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将這個當了,能買兩個你
這一頓飯從中午吃到了天黑,趙寬實在不勝酒力,才一壇子便喝的暈暈乎乎,裴曉葵送他送到了巷口,瞧他走那兩步路還是搖搖晃晃的。
她回來時,梁夫人已經将炕桌上的碗都撿下去洗了,從前梁夫人沒做過這些,可自打來了之後便讓裴曉葵不用顧家裏,這些小活她都會學着做,裴曉葵見拗不過也就不再同她争。
收拾了桌上的殘渣後,裴曉葵拿了抹布來擦桌子,梁舟遲倚在炕被上,瞧着她心情甚好。
“你當真要買間鋪子?”梁舟遲倚在那裏半晌,方才喝的梅子酒有些上頭,這會兒太陽穴略有跳疼。
“是啊,存了許久的銀子就等着有間合适的店面。”該說不說,手裏的那些銀子也有不少是當初在梁舟遲身邊時賞她的,碎銀幾兩,加在一起數目便可觀了起來,一些被她存進了錢莊,一些放在家裏,加上利息,林林總總三十兩總夠了。
“明天也帶我去看看鋪子。”他下巴朝對面人揚了揚,語氣莫名,可裴曉葵還以為他在開玩笑。
“你的腿行動不便,還是算了吧。”她眼珠子掃過他的傷腿輕飄飄地道,她也并不想他是否出于好意。
“可以讓趙寬帶我去啊,”他似笑裴笑盯着裴曉葵的臉色,“我想他倒是很樂意。”
聽出些沒事找事的意味之後裴曉葵便不再接話了,任憑他說什麽她也不理會,只将桌子擦了個幹淨,然後出了門去。
不多聽他說一個字,免得礙了自己的好心情。
接下來的兩日也不知裴曉葵在忙什麽,只見她忙叨叨的裏出外進,好似也沒擺攤,隔日趙寬真就給他送了一只木拐來,有了這木拐好歹他能下炕,走動的雖然費力些,照比之也方便了許多。
才過午時,梁舟遲拖着一條腿下地走動,腋窩被粗糙的木頭磨的生疼,梁夫人做了個布包塞了些棉花綁在上面,墊的軟些,也少讓他受些罪。
此時聽到院中門聲響動,然許久也不見得有人進屋,梁夫人和梁舟遲對視一眼後放下針線出門查看,只見大門并未關嚴,搭在上面的鐵鎖鏈還搖搖晃晃,于是她朝着院中低喚一聲:“是曉葵回來了嗎?”
沒有人回應,可靜聽好似有女子嘤嘤低泣之音傳來,梁夫人放心不下,邁出門去,才行至雜間便愣住了。
沒多會兒梁夫人又回了正屋,梁舟遲看她臉色不好,忙問:“怎麽了?”
“你在家待着,我出去買些紙墨回來。”梁夫人摘下中指上的頂針放回針線筐中,擡手拍了身上的線頭就要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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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紙墨作甚?”他拉住将要出門的梁夫人,頭又朝穿外探去,仍舊什麽也看不到,“裴曉葵回來了?”
“回來了,”梁夫人輕抿了唇角,一抹憐惜之情爬上眼角眉梢,“人在雜間呢,你幫我盯着她點兒,等我回來再說。”梁夫人輕拍了梁舟遲扯在她衣袖上的手,而後拉下出了門去。
梁舟遲不明所以,待梁夫人走後,他拄了拐杖出了門去,雜間的門沒關,他一到門口也愣了。
雜間不大,到處堆了存放小菜的瓦壇,而裴曉葵正坐在一條破木椅上趴在水缸上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細窄的背起起伏伏。
他拄着拐費力的進了屋,來到她身後,瞧見她手裏正緊緊攥着一張紙,因過于用力紙張都已經擰出褶皺,上面的墨跡若隐若現,像是什麽票憑。
“哭什麽?發生什麽事了?”他站在裴曉葵身後問道,這會兒午後的光線正灑在他的臉上,昭的他臉一半明一半暗,長睫也随之鋪了一層光霜似的。
水缸上的人像是沒聽見他問話,或許聽到了也沒心思理會他,只顧自己哭個痛快,抽抽噎噎的聲響此起彼伏。
梁舟遲伸出兩根手指輕抓了下巴兩下,記得早晨出門時還歡天喜地的,怎的隔了幾個時辰歸來便能凄慘成這副模樣,見人不答,他挪動兩步上前,身子前探,伸手去夠了她手裏攥着的票憑。
上頭有“銀彙”錢莊的字樣,細看下來這應是她存錢的票憑,從前這東西他不少見,只在這單據上也沒發覺什麽異常,可一個愛錢如命的人何以将票憑搓磨成這樣?
從頭細看幾回,他眼睫忽然一定,目光緊緊鎖在這錢莊名號上,“銀彙......銀彙......”
