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節
奧利弗在一起很有趣,丹尼會心情很好,忘記所有的不愉快。
生活并非一帆風順,尤其對他這樣一個看不見的人來說,但奧利弗會讓他把這些都忘掉。
“你趕時間嗎,丹尼?”奧利弗問。
“當然不。”
“我的後備箱裏有飛盤,從前面那個路口開下去,我們就能到達湖邊。我們能和瑞茲玩一會兒再回去。”
“聽起來棒極了。”丹尼說。
奧利弗很快把車開下了高速路。車子颠簸了一會兒,停了下來。
奧利弗走下車,幫丹尼打開車門。
丹尼聽到水聲了,非常具體的水聲。他踏出汽車,踩到一片沙地上。
丹尼把手裏的瑞茲放到地上,小狗的腳步聲傳進他的耳朵。
之後他們開始玩飛盤,像要把精力都用光。沒過十分鐘,奧利弗和丹尼熱得都把外套脫了,只穿襯衫。
丹尼在沙灘上奔跑,他知道前面沒有什麽傷害到他的東西(如果有奧利弗一定叫住他)。
他聽到瑞茲的叫聲,聽到湖面傳來的水聲,聽到奧利弗氣喘籲籲。
最後他們在沙灘上坐下來,面對一望無際的湖面。
瑞茲趴在他的身邊,奧利弗把水遞到他的手上。
這兒有濃郁的植物味,有水聲和十點的溫暖陽光。奧利弗的味道開始變得更加有生活氣息,他流了汗,于是麝香和蜜糖淡下去,皮膚的氣味開始顯露,那聞上去有點兒鹹,是混合在一起無法言喻的淺薄香味,充斥着陽光照射皮膚的溫暖。
丹尼喜歡這樣的、人類的氣味。
他感到輕松極了,他在沙灘上躺下來。
奧利弗正抱着腿坐在他的身邊。
春日的早晨中幾乎能聽見植物抽芽的聲音,丹尼想起奧利弗說的染色,如果所有的顏色都變成氣味,那聽上去就像個別的世界。
丹尼很久沒有感到這樣的輕松,他躺在那兒閉上眼睛,他知道就算這麽睡着了也沒關系。
湖面吹來的風依舊有些涼,陽光卻把溫暖硬塞進他的身體。他像一棵春天的樹那樣舒展軀幹。
他聞到奧利弗的味道在他的身旁。
這個男人像一只和瑞茲似的沒有攻擊性的動物,馬駒或者羊羔——屬于牧場的。丹尼看過那些電影,他喜歡聽到電影裏牧場的聲音,喜歡聽人們說他們怎麽幫羊羔接生或者怎麽給馬釘上馬鞍,他們在冬天裏喝得醉醺醺的,舒展身體躺在草垛裏(就像他現在這樣)。
奧利弗站起來,他采下一株野生薄荷的葉片,用兩指将葉片捏碎,把手放到丹尼的鼻子前。
丹尼聞到了薄荷味。
“薄荷葉。”丹尼說,他坐起來,擰開瓶蓋,仰頭喝了一口水。
“你喜歡什麽香草味?”奧利弗問。
“幾乎每一種,它們聞起來各有不同。”
“到了夏天,我所在的工作室裏,弗雷會做香草包,用來驅蚊。如果你沒有特別的要求,我就給你留混合的香草包。我打賭打蚊子對你來說是件麻煩事。”
“沒事。”丹尼露出笑容。奧利弗永遠不同,沒人會想得到盲人在夏天遇到的其中一個麻煩就是不能消滅咬他們的蚊子——誰會去想這些事?
“讓蚊子遠離我們。”奧利弗說,他的口氣聽起來就像扣好搭扣的小牛皮箱一樣嚴肅。
丹尼對着湖面的方向微笑,他可以去盡情期待夏天了(雖然現在春天還沒有完全到來),他可以去期待夏日傍晚的籃球場、期待瑪瑞做的那些(其實并不怎麽好吃的)冰激淩、期待汗水之後的冷水澡、期待蚊子以及香草包。
TBC
13.
