過了飯,辛若黛就被柳安福帶着去拜了祖
宗。
從祠堂出來,門口的一陣喧嘩讓兩個人不由得往那邊看過去。沒過一會兒,安順伯府的下人就過來報,說是柳家本家來人了。
柳安福板着臉,面無表情:“打出去。我雖然姓柳,和他們又不是同宗。”
那下人毫不猶豫地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