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保護
秦骛的屬下摔下馬車, 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馬車簾子。
藍色的布簾子上,散布着星星點點的血跡。
血點洇在布料上,顏色很快變暗。
馬車裏, 秦骛皺了皺眉, 心中罵了一聲“廢物”, 直接掀開簾子,坐到車夫的位置上, 挽起缰繩。
秦骛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 狠狠地揮動缰繩,“啪”的一聲巨響, 馬匹吃痛, 長嘶一聲, 大步向前跑去。
屬下回過神, 連忙從地上爬起來, 追上馬車。
秦骛就這樣狠狠地驅趕馬車, 一言不發。
耳邊風聲呼呼,秦骛什麽也聽不見, 只有剛才扶容的話在他耳邊重複。
——我想讓太子殿下做皇帝。
——太子殿下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
——反正你沒有我也一樣, 我不想站在你那邊了。
屬下到底沒有追上馬車。
這幾日, 秦骛已經打點好了看守宮門的禁軍小隊統領, 如今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宮。
遠遠地看見馬車過來了,小隊統領連忙起身,打開宮門。
統領抱拳行禮, 馬車駛入宮門。
回到九華殿, 秦骛甩下缰繩, 下了馬車,徑直朝殿中走去。
屬下們沒有他的傳召,都不敢在前殿逗留。
秦骛剛要入殿,忽然停下腳步,喊了一聲:“來人。”
屬下們連忙跑上前:“主子有何吩咐?”
秦骛低聲道:“往後扶容的事情,不必再禀報。”
秦骛說完這話,便大步跨入殿中,哐的一聲關上了門。
屬下們對視一眼,恭敬應“是”。
秦骛猛地關上門,口中鐵鏽味彌漫,直沖頭頂。
他終于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扶容不要他了。
扶容要太子做皇帝。
扶容寧願自己去死,也要讓太子做皇帝。
前世,扶容也是這樣堅定地握着他的手,對他說:“殿下肯定能夠得償所願,順利登基的。”
如今,扶容把這樣的堅定給了太子。
扶容把原本屬于秦骛的東西,全都給了太子。
扶容對心上人的喜歡、溫存、縱容,全都給了太子,如今他連皇位也要給太子了。
秦骛進了裏間,揚起一腳,踹翻桌案,然後哐的一聲,倒在床榻上。
秦骛抱着手,面容扭曲。
忽然,秦骛想起什麽,轉過頭,從枕頭底下,把那件雪白的小衣拽出來。
秦骛下意識嗅了一下小衣,很快反應過來,一擡手,狠狠地把小衣丢了出去。
扶容,扶容,你怎麽敢說那樣的話?你怎麽敢?!
秦骛目眦欲裂。
對,那皇位現在不是他的,但也不是扶容的。
哪有扶容說什麽,就是什麽的道理?
從今晚開始,他不聽扶容的了。
就是因為他一直聽扶容的話,不對太子動手,順着扶容的意思,才會弄成現在這樣。
他要去争皇位,他要做皇帝,把扶容抓進宮裏。
他要把扶容給關起來,在扶容的腳踝上挂上寶石鏈子,給他披上金線銀絲編織的紗衣,天天把他帶在身邊。
上朝的時候,就把寶石鏈子扣在龍椅上,在前面挂個簾子,他要抱着扶容上朝。
待下了朝,他天天抱着扶容,抱着他吃飯穿衣,抱着他洗漱睡覺,片刻不離。
這樣就不會把扶容弄丢了。
至于扶容會不會哭、會不會生氣,秦骛才懶得管,秦骛高興就行。
不管扶容,就這樣辦。
秦骛下定決心,翻了個身,枕着手臂側躺着。
忽然,他看見被自己丢在地上的小衣。
那件小衣是他從扶容房裏順回來的,帶回來之後,秦骛親自洗幹淨,把自己的味道洗掉,留下扶容的氣味。
曬幹了,好好地收起來。
秦骛也不敢再使勁攥着它,更不敢塞進嘴裏撕咬,只是時不時拿出來放在手裏摩挲一下,很是珍惜。
現在,他很珍惜的東西,被他丢到了地上。
秦骛下意識就要起身去撿,可他又迅速反應過來,按住自己的手。
不行!撿什麽撿?
