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節
笑意。
她知道,他看的并不是衣服,只是透過衣服想起了某個人罷了。
過去的兩年裏,他曾無數次在喝醉以後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叫着“龍兒”,哭得像個孩子。
讓她怎麽忍心告訴她,她不是那個她,只得含淚,一遍又一遍地應着他的呼喚。
不知道誰說過,人酒醉後說的話才是心底最真的話,那麽他平日裏抱着她,溫柔地對她說“我愛你“,那些都是假話嗎?
如此情深,卻難以啓齒,甜言蜜語反而說給不相幹的人聽。
雲輕沒有告訴顧經年,在皇宮裏那一次并不是她第一次看見莫小念。
早在幾個月前的那次戰場上,那個女人決絕地将劍刺進他的胸膛,眼神空洞麻木,她卻能夠感覺到她渾身散發的蝕骨的絕望和蒼涼。
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愛了她兩年,想了她兩年,等了她兩年,她又何嘗不是?
可是傻孩子,為什麽兩年後終于重逢,堅持了那麽久,在最後的一刻要放開相互牽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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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無歡會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有沒有意義,在無聊空寂的時候。
最近戰事吃緊,皇帝很少到後宮中來,她也不愛四處走動,整天在院子裏種花讀書,漸漸地竟然養成了發呆的習慣。
以前有一個人,總是喜歡這樣看着天,什麽也沒有想,卻能夠一看就是一下午。
她說她看天的時候不喜歡和別人說話,她便陪在她身邊靜靜地看書寫字,滄海桑田,現在想起那些仿佛都是前塵往事了。
很久沒有看到莫小念,就算是見了,也不能說她多說話。現在她是無歡,她是莫小念,沒有了喬鳳暖和喬龍漫,他們便沒有了親熱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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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看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易天真從院子外面興沖沖地進來,招手将她喚進屋子。
他也很久沒有來了,宮中人多眼雜,他是前朝風頭正甚的大官,她是後宮受盡恩寵的妃嫔,兩人見面多了總是會招來禍端的。
易天真從懷中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抱了出來,遞到無歡手中,她雙手捧着那團暖暖的東西,竟然是一直小皮球大小的熊!
小熊渾身雪白,軟軟的長毛蓬松得像一團蒲公英,眼珠烏黑,滴溜溜地在轉着,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地打量着無歡,不是皺着眉頭用爪子揉揉鼻子,模樣憨厚極了。
“好可愛的小熊!這是天山才有的品種吧,很珍貴的雪跑,對不對?”無歡欣喜地将小東西摟在懷中,用手指撥弄着它的皮毛。
易天真點點頭,笑道,“總算有人能夠出來,謝天謝地。以前我也送給小念一只,她粗心大意,半個月就把它養死了,真是可惜。剛看到雪跑的時候,她還大罵我文盲,怎麽會有這麽小這麽溫順的熊,還說它肯定是一種狗。”
“她還說她見過不會飛的野雞呢,”無歡忍俊不禁,“見過很大很大的熊,倒也不稀奇了。”
說到小念,兩人默契十足地沉默了起來。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這次的戰事和以往都不同,就連身處後宮的無歡也感覺到隐隐的詭異氣味。
皇帝整日整夜地呆在禦書房,不是和大臣們商議政事就是翻閱兵書,可是即使他是優秀的政治家,對于打仗,他也只能是紙上談兵罷了。
無歡一直認為,只要有英勇善戰的大将軍王在場,就不會有打不贏的仗,可是這次的情形似乎格外嚴重,易天真無意中透露,丠安軍已經在顧漠羽和莫小念趕到邊境之前,一舉攻破了沙夏鎮,一路南下,勢如破竹。
等到他們馬不停蹄趕到的時候,丠安軍已經占領了淮羅城,那是商都除了夢川以外,最易守難攻的防線。
“小念有寫信回來。”易天真突然想起了什麽,從懷中掏出一疊皺巴巴的信紙,遞給無歡。
竟然是一幅畫,畫上英俊偉岸的男子,身穿鐵甲,手持佩劍,額頭上還溢着汗珠,似乎剛從戰場上下來,神情并不是很愉快,有些不耐煩地瞪了畫畫之人一眼。旁邊,笑得一臉燦爛的小念,左手一串糖葫蘆,右手舉起比了一個大大的V的手勢,下面附了一行小字:但使龍城飛将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每一個女人被淋濕,都是一個男人的錯。
七松鎮。
顧漠羽背着手走在忘仙橋上,橋洞下流水嘩嘩作響。周圍盡是喧鬧的人聲,每個夜市的攤子前都挂着燈籠,紅紗裏裹着一團溫暖奢華的光。
七松鎮便是這樣一個奢靡所在,幾十裏之外便是血肉橫飛的沙場,可是這裏依然夜夜笙歌不絕。
顧漠羽覺得自己很喜歡這裏,相比起來夢川實在是一個寂寞得令人想要逃亡的地方。那種極致的繁華背後,是爬滿虱子的千瘡百孔。
“顧小七,你過來!”燈火闌珊處,一個巧笑嫣然的女子舉起手中的帽子沖他招手,燈火映在她的臉上紅彤彤的,“快點過來啊,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東西!”
