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38
王春氣喘籲籲地道賀:“恭喜陛下,中宮為陛下誕下長子!”
趙俨祇聽了這話,整顆心都放回了肚子裏。總算塵埃落定,他長出了一口氣,喜道:“快!快把孩子抱來給朕看!”
謝清卻還有別的擔心。他借口去給趙俨祇抱孩子看,跟着王春走出殿外。
剛一離開趙俨祇的視線,謝清就急忙問王春道:“中宮安好?”
王春一改剛才的喜笑顏開,立刻換了張愁雲慘淡的臉:“公子,臣正要跟您說這事呢。中宮用虎狼之藥催産,身體也不甚康健,這會,怕是不好!”
謝清冷着臉急步走到後殿,随手抓住一個太醫,厲聲喝問道:“中宮如何?!”
完全不是平常的端方君子模樣,那名被他揪住的太醫吓得半天沒說出話來。謝清練過兵,打過仗,刀山血海也算滾過一遭,他情急之下,一身煞氣無從遮掩。
“快說!”謝清這會可沒心思安慰被他吓着的太醫,只是急于知道妹妹的情況。
此時太醫令匆匆趕來,為這個倒黴的小太醫解了圍:“北平侯稍安!不瞞北平侯,中宮病勢危重,我等正全力救治。君且等候片刻,勿擾中宮休息。”
聽了這話,謝清心中又有了希望,也總算找回了點理智。他松開那個太醫,生硬地回應太醫令道:“清失儀。請君全力為中宮診治。”
謝清完全沒心思去看謝湘的孩子了。他叫王春先把孩子抱去給趙俨祇看,自己就守在謝湘殿外,一個人焦灼。
他看着侍女從殿內端出一盆又一盆血水,心逐漸沉了下去。不知過了多久,太醫令滿頭大汗地出來對謝清說道:“吾等無回天之力,中宮不好了。”
謝清完全沒了主意,只一個勁地拽着太醫令的手求他:“先生,求你救救阿湘,救救她!”
太醫令無法,他被謝清拽着好不尴尬,然而也不敢用力掙脫。兩人正相持不下,顧慎行的聲音從謝清身後傳來:“懷芳!”
謝清回過頭,就見顧慎行大步向他走來。他好像迷途的孩子終于找到了家一樣,在見到顧慎行的那一刻,仿佛就有了主心骨。謝清不覺間已淚流滿面:“先生……”
顧慎行的臉上卻是與他截然不同的興奮:“中宮生了?懷芳,別難過,你看看誰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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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這才注意到,原來跟着顧慎行一起的還有一個風塵仆仆的年輕人,面容清秀,卻是一臉倨傲。“紀先生!”謝清驚訝地喊了出來。
消失了大半年的神醫紀成初,終于回來了。
“暫時沒事了。”過了半晌,紀成初從謝後殿內出來,沾了一身的血。“不過她太虛弱了,得休養個三兩年才行,恐怕還會落下病根。這個我也沒辦法,只能慢慢調養。太胡鬧了,催産也不是那個催法,一幫庸醫,什麽虎狼藥都敢往人身上用!”
謝清聽見妹妹活了下來,哪裏還顧得上什麽病什麽藥的,那些都是以後的事情了。他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有餘力想點別的了。他正想讓紀成初去看看趙俨祇,話還沒等說出口,就覺得一陣眩暈,身體晃了兩晃差點摔倒,幸虧顧慎行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
紀成初出手如電,沒等謝清敷衍自己沒病沒災,就把三根手指搭在了他脈上。搭了沒一會工夫,紀成初便皺着眉沖他嚷道:“不是跟你說調理身體嗎,怎麽反倒越調越壞了!你別仗着年輕就不當回事,我看你現在身體還沒有顧先生好。你再這麽勞神費力下去,再過二十年,神仙都救不了你!”
這位神醫十分地不拘小節,脾氣上來了皇帝也照罵不誤。謝清自打上次中了毒後,身體就沒好過,一直都是紀成初給他看。他可以算是特別不聽話的那種病人,因此挨罵十分頻繁。這會有好幾年沒見着紀神醫,再挨罵居然沒有一點不習慣。
罵過了謝清,紀成初才施施然去給趙俨祇看病去了。
“唔……”紀成初皺着眉沉吟了半晌,看的謝清和顧慎行緊張不已,“陛下,你這可不太好辦啊。”
聽見紀神醫都說了不好辦,謝清立刻就慌了神。他急忙問道:“什麽意思?陛下這病可還能好?”