他都已經下定決心,再也不管扶容了,讓扶容自己去胡鬧,他還跟狗似的去撿這東西,他也太沒臉面了!
秦骛用自己的左手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右手。
不撿!秦骛,別犯賤,不能撿!
房間裏。
扶容靠着門板,坐在地上,一只手緊緊地拽着衣襟,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空氣中仿佛浸滿了冰冷的湖水,扶容每呼吸一下,就被湖水淹沒口鼻。
蘭娘子在外面輕輕叩門,溫聲問:“容容,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扶容聽不清,只覺得耳朵裏哐哐地響,像是有野獸在他的耳邊嘶吼。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的聲音漸漸平息。
扶容回過神,抹了把臉,手心一片濡濕。
他又哭了。
扶容使勁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把眼淚全部擦掉,然後扶着門站起來。
扶容平複好心情,打開門。
蘭娘子一臉擔憂地站在門口。
扶容輕聲道:“娘親,我沒事,和一個朋友吵架。”
他擡起頭,看向站在院子裏的丫鬟婆子,還有老門房,朗聲道:“此事不要讓旁人知曉,你們都是扶家的人,明白嗎?”
這幾個人都是太子殿下撥給他的,蘭娘子用得順手,扶容也就沒有再找人。
如今他和秦骛吵架,被他們聽見了,自然要敲打兩句,省得他們轉頭告訴太子。
扶容特意看向老門房。
畢竟上回,太子殿下來找他,還是老門房給他開的門。
幾個人連忙俯身行禮,大聲應“是”。
扶容這才放下心來,長舒一口氣,轉身回房。
他實在是沒力氣了,扶容捂着心口,蹬掉鞋子,倒在床榻上。
難受,冷得很。
扶容蜷縮在床上,拽過被子,把自己裹起來。
困意如同潮水一般,向他襲來。
扶容夢見,接下來一整個冬天,他都乖乖地守在太子殿下身邊,寸步不離。
太子殿下沒有出事,安全活了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起來。
老皇帝病逝,太子殿下即位。
登基大典……
扶容沒有去過秦骛的登基大典,所以他做夢也夢不到,登基大典是什麽樣子的。
應該會有很多人吧?
文武百官都會在吧?
那他就站在最旁邊好了。
扶容自己構想了一個登基大典,又給自己找了個小小的位置站好。
他擡起頭,認真地看着高臺上的太子殿下。
忽然,周圍原本虛幻的場景都變得無比真切,每一條衣褶、每一個小動靜,都無比清晰。
仿佛虛幻的夢境落到了現實。
高臺上的“太子”回頭看了他一眼,扶容同他對上目光。
扶容朝他笑了笑,“太子”也勾了勾唇角。
只是……扶容總感覺,太子殿下的眼神,好像變了。
夢裏的登基大典之後,扶容就跟着文武百官一起,跟随太子殿下——新皇,回到宣政殿。
和扶容向往的一模一樣,他穿着官服,站在宣政殿裏,和林公子一樣,上朝。
這回,坐在龍椅上的人是太子,太子不會欺負他,不會讓他藏在後殿,他也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正殿上朝。
沒多久,太監尖聲宣布下朝。
扶容剛準備和朝臣們一起退出去,坐在龍椅上的“太子”忽然朝他招了招手,低聲道:“扶容,過來。”
扶容腳步一頓,擡起頭,走到九級玉階下面。
“太子”還想朝他招手,手擡了一下,卻徑直站了起來,走到他面前。
扶容乖乖地喊了一聲:“殿下。”
在夢裏,太子殿下也不是秦骛,不會對他說“錯了”,不會糾正他說“要喊陛下”。
果然,“太子”沒有說他錯了。
扶容高高興興地笑了笑,他果然選對了,太子殿下就是适合當皇帝。
下一瞬,“太子”把他抱起來,直接扛上玉階。
扶容唇角笑意一凝,疑惑地喊了一聲:“殿下?”
“太子”将他放在龍椅上,不知從哪裏拿出一件紗衣,披在他身上,又拿出一條寶石鏈子,咔噠一聲,扣在龍椅的龍首上。
扶容回頭看了一眼,恍然大悟:“秦骛!”
這是秦骛才做得出來的事情!
這不是太子殿下!這是秦骛!