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來集市逛過了,在邊疆不知不覺已經呆了有半年,和丠安的戰事一直沒有消停,時時刻刻劍拔弩張,卻始終沒有正面交鋒過。
昨晚探子來報,顧經年親自來了軍營,于昨天下午已經安全抵達。
看來丠安是蠢蠢欲動了。
大家越是緊張,莫小念越是一副輕松的樣子,整天吃喝玩樂照樣不誤,不光底下的士兵偷偷議論她,就連顧漠羽也有些懷疑,她是不是天生比較遲鈍慢半拍。經不起她死纏爛打,今日終究還是被她拖了出來,美名其曰,飯後散心。
這一散心就是幾十裏路。
“老板說,我們買下這些帽子,可以在上面自己題詩寫字哦。”小念墊腳,将一頂墨色的尖角帽飛快地戴在顧漠羽頭上,然後後退一步,滿意地看着自己親手挑選的作品,拍掌大笑,“好有愛好Q的帽子哦,買吧買吧,就當是我送給你的禮物。”
顧漠羽蹙眉,有些臉紅地将帽子摘下來,一臉鄙視地看着她。這麽醜的帽子,也只有這麽沒有品位的她才會喜歡。
無奈某莫死皮賴臉就是不走,他只好勉強地說,“那你買吧。”
小念不客氣地從他懷中摸出幾錠銀子,顧漠羽沒走幾步,她便摟着她的勝利果實很快地追了上來。
他瞠目結舌地看着她将小山似的帽子用布包起來紮好,背在背上,然後從懷中掏出兩頂皺巴巴的,将紅色的戴在自己頭上,再将黑色的帶着他的頭上。
“為什麽你的帽子上面寫的女神,我的帽子上寫的2B?”他雖然不知道什麽意思,但是看到她狡黠的壞笑,便知道她不安好心,立馬舉手抗議。
“在我家鄉啊,女人就叫女神,男人就叫2B,怎麽,你想和我換嗎?”小念一臉無辜。
“”
她往小街裏走了幾步,左顧右盼的間隙,将手中吃了半袋的糖蓮子扔在了地上。
身後立馬傳來低沉不悅的聲音,“莫小念,你可不可以不要随地亂扔垃圾?”
她只想到了城管和吹着口哨揮着小旗子的交通文明勸導員。
“我們回去吧,”顧漠羽擡頭看了看天,“就快要下雨了。晚上的雨一下起來,是不會輕易停的。”
說得把握十足的樣子,就像自己是天氣預報員一樣。小念偏不相信他,只一個勁兒地往前走,這個攤子看一看,那個攤子摸一摸,背上的包裹不知道什麽跑到了顧漠羽身上去,一身輕松的她連走路都帶着蹦蹦跳跳的調子。
巷子還沒走到頭,雨點已經鋪天蓋地打了下來,她心裏後悔自己不聽顧漠羽的話,嘴上卻不願意承認,只是恨恨地道,“不早點說會下這麽大的雨,現在我們怎麽回去?騎馬在雨中狂奔啊?”
他懶得和她争辯,這個蠻不講理的女子,你越是和她駁她越是起勁,索性不理她,随便一鑽進了一家酒肆,等雨小一點便能夠回軍營。
大堂裏坐滿了進來避雨的人,老板娘命人又多點起了一些燈籠燭火,屋子裏亮如白晝,溫暖如春。
她自作主張點了炖牛肉芋頭燒雞還有冬瓜蝦仁湯,将菜譜往小二懷裏一扔,這才想起他來,笑嘻嘻地問,“你想吃什麽?”
都已經将小二打發走了,現在來問他有何意義。
小念一臉抱歉,眼中卻閃着不予置否的頑皮笑意,搖曳的燭火中,她的臉有一種勾人心魂的美麗。
顧漠羽像着了魔一般,情不自禁将臉向她湊了過去,莫小念愣住,一時竟忘了扭頭,只是瞪大眼睛傻傻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臉一點一點接近
“鎖鎖姑娘來了!”不知道是誰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