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妹在LC

第2章 Chapter 02

輝火回到家是瞬醒來的一小時以後，他從村子的集市裏回來，摸了摸口袋裏不多的積蓄，還有未來的打算。但只是想着翠的狀況，就連未來也看不清了。

他輕輕推開了門，剛進去就讓他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翠？”輝火看着正坐在床上的瞬，裝着面包的紙袋掉在地上都渾然不知，就疾步走到瞬的面前，“你……醒了？”

他難以抑制胸口的那份喜悅，連聲音都顫抖不安。

“嗯……”瞬被他吓了一跳，微弱地點了點頭。

他還沒有來得及考慮今後該怎麽辦。他想原來的自己十有八九是在極樂淨土裏死了，所以才會來這裏的吧。但是他不想替代誰和成為別的人，以這樣的形式存活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而他還是下意識地說：“哥哥。”

“……”輝火舒了口氣，伸手摸摸瞬的短發，看着他頭上的傷處，“有哪裏不舒服嗎，已經可以坐起來了？”

“我沒事。”瞬朝他笑了笑。

這句話大部分是希望輝火能安心，不管怎麽說，這個足以致命的傷是不太可能在短時間裏痊愈的，更何況是加諸在身體孱弱的翠身上。

然而瞬也無比後悔要這麽稱呼輝火，即使他現在還不知道，這今後會引發多大的災禍。

輝火把落在地上的紙袋和散落的雜物撿起來，放在桌上，然後拿來了新的繃帶。

“我來幫你換藥。”

“好。”瞬答應道。

輝火的動作說不上很細心，只是極力地用輕柔一點的力道而已。原本他就不是适合太過細致的工作，對這樣的事也不上心。像是屋子的整理平時都是翠在做，輝火只是記住東西放置的位置而已。

但是對于和翠一樣擁有兄長的瞬來說，他完全能體會到這之中包含着的溫柔的情愫。

“痛嗎？”

“不會。”瞬搖了搖頭。

輝火卻有些不知所措，他看到的翠現在正露出快要哭出來了一樣的表情。

“真的？”

“嗯，只是有點……”瞬低下頭，閉上雙眼思索了一陣，才說，“對不起。之前……說了那樣的話。”

墜樓前的翠曾經說過，像是“不再需要哥哥了”這樣的違心的話，他能感受到翠其實很後悔，但是臨死的時候并沒有來得及傳達自己的歉意。

直到最後也不想拖累兄長，所以才想着幹脆就讓關系斷裂會比較好吧。

但是結果看來，這樣的做法沒有任何效果。輝火還是像以前一樣，甚至比那之前更加照顧他罷了。就如同翠離不開兄長，輝火也離不開他。這份羁絆是互相付出才能維系下去的。

瞬不知道，如果翠真的死去了，輝火會怎麽做。

會尋死嗎？還是憎惡這個世界呢？就像在死亡皇後島時失去了一切的一輝那樣，但是幸好他有像星矢那樣的人，能成為同伴，能為了同一個目标而前進。

可是輝火沒有。哪裏都沒有這樣的人，能為他伸出手。

除了翠以外，沒有任何人了。

那麽，假如只能接受現在這個事實的話，瞬想要作為翠而活下去，為了能與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血親相伴，也為了沒有看盡這個世間就輕生的翠，想要将這最壞的結局挽回過來。

但是即使這樣，欺騙仍然是不被允許的吧。瞬苦笑了一下。

這如果就是他的原罪的話……這樣自私的行為，到了冥府他會好好地接受懲罰，忏悔這個罪行的。所以，至少現在他想要維持這個，不是最好，但也不是最差的現狀。

“是我不好。”輝火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所以，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了，翠。”

瞬沉默着答應了。

※

那以後的幾天裏，瞬從輝火那裏得到了為數不多的一點信息，比起很少出門的翠來說，即使是徒步離開過村子的輝火，知道的東西也比他多得多。

現在是1735年的冬季，他們所在的地方是意大利境內偏遠的村子裏。為了逃避黑暗的制度而帶着他們，從遙遠的地方國家來到這裏的母親在路途中去世，父親也在兩年前的事故中失去了音訊。被留在異國的，只剩下他們二人而已。

翠今年只有12歲，對母親的印象已經模糊不清，只記得是個溫柔的女性。父親常年奔波在外，關系也因此淡薄。只有作為兄長的輝火一直陪在他身邊。

輝火比他年長一些，今年夏天之後是15歲，被問起父母的事時顯得很驚訝，他向來都不願意和翠提起這個話題。大概說了，也只是徒增悲傷罷了。

瞬很難想象輝火是怎麽接受父親失蹤的消息，又以什麽樣的心情承擔這個搖搖欲墜的現狀。加之翠的身體每況愈下，就更加難以維持下去了。

翠得的應該是光敏症一類的病，皮膚不能直接暴露在陽光之下，不然就會因此而潰爛，疼痛難耐。也難怪翠整日都待在這個漆黑又破敗的屋子裏，總是不出去了。因為這個緣故，身體變得很虛弱，體力也很差。

