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笨死了
兩日後,風和日麗,天氣晴好,春江水暖,春吹終吹了一抹暖意在臉上。
裴曉葵同梁舟遲一起,送梁夫人上了去涼州的馬車。
馬車租一輛跑那麽遠的路并不便宜,可裴曉葵還是半分沒有含糊的掏了銀子。
梁夫人來她家裏時身無長物,住了這陣子也只做了三兩身衣裳,裴曉葵給她帶了路上足夠吃的幹糧還有許多小菜,又偷偷在她包袱裏塞了幾兩銀子。
這銀子若是給她她是不會要的,只能悄悄的塞進去,待拿幹糧時便瞧得見。
玉華街的陳掌櫃,只不過隔了兩日便将鋪子裏的東西全都搬離了,臨走時還給裴曉葵留了許多新的碗碟,說是不打算搬的,都留給她用了,這倒是好,倒省下許多置辦碗碟的銀錢。
梁舟遲坐在二樓角落處的椅子上,瞧着裴曉葵活蹦亂跳的在眼前拾掇,原先的掌櫃将東西都搬走後,這屋子倒顯的更寬敞了。
裴曉葵手裏扯着抹布,在桌間櫃上一遍一遍的擦拭,恨不得将漆都擦掉一層皮才肯甘心。
瞧着她臉上止不住的笑意,梁舟遲也跟着笑起,“你都忙了一早了,就不能歇會嗎,在我眼前晃的眼暈!”
“早些将屋子收拾了,我心裏也少塊心病,等這街上拆完了,我就馬上搬東西進來。”裴曉葵說這話的時候,窗外的陽光正落在她臉上,給她臉上憑添了一份柔意,顯得整個臉頰更加飽滿可愛,纖長的睫毛在山根處投下一道陰影,一眨一動。
梁舟遲伸出小指撓了撓眉角,輕輕笑笑也不說話。
“對了,慧姨今天早晨出發,待過個三五日便能到了吧。”有了馬車路程不慢,但是走一趟也要幾日的時間,這兩日裴曉葵的心一直放不下,一日不收到涼州那邊報平安的書信便一直難以踏實。
“涼州那邊有人接應,不會出錯的。”他目光飄遠望向窗外,這會春風吹拂入窗,倒讓人覺着很是惬意。
“曉葵在嗎?”因為要往樓下丢東西的原因門并沒有關,此時趙寬的聲音自樓下傳來。
“我在!”裴曉葵忙将頭伸出樓梯朝下頭應了一句,正對上趙寬擡眼望過來的臉,兩個人相視一笑。
她買這鋪子的事到底也沒瞞趙寬多久,她覺着這不是什麽可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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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舟遲臉上的淺淺笑意在聽到趙寬聲音的瞬間沉了一些,很快又從裴曉葵身上移到窗外,看似只專心的看風景。
“你上來吧,我在樓上!”裴曉葵朝他招呼道。
趙寬三步并作兩步上了二樓,一眼便瞧見了坐在那裏的梁舟遲,腳步頓了下,随後道:“表哥也在。”
梁舟遲這才從窗前轉過臉來,面無表情的盯着他,言語中滿是嫌棄,“你怎麽來了?”
“前兩天聽說曉葵她要來這裏收拾,我想着表哥你腿腳不便,怕她自己忙不過來,所以過來瞧瞧,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幫的。”
趙寬老實回道。
只聽梁舟遲陰陽怪氣的自鼻子裏出了哼笑一聲,“要來早來啊,她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你才過來,是趕着飯點兒吃飯呢吧?”
他這樣一說,反倒是将趙寬說的不好意思,忙看向一側站着的裴曉葵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沒想到你們能來的這樣早......”
“我知道,我表哥逗你的,”裴曉葵輕淺的朝梁舟遲翻了個白眼,“他向來是這樣說話的,你不要介意。”
本來這幾日他說話都好好的,怎知這會兒又變得刻薄起來。
明知趙寬是好意,偏要說幾句難聽的揶揄旁人。
“你還有什麽要收拾的,我來幫你。”趙寬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為了到飯點才來蹭飯的,忙卷起袖子四處張望起來。
“這二樓我都擦幹淨了,一樓還有些要丢的雜物,你幫我丢掉吧。”
裴曉葵指了樓梯下說道。
“好,我這就去。”說罷,趙寬痛痛快快的下了樓梯。
梁舟遲在上面冷眼瞧着,冷笑一聲,在趙寬身影不見了之後,他才站起身來,“這小子跟你跟的倒緊。”
“你倒底把這鋪面的事同他講了?”
