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事情的轉折是發生在張祝時接起的第三個電話。
“喂?”他抿唇聽着,目光落在前面的一片小花園,“又有什麽想告訴我的啊?張哥哥?”
對面那頭的張何之沉吟片刻,随後緩慢開口:“媽媽病了。”
聞言,張祝時的心髒不由一緊:“什麽病?多少時候了?”
說着,他邊開始往外跑:“媽媽在哪個醫院?我馬上過去!”
張何之沒有很快回答他,而是輕笑一聲,随即喊了他的乳名:“小陽陽~”
電話傳來的輕佻語氣,讓張祝時的動作稍微慢了慢:“怎麽突然想到叫我這個?”
張何之站在玻璃窗前,看着裏面隐隐約約的自己的倒影,笑而不言:“沒事。”
沉默了好一會兒,張何之道:“小時。”
“嗯?”張祝時蹙眉,“別賣關子了,快點把媽媽所在醫院的地點告訴我!還是請的是私人醫生,她目前在家裏?”
張何之揚了揚唇,依舊沒有正面回答:“小時,別着急,聽我說。”
“我怎麽能不着急啊!你不是也知道的嗎?!媽媽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張祝時一邊穿着鞋,一邊将手機夾在肩和耳的中間。
“小時,”仍舊沒有回答,張何之繼續叫了聲他的名字,接着緩慢說,“回來吧。”
一瞬間,後覺過來什麽的張祝時握在門把上的手僵了僵。
回味之際,正想問些什麽的他卻只聽到急促的“嘟嘟”兩聲。
看着被切斷通話的界面,張祝時有點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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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而,他飛快開門跑了出去。
途經客廳的時候,差點不小心被他撞到的楊澤奎奇怪道:“你這麽風塵仆仆的是要去哪?”
“回家!”再次提速跑出去的時候,伴着一個風火的背影,他只這麽快速回答他一聲。
“回家?”聞言呆愣在原地的楊澤奎默默站了好一會兒。
忽然,回想起什麽的他拿出手機飛快戳進聯系列表裏,找尋白小飛。
事發突然,白小飛也問不出個什麽來。
幾分鐘之後,楊澤奎只懊惱地蹲下身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頭發。
“叮咚”。
他手中的手機微微震動一下。
擡眸看去,點進微信置頂,裏面正跳着張祝時發過來的簡短一句話:今天不回來吃飯了。
想了想,萬語千言,楊澤奎都無從說起,也不知道該從何地方說起。
最後,也只是回過去了一個字:好。
陷入安靜的那刻,他看見自己的手機屏幕又亮了亮。
這次的信息是白小飛的。
他問:為什麽你知道了那張照片上的人是小時,非但沒有告訴我,之前還要我将他趕出去?
楊澤奎深吸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件事才好。
想了想,他直接撥過去了一個電話:“小飛,這事……我……”
白小飛聲線有些低沉,語氣也十分平鋪直敘:“我不看結果,我就想知道原因。”
楊澤奎低了低腦袋:“确實是有原因的,但是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那好。”白小飛停頓一秒,“那你回答我幾個問題就好。”
楊澤奎點頭:“好。”
白小飛:“第一個問題,關于照片上的人是小時這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楊澤奎:“是。最初開學那會兒就陰差陽錯知道了。”
白小飛:“第二個問題,你之前叫我把他趕出來,讓他住在你這裏,你是沒有出于什麽私心的?”
楊澤奎:“……不是,我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白小飛笑了笑:“好,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問題——你喜歡他嗎?”
“不”字正要脫口而出,楊澤奎的話語又卡在了嘴邊。
“我對他不是那種喜歡。”最後,他改換了一種說詞。
白小飛繼續笑:“我不信。無論是出于目的性還是別的什麽,你都讓我在小時面前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你。”
楊澤奎立即解釋:“小飛,我那都是為了借助他扳倒我父親!其餘別的什麽也沒有!所以你所看到的什麽,也都是我有意僞裝出來的!你千萬別多想!”
白小飛哼笑:“看來你自己還不知道啊。”
說了這麽一句後,他便不再多說別的,任憑楊澤奎在這邊如何解釋,他都只當時沒聽見。
“罷了,我挂了。”
得到這麽幾個字,楊澤奎緊接着就只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短促“嘟嘟”聲,被告知通話已被切斷。
一時間,多種情緒湧上他的心頭。
他有預感,張祝時這次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而白小飛,他大概也會随着這次事件而遠離自己。
再加上楊安平那邊的壓迫,他一瞬間好像就只剩下一個人,只能當個滑稽的提線木偶。
張母緊閉的房門前,張祝時已經站了好久了,任誰勸他都不肯離開半步。
“小時,”張何之輕嘆了口氣,“這不是誰的錯,你別自責,也別怪誰。”
說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順其自然就好。”
“你這大話倒是說的輕松。”張祝時嗤笑着拍開張何之停留在他肩膀的手,再深看了眼面前緊閉的房門後,轉身離去,“随便吧,告訴那老家夥,我會順着他的心做的。”
張何之有些于心不忍:“小時……”
“不必。”知道張何之心軟的張祝時先一步擡手制止了他的話頭,“你不用和我說些什麽,也不用做些什麽,這些都是我自願的。”
語頓,他大笑着揮手離去:“哈哈哈!反正張氏集團的利益最為重要嘛!其餘的小皮毛能算的上個什麽啊哈哈哈!”