在扶容識破他的瞬間,“太子殿下”的模樣瞬間變成了秦骛。
扶容想從龍椅上逃走,可是卻被秦骛一把按回去。
秦骛按着他的肩膀:“才發現?我可是一來就發現了。”
扶容使勁掙紮,卻被身上的紗衣纏住了:“秦骛,放開!”
秦骛用一只手就握住扶容的兩只手,用寶石鏈子在他的手腕上纏了幾圈,牢牢地把他困住。
秦骛捏着扶容的下巴,讓他擡起頭。
“扶容,你可別哭,我不怕你哭了。”
扶容沒哭,扶容只是看着他,眼睛通紅。
秦骛瞧着他的模樣,面色一沉:“都說了別哭了,老子現在不怕你哭了。哭,你哭死也不管你了。”
扶容被紗衣和寶石鏈子綁在龍椅上,秦骛強硬地按着他的腦袋,先親親他的額頭,再親親他的眼角。
一片溫熱。
秦骛感覺不太對,垂眼看他。
扶容真哭了。
秦骛下意識問道:“扶容,怎麽又哭了?弄疼了?”
秦骛頓了一下,反應過來,語氣冷硬:“別哭了,都說了不怕你哭了。你到底怎麽能哭成這樣?”
每哭一次都哭在他心坎上,哪有這樣的?
扶容大聲道:“我要太子殿下做皇帝!”
秦骛同樣厲聲道:“沒有太子殿下,只有我!我做皇帝!”
“不要你,我就要太子殿下!”
“太子能給你的,我也一樣能給你。你不就是想做官嗎?我讓你做官,做最大的官,做丞相,做皇後,前朝後宮都你最大,行了吧?”
“我,看着我!我做皇帝,我比他好得多!”
秦骛掐着扶容的下巴,扶容流了淚,順着臉頰滑下來,滑落在秦骛的掌心。
秦骛抹了抹扶容的眼睛:“別哭了,給你松開。”
剛捆上又要松開,真是要命。
秦骛俯下身,幫扶容把纏在腳上的寶石鏈子解開。
扶容擡腳要踹他:“秦骛,我都在做夢了!你還纏着我!走開!”
扶容一腳踹在秦骛的腰腹上,秦骛動作一頓,皺了皺眉,低頭看了一眼。
得虧這是在夢裏,否則他不得……
“從我的夢裏出去!”
下一瞬,扶容和秦骛同時驚醒。
房間裏,扶容抱着被子坐起來,抹了把臉。
他都已經睡着了,那是在他的夢裏,秦骛竟然還敢這樣。
他果然是一點都沒改。
扶容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背,他緊緊地裹着被子,出了一身的汗,全都濕了。
扶容下了床,用冷水擦一擦,随手換上一件幹淨衣裳。
他也沒留神,他換上的那件衣裳,是秦骛剛送給他的那件。
九華殿,秦骛猛地睜開眼睛,低頭看了一眼。
扶容在夢裏踹他那一腳,好像他還有所感覺。
扶容也是真懂得踹,就一腳,踹得準準的,踹在他的命.根.子上,也不肯用力,跟貓撓人似的,輕飄飄的。
秦骛從喉嚨裏低低地呼嚕了一聲,看見那件被他丢在地上的小衣。
被他洗得雪白的小衣,落在青黑石磚的地上,在昏昏燭火的映照下,顯得愈發白皙。
和扶容身上一模一樣。
秦骛呼吸粗重,目光灼灼,幾乎要化為實質,把小衣給點燃。
下一刻,秦骛騰地一下從床榻上翻起來,下了地,大步上前,把小衣撿回來。
秦骛重新倒回榻上,手裏攥着扶容的衣裳,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正在極力忍耐什麽。
秦骛對扶容再生氣,做個夢也就完了。
如今想起來扶容跟他說的那些話。
——太子殿下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
秦骛咬了咬牙,扶容淨胡說,他比太子好萬萬倍!
