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看誰敢
二人自小到大,幾乎從未聽到梁舟遲這般和軟的語氣同自己講過話,這讓趙舒恒面上閃過一絲從未有過的驚色,後知後覺,這才笑出,爽朗道:“你我兄弟,不必說這種話。”
“倒是我還得謝你,若不是你及時派人趕來,只怕現在我們也成了刀下冤鬼。”
京中聽聞鎮陽王起兵造反,他所有的部下及家人都在被朝廷捉拿,即便是遠在千裏之外的涼州亦不能幸免。
好在梁舟遲命人提前去涼州報信,這才能保得他們平安。
如今在邊陲落腳,就勢投奔了鎮陽王。
對于倒戈這件事,梁舟遲倒是沒想到姨丈這般痛快,在他的印象中,姨丈向來剛直不阿,為人清正,就算鎮陽王起名之兵再名正言順,那也是反。
“現在我們暫時有了落腳之地,我只是擔心曉葵那邊。”風沙吹的梁舟遲不禁眯起了眼,看向墨州方向,遙遙卻怎麽也望不到那一抹朝思暮想的身影,“按理說,派出去的人也該回來了,可怎麽也不見人呢。”
知他心中擔憂,趙舒恒忙寬慰道:“曉葵吉人自有天相,她是個有福之人,一定會平安來與你見面的。”
“但願吧。”一聲長嘆自梁舟遲胸腔滾過,略帶不平。
......
鎖鏈聲響在死寂的牢房中響蕩綿遠,聲聲敲擊着裴曉葵的耳膜,她猛然從夢中驚醒,警覺的望向出口方向。
被關了這麽些天,不知今日幾何,眼睛早已适應了黑暗,遙看過去也不算費力。
少頃,只見從牢房門口連連走來幾個鬼綽的人影,直奔她所在的方向。
四處無人,很明顯中,是奔着她來的。
果然,衆人在她的牢前腳步停下,有人沖着裏面大呵一聲,似要吓死誰的語氣:“你就是裴曉葵?”
顯然,這并非是孫大人的人,孫大人這幾日倒算是對她照拂有加,可也不曉得這些人什麽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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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事?”她坐直身子,唯有這兩句對話,無數個可能在腦子裏都過了一遍,兇多吉少。
不過她最擔心的是,是否梁舟遲被抓住了。
“跟我們走一趟,有人要見你!”帶頭人語氣直沖,說着朝一旁人遞眼色,獄卒忙開了牢門,小心的給裴曉葵遞了眼色,似是讓她順其心意,免得受罪。
是福不是禍,反正人都在這,想逃也逃不了。
她定了心神,出了牢中,被人帶着一路來到前廳。
多日不見陽光,地面上的雪未化盡,日光投在雪片上,晃的人眼花缭亂眼頭酸疼。
四面見方的長廳正中,坐着一位臉生男子,身着紫袍官服,看不清衣補,不過瞧着孫大人直立一旁大氣不敢出的模樣,不難猜出,此人來頭不小。
好似随便哪個人都要比孫大人氣派的多,裴曉葵也早已見怪不怪。
同牢中獄卒一樣,孫大人亦給她使了個眼色,他的眼神飄過來,倒顯得賊眉鼠眼一些。
“見到禦史邵大人還不跪下!”不知是誰在裴曉葵耳側嚷了一句,聲音震天響,将她吓了個激靈,裴曉葵這才回過神思,對上方才孫大人給她使的那個眼色來。
裴曉葵緩緩彎動膝蓋跪了下來,擡眼直視座上之人,雖不認識,卻也想不通透,怎麽今日還勞動了禦史親自過來盤問。
邵大官居高位,面無二兩肉,一雙眼目光精炬,上下打量裴曉葵,瞧着她一身不起眼的裝束,确也掩不住貌美,怪不得讓曾經墨州大名鼎鼎的梁少爺傾心而往。
他在打量裴曉葵,裴曉葵也在打量他。
邵姓在心裏盤了幾圈後,突然靈光在眼前一閃而動,邵大人......禦史......難不成,他便是從前梁府一直倚仗的那位在京中為官的遠親?