丹尼躺在醫療臺上——這是他本周進行的第二次頭部CT,他穿着淺藍色的病服,聽到機器的響動。他接受過這樣的測試不止一次,這對他來說習以為常。他閉上眼睛,等待掃描完畢。
還有六日的時間,他就要接受腦部的手術。
奧利弗收養瑞茲的這三周中,他每周有一到兩次機會接觸到那只小狗。奧利弗會把它帶來,他們前往綠地或公園。瑞茲是只健康而活潑的五歲小狗,如果不是丹尼快要接受手術,奧利弗會将瑞茲寄養在丹尼這兒。奧利弗最近的工作忙到焦頭爛額,據說他們在做一個包裝設計。不過無論他怎麽忙,他在周六的下午都會帶着瑞茲來找丹尼。
春天變得更加清晰,這從街道上越來越多的溫度的分界上能夠知道——這意味着樹蔭越來越多。
風的氣息也與初春不同,丹尼不用再穿外套,無需在襯衫中再穿T恤。
瑞茲的毛摸起來比之前更光滑,奧利弗每天都會幫它梳理毛發。丹尼抱起瑞茲時,會忘記他之後的手術,這裏面當然也有奧利弗的原因,奧利弗和丹尼都讓他感到輕松。奧利弗不太詢問手術的事,他和丹尼聊一些讓丹尼感到輕松的話題。而丹尼的生活一如既往,勞瑞還試圖給他安排女孩,他每次約會都認真對待,但結果一如既往地不怎麽樣。丹尼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雖然他有時候因此感到孤單——因為與太多的人接觸所以感到孤單。
丹尼做完頭部的CT,又接受了幾個說不出來由的測試。在全套的身體檢查後,他被告知下周四直接過來進行手術。
丹尼換回自己的衣服,走出醫院。他今天選擇了一條沒怎麽走過的路,走了大約五分鐘後,他略微有點兒迷路。丹尼在路邊的一個長凳上坐下,将導盲杖靠在身邊,把手放在膝蓋上。
沒人喜歡手術,丹尼同樣不喜歡,但他希望看得見東西,所以他必須做出嘗試。邁出危險的一步,換回可能性。如果他可以看得到一點兒,那麽他能夠去看看他的家人,看看傑、奧利弗、瑞茲;如果他依舊看不見,那麽生活會和以前一樣,他會繼續去中心工作,過一個盲人的生活(即使他認為自己和正常人沒有區別);如果他因此失去行動能力,他就必須要适應輪椅以及一種新的人生。
他聽見行人經過他的身邊,這條道路讓他感到陌生,這感覺和下周要進行的手術一樣。
丹尼希望在手術前能見見瑞茲還有奧利弗,他還沒有告訴奧利弗他會在下周四做手術,而奧利弗明天應該沒有空帶瑞茲過來,他最近睡在工作室,而瑞茲也跟着他睡在工作室。
丹尼把手塞進口袋,摸到自己的電話,他停頓了一分鐘,最終把它拿出。
他知道怎麽按鍵可以撥打奧利弗的電話,他按下按鍵,把電話貼在耳邊。
電話接通的聲音很快響起來,但也只有電話接通的聲音。
丹尼等待了四十多秒,挂斷了電話,将電話重新塞進了口袋中。
他站起來,拿着導盲杖向前走。如果走下一個路口,他還沒有找到方向,他就會去詢問路人。
他走在這條陌生的街道上,就像他不知道他的人生會走到什麽地方那樣有點兒遲疑。不過他相信無論如何他都會生活下去,無論他看得見或者看不見,無論他是否因此失去了他的雙腿。
春天的花已經開放,丹尼聞到花綻放的味道。非常好的一點在于他并沒有花粉過敏症,而花朵的氣味對人們來說代表不同的色彩,即使他看不見他也知道。
無論他變成怎樣,世界都會這樣轉動,他頭上繁盛的花會依舊盛開。
總而言之,這是個不錯的世界,如果他也能變得更加不錯,那就最好不過了。
丹尼向前走去,孩子們在他身邊奔跑,他希望他自己能夠充滿希望,他深呼吸,讓腳步輕松起來。
TBC
14.
詢問路人之後,丹尼很快回到了熟悉的道路上。
五分鐘之後,他經過和傑一起打球的籃球場。那兒現在有一場三對三的比賽,跑動的聲音和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圍繞在他的耳邊。他在那兒停留了一會兒,繼續向前走。
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前往棒球場。
棒球場上,有父親正帶着孩子打棒球,還有一只業餘的球隊在訓練。
丹尼在球場邊站着,把導盲杖收起來插到身後。
那兒有棒球落入手套的聲音、擊球的聲音,有嚷嚷和大笑。丹尼想起十幾年前,他們的爸爸也像這樣帶他和勞瑞來到棒球場。當時凡達森柯先生已經是個胖子了(誰知道他什麽時候瘦過),他投球給他的其中一個兒子,在投球給他的這個兒子時,他要先數數,因為他的這個兒子看不見。
丹尼的擊球比勞瑞有力。這源于他有不錯的運動細胞,并且棒球是他最喜歡的運動——棒球場能聽見擊球聲,能聞到草味。即使看不見,他也能夠在與家人或者好朋友的游戲中扮演一個擊球手或者投手。
不過丹尼沒有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