還好這裏的冬天時常會下雨。有雨的日子裏，翠可以勉強在屋外走一圈，雖然不能走得太遠，一是體力的不足，二是輝火囑咐他不要出門。但即使是這樣短暫的接觸外界的機會，仍然讓翠很高興。盡管冬天的濕冷對他很致命。

瞬在嘗試讓自己适應這個身體的時候，才發覺事情比自己想象得要糟糕許多。如果說他還能勉強承受病痛的折磨，那麽漫無止境的治療就很令人困擾了。

輝火找過許多醫生都沒能完全治好翠的病，有些醫生甚至根本沒有見過這種罕見的病症。村子上有人對翠竊竊私語，無論哪一方面都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瞬看着自己手上纏着的繃帶，翠在潰爛的皮膚上了藥，正好也能遮住那些恐怖的傷口，但直到現在還隐隐約約傳來疼痛的感覺。

“手上很痛嗎？”輝火見他對着自己的雙手發呆，關切地問道。

“不，不會。”瞬連忙搖了搖頭，把雙手藏到背後。

輝火沒再追問，從紙袋裏拿出面包，作為今天的早飯。

瞬只能愣愣地看着，他走下床都近乎耗盡了全力。原本輝火不在家的話，家務事都是翠來負責的。現在卻做不到了。

瞬用被子蒙住頭，把雨聲和房間裏的聲音都隔絕了，卻怎麽也睡不着，只能想些別的事。

他原本所在的是二十世紀末的日本，而現在來到了十八世紀的西歐。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正好是和前次聖戰差不多的時間點上，或者說更往前一點，聖戰還尚未開始的時候。

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這裏，但是很難不認為是誰有意讓他再經歷一次聖戰，所以把他從死的國度，再次拉了回來。

希臘在他所處的位置以東，并不是太遠。聖戰一旦爆發，這個村子一定會受到波及。

再過兩年，這裏就會成為戰場了。等到那個時候，又會看到斷壁殘垣，生靈塗炭的景象吧。

如今的瞬沒有仙女座聖衣，燃燒小宇宙也變得非常困難。總而言之，既然他不是這次聖戰的關系者，當下最好的選擇應該是盡早離開這裏。離開這裏，到遠離聖域的地方去。

但瞬的心中還有對聖域的牽挂，還有着想要扭轉聖戰的想法。他一直相信有那樣一條道路，一定可以讓無論是聖鬥士還是冥鬥士，雅典娜或者哈迪斯，所有人都可以和平地相處下去的道路。就算這樣的想法會被認為是幼稚的，不知輕重的，在他而言是仍然不想放棄的願望。

這個願望卻無力再實現了。瞬從被窩裏探出頭，看着輝火瘦弱的背影。原來的話，他的年齡正好和輝火差不多，他們的情況很相似，但是處境卻完全不同。

至少瞬有可以為之奮鬥的目标，有想要守護的人，有出生入死的同伴，還有始終會保護他的兄長。

輝火有什麽呢？失去了翠以後，還有什麽可以支撐着他嗎？

瞬不忍去想。說是出自翠的意願也好，他想要盡力去保護輝火，讓輝火免受戰火，等到他心中有別的寄托的時候，再以翠的身份離開他。

如果能做到的話……結局就會有所不同吧。

“翠。”輝火喊他起來，把面包遞給他。

“謝謝。”瞬低着頭接過了碗。輝火坐在他身邊，緘默良久。

“怎麽了嗎？”瞬問道。

雖然輝火本來就是不多話的性格，在面對翠的時候也多是以沉默的氣氛為主。瞬還是能從寂靜的空氣裏感覺出一種微妙的變化。

“等你好一點以後……”輝火猶豫着開口，抿了抿唇，“我們兩個，一起離開這個村子吧。”

瞬把飯勺放下，認真地看着輝火的眼睛，那雙充滿了疲倦和勞累的瞳孔之中，還有着名為希望的微弱的光芒。和已經陷入絕境，想要自殺了結的翠的眼神是完全不一樣的。

就是因為這樣的眼神，才讓人想要奮不顧身地想要……

“去哪裏呢？”

“往東去。那裏一定有能治好你的病的醫生。”輝火說道。

“……不行。”瞬愣了愣，當即就拒絕了這個提議，“不能去那裏。”

他剛才還在想着怎麽遠離希臘，這一秒輝火就提出要去那裏。瞬确實不希望去那裏，看到輝火的目光裏有一剎那的失落，他忽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的表現太過了。

“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瞬低着頭，盡量不去看着輝火，“那個……我不太想離開這裏。而且憑我現在的身體也……去不了那裏。”

雖然是擺脫了自殺的命運，但是瞬得到的這個身體，仍然是處在情況非常不好的狀态下，總是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掙紮。即使他僥幸能活過幾年，剩下來的時間也不會很長。

“我會想辦法把你帶過去的。”

“我知道你……哥哥的話，一定可以的。”他能想象得出輝火怎麽樣一路照顧着他，然後去遠方求醫，但是他不希望這樣。

“你想要去哪裏的話，就盡管去吧，不用在意我。”瞬把手臂上松了的繃帶纏好，又笑着對輝火說，“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

“……”輝火嘆了口氣，好像是放棄了，“我哪裏都不會去。”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