這名頭淺淺浮上他的腦海,想通後緊接着冷笑一聲,“這便是了。”
“若我沒猜錯,你這銀子打水漂了吧?”他手指輕彈票憑單據兩下,“我早就知道這銀彙錢莊靠不住,可偏偏有你這樣的傻子往裏送錢。”
“你早就知道這錢莊是騙子?”一直趴在水缸上的人猛地挺直了身子轉過身來,臉上汗淚糊在一處,淚流成河,比梁舟遲所見她哭的每一次都慘。
“騙子倒也不全然是,”站得久了腿受不住,梁舟遲輕慢挪到裴曉葵身邊的長椅上坐下,傷腿直挺挺的不敢曲,他晃了晃手裏的票憑,“近幾年私人錢莊若雨後春筍到處都是,為了讓人往他那裏存錢,開出的利息高的吓人,不過其中有信的過的,有信不過的,是非如何需得你自己去看。”
“這銀彙錢莊的掌櫃才來墨州時曾來到梁府拜訪過我爹,像我爹那樣的大商賈他們自然想抓住,開出的利息還很可觀,銀彙錢莊的掌櫃更是沒少在我爹身上下工夫,連端茶倒水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但我爹最後愣是一文錢都沒在存在他家。”
裴曉葵眨巴眨巴眼,抽抽噠噠的聽的很是認真,“然後呢?”
“你先告訴我,這錢莊到底出什麽事了?”他微側過身,面朝裴曉葵,晃了晃手裏的票憑問道。
提到這錢莊裴曉葵就恨的牙根癢,恨不得親自去扒了那錢莊掌櫃的皮,于是她咬着牙道:“今早我去錢莊想着把存裏面的銀子取出來,誰知到了那裏早就人去樓空,我就一路跑到衙門,哪知衙門口堵的都是被他騙了的百姓。聽說錢莊掌櫃拿着那些錢不知去做了什麽,連本帶利全賠光了,如今到衙門自首,可他自首有什麽用啊!”
一想到她存在裏面近三十兩銀子,心疼的像被人挖去,就連當初聽聞趙舒恒議親時她也沒這麽難受!
那可是近三十兩銀子啊,是她一點一點攢下來的啊!
這種事兒見怪不怪,梁舟遲聽了臉上一點波動也沒有,只道:“這就是了,知道當初為什麽我爹不肯往他那裏存錢了嗎?私下我命人查了一下,那錢莊掌櫃好賭,你猜這樣的人若是每日看着大把的流水同時又賭紅眼了會做出什麽?”
“生意人啊,最忌嫖賭,一沾上這兩樣,變數就大,信不得的,”他一頓,“若我沒猜錯,當初這錢莊給出的利息不低吧?”
說來慚愧,裴曉葵噘起嘴,絕望的點了頭,“每三個月八十文錢。”
聽到這裏梁舟遲笑出聲來,“看,果然有人上鈎,合着你什麽都不用做,每個月就能入賬這麽些。”
“可是頭三個月的确是給了的......”裴曉葵用袖子擦了眼淚,方才心裏太過悲慘,嗓子都有些啞。
“不給你點肉星,怎麽能釣出你身上的五花啊!”他将手裏的票憑疊放整齊後又重新塞回裴曉葵的手裏,“你當将這個好生裱起來做個教訓,時常拿出來看看,往後別人怎麽騙你你都不會上當了。”
“真就沒一點法子了嗎?銀子真的都拿不回來了?”她将手裏的票憑捏的死死的,指甲都跟着泛白。
“人都跑去衙門自首了,這擺明了就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銀子多半是要不回來了。”
聽了梁舟遲的話,裴曉葵心裏更疼了,哭的淚都幹了,只能絕望的捶着自己心口一口接一口的嘆氣。
梁夫人買回紙墨後一頭紮進了屋裏,梁舟遲亦拄着拐進屋,一進來便見着梁夫人坐在桌前急急研墨,手底是展平的信紙。
“娘,你這是要給誰寫信?”梁舟遲問道。
“給涼州去封書信,”她手上動作稍緩,卻也不擡眼,“曉葵出了事,缺的那些銀子我得想法子給她填補上,她還等着銀子開鋪子呢,再不濟,你姨母和姨丈這點銀錢還是會給我的!”
自打方才得知了裴曉葵的事,梁夫人便做了這個決定,反正舍了這臉皮去也不能再讓曉葵吃虧。
梁夫人買的應是最劣的次墨,一股臭氣自她手底下研磨開來,熏的人頭疼。梁舟遲眉頭一緊,随後伸手去按住梁夫人的手腕迫使她停下來,“信先不要寫了,這銀子的事,我有辦法。”
“你有辦法?你能有什麽辦法?”梁夫人撐大了瞳孔不敢置信的瞧着他。
他舌頭輕掃過牙床,頓了片刻,随後言他,“瞧她那德行,怕是要因為這件事急火攻心了,您別摻和了,我有法子。”
說着,他一瘸一拐的又出了門去,直奔雜間。
這會兒裴曉葵整個人就像是被惡虎掏了心,行屍走肉一般幹巴巴坐在那裏,兩手肘杵在水缸邊沿,十指插進發間,有一下沒一下的扯動着。
三十兩,她的全部家當,若是吃了喝了也就罷了,偏偏都沒握熱便都被人騙了去,怎麽想心裏怎麽堵,若是給根繩子,怕是上吊的心思都有。
與此更多的是懊惱,怎麽就非要貪圖那幾十文錢?若是她不貪,哪裏還會有今天的事!
她更恨了!
有木拐的聲音落地,停在她的身側,她餘光側目看去,只見梁舟遲不知從哪裏掏出來個物件朝她丢過來,裴曉葵只淺見個白影自眼前飛過,不偏不倚落在眼前水缸的木蓋上,悶響一聲。
“将這個當了,能買兩個你!”身側的人微揚了下巴,說的很輕巧。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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