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惡作劇過一陣,看夠楊澤奎臉紅的張祝時動了動腰一個翻身滾到了邊上去。
接着,他側眸望向整個人還處在錯懵階段的楊澤奎,笑着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輕佻開口:“這衣服這麽白淨,肯定洗過了吧,真是辛苦你了。”
楊澤奎怔楞一瞬,随即觸電般從床上彈坐了起來:“才沒有!”
“好好。”心情不錯的張祝時哄着他,“你說沒有那就是沒有。”
楊澤奎聞言,咬了咬唇沒再說話,徑自偏過了腦袋去。
遂而,呈“大”字姿勢仰躺在床上、安靜注視天花板的張祝時嘴角笑容漸冉消失。
“哎,”他叫他,“你若是還有沒做的事的吧,就快些動手吧。”
雖然這話配上剛才的場景難免引人遐想,不過還好楊澤奎是個觀察仔細且直覺敏銳的人。
即便仍舊臉紅着,但輕易捕捉到張祝時話裏冷淡的平靜後,他轉頭帶着些詫異看他,試探開口:“你、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你的意思?”
張祝時哼笑一聲,擡手将楊澤奎重新拉回了床上躺好。
然後,他微嘆口氣抱住他,閉眼柔聲道:“我知道你聽明白了。”
稍頓,他睜眸與那雙亮晶晶的瞳對視:“我今天去見了白小飛,知道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也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你就做你想做的事吧,之後的結果我會自己看着辦的。”
“你是說,之後的結果你會自己看着辦?”楊澤奎眨巴眨巴眼睛,輕聲帶着不确定地重複問了遍。
“對。”張祝時點頭。
時間仿佛停頓了幾秒。
楊澤奎了然颔首,接而起身從邊上床頭櫃拿出楊安平近日交給他的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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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他道,“為了我們的長期合作,你可以看看,這對我們現在所做的事,也更有利于扳倒——”
“嗯。”張祝時接過合同打了下他腦袋,“吵吵嚷嚷的煩死了。”
随後,他看也不看合同內容,問:“有筆嗎?”
“你不看看裏面的內容嗎?”
“用不着。”張祝時搶過楊澤奎手上的筆,簽字前還吐槽了句,“磨蹭。”
“哎?”楊澤奎拉住他的手,二次詢問,“你真的不用再看看嗎?”
張祝時依舊回的利落幹脆:“不用。”
聽聞此言,再在腦海過了遍自己目的的楊澤奎思量片刻,緩慢放開了手。
須臾,從張祝時手裏拿回合同的楊澤奎直白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聽了,張祝時笑着糾正他:“不是知道些什麽,是全都知道并且相當清楚,而且特別包括你手裏那些對楊安平那老東西無殺傷力的所謂證據。”
說完,張祝時抓了把頭發起身就走。
到門前,他又沉默着折了回來。
他直直走向床上坐着的楊澤奎,随即抓過他的衣領在他唇上親了口:“一會兒見。”
楊澤奎沒來得及躲,也就随他去了。
于張祝時離開的身後,他擦擦嘴巴,不忘揶揄:“記得一開始一口一個直男叫得最歡的人并不是我。”
“哦。”張祝時開門前,最後回了他一句。
接着,便徑直出去了,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之後楊澤奎想來,如果早知後來,他那時候肯定不會就這麽讓他走了,起碼也得向他要個什麽時候回來的保證書。
否則,就會陷入這樣的局面——
七年之後,高樓之上,楊澤奎坐在辦公桌上懶散阖着眼眸小憩。
淺淡夢境中,他又再一次夢到了那個人。
可是這一次,仍舊和先前一樣的,在醒來之後就記不清那人的樣子,也記不得具體夢到了什麽。
徒有眼角的酸澀濕潤,方能證明剛才那夢的真實與悲傷。
“媽的……”
楊澤奎捏捏眉心,長長舒了口氣緩神。
放空了好一會兒後,他拿過擺在桌上的照片細看起來,努力回想那人還在自己身邊的那一年時光。
照片當中,是表情微微錯愕的自己和滿臉自得笑着的張祝時臉貼臉的親昵樣,也是最初認識那會兒那家夥為了惡心他而趁着空當抓拍的。
想起那會兒沒有反應過來的自己就這麽被成功偷拍了一張的楊澤奎不由揶揄。
“還好啊,被他成功得逞了。”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擡手覆上照片上滿臉燦爛的張祝時,“不然就真連張正經的合照都沒有了。”
說到這個,楊澤奎就回想起高一時候的集體照。
