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 03
那種回答卻并不是瞬所希望的。
他不能改變翠死亡的結局,但至少能盡可能地滿足翠的願望。翠生前寧願死,都想讓輝火獲得自由,這個做法太偏激了,反而會起反效果吧。
輝火在那之後就出門了,沒說去哪裏或者去幹什麽,只是保證很快就會回來。
瞬與他道別之後,一個人在家中休養。瞬還沒有太熟悉這個身體,有時候會覺得身體很沉重,以至于覺得沒有什麽力道,好像連拿起東西的力氣都沒有。不知道是因為他不習慣,還是說翠本來就是這樣的。
他很清楚輝火出門是為什麽,因為在沉睡時曾不止一次地看過這樣的場景。不管是為了生計而從早到晚離家的輝火,還是半夜給自己偷偷上藥的輝火,他都無數次地、無數次地看着。
瞬當時希望能阻止輝火,遺憾自己沒有能力,現在卻沒有多大的變化。
這樣下去不就和原來一樣了嗎?那樣的話,他的出現就沒有任何意義了。還不如就像翠一樣一死了之,反正他本來就已經死了,也不怕再去一次冥界。
冥界……
不知道冥界後來怎麽樣了,哈迪斯去哪裏了呢?瞬不禁回憶起他自己經歷過的種種,他很想知道聖戰之後,星矢他們,還有兄長怎麽樣了。大家都受了很重的傷,但現在應該回到地上的世界了吧。
那之後已經,過去多久了呢?
對瞬來說,那似乎就是幾天以前發生的事,但因為時間軸不同了,大概也不能按照他的時間來算吧。
“好想回去……”瞬喃喃着,閉上雙眼,被睡意緊緊地包圍。
這一下睡得很沉,翠的孱弱的身體确實太需要好好地休息了,仿佛睡多久都不夠。
瞬醒來時快傍晚了,這裏的冬天,天黑得很快,窗外的光線很黯淡。
瞬坐在床上,屋內就和輝火離開時一樣,除了他之外沒有別人了。輝火似乎沒有回來過,瞬有點擔心起來。他小心翼翼地走下床,披了件單衣,到門口張望。
黑暗降臨的片刻間,天空是被深紫色渲染過的濃重,東方有幾顆明星閃爍,那個方向就是聖域。這一世的雅典娜,應當降生在那裏了吧。然後今次聖戰也一定會指引戰士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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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在寒風裏抖了一陣,就快要堅持不住了,不停地咳嗽着。他原本的身體雖然說不上強壯,但畢竟經過了許多的訓練,總比現在這樣弱不禁風的要好很多。
然而,他再怎麽盼望,都看不見輝火的身影。夜幕降臨給這個破敗的村子籠上了一層詭異的氛圍,村子就像野獸張着無形的嘴,幾乎要把人整個吞下去。
輝火究竟去哪了?瞬現去找他,試着踏出一步的時候,卻意外地聽到了輝火的聲音。
“翠!”輝火急匆匆地跑到他身邊,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語氣裏帶着憤怒和責備,“你要去哪裏?”
“啊……哥哥。”瞬驚訝地回過頭,輝火看上去有點狼狽,臉上和手上都是傷口,雖然是小傷,還是讓瞬看着難過。
“我應該跟你說過,不要一個人出來的。”而後,輝火帶着命令的口吻說道,“進來。”
瞬點點頭,跟着他走了進去。
輝火急急忙忙地從口袋裏拿出了什麽,瞬還沒看清,輝火就擅自把他手上的繃帶解開。
“哥哥?”瞬抗拒地縮回了手,卻又被輝火強硬地拉了過去。“不要啊,哥哥。”
翠自己都不想看到那些恐怖的傷口,更不用說是讓輝火看見了。那樣的感受讓他心如刀絞。
輝火沒有理會他的掙紮,自顧自地解下繃帶。瞬只感到手上涼涼的,然後變得很辣,像是硬生生地把傷口剝開了那樣,非常得痛。
“痛……”瞬咬緊了牙,倒吸幾口冷氣。他看到輝火把不知從哪裏得到的藥膏塗在他身上,神情很焦慮,讓瞬有種不好的感覺。
“忍一忍就好了。”輝火咬着下唇,擠出這麽幾個字,聲音低沉又沙啞。
“這是什麽?”瞬看着那個來歷不明的藥盒,上面貼的标簽寫着藥名,但是他沒有看清,就被輝火藏了起來。“從哪裏來的?”
