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反
滿目的茫然如同潮水将人淹的看不見,裴曉葵眨巴了眼,很顯然沒有聽懂酒鋪嬸嬸的話。
酒鋪嬸嬸本來就是個急性子,瞧着她這不鹹不淡的神态自是更急了,想着如何長話短說她才能懂,“曉葵,你家小郎君在京城犯事了,你快些跑!”
“什麽?”裴曉葵眼珠子瞪的老大。
“我家老頭子不是有親戚在衙門當差嗎,說這幾日墨州城要開始封城,不讓人随意出入,聽說京裏出事了,你們家小郎君投奔的那位鎮陽王出逃,說是在邊陲起兵造反,”酒鋪嬸嬸将話音壓的極低,“現在很多人還不知這件事,只是衙門裏傳出的消息,聽說之前跟着鎮陽王的那些人的家眷已經被帶走拷問了,你還留在這裏,不是等死嗎!”
“這永安巷哪個不知梁舟遲是你的小郎君,保不齊哪個人為了金銀財寶就把你給賣了!到時你跑了,誰還知道你是誰的家眷!”
裴曉葵的腦子裏又是嗡的一聲響,造反這些事,從來只在戲文裏聽過,千想萬想也想不到竟會落到與自己有關聯的人頭上。
瞧着她似是吓的傻了,酒鋪嬸嬸忙将人往屋裏推,“快收拾些金銀細軟,趁天還亮着快些出城去,再晚些怕是要出事!”
“他人不在京城!”這樣一說來,裴曉葵腦子一下子清醒些許,既不在京城,也就能說明那封信為何隔了兩個月她才收到,且信中言辭不明,許也是怕連累她的緣故,卻又不敢挑明,不寫又怕她擔心......
這樣一來便全能說的通了。
裴曉葵将那什麽長月抛到腦後,若是讓她信長月的話,她還不如信梁舟遲的确是有難言之隐才會寫那樣一封信。
東西本來就收拾的差不多了,她胡亂系了包袱便往門外沖,酒鋪嬸嬸送她一路到巷口,還不忘叮囑,“你別怕,家裏鋪子裏我幫你照應着,你走時也不要顯的太過匆忙和心虛,免得讓人瞧出端倪來!”
酒鋪嬸嬸膽大心細,自打得了消息便一路奔過來,先是去了玉華街看她不在,沒想果真在永安巷讓她把人給找到了。
裴曉葵聽着她的叮囑連連點頭,腦子裏已經清劃了路線,若是想去邊陲,得先走水路......
尚未行到巷口,便見着有一隊官兵攔了去路。
裴曉葵一驚,怔在原地。
是孫大人帶了官兵前來,本來墨州城的孫大人不想多管閑事,他認得裴曉葵,也知梁舟遲跟着鎮陽王造反一事,可想着裴曉葵的身份特殊,民不舉官不究也就罷了,哪知偏有好事之徒為了拿賞将人給舉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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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他想裝聾作啞都不成。
“孫大人......”之前梁舟遲殺人之事鬧的墨州城雞犬不寧,裴曉葵也被孫大人叫去府衙幾次問話,所以也不算是生人。
“曉葵,跟我走一趟吧。”二人面面相觑,自是心照不宣。
孫大人不是個傻的,自是不會為難裴曉葵,且好吃好喝關着也就罷了,當今聖上并非明主,鎮陽王功高蓋主造反一事早有端倪,亦是聽說這次鎮陽王在京裏,聖上有意去了他的兵權,這才怒而起兵。
勝負難定之時,孫大人倒覺着這是一個機會,左不過是個弱女子,能鬧騰出什麽水花,若萬一有天地翻覆那一日,梁舟遲若見了裴曉葵好端端的,也會記着他孫文成的好。
眼見着孫亦成都親自來了,裴曉葵即便再怎麽裝傻也知逃不過。
可再一瞧孫大人不像是兇惡之人,加上這巷子裏外早就被官兵堵住,她就算再多長兩條腿也跑不出去,還不如這會兒好說好商量時跟着去了,也免得受罪。
于此,裴曉葵倒是個能屈能伸之人。
輕攏了包袱,随上衆人腳步,跟着去了。
這一路上,孫大人一等還真的沒難為她。
不僅如此,還親自将她送到牢中,可雖說是牢裏,卻應當是被人提前打點了一番,牢中有一張草床,木桌,倒還算是幹淨能住人。
之前她來過牢中一次,那時是為了看梁舟遲,記得那牢裏亂的比豬圈還不如,相比之下,這算是在天上了。
“曉葵啊,這鎮陽王的事,想來你也聽說了,我也不瞞你,你需得在這住上些日子,若萬一有人問起,本官也好歹對四處有個交待,”想當初感情那麽深的兩個人,想着梁舟遲有事不會瞞着裴曉葵,說不定有些事裴曉葵比他還要早知曉,加上瞧她拎着包袱要走,很明顯是已經知曉這些,也就不多作解釋,“不過你放心,只是住住就好,你若知道什麽就同本官講,若是實在不知,也沒人會為難你。”
若不是顧念着梁舟遲是鎮陽王的人,他一個官場中人也不會對一介平民女子如此客套。
眼前裴曉葵可不是什麽罪人,是他壓在梁舟遲身上的一個寶。
這種情境之下裴曉葵也來不及傷心,只緊緊的抱着自己的包袱朝孫亦成微微點頭道謝:“謝過孫大人。”
......
