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憑添兩口
梁舟遲昏迷不醒又有傷在身,裴曉葵和梁夫人很難将人自郊外破廟帶回城中去,無法,裴曉葵只得跑了一趟去敲趙寬家的門。
趙寬只聽裴曉葵讓他幫去擡個人,二話不說便随着她來到郊外,來時還特意朝鄰居借了輛牛車,這才将梁舟遲帶回城裏裴曉葵的家中。
這一番折騰下來天已經黑透,裴曉葵将趙寬送出門去。
“他們是你什麽人啊?”回來這一路上趙寬什麽也沒多問,可現在到了門口還是忍不住好奇起來。
“是我家親戚,遭了難,正好讓我碰上了,我就将人帶回來了。”這番說辭她來時路上便已經想好了,從頭解釋起來又麻煩,況且現在梁舟遲和梁夫人想來也不樂意讓旁人知道太多內情。
從前只聽裴曉葵說她是孤女,倒不想今日突然冒出來這樣的親戚,人還傷成這樣,倒免不得為她擔心,于是趙寬又多問了一嘴,“什麽親戚啊,從前也沒聽你提過。”
“我姨母和我表哥,”這瞎話張嘴便來,只得先這樣搪塞,“天黑路滑,你路上小心一些,今日真是幸虧有你,若不然還不知怎麽将我表哥給帶回來呢。”
“無妨,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趙寬倒是沒聽出她有意打岔,而是同她笑了笑,露出滿口整齊的牙齒,“那你明日還上街嗎?”
這念頭在裴曉葵腦子裏轉動一圈兒,随後她搖了搖頭,“明日想是去不成了,我過兩天再去。”
“好,我知道了,”趙寬一指門裏,“天涼,快進去忙吧。”
“好,那你慢走。”手底下事多,裴曉葵也不多留他,二人道了別,直到見着趙寬的身影走出好遠她才轉身進了屋。
這時天氣幹冷,裴曉葵燒了火坑,稍适屋裏才漸漸暖和起來。
她沏了一壺熱茶端送到梁夫人的面前,又斟了一杯送到她手裏,“這茶是我自己在街上買的,夫人先湊合着喝。”
這種茶自是比不得從前梁府飲的香茗,不過是在街邊小販那裏稱的一些散茶,平日裏自己喝喝也就罷了,可方才拿出來時還覺着有些送不出手,猶豫了半天才沏上。
梁夫人瞧着眼前幹淨的茶杯裏冒出的騰騰熱氣,伴着茶香緩緩入鼻,手上自有溫熱傳來直達心底,一時哽咽,“曉葵,真是謝謝你了,想不到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能伸手拉我們一把。”
眼見着她又要哭,裴曉葵忙勸道:“夫人快別這樣說,當初還是您放我出府的,還給了我銀子,這小院子正是拿着您當時給的銀子買的,只要您和少爺不嫌棄,就拿這裏當自己的家,只要我裴曉葵有一口吃的絕不會餓着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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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雖和梁府一天一地,可好歹也算個落腳之處,而且這永安巷偏僻,又不是富人居所,想那錢富也找不到這裏來。”
梁夫人聽此一席話眼圈溫熱,“我們兩個怎好意思一直在這裏叨擾你,待舟遲好些,我便勸着他同我一起去涼州。”
裴曉葵知她這也是不好意思麻煩自己,她之前還說沒臉去涼州來着。為了打消她的顧慮,裴曉葵忙岔開了話頭,“夫人還沒吃東西吧,我去廚房裏做些飯菜,再給少爺熬些粥,你先好好歇息,待明日一早我便去請個郎中過來給少爺看病。”
未等梁夫人答話,裴曉葵自跑去了廚房忙起來,家裏有趙寬每日賣不掉的蒸糕,平日她拿油紙包了又蓋了層粗布便放在院中,冬天裏這些吃食都很好保存,即便在外面凍的像石頭那樣硬,一拿到鍋裏熱透便又松軟了起來。
蒸糕熱透後她又清炒了一盤白菜,再從廚房中制菜的壇中取了青菜頭一大碟這才端進了屋裏。
這會兒屋裏熱騰騰的,随着她進門,一股飯香氣也随之在屋裏漫散開來。
将飯菜擱下,裴曉葵又打了水進屋,“夫人,您先洗洗手吧,水溫着。”
“我自己來就行,曉葵,你不必這麽伺候我,現在我已經不是什麽夫人了,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婦人而已。”
短短半年內梁夫人便嘗盡了人間冷暖,也早已經認清了現實,從前的日子一去不返,如今能見着還有人這般待她,倒真讓她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對此裴曉葵也沒多說什麽,只将手裏的幹淨帕子遞給她,“夫人應該餓了吧,我只簡單的就着家裏有的給您做了一些,明日上街我再多買些菜。”
梁夫人接過帕子,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只得将身子背過去一邊洗着手一邊偷偷擦眼淚。
她以為她藏的很好,卻都被裴曉葵收入眼底,可裴曉葵也只當不見,免得她心裏又過意不去。
梁夫人來此之前已經餓了兩頓,這會兒早已餓的雙腿發軟,上了桌聞着飯菜香也将從前的那些禮節盡數丢到了腦後,大快朵頤起來。
從前府裏吃的是山珍海味,品的是香茗珍湯,她從不知一塊看起來平平無齊的蒸糕竟可這般甜香,亦不知白粥可口粘糯,勝過人間無數燕翅鮑肚。
她多久都沒有這樣好好吃過一頓飯了?當真是連她自己也記不清了。
......