早晚把扶容的嘴給堵上,讓他抽抽噎噎的,只會哭,說不出話來。
不能再縱着他了。
扶容做了場夢,夢裏秦骛還纏着他。
扶容有些後怕,換了幹淨衣裳,平躺在床榻上,抱着被子,睜着眼睛,不敢再睡覺。
他知道,秦骛絕不可能将皇位拱手他人,也不能容忍旁人觊觎他的皇位。
所以,他在說出“想讓太子殿下當皇帝”這句話時,就做好了秦骛要和他翻臉的準備。
扶容想,秦骛再喜歡他,再深情,也抵不過皇位。
秦骛是唯我獨尊的人,重生之後,自己這樣對他,他還能百般忍耐遷就,想來已經到了極限。
他不會容許有人膽敢肖想他的皇位的,即使那個人是扶容。
扶容試着像秦骛一樣,算計一些事情。
他幫助太子殿下登基,既可以讓自己繼續做官,也可以擺脫秦骛的糾纏。
多好啊,一舉多得。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扶容決定要與秦骛為敵的時候,竟忽然有些難過。
他恨秦骛,這是他确信的。
他還會為了秦骛難過,這是他參不透的。
扶容翻了個身,緊緊地抱着被子,把臉埋進被子裏。
好沒出息,扶容,你好沒出息,你怎麽還在為他難過?
快想想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死期”越來越近了,你得快想辦法救救太子殿下。
扶容努力把秦骛從心裏趕走,把太子殿下拉進來。
他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具體死因,看來就只能用最笨的辦法,片刻不離地守在太子殿下身邊了。
但是要找什麽借口呢?
對了,最近诩蘭臺在修書,太子殿下主管這件事情,時常過來。
他可以跟太子殿下說一聲,假借修書之名,多多跟在太子殿下身邊。
扶容這樣想着,慢慢地就睡着了。
這回,秦骛沒有再強闖進他的夢裏。
因為秦骛沒有再睡覺。
九華殿裏,秦骛站在銅盆前,将沾滿污濁的小衣浸到水裏。
秦骛想,下回不能再這樣了,一直洗一直洗,把扶容的氣味都洗沒了。
秦骛輕輕揉搓着扶容的小衣,目光慢慢變得狠戾起來。
皇位他要,扶容他也要。
誰也攔不住。
這天晚上之後,扶容一心撲在太子殿下身上,時刻跟着他。
秦骛沒有再來找他,扶容也就沒有再見過秦骛。
想來也是,他們一個是五皇子,一個是侍墨郎。
一個住在宮裏,一個在宮外,梧桐巷和诩蘭臺兩邊跑。
從前扶容在宮裏,說不定還能偶爾碰見。
現在就完全碰不見了。
扶容松了口氣,再也不會有馬車停在梧桐巷前等他,也不會在他好好地走在路上的時候,有人忽然出現,把他給擄走。
他不用擔驚受怕,也不用再絞盡腦汁,應付秦骛。
扶容每次跟秦骛把話說清楚,跟他吵架,都要把自己的傷疤再揭開一次。
把秦骛跟他說過的話再說一遍,扶容從一開始看見秦骛吃癟的表情,覺得高興,到現在,已經疲倦了。
他也很難過啊。
扶容提起精神,專心跟着太子殿下,保護他。
他要太子殿下做皇帝,一定要。
不知不覺,便入了冬。
今年的冬天比起去年,竟然更加寒冷。
修行講究順時而行,也就是夏日不納涼,冬日不取暖。
興慶殿裏,門窗大開,寒風灌入殿中。
老皇帝穿着一身單衣,盤着腿,坐在軟墊上,正閉目打坐,張天師與另一個陌生面孔的方士,侍立在他身後。
秦骛跪坐在案前,手上擺弄着香爐,白煙袅袅,狀如蓮花。
秦骛垂着眼睛,一臉淡漠,專心焚香。
不多時,張天師出聲提醒:“陛下,時辰差不多了。”
“是嗎?”老皇帝松了口氣,不自覺攏了攏身上的衣裳。
門窗都開着,冷風呼呼地灌進來,更別提老皇帝還穿着薄薄一層單衣,是個人都受不了。
可這是修行!
修行就是這樣的!
