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梨花粉
次日裴曉葵早早的就醒了,吃過早飯便掂量着錢袋裏的銀子,仰頭問梁舟遲:“定金帶多少過去合适?”
梁舟遲擡手理了衣襟,不緊不慢的往嘴裏送了口茶,“帶二十二兩。”
“今日不是只交定金嗎?”
“你還真以為只交定金,那掌櫃怕是急着讓你交銀子脫手呢,再說咱們也沒什麽好等的,今日怎麽也得把鋪子買下來。”他将茶杯擱下,扶着拐站起,這兩日腿恢複的倒是好,想來再有個把時日就能離了這拐。
“那好,那我就都帶着。”裴曉葵現在對梁舟遲的話言聽計從,知道他鬼心思多,在這方面應該吃不了虧,于是從錢袋子裏數了二十二兩帶在身上,好生揣好。
原本掌櫃還有些放心不下,眉宇之前有些憂心,可一見了這兩兄妹果真按時來了,遠遠望着心裏也是松了一口氣。
歡天喜地的将人迎進鋪子裏來,寒暄兩句,掌櫃直奔主題,“你們兄妹還真是守時。”
“這是好事,自然要守時。”梁舟遲笑着接了一句。
“今日咱們就先定下了?還是按之前的價格,沒問題吧?”掌櫃笑問道。
“那是自然,銀子我們都帶來了,掌櫃,您說這定錢咱們交多少合适?”梁舟遲裝模作樣地問道。
“這個,昨日我回家以後和內人商量了一下,內人說你們是鄉下來的,現在定然還沒地方住,也怪不方便的,反正這該賣也賣了,不差那一兩日,也算是給你們行個方便,也不用弄那定金不定金的,你們倆兄妹若是樂意,今日咱們就将契約一并簽了,也省去許多麻煩。”
說着掌櫃自櫃前取出一只木匣子手指輕輕敲動兩下,“今日我都将房契地契約等一并帶來了,你們若是樂意,咱們就先簽個契,然後一并去官府留蓋章留底。”
掌櫃的所作所為都在梁舟遲預料當中,他們急,顯然掌櫃更急,美名其曰是給他們行方便,實則誰又不知他是巴不得馬上搬離了這玉華街拿銀子走人。
“既然掌櫃這樣說,那我們也不好推辭了,謝謝掌櫃和夫人給我們行的方便了。”
梁舟遲借坡下驢,不緊不慢的接着掌櫃的話。
自早晨出門後,到了傍晚事兒也辦的齊全了,契約簽定,官府蓋章留底,銀子交付,只等掌櫃擇日搬家。
Advertisement
連裴曉葵都沒有想到事情會這般順利,可謂是天時地利人和,早晨拿的銀子還未到午時便花了出去,換回了玉華街的一間鋪子。
捧着手裏的房契裴曉葵樂的合不上嘴,回家的路上一蹦一跳的,比昨天還要開懷許多,這是塵埃落定的歡喜。
梁舟遲瞧着鳥兒一樣在自己眼前跳來跳去的姑娘,一時也跟着笑,“你就這麽高興?”
“當然高興了,我終于有間屬于自己的鋪子了,我現在也真正算的上是墨州的人了。”她将房契好生疊好,揣到胸口,一只手緊緊捂着。
“墨州有什麽好,又不像是京城那樣繁華。”梁舟遲瞧了地上兩個人投下的影子,長長的那麽兩條,看起來倒也算是般配。
“少爺去過京城嗎?”提到京城兩個字,裴曉葵的眼也跟着睜大了許多,京城這兩個字對她來說陌生遙遠又神秘。
“小時倒是跟着爹去過兩次,京城很大,很漂亮,墨州跟那根本沒法比得。”
“小時也曾聽過旁人講過京城的事,我也很想去,若是有一天我賺了很多銀子,我也一定要去京城瞧瞧。”她長嘆一口氣,在這擁擠的小巷子裏仰望星空,滿目的星光閃閃,璀璨的眸子倒是比那銀河還要亮上幾分。
家裏梁夫人早就将飯做好等着他們。
裴曉葵還特意将房契拿出來給她看,她在飯桌上仔細看過,又笑着同她道:“真好,曉葵也有自己的鋪子了,往後日子會一天比一天好的。”
裴曉葵喜笑顏開,很用力的點點頭。
正值興時,梁夫人臉色微變,連笑意也退去了不少,猶豫了片刻才道:“今日,涼州那邊來信了,信中說,讓我抓緊過去,我想着你這鋪子也買完了,我瞧着也沒什麽事了,我想着,這兩天我就收拾收拾去涼州了。”
話音落,裴曉葵的臉自飯碗之間擡起來,眨巴着兩下眼睛,瞧了梁夫人,又看向梁舟遲。
只見梁舟遲眉目未擡,只顧吃飯,好像這事兒全不在他心裏似的。
“慧姨,你們怎麽這麽快就要走了啊,少爺的腿不是還沒好全嗎?”裴曉葵将筷子放下,忽然覺着飽了。
雖然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可是當這一天真的來了,她還有些舍不得。
孤單一個人久了,她早就忘了有家人是什麽感覺,這些日子以來,雖然梁夫人和梁舟遲算不得她真正的家人,但歸家時的那一捧火,夜深時的一盞燈已變成了很讓她貪戀的煙火氣。
她......舍不得。
梁夫人目光瞄過梁舟遲的臉,随後道:“我時常在這裏,不是個辦法,涼州那邊又來信催促,我先過去。至于舟遲,他還要在墨州養一陣子,曉葵,我就先将舟遲交給你了,這些日子怕你要多費心幫我照顧他。”
梁夫人說着話,她的手在梁舟遲胳膊上輕捏了一把,似是某種提點。
“少爺不跟你一起走?”裴曉葵問道。
“他暫時不走,說是在墨州還有些事。”梁夫人忍不住笑了一聲。
這笑讓裴曉葵不明所以。
“腿還沒好,怕走不了遠路,我先将母親送去......”