“……”面對瞬的質問,輝火似乎不願意多說什麽。“肚子餓了嗎,我去準備點吃的。”說着就要走了。
“哥哥!”瞬也不顧散落的繃帶,直接下床去追上輝火,抓住他的衣角。
“是從哪裏……偷來的嗎?”瞬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輝火怔了怔,動作僵在那裏。
“那個人的東西本來也就是從其他人那裏……”輝火側過身看着比他矮了許多的瞬。原本這個房間裏的燈光就很昏暗,現在從瞬的視角看去,竟然看不清輝火此時的神情是什麽樣的,只能從他隐忍着怒氣而發顫的聲音裏,感覺到他對這個不公平的世界的恨意。
“……”瞬沉住氣,放開了輝火,“我不需要。”
輝火猛地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着他。“翠……?”像是要确認什麽,像是對待着一個易碎品那樣,輝火輕聲地呼喚他的名字。“你今天很奇怪。”
“如果哥哥不得不做這樣的事的話,那麽我不需要治好這個病。”瞬擡起雙眼,堅定地說道。
他認為自己選擇的道路沒有錯,即使是非常艱難的,但一定是正确的道路。正是因為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善人也有惡人,所以瞬總是把善與惡的分界模糊,覺得所有的事情都不絕對。就像他看得見輝火身上充滿希望的部分,也看得到他的罪惡和負面的情緒。
“你在說什麽……”
“哥哥才是,到底在做什麽。”瞬嘆氣,反問輝火,“你覺得自己做的這些是對的嗎,連你也去偷東西的話,和你讨厭的那些人做的事情有什麽不一樣嗎?那麽是不是,以後殺了無辜的人,心裏也不會有一點愧疚了。”
瞬把早上剩下的半塊面包遞給了輝火,輝火卻沒有接下。瞬放棄了,直接把面包放在輝火手裏。“既然已經到了要你這麽做的地步,那麽我的那份食物就給你吧。雖然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但是你還有很多的可能性,還有未來。所以,離開這個村子,到适合你的地方去吧。”
去創造沒有翠的未來吧,輝火。
瞬再次擡起頭的時候,才發覺眼角有眼淚落了下來,只是伸手去抹了幾下,就不可抑制地嗚咽起來。“對不起,我失态了……”
“別開玩笑了。”輝火覺得他的話不可理喻,他完全不知道瞬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翠。我答應過會為你治好病,為你實現夢想,就一定會做到。”
“只要你我還是兄弟。”輝火補充道。
說出來的話并不能收回,瞬有點後悔了,他勸不動輝火,反而有可能暴露自己不是翠的身份。這層羁絆越是深刻,越是難以斬斷,就越是讓雙方都感到痛苦。
“我下次不會再這麽做了。”輝火的語氣弱了下來,卻并不是輕浮的一句話。正如他先前所說過的每一個承諾那樣,他許諾過的事情肯定不會違背。
輝火讓瞬躺在床上,幫他重新蓋好了被子。
就在前幾天,輝火還覺得翠永遠都不會醒來,本來的話,那個晚上他背着翠去尋找醫生的時候,就已經說是沒有救了。即使他還能感受得到,翠伏在他背上,微弱的氣息撲在他的頸後,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那麽艱難地呼吸着。他堅信的所有的東西,可以支撐他活下去的信念也一點一點地,随着翠冰涼的體溫一起消失了。
所以他發現翠醒來的時候,是多麽激動啊。所有的一切都回來了,就像之前一樣,什麽都沒發生過。他還可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岌岌可危地生活下去。
這一次,他一定會好好地珍惜翠的。
“哥哥,哥哥。”
“啊?”輝火回過神來,發現翠在叫他。
“在發呆嗎,是不是太累了?”瞬把剩餘的面包分了一半給輝火,自己則一小口一小口地吃掉,然後推脫說吃不下了,把餘下的給了輝火。
“我沒事,你先睡吧。”輝火搖搖頭,緊閉着雙眼,左手揉着太陽穴。
“哥哥看上去有點奇怪。”瞬從被子裏探出頭,看着坐在床邊,盡顯疲态的輝火。
“真的沒事。”輝火心虛地看向別處,像在隐藏什麽,左手握着另一只手的手臂處。
瞬很快看出了不對,輝火的動作很不自然,之前明明就在右手邊的東西,卻刻意要用左手去拿。“哥哥,手上受傷了嗎?”
輝火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瞬的手已經按到了他的傷處,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咬緊了下唇,差點出聲。
瞬更确定自己的判斷了,他迅速地撩開了輝火的長袖,果然在手臂上看見了一片淤青。瞬凝視着那個傷處良久,皺着眉,然後去查看輝火的另一只手,還有他臉上的傷口,和隐藏在衣服下面的舊傷。
“翠。”輝火有點不高興了,當然也不想讓瞬看見那些傷。
“哥哥真是亂來。”瞬不知道為什麽而苦笑起來,這個場景就和某次戰鬥以後,他幫一輝檢查傷口時一樣。他的兄長的性格,他實在是太了解了。仗着自己身體比別人強壯,就經常會忽略那些傷,硬要逞強着說自己沒事。總是讓瞬很擔心,讓他牽挂着獨自在外的一輝。
現在想起來,竟是那麽讓人懷念的事情。
“別動。”瞬讓輝火在那裏坐着,自己則小心地下了床,從櫃子裏拿來醫藥箱。裏面擺着為數不多的藥品,大多是翠用的,同時也備着一些傷藥。
瞬想拿毛巾沾些冷水的時候,輝火阻止了他。
“不用管我。”輝火這麽說。
“不行。”瞬把毛巾奪了過來,浸在冰冷的水裏,刺骨的感覺從掌心一直延伸到他心底。
這裏的冬天,真的是很冷。瞬不止一次這麽覺得。
瞬把冷的毛巾輕輕地敷在輝火的手上,仔細地觀察着傷口處的狀況,以及輝火的神情。“很快就好了,很痛嗎?”
“不會。”輝火這麽說着,雖然瞬下手很輕,但他還是覺得牙齒都在打顫。“你從哪裏學來的?”
“啊……”瞬慌慌張張地低下頭,想不出合适的借口,“只是覺得應該這麽做而已。”
幸好輝火沒有追究下去,讓他松了口氣。
瞬把聖衣帶回日本的時候,就沒有要成為聖鬥士的打算。他覺得自己比起成為戰士,還是成為別的會比較好,所以在空餘的時候有學習過醫師方面的知識。沒有想到會在這種場合派上用場。
“哥哥,”瞬把話題轉向了另一個方向,“我們離開這裏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