牢裏的時光并不算難過,孫亦成給她安排了空蕩處,前後都沒有關押的犯人,現如今時局動蕩,許待在這裏也是安全的。
唯一不安的便是梁舟遲的處境,他既跟着鎮陽王去了邊陲,若鎮陽王造反之事屬實,那他也就真的沒有退路可言了。
她只愣愣的抱着自己的包袱坐在草床一角,實則包裏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不過是幾件随身的衣裳,還有一些銀票,加上梁舟遲自走後寫給她的信,每日都要一封一封的拿出來看看,若不然他不在的日子裏,還不知要怎麽捱過去。
現如今,長月的話在她心裏已經泛不起什麽漣漪,細想下來,若是旁人上了京許是會将她忘了,可是梁舟遲就是梁舟遲,他不會。
裴曉葵樂意就在這裏等他,等到他回來的那天。
就算是他一去邊陲再無音信,她也等。
......
邊陲不比京城四季分明,只是風沙不小,天氣更加惡劣,漫天黃土見不到一片綠葉。
若是城中還好,野外四茫,毫無生機,就像是一片死城。
梁舟遲一身銀色盔甲,曲起一條腿就地而坐,城樓下的小土坡可窩身擋風,自他來了邊陲,無事時便坐在這裏,遙望墨州方向。
他身手不錯,還在京城時,一次出外圍獵,鎮陽王遇上刺客,若不是梁舟遲在,怕是那日鎮陽王便要交待在獵場,他以一敵十,身受多處刀傷,卻保得鎮陽王全身而退。
就此鎮陽王才當真見識了這是一員猛将,親封他為麾下游騎将軍。
也正是因得這一場,他重傷在身,昏迷了幾日才醒,兩個月才能下地,尤其是右手傷的太厲害,連筆都握不住。
可這些他與裴曉葵的書信中只字未提,本想着将人自墨州接到京城,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到底還是皇上忍不住對鎮陽王動手,鎮陽王不想坐以待斃,帶着人連夜殺出京城趕往邊陲。
此地原是鎮陽王割據之地。
就在走與不走之間,梁舟遲思忖了良久,知他若這一走,若是成,便就此平步青雲,若是敗,只有死路一條,不僅如此還需背上亂臣賊子的之名。
就在最後時機,梁舟遲終是選擇動身,跟随鎮陽王,他想博一把,因為他叫梁舟遲。
也正因為他叫梁舟遲,所以才清楚當初梁府是在誰的手底下不明不白的毀滅。
一只手重搭在他的肩上,将他沉重的思緒打亂,随之一只酒囊遞到他的眼前。梁舟遲順勢接過,拔開囊塞聞了聞,是他最愛的梅子酒。
梅子的香氣萦萦入鼻,帶着酒意的微醺。
淺嘗一口,勉強潤了幹涸的喉嚨。
“我瞧着你總自己坐在這裏,從這裏望出去的風景倒也不覺着有多好。”趙舒恒自土坡後繞過來,徑直走到梁舟遲身側坐下,長衫蹭在梁舟遲的銀铠上,略顯格格不入。
“這梅子酒你在哪裏弄的?”梁舟遲也不看他,只晃晃手裏的酒囊問。
“自然是在城中買的,今日閑來無事入了陽黎城去,看到梅子酒,記得你愛喝便順帶買回來了。”趙舒恒臉上永遠挂着淡然的笑意,不慌又不忙,難得他打趣梁舟遲一次,“我還以為我買的酒你不會喝的,你卻接了,倒讓我很意外。”
聽得出趙舒恒是在逗弄他,若是以往,梁舟遲肯定要刺他幾句,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他也不知怎麽突然就對趙舒恒沒了以往那些敵意。
許是因為裴曉葵的關系。
裴曉葵曾與梁舟遲講過,這輩子只要他。
好似僅有這一句話,便豁然開朗了似的。
梁舟遲只是輕笑出聲,竟沒有說旁的,這倒真的讓趙舒恒很是意外,不過更讓他意外的還在後頭。
只聽梁舟遲面轉向他,淡聲卻鄭重道:“表哥,對不住,是我連累了你和姨母姨丈,若不是我跟着鎮陽王造反,今年三月,本應是你殿試之時,也不至于背井離鄉一大家子人跑到這邊陲來,還冠上了個反賊的名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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