張天師奉上茶杯:“陛下,今日是十五,該服用丹藥了。這是方士們采集的初冬雪水。”
另一個方士也奉上丹藥:“陛下,此乃小道新煉成的丹藥,請陛下享用。”
這是新進宮的陸天師。
陸天師便是秦骛安排的那個,給老皇帝獻丹的方士。
他進宮不過短短數月,便成了老皇帝身邊,地位寵信僅次于張天師的方士。
老皇帝吃過這麽多回丹藥,每次吃完,都感覺一片暖熱,十分舒心。
方士們都說,這是陛下修行有方,即将飛升的先兆。
老皇帝不疑有他,撚起小小的藥丸,便丢進嘴裏,端起雪水,混着雪水,将丹藥咽了下去。
這時,張天師又提醒道:“陛下,太子殿下安排的太醫正在殿外候着,預備給陛下請脈。”
老皇帝剛服下丹藥,便覺得通體舒暢。
一聽這話,他便不耐煩地擺了擺手:“不用太醫,朕的身體,朕心裏有數。”
不一會兒,老皇帝便覺得身上發了汗,舒坦許多。
他看向底下的秦骛,喊了一聲:“老五。”
秦骛擡起頭:“陛下。”
老皇帝擺了擺手:“香燒完了就回去罷,昨晚下了初雪,太子照例會進宮,和兄弟幾個聚一聚,你也去罷。”
秦骛面上不顯,将香爐扣好,起身行禮,退出興慶殿。
短短幾個月,秦骛着手規劃都城裏的勢力,拉攏西山大營的中下層将領,同時往老皇帝身邊安插一個方士,每個月給他喂食丹藥。
只要他想,他随時都可以穩穩登基。
和前世一樣。
這幾個月,他也強忍着不去見扶容。
扶容就是膽大包天,恃寵生驕!
他既然要讓太子做皇帝,那就先由他鬧,秦骛強忍着不管他,不去見他。
實在忍不住的時候,秦骛就守在诩蘭臺外面,或者趁着夜黑風高,翻牆進扶家。
也沒有很多次,這幾個月也就去了幾百次吧。
去太多次很丢臉的。
秦骛大步走出興慶殿,屬下早已捧着大氅候在外面。
秦骛看也不看屬下一眼,也沒有穿鶴氅,便徑直朝皇子所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太子進宮,扶容也跟着進宮。
他過去瞧一眼,不算丢臉。
屬下連忙跟上。
秦骛皂色的長靴踏在碎雪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他剛走到皇子所附近,便聽見六皇子的聲音。
六皇子道:“扶容,這麽大一個窟窿,疼不疼啊?”
秦骛眸色一凝,大步上前。
什麽這麽大窟窿?扶容怎麽了?
秦骛再走了幾步上前,只看見雪地裏,扶容披着玉白色的長鶴氅,戴着兜帽,乖乖地垂着頭,讓六皇子看看他額頭上的傷口。
扶容額頭上纏着細布,像是摔破了腦袋,還有血色洇出來。
秦骛猛地瞪大了眼睛,轉過頭看向屬下:“怎麽回事?扶容怎麽受傷了?”
屬下忙道:“主子,昨日扶公子跟着太子去城外巡查,回來的時候,馬車輪子陷進泥裏,馬車險些翻了,扶公子撞着了腦袋。”
秦骛面上怒氣愈盛:“為什麽不回禀?”
屬下道:“主子,是您自己說的,以後扶公子的事情都……都不必回禀。事發突然,扶公子在馬車裏,我們的人也救不了。”
與此同時,前面的扶容小聲道:“沒關系的,能保護太子殿下,這樣就好了。”
扶容和身邊的太子相視一笑,太子道:“下回還是護好自己。”
秦骛轉過身,狠狠地踹了一腳牆角。
又是太子,又是太子。
太子到底是瓷的,還是玉的?
扶容就這麽怕他死了?怕他當不成皇帝?
那太子前世又不是因為馬車翻了,被馬車壓死的。
秦骛抱着手,站在牆角,他竟然開始動搖了,要不就告訴扶容吧?
告訴扶容,前世太子是怎麽死的,省得扶容這樣亂猜,弄得自己一身傷。
秦骛擡起手,毫不留情地了一下自己的臉。
清醒點!別犯.賤!
這一巴掌,一聲脆響,驚動了雪地裏的扶容。
六皇子同二皇子早就跑遠了,扶容受了傷,慢吞吞地跟在後面,太子陪着他。
聽見聲音,扶容疑惑地回過頭。
秦骛理了理衣裳,從拐角處大步走出來。
扶容行禮:“五殿下。”
秦骛經過他面前,微微擡眼,瞧了一眼他的額頭。
殷紅的傷口,透過雪白的細布。
秦骛只看了一眼,便氣得要發瘋。
扶容就是這樣保護太子的?用自己的命去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