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竟然很怕她說是
裴曉葵的目光皆被眼前飛來的一抹白色所吸引,水缸木蓋上正躺着一枚白色玉佩,定睛一瞧,上面一只麒麟雕的栩栩如生,她識得這玉佩。
“這不是......”她将玉佩自木蓋上拾起端詳,這東西她曾在趙舒恒身上見過,不過那時他是以水色繩結系在身上,而手裏的這個穿玉孔的繩結卻是花青色,“這個玉佩......不是表少爺的嗎?”
她的語氣中透着不确定。
“你知道的還真不少,不過怎麽這世間的好物只配他趙舒恒一人所有?”提到趙舒恒,梁舟遲的眉心一跳,眼底浮起一絲愠色,“他的确也有一塊,跟我這個是一樣的。”
“一樣的?”捏着玉佩的指尖泛了白色,心髒也莫名跳漏了一拍,她轉過臉來有些訝然的看向梁舟遲的臉。
“我倆出生僅隔一日,那時我們的外曾祖父還在世,他将藏了大半輩子的美玉一分為二,找匠人做了這兩塊麒麟玉佩,取‘麒麟雙子’之意。”提到此,他輕笑一聲,據說當時他們兄弟兩個隔日生時,旁人都說是什麽麟兒降世,哄的老頭家樂呵呵的,後來他們長大了,好像也只有趙舒恒承了衆人的期望。
這東西意義非凡,但他卻覺着留着對他來講是一種羞辱,尤其在和趙舒恒對比之後。
裴曉葵目光閃爍,直直望着他卻不講話,察覺到她奇怪的眼神之後梁舟遲下意識的摸上了自己的臉,“看什麽呢?我臉上有東西?”
幾欲開口,裴曉葵都覺着講不出話來,有一個念頭在她心裏腦子裏糾纏着飛舞盤旋,她甚至不敢前去一探究竟。
“大概四年前,夏日裏的一個雨夜,你在哪裏?”與白衫公子遇見到今已經過了四年,誰又會記得幾年前的某一天......明明連趙舒恒都不記得。意識到自己問的太過籠統模糊,她又加了句,“可曾給過誰一錠銀子?”
梁舟遲打小就是個敗家子,丢出去的銀子數不勝數,總不會都記着,可若真細揪起來,當真有個片段在他腦子裏一閃而過,他沉吟片刻,五指分開輕輕插到頭頂發中抓了抓。
瞧他似是全然不知此事的模樣,裴曉葵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稍稍落地。想來也是,向來流于酒樓歡所的梁舟遲怎麽會跑到那麽偏遠的山路去,又怎麽會有那麽好的心。
“呃......”就在裴曉葵以為他會否認時,他突然擡眼,眼皮朝上,眼珠子左右翻動兩下,“好像真有那麽回事,我記得是去青雲觀的路上......”
記憶的碎片不斷朝他湧來,拼湊到一起越來越清晰。那年的夏夜,本是父親的生辰宴,可為了鎖事倆父子發生了口角,當時趙舒恒也在場,父親還拿這玉佩說事兒,最後氣的他棄宴而去,想着找尋一處安靜地方待兩天,乘着馬車一路出城奔向城外青雲觀。不巧行至一半,遇大雨攔路,同時還碰上了一個可憐人,他一時動容,随意掏出了一錠銀子遞出去。
他之所以記得這般清楚,也正是因為那天所有的事情都趕到了一起,而且梁老爺當着衆人的面斥責梁舟遲根本不配擁得這塊玉佩。
他緊緊的握了這塊玉佩一路,險些将它從馬車裏丢出去,雖然最後還是沒扔成,至此卻再也沒當衆戴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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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從那天起,梁舟遲下定決心這輩子都不會按着父親的意願而生活,他既然說他不配,那他就徹底擺出一副不配的姿态來讓他看看......
“青雲觀......”聞言裴曉葵喃喃兩句,“自家原本住的村子叫喇叭溝村,那附近的确有一座青雲觀。
“若真說起來雨夜給了誰銀子,那應該就是那天吧,”梁舟遲一頓,“一個小姑娘,她爹病了,怪可憐的,随手拿銀子打發了......”
他将此事說的輕描淡寫,卻不曾留意到身前人此時眼底的波濤翻湧。
這時裴曉葵雙手捧了玉佩站起身來,心情複雜,一時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帶了哭腔又勾了唇角,笑起來既擰巴又難看。
玉佩觸手溫涼,一見便是上好的籽料,即便四年前跌落在她腳前的泥漿之中她也辨的出來,那時的她也同此刻一樣,将其捧在手心裏朝那白衫公子遞去。
瞧着她神色詭異,梁舟遲後知後覺,眉眼一挑,寬長的眼尾顯的越發清秀,“你問這個......該不會那年的小姑娘是你吧......”
上下打量裴曉葵,卻怎麽也和多年前雨夜裏被淋的如落湯雞似的小姑娘聯系不到一起。
裴曉葵捧着那玉佩輕笑,怪不得她當初與趙舒恒提起此事時他一臉茫然,分毫不記,原來一開始錯的就是自己。
造化弄人,自己一直惦念的恩人不是風光霁月的趙舒恒,而是眼前這個纨绔敗家子梁舟遲,她從前最讨厭的梁舟遲,那個他覺得半分和趙舒恒也比不得的梁舟遲......