從前在府裏時裴曉與梁舟遲是主仆,給他寬衣解帶也無妨,可如今再讓她做這些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梁夫人也自是不能讓她做這些,吃飽後她親自将梁舟遲身上的血衣脫了,又拿了幹淨的巾帕給梁舟遲擦拭身子,所見之處皆是淤青,梁夫人心疼的緊咬着牙。
裴曉葵覺着這時待在屋裏不大合适,于是拾了地上的血衣出了門去。這衣衫雖已經破了幾處,可料子還是好的,現如今不比以往,這些東西能不丢便不丢,她打了水,将他的衣服都摁在水盆中,而後擱了一大把皂角粉沫去泡。
有意在外磨蹭了時間,裴曉葵估摸着這會梁夫人應是給梁舟遲清理的差不多了,她這才推了門進去。
“家裏沒有他能穿的衣衫,等明日我上街去買些料子給少爺做一身。”她擦了手,而後來至炕前,伸手探上梁舟遲的額頭,仍是滾燙,眼下這人連米湯也喝不下,只喂了些水進去,真的是跟活死人也沒什麽區別了。
裴曉葵這小院子不大,只有兩間房,正房這間她住着的,西側還有一間小廂房挨着竈間,應是之前房主堆放雜物的地方,四面透風不說,連炕也沒盤,以往只是裴曉葵自己住着,所以那廂房也只讓她留着存放青菜頭和瓦罐之所。如今家裏突然多了兩口人,這本就不大的正房也顯得擁擠了。
不過現在梁舟遲動彈不得,三人暫時在這房裏擠着也無妨。
炕桌在中間一隔,梁舟遲挨在裏側,梁夫人睡在外側,裴曉葵則從雜物間裏取了之前房主留下的一張竹床橫在屋裏,這樣一來她和梁夫人夜裏也好随時照看梁舟遲。
後半夜又下起雪來,伴着狂風怒號,門窗緊閉也聽的清晰,裴曉葵側身卧在竹床上,目光呆呆的望向梁舟遲所在的方向,從前也曾跟他同屋而眠,不過那時他躺的是寬敞華麗的拔步床,并非現在的土炕之上,眨眼間天旋地轉,好像将他的人生整整調了個頭。
這一夜竟是裴曉葵自打出府裏來睡的最踏實的一晚,從前裏出外進都只是自己一個人,院牆外有點什麽風吹草動都能讓她驚醒,可這次不同,許是心底知道屋子裏還有旁人,心裏的不安便被她壓了下去。
積雪再次堆了厚厚的一層,天未亮時裴曉葵便爬起出門去尋郎中,雪路難行,待得帶着郎中回家時已是天光大亮。
郎中先是給梁舟遲把了脈,又細細看了他的傷勢,随後開了方子讓裴曉葵照方抓藥,只說身上發熱與身上的傷大有關系,至于腿上的傷也好在只是錯位沒真傷到骨頭,需得尋個會接骨的郎中來才行。
對梁夫人和裴曉葵來說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兩個人聞言齊齊松了口氣。
付了診費,又将郎中送出門去,裴曉葵同梁夫人打了聲招呼便上街去抓藥,而後又去布莊買了些料子,一下子多了兩個人出來,不比平日只自己過,還需得多買些用物,這一圈兒折騰下來帶出門的二兩銀子快要見了底。
“少爺可醒了?”裴曉葵才進門便停了腳步,想着待散了身上的涼氣再往裏走。
見裴曉葵回來,梁夫人自她手中将拎着的大包小包接過,放好後才道:“方才睜眼瞧了瞧,這會兒又睡着了。”
“藥我抓回來了,我去給少爺煎藥。”
未等她離開,梁夫人一把扯住她的腕子,“你忙了大半天了,藥便由我來煎,你歇着吧。”
“夫人,這怎麽行......”
“別夫人夫人的叫我了,我受不起,”梁夫人扯着她的手背輕輕攥在掌心,“曉葵,你是我和舟遲的恩人,若你不嫌棄,便喚我一聲慧姨,舟遲也不是少爺了,你直呼其名便好。”
從前夫人少爺的叫,已經習慣了,冷不防讓她改口一時也難,不過她也沒別扭太久,順着梁夫人的意喚了聲:“慧姨。”
這聲慧姨聽的梁夫人心口一暖,倒好似真的将兩個人的距離又拉近了幾分。
自梁夫人去竈間煎藥後,房裏又只剩下裴曉葵和不省人事的梁舟遲兩個人,她取來新買的料子展開在手裏摸索了一會兒,不過是最普通的麻料,但勝在顏色平整幹淨,這件若做件外袍穿在身上應該也不算難看。
一時心血來潮,她坐到梁舟遲的身邊,将衣料蓋在梁舟遲的身上看顏色,記得梁舟遲往日臉色冷白,配這暗色的蒼藍應也不錯,她正琢磨着這外袍應當如何剪裁,倒沒想一直躺着半死不活的人竟在此時睜了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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