張何之駐足在遠離許久,随即對暗處沉默坐着的張永輝道:“真的要這樣嗎?”
張永輝擡了擡下颌:“這是最好的選擇。”
聞言,張何之捏了捏拳頭:“可小時他還只是個孩子啊!就要這樣利用病重的母親威脅他,讓他去拉進與其他各集團兒女的關系嗎?!”
“不是其他。”張永輝出聲打斷,“小時的目标只有揚安平的兒子,楊澤奎。他只需要虛與委蛇地和那個對我們懷有異心的楊家兒子打好面上關系,很多事情都會迎刃而解。”
張何之皺眉,死咬着下唇瓣:“可是……”
“沒有可是!”張永輝用力扣了扣躺椅扶手,“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要想張氏能繼續生存下去,要想你和你的母親還有弟弟,外加包括我,包括張家全體上下的人能夠過上安穩日子,這樣的表面功夫就必須得做!也必須得在合适的時機,将對自己有威脅的人送到他們應當去的地方!”
張何之的呼吸不由急促了些,更挺起些的胸膛仿似表明了他的決心:“我知道了。”
出了家門,來到安靜大道上的張祝時捏着手機煩躁的緊。
沒有幾個聯系人的手機裏,大多是張何之和楊澤奎發的消息,這讓張祝時頗覺無奈。
“一個騙子,兩個騙子。”他不滿地嘟囔着,手指往下劃去。
翻到張永輝和白小飛的時候,他又忍不住憤然道:“三個騙子,四個騙子!都是騙子!”
念及此,他猛然将手機合上扔進了口袋裏。
再看下去,他怕他會忍不住把這破手機給砸了。
那這樣,他就沒有手機了。
而且指不定,還會再換來一個更為監視的厲害的機子。
上了出租車之後,張祝時毛躁欲爆發了幾遍,但都被他很好地将這股怒火壓回了肚子裏。
回了小區,來到楊澤奎家門前,張祝時沒有很快開門,而是選擇在門口自己一個人安靜待會兒。
他拿出手機,看着張何之發給他的、之前被楊澤奎從自己手機裏強行删掉的兩人合照發愣。
本來以為他家會是不一樣的,結果也差不多嘛,都是萬惡的利益至上。
必要時候,連家人都是交換利益的棋子。
想着,張祝時不免想到了一年之前,去楊澤奎家裏看到的他爸對他做的事。
“啧,”他失落又氣惱地揉揉自己的一頭柔順的黑發,忍不住地想哭,“都是騙子!”
“你回來啦!”在二樓吹風的楊澤奎忽被樓下動靜吸引,轉而驚喜着跑下樓開門,“怎麽不進去?忘記密碼了?可我明明設置了你的指紋啊——”
話音未落,他就被突然向他撲過來的張祝時擁了個滿懷。
只見,張祝時跟個小孩似,在他身上不停蹭來蹭去,将沾有淚水的面龐深深埋進他的胸膛,似是想汲取些安慰。
“怎麽了?”楊澤奎怔楞着,片刻才回過味來,擡手摸摸他的腦袋詢問。
“沒事。”伴着張祝時的搖頭動作,他稍顯沉悶的聲音自楊澤奎懷裏沁出。
這特麽分明就是有事的表現吧!
楊澤奎有些無語,但也不戳破。
他點點頭,扶着張祝時進門:“好好,你沒事你沒事。先進來吧,外面熱。”
“嗯。”張祝時保持抱住他的姿勢不變,和他一起進了家門。
之後,在一番寥寥幾語的簡單安穩後,恢複如常的張祝時只眼睛還紅彤彤的,其餘一切都和平時無異。
看着電視節目的時候,張祝時和楊澤奎像往常般一起坐在沙發上,喝着汽水吃着零食打發時間。
倏然,張祝時看着電視面色不變地開口:“我要回去了。”
“啊?”楊澤奎有點懵懂地沒及時反應過來。
“我說——”張祝時扭頭與他對視,“我要回去了。”
楊澤奎啞然着眨了眨眼睛,最後只問:“什麽時候?”
“今天。”張祝時回的利落幹脆。
“好。”楊澤奎也同樣,沒有說什麽挽留的話。
“嗯。”随着張祝時的這字出口,兩人之間又陷入沉默,房內只剩電視節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