“講了,”裴曉葵有些心虛的點點頭,“我也問他買不買來着,他說家裏沒那麽多銀子就不買了,我覺着這件事同他說了也無妨,他就算買了,往後萬一不拆也不會怪我的。”
“你就這麽了解他?”梁舟遲歪了頭瞧她。
“與他相處這麽久,他是什麽人我自然清楚。”
這話怎麽聽都怎麽讓梁舟遲聽着覺着刺耳。
這會趙寬來了,又怕梁舟遲壞言壞語找茬,裴曉葵忙道:“一樓還有些東西我去收拾了,我去給你泡壺茶過來,正好掌櫃留了兩套茶具,我瞧着倒很好看。”
梁舟遲也沒應,随她去了。
一樓的櫃後就是個小竈間,她今日來時就提前買了一只銅壺,座在竈間好一會兒了,壺口已經開始冒出白霧,想再過不多時便能開了。
趙寬丢了東西回來,正看到竈間裏露出裴曉葵的裙角來,便直接一頭也紮進竈間來。
“一會兒水就燒好了,我泡壺茶,你先喝些再幹活。”她彎身下來,細聞掌櫃留下的一小盒茶,味道聞起來竟也不錯。
“怎麽沒看着大嬸過來?”趙寬在一旁的水盆中洗了手。
“她回涼州了。”裴曉葵應着。
“回涼州?”趙寬手上動作停下,身子微微側過來,目不轉眼睛的望着裴曉葵。
裴曉葵滿心思都放在茶上,只随意回道:“涼舟有她的一個妹妹,去投奔妹妹了。”
“那你表哥怎麽不跟着一起走啊?”趙寬目光閃動,這話問的有些小心翼翼。
若是真細論起這個,裴曉葵還真講不出,她只知道若是他想一直留着,那她便一直讓他留着,也不問原由。
“腿未好全,怕在路上颠簸,所以再住些日子。”她随意扯了個借口說道。
這回趙寬聽後便沉默了,臉別過去,面上顯然有些不太好看,用極小的聲音說道:“那這些日子只有你們兩個一起住了?”
“你說什麽?”裴曉葵沒有聽清,轉過臉來又問了他一回。
“沒什麽。”方才的話他自己說出來也覺着荒唐,她既然沒有聽清,他索性也不再問。
......
從上午收拾到了晚上,這才終于将整個鋪面收拾幹淨,裴曉葵自是累的腰酸背痛,不過看着眼前整整齊齊的一切,她整日都露着欣喜的笑。
回了家時躺在炕上許久都爬不起來,久久才覺家裏似是安靜了許多,她眨巴眨巴眼自炕上擡起臉來環顧屋裏這才意識到屋裏只剩下梁舟遲了,慧姨一早就離開了。
起初她還覺着沒什麽,很快便從炕上爬了起來,盯着牆角的那張竹床發愣。
從前這屋裏三個人睡,冬日裏穿的厚實也沒什麽,可現下梁夫人走了,只剩下她和梁舟遲兩個,這晚上可怎麽睡啊。
之前她是梁舟遲的丫環,守夜也是常有的事,可那時好歹屋子大,他那床上亦有帳幔遮擋,可現在地方小不說,也沒個遮擋,他又不是之前傷的起不來。
反而倒是讓她不自在了起來。
“你在那想什麽呢?”梁舟遲坐在炕桌對面輕推了她一把,“看你這灰頭土臉的,也不去洗洗!”
經他這麽一提,裴曉葵似才回過神來,低頭瞧了自己身上,可顯見的哪處都是灰塵。
“我去燒些水。”裴曉葵自炕上下來,急急奔去雜間。
這些日子以來她與梁夫人洗澡時都是将木桶放進屋裏,再将梁舟遲趕出來,今日也不例外,待燒好了水梁舟遲便自覺拄着拐出去了,貼着牆根坐下,手裏還抓了把瓜子,擡頭望天。
往日都是兩個人在院子裏站着,還能說說話,可如今只剩下了他自己,屋裏哪怕傳來一點聲音傳的也都清楚。
只聽身後傳來嘩嘩的水聲,似溪間的清流,有一下沒一下的撩着他的心口,他越是想忽略卻聽的越清晰。
一時心裏有些惱,站起身來朝門口行去,離的遠遠的就聽不見了。
可也不知是耳朵太好還是怎的,似是那一聲一聲好似一直在他耳畔回蕩。
惱羞成怒,一把将手裏的瓜子揚了出了門去。
近一個時辰過去了,他才晃晃悠悠的自巷口走回來,推門進院,見着屋門前有一攤水漬,想來這是裴曉葵洗完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輕叩了兩下門,直到聽到裏面的人讓他進,他才敢進去。
門推開,有一股水氣卷着香氣撲面而來,再往裏瞧,裴曉葵正坐在炕上對着燈盞拿着繡花針挑動指尖兒,洗過的長發随意披在身後,有兩縷挂在了肩頭,幾乎遮了一半肩膀。
一雙黛眉緊緊皺着,專注而認真。
“這是幹什麽呢?”他将門關好這才問道。
“手裏紮了個刺,白天就一直覺着疼,這會兒我得給它挑出來才行。”一直覺着食指處微痛,可真要找還找不到,只能用拇指指甲一遍一遍在指腹上打着圈兒。
梁舟遲坐在炕桌對面瞧了她多久她便找了多久,久到梁舟遲都看不下去了,終朝她伸出手來,“笨死了,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