“您可是邵棟大人?”反正現在都已這般,結果還能再差些不成,裴曉葵也懶得同他們講什麽規矩,幹脆直問。
“你等刁民,膽敢直呼大人之名!”又是那一聲響,嚷的人耳朵疼。
不過也恰恰證實了,的确是她中所猜之人沒錯。
只見裴曉葵暗自哂笑一聲,而後眉目微垂下去。
此人她雖不曾打過照面,卻也不止一次在梁舟遲的口中聽說。
當初梁家如日中天,可說敗就敗了,送京之物被劫之事太過突然和蹊跷,可知當初梁家走镖可是擁有最好的镖師最好的武頭,怎麽會被一夥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的山賊給打劫了,且過後那些賊人亦不知去向,再者又有哪個山頭不要命的敢劫梁家的東西,那可是要送上京的。
事後這位邵大人将事情推個幹淨不說,梁家産業如數被抄,只是不知其中多少填了他的肚子。
梁舟遲早已看透這一層,每每提起他都恨的咬牙切齒。
如今瞧着他是有備而來,若梁舟遲猜測是真,只怕是裴曉葵落在他手裏,也沒個好過。
“你認得本官?”邵棟講話時眼睛微眯,讓人很難瞧出其內情緒。
倒是裴曉葵想的通透,不卑不亢道:“大人名聲在外,想讓人不曉也難。”
聽出她話中有幾分譏諷的之意,邵棟皮笑肉不笑,卻也不說旁他,直言道:“我聽說,你是梁舟遲的未婚妻。他小時,我還抱過他,按輩分來講,他得喚我一聲叔叔,我實難忍看他走上歧路,他現在助鎮陽王行大逆不道之事,是為天地所不容,若你歸勸于他,現在肯懸崖勒馬,我可在面前給他美言幾句,保他性命。”
講到聖上二字,他舉拳向天,面上是誠懇動容,真就像是一個關懷晚輩的長者一般苦口婆心。
“若真能如此,那倒是再好不過,”裴曉葵擡眼,直望邵棟,随後低嘆一聲,“只可惜梁舟遲未必會聽我的話,我曾經是他未婚妻不假,這件事整個玉華街都知道,可現如今不是了。”
“大人您久居京城,難道不知他要娶旁人了嗎?”裴曉葵歪着頭,一臉無辜,倒一時讓人難分真假。
見邵棟不語,裴曉葵接着道:“他獨自上京,跟了鎮陽王,後來便和鎮陽王的養女長月小姐要好,不要我了。”
“若我還是他的未婚妻,他怎麽會将我獨自留在墨州,讓我只靠開小鋪度日。”
話一說起來,裴曉葵的眼淚便如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将長月那天同她講的一番話加以潤色當着衆人的面說了一通。
哭的凄慘,活脫一個被辜負了的凄情女,而那梁舟遲便是那心口不一,抓了高枝便飛走的負心漢。
七句真三句假,倒真的讓邵棟難分真假,險些被她哄了過去,“聽說,他曾為了你背了七條人命在身上,怎的倒變心了?”
“大人不也是男人嗎,這話你們應該問自己才是,我哪裏清楚你們男人的心思,今日對這個好,是掏心掏肺的,明日不好了,便再把心從女子這裏掏回去。”裴曉葵越哭越傷心,只有她自己心裏清楚,她這淚也不全然是演戲,也摻了幾分真情在裏,梁舟遲如今去向不明,有些話她還尚未當着面問清楚,“他當初殺七條人命,也不全是為我,也是他自己和那錢富有仇,現如今只怕他能為那長月再殺七條,紅起眼來,連我也一同殺了也說不定。”
話一說起來,就像是開了洪的閘,怎麽也止不住,“如今最虧的就數我裴曉葵,共患難時我在,享榮華時被棄,就到現在,也因他造反之事吃了連累,我現如今在他眼裏,只怕不如那長月的一根手指頭。”
話落,便又手袖撫眼,嘤嘤的哭了起來,倒是真的凄慘。
這廂哭着,也不曉得座上之人信了沒有。
邵棟聽她哭的腦仁疼,将信将疑,一來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那長月可是京中有名的厚臉之人,也曾有幾陣耳風吹到他這,似是長月和梁舟遲有些不清不楚。
可以他的心性寧可錯殺一千也不肯放過一個。
眼下更懶得同她廢話,只冷哂一聲,端起手邊骨玉瓷的茶盞輕撥幾下,慢悠悠的擠出幾個字,“信與不信,在本官,不在你。”
“來人!”他高喚一聲,“将裴曉葵綁了,吊在城樓上,往邊陲送封信,就說他的心上人在我們手中。”
話傳過來,正墜裴曉葵耳尖,明顯她整個人跟着顫了一下,她只怕,梁舟遲真的會來......
“我看誰敢!”——這廂裴曉葵才被人從地上拎起,只聽一中氣十足的男音自廳堂外傳來,衆人聚目望去,連邵棟的細長眼也不覺睜大了幾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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