真是的,那會兒拍照的人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将那張集體照拍得光線亂七八糟的,恰恰好就曝光掉了他和張祝時的臉,使得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張合照。
而對于這張照片,楊澤奎也是之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黑進張氏集團的電腦裏,在某個小角落裏找到的。
曾經想急切删除的,沒想到這幾年卻成了他最寶貝的一樣東西。
關于這張照片,其實對于張祝時來說,還存在一個秘密。
楊澤奎眯了眯眼眸,有點心塞竟然不知道未來的什麽時候才能将那個秘密親口告訴張祝時。
門外,響起幾聲有規律的輕扣聲。
“楊總,下午有關海外分公司投資事宜的會議馬上就要開始了。”
“知道了。”他放下照片,回了兩句,“我馬上就過去。”
秘書恭敬點頭:“好的楊總。”說完她便走了。
稍整頓下心情,很快就恢複平日冷淡的楊澤奎收拾了下手頭資料就出門了。
走廊過去,他一路和向他打招呼的部下熟稔地點點頭,然後就按了電梯。
為了方便,他所坐的電梯都是獨空出來的,所以并不用等多久。
乃至于沒過幾秒鐘,電梯門就開了。
進去之時,這幾年對其他人的小聲議論越發敏感的楊澤奎聽到有人念叨了聲張何之的名字。
他幾不可查地轉了轉瞳仁用餘光掃那邊一眼,說不出來是什麽感受。
七年前,他在楊安平的一手操控下,成功推翻了張永輝而後将張氏收入囊中,很好地擴大了楊氏集團。
而在這之後,張氏也随即陷入了輿論之中。
作為那時主導風口的勝利者,楊安平他們幾乎是動動手指,就輕易擊潰了張永輝多年立下的口碑。
一時間,網上、新聞、報紙,所有能查到張氏信息的地方,便必有楊家刻意發出去的他們家的負/面/消/息。
大到有關張氏集團總裁本人和家人,小到有關張氏手下某位員工的生活如何髒亂差勁。
總之,所有的所有,無論真的假的消息,只讓在背後操縱一切的楊氏更坐收漁翁之利,在踩着多年經營的第一大集團的表裏不一的張氏頭上,愈加突出了楊氏這個後起之秀的友善和仁慈,在民衆心中落下一個好的形象。
記得發布會那天,楊安平在面對諸多媒體的時候,直面閃光燈的他在悲痛張氏做出那些不軌之事的同時,又深表欣慰他成功收購了張氏餘下的大半股份,可以接手将它在半路中拉回正道。
以及後面太多太多的漂亮話和賣同情二次發酵輿論的表演,都讓楊澤奎看得心有芥蒂。
張祝時那時候隐約告誡他的是對的。
這個男人太過深不可測,當時就憑他一個人,實在太弱小了。而且那時候他所苦心搜集的所謂證據,對于這樣的楊安平來說,也太過不痛不癢了。
只是,當初如此清醒着阻攔了他的張祝時,現在又會在哪裏?
旅館那夜分別的時候,那家夥明明說的就是“一會兒見”啊。
可這所謂“一會兒”,也實在太過久了吧?!
那他媽明明就是一會兒的n次方吧?!!
想到這個,楊澤奎就有點氣得想立刻揪出那人狠狠揍一頓,不過這想法并不現實。
因為盡管這些年財力和權力逐漸增長的楊澤奎私下一次次投入金錢和人力去找尋張祝時,卻都一次次無果,連個屁都沒得到。
“媽的……”
乃至于,在惱怒上又平白添了一道無奈的楊澤奎,真的是沒什麽辦法,卻又急的牙癢癢得難受。
七年時間,真的太久了。
它足夠一個毛頭小子變得成熟,足夠讓一個少年過渡到青年,足夠讓很多事情都發生極大的改變。
總之,真的太久了。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
楊澤奎也随之從深陷的回憶中抽出思緒來。
會議室不遠,所以他沒走幾步就已經到了。
不過在剛要推開會議室大門的一秒前,他這邊出了點狀況。
高樓之下,他透過玻璃窗,隐約看到了張何之。
而在他邊上那個全身穿得一身休閑的黑,以及腦袋上還十分和諧地戴着一頂黑色鴨舌帽的人,他太過熟悉了。
沒錯的!
他不會認錯的!
就是那家夥!
就是那個七年前留了一句破話就不辭而別的家夥!
他沒顧邊上人驚訝的異樣目光,将資料往邊上一甩就氣沖沖跑了走。
即便是短短的一秒時間,等待電梯門開的楊澤奎也心急如焚的覺得這一秒像是過了十幾分鐘那麽久。
電梯中,一遍遍看着手表的楊澤奎眼神同時不斷往樓層提示上瞟。
快、快點、再快點!
不夠!還要再快!
終于,熬過下電梯那段時間的楊澤奎直沖出來,眼睛不停往剛才看見了張何之和張祝時的地上瞄,途中對無意撞到的人更是一句走心的抱歉都來不及說,只是急促的禮貌性道:“抱歉!”
“呀!撞了人不會說對不起啊!”
不遠處,熟悉的聲線猛然響起。
楊澤奎聞聲看去,隔着熙攘的人群,卻什麽也沒看到。
他急切撥開人海,不顧什麽風度不風度的拼命往前擠去,拿出了張祝時曾在超市打折區和大媽們搶菜的氣勢前進:“不好意思讓一下!不好意思讓一下!”
終于擠到了前頭,張祝時的身影卻早已消失不見。
楊澤奎不停喘着粗氣,呆呆望着地上的一攤咖啡污漬愣神。
他蹲下身,伸手觸了觸——
熱的。
那他在這種人群密集的地方陡然被別人撞了,不會受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