紀成初半天沒說話,過了好一會才斟詞酌句地開了口:“我也說不好。要是再早一個月讓我看,我敢保證能看好,可如今又過了這麽久,毒入骨髓,我只能試試。”
謝清聽說還有希望,眼睛立刻就亮了,滿臉期待地看向紀成初。顧慎行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什麽:“成初,你說什麽?毒?”
“是啊,是毒,毒龍草麽。上中了那玩意有大半年了,饒是見效慢,現在也好不到哪去了。”紀成初十分豪氣地翻了個白眼,“陛下,您還天天昏睡吧?中了那個東西,就是容易嗜睡,可是睡得越多,毒性就散得越快。”
所有人都以為趙俨祇是病的,沒想到,卻是中毒。
謝清從最初的狂喜中恢複過來,與顧慎行交換了一個擔憂的眼神。什麽人有這樣的本事,半年的時間,日日在天子飲食中下毒,而且竟然沒有被發現,怎麽能讓人不心驚。
謝清喃喃說道:“可是,有人試毒啊。”
紀成初渾不在意他們的失魂落魄:“這玩意試不出來。嗨,說是叫毒龍草,其實那是種蠱。不過這東西挑得很,一般人就算吃進嘴裏,它也會想法子跑出來。相傳南疆十萬大山中,有個小部族,這種蠱就是他們那的。他們養這東西內鬥不休,部落越來越小,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越來越少,如今留下的,都是最厲害的巫師和最毒的生物。”
“這種蠱要下起來并不難,放在食物或者貼身衣物裏都可以,如果宿主有它喜歡的血統,它自己就會爬進宿主身體。七日之內,它會每日出來一次,大概是為了讓自己适應一下環境。但是它記得住宿主的味道。上喜用同一種熏香,這廣明宮中再無第二個人用,它找起來再方便不過。”
謝清和顧慎行被紀成初唬得一愣一愣的,紀成初本人卻渾然不覺。他饒有興味地看着趙俨祇,摸着下巴自言自語道:“可這蠱蟲卻認上的血,難道說,上有南疆人的血統?”
顧慎行聽他說得越來越沒譜,就差照着天家忌諱狠戳了,忙推了推他,道:“成初,現在不是說這些閑話的時候,你快想想辦法,給上解了這毒。”
紀成初一拍大腿,一副如夢方醒的樣子:“甚是!”然後頓了頓,說道:“可我也沒什麽好辦法。”
顧慎行:……
謝清:……
紀神醫皺着眉,搖頭晃腦,不時扳着手指不知在算些什麽。折騰了好久,他才堪堪開口道:“陛下毒入骨髓,萬全的法子臣是沒有了。不過臣有個法子,不破不立,有五成把握,但如果不成,恐怕會立時殒命。”
沒等趙俨祇說話,謝清急忙問道:“還有別的法子麽?”
“有,臣給陛下配一副藥,可延三月性命。”紀成初回答得特別幹脆。
“……”謝清腹诽,三個月,又不是三十年,這也能算是個辦法?
趙俨祇卻哈哈笑了起來:“不破不立,好!卿有五成把握,朕卻有八成!成初,你去準備吧,容朕兩天處理後事,以防萬一。”
謝清忙去捂他嘴:“什麽後事,胡說什麽不吉利的話!”
趙俨祇順勢握住了謝清的手,一臉餍足地改口道:“那我不說了。懷芳,如果我病好了,你能不能應我一件事?”
他嘴上說不說了,話裏話外卻還是一副交待後事的口吻。謝清忍着淚意勉強笑道:“別說一件,只要你能好,我什麽都答應你。”
紀成初眯着眼睛在這兩人之間逡巡,他覺得,天子和北平侯之間,似乎有什麽東西不太一樣了。
紀成初去準備所需的一應藥材器物不提,趙俨祇迅速拟了兩道诏書。一道是封謝後子為太子,即刻昭告天下;另一道則是一封遺诏。诏命傳位于太子,新皇年幼,由趙望之、顧慎行、周濟川和謝清輔政,直至新皇加冠。趙俨祇沒敢把遺诏交給謝清,而是給了顧慎行。
“先生,難為你啦。我要是不好,你還得替我兒子守着江山。可我也留了叔祖父陪你,你說好不好?”趙俨祇一切事務處理完畢,靜待紀成初為他診治。他心情看起來不錯,還有心思調侃顧慎行幾句。
顧慎行心裏難過,又不好在病人面前表露出來,只好故意板起臉:“不好。我可不想再替你教養兒子了,我這一把老骨頭,還想安度晚年呢。我秋天要跟望之回常山了,你趕緊養好身體。”
兩天後,紀成初帶着大包小包來到廣明宮,開始為趙俨祇驅蠱。
作者有話要說:
那什麽,毒龍草是我自己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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