“當真是你?”梁舟遲這回更加确信,若非如此,誰又能知道這一樁過往。
裴曉葵将玉佩重新遞回到他手上,也不擡眼,亦不否認,只道:“少爺還是留着吧,這東西賣不得。”
不明她意,梁舟遲捏了她遞過來的玉佩,上面還帶着她手上的溫度,“那你哪還有銀子開鋪子?”
她未作聲,只是自他身前路過時輕淺搖了搖頭。
......
夜裏,四面安靜,外面的風聲都聽的一清二楚,梁夫人已經睡下了,裴曉葵躺在竹床上卻久久沒有困意。
這一整日發生的事情對她來說大起大落,好像人生中所能發生的大事都在今日一同向她撲來。
銀子沒了不說,白衫公子還從趙舒恒變成了梁舟遲,活像話本子。
你一直讨厭一個人,一直在背地裏腹诽一個人,一直在想方設法想要躲避那個人,就在你将自己與他摘的幹幹淨淨沒有分毫關系的時候,你忽然發現,曾經給你幫扶最大的那個人,竟就是他。
許他說的不錯,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
月光透過窗棱灑進來,正好蓋在裴曉葵的臉上,她将手伸向自己心口處,掏出了一直拿着當寶貝的玉墜子。
她不知在外念過趙舒恒多少次,即便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可能站到他的身邊。
趙舒恒是被他偷偷藏在心底的那個人,這種感情是何時而起的呢?是從她見了趙舒恒身上的麒麟玉佩那一刻嗎?
倘若她先見了梁舟遲身上的,她又會如何?連她自己也不該如何往下去細想。
有些惱火,不知是因自己還是因為梁舟遲,或是因得趙舒恒。
竹床上的一聲低嘆輕飄飄的傳到梁舟遲的耳朵裏,他在月光照不到的陰影裏睜開眼,很想問問那死丫頭,是不是認出當年給她銀子的是是自己所以失望了。
幾欲開口,最終還是忍住了,竟然很怕她說是。
......
白日醒來一睜眼便見竹床空空如也,裴曉葵一早就不見了人影,獨輪車就放在院裏,顯然也沒去擺攤,梁夫人時不時的出門去望望,看不見人影便放心不下,坐立不安問起梁舟遲,“舟遲,昨天她還哭的那麽傷心,你說她會不會一時想不開啊?”
梁舟遲才送到口中的一口茶險些沒噴出去,嗆咳了兩聲,咳的臉都紅了才擺手笑道:“那丫頭不會的,你是不知道她,心思多着呢,誰想不開她都不會。”
雖然她平日不聲不響的,但起來軟弱可欺,可梁舟遲卻覺得她骨子裏就像根野草,冬伏夏起,根本沒那麽容易消彌。
梁夫人才想問你如何得知,轉念又記起當初裴曉葵還險些成了梁舟遲的通房,想到這一層,讓人好陣唏噓,短短時日可謂星辰巨變。
說話間院子裏的門便響了,稍過後裴曉葵推了門進來,帶着一身的涼氣。
“曉葵,你這一早起去哪了?”梁夫人忙站起身來上下打量,裴曉葵雖然今日眼睛有些腫,但看起來心情好似不差。
裴曉葵自懷中掏出一只小布包放在炕桌上,裏面七零八落的聲音響起,是熟悉的銀子碰撞之音,随後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坐到炕上,“我去了趟當鋪,換了些銀子回來。”
“之前的銀子雖然打了水漂,可鋪子還是要買的,總不能被橫生的枝節攔了去路。”
“你把什麽當了?”梁舟遲仰臉問,昨日給她的玉佩她分明沒有收下。
“少爺您可還記得之前的那只小玉墜子?你說的沒錯,那東西若按照當時我的月錢來講,的确得存十年才買的起,”裴曉葵淺笑一下,擡手拍了拍桌上的錢袋子,“我将它當了,不多不少當了四十兩。”
“那玉墜子對你不是很重要嗎?”對此梁舟遲曾問過幾次,她亦沒說那玉墜子的來歷,只當是她的寶貝,誰知說當就給當了。
“它若真是我的,往後還會回到我手上,若不是我的,留着也無用,不如用它來做些有用途的事。”
顯然,對面這兩個人都未聽懂她的言外之意,反而是梁夫人又問起,“那有銀子了,你那鋪面可買下了?”
“還沒,那鋪面賣的便宜,才一貼出告示就被人搶了去,我到底還是沒趕上,”她一頓,“不過不打緊,反正現在銀子就放在這,再去尋尋別處的,萬一有更合适的豈不是更好。”
瞧她狀态不錯,梁夫人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昨日瞧她回來時哭成那樣,讓人看着怪揪心的。
至此梁舟遲未再講話,身子朝着身後炕被緩緩靠去,目光盯在立于牆角的木拐上若有所思.。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2-17 22:38:35~2022-02-18 20:32: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concert、離襲2瓶;鄭言非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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