“那麽遠的路,我不用你送,你這腿好好養着,切莫行遠又累着,往後再落下病根兒。”梁夫人打斷梁舟遲的話,又轉而同裴曉葵道,“曉葵,往後你也不用拿他當少爺了,他早就不是少爺了,你吃什麽就給他吃什麽,他若是敢挑嘴你餓着他便是,家裏有什麽累活重活就都交給他做,腿是還沒好,可旁處不耽誤!”
這話說的裴曉葵反而不知該如何接,只能低頭笑笑,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只覺着想讓梁舟遲做活,怕是比登天還要難,那個養尊處優的少爺脾氣,哪裏是她使喚的動的。
吃飽喝足,裴曉葵在廚房打了水洗碗,梁舟遲不聲不響的倚在門口,若不是他的木拐敲打了門檻一聲,她還不知他站了多久。
“少爺,你怎麽過來了?”裴曉葵瞧了他一眼,随手拿起一只碗摁進水盆中。
“知道我不走,是不是有點失望了?”他歪着頭,整個人站沒站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沒有。”她輕笑一聲,說的的确也不是假話。
“真沒有?”他似有些不甘心,仔細盯着她的臉色,試圖從上面找出些真假。
“真的沒有!”她很認真的停下手裏的活,鄭重同他說了一句。
見她說的不假,他心才安穩落地,本以為她知道了會不高興,不想這結局出乎他意料。
“裴曉葵,我一直都想問你,你賣掉的那玉墜子倒底是哪來的,你就那麽舍得賣了?”這是梁舟遲很在意的事,那東西不是她祖傳,不是她父母給買,又是從何而來?到底是誰送給她的?
提到那玉墜子,裴曉葵眸色一暗,将眼垂下,以手掬水,一下一下的潑在碗上,“撿的。”
她一頓,“我從前照顧一個病人,那是那病人的謝禮,于我而言倒是很值錢,但是對那樣的大戶人家來說,只不過是随便買來觀玩的東西罷了,之前拿着當寶貝,是因為少爺你說那東西值些銀子。”
這解釋梁舟遲總覺着哪處不對,卻又深究不出有何錯處,問了她幾次都含糊着不說,想是真的問不出來了,也就此作罷。
“裴曉葵,你往後想做什麽?”話峰一轉,他忽然問起旁的。
裴曉葵自碗間擡起眼來,聽他問起,倒是很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而後道:“想賺很多的銀子,想買個大宅院,想穿綢緞料子做的衣服,想買好多的珠花......也想像旁的姑娘們那樣,用玉香記家的梨花粉塗臉。”
這聽起來是傻笑,可是配上她的憨笑倒顯得十分可愛,梁舟遲難得沒有出言譏諷,反而問,“什麽是梨花粉?”
“就是梨花制的粉,塗在臉上香香的,滑滑的,還特別白,玉香記家的一盒要二兩銀子,我總是舍不得買,以後賺多多的錢,我也要買一盒試試。”
瞧着她很認真的樣子,梁舟遲搖搖頭笑笑,二兩銀子罷了,他肆意揮霍的曾經,竟是旁人渴求的未來。
當真世事無常。
“我幫你賺很多的銀子,你會有大宅院,會有綢緞做的衣裳,會有好好的珠花,會有堆成山的梨花粉!”他一頓,眼神清明又篤定,“你信不信我說的話?”
瞧着他十分自信的樣子,好像金山銀山都是他的,從未離開過,裴曉葵眼皮一點一點撐大,眼中帶着迷惑不解,“銀子是想賺便能賺到的嗎?”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2-23 23:10:31~2022-02-25 21:28: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紫薯醬、輕夏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