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整理好行李箱之後,拖着箱子往外走的張祝時只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我走了。”
“嗯。”楊澤奎在他身後點了點頭,“一路平安。”
“會的。”張祝時笑了笑,“暑假記得早點寫作業,別拖到最後幾天來學校補。”
楊澤奎笑出聲來:“我又不是你。”
“你……”張祝時無語,“你這話說的。”
“如何?”楊澤奎不以為然地聳聳肩,“我又沒說錯,之前寒假、國慶節等這些節日的時候,是誰在最後一個晚上拼死拼活、痛哭流涕地拉着我的胳膊,要我把我的作業給他抄抄的?”
“啧,”聞言,張祝時努着嘴巴蹙起眉頭來,手肘撐在行李箱的杆上,“你就不能在我最後待在這的時候,少揭幾句我的黑歷史嗎?”
提起這個,楊澤奎嘴角的弧度幾不可查地降了降。
轉而,他只微笑抱臂:“知道了。”
“嗯。”最後,臨走之前,張祝時對他也回以一個燦爛的微笑,“拜拜。”
楊澤奎在人走遠之後,輕聲自語:“嗯,拜拜。”
突如其來的離別,讓楊澤奎有些手足無措。
別離這種事,果然他無論經歷過幾次,都無法習慣。
哪怕是自欺欺人張祝時只是他的一個利用目标,和他這麽一年相處下來,他突然離開了,楊澤奎還是有點難以抑制的難過。
此回去非彼回去的張祝時拉着行李箱,漫無目的地走在大馬路上,不知道該去哪。
幾小時回家時,他被告知母親病重時日快要不多了,而如果他能反利用對張氏別有用心的楊氏兒子楊澤奎來扳倒楊氏,那麽張永輝就會送她去國外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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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也就是說的好聽,無論如何,張祝時都清楚一件事情——在感情和利益之間,他父親和哥哥他們選擇了利益那一邊。
邊走邊出神思考的張祝時回想之前發生的種種,第一次感覺自己這麽渺小、可笑。
“別跟着我了。”片刻,他頭也不回道,“哥,你回去吧。”
張何之捏了捏拳頭,“小時,你別多想,這雖然是——”
“我說了,你不用和我說什麽。”張祝時停下步子,淺淺嘆了口氣,“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我都清楚明白,我都會好好順着爸的心意往下去做的。”
聞言,張何之張了張唇瓣,卻沒有說出些什麽。
最後,他也只是又叫了聲他的名字:“小時……”
“哥,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他轉過身,面對離他幾步遠的張何之,“是不是如果某天利益在我們之上,爸也會像一年之前預謀的那樣,設計将我們扔掉?”
說罷,他又笑着搖搖頭:“算了算了,不說這麽沉重的話題,我該走了,不然趕不上一會兒的高鐵。”
張何之斂了斂眸子,欲言又止:“你……要去哪?”
張祝時回身擺手,兀自向前:“不去哪,就想體驗體驗你的生活,去旅行看看。”
聽了,張何之只是沉默。
他安靜望着張祝時遠去的背影,沒說一句話。
他們有着怎樣的美好自由,也就理應該承擔起怎樣的責任。
對于這一點,張何之始終認識清晰且深刻。
到高鐵站的時候,張祝時接到了白小飛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白小飛今日心情也和他的差不太多,都暗暗透着低氣壓。
哪怕是隔着手機屏幕光聽他的聲音,張祝時也能很快捕捉到一二。
“怎麽了?”他問。
白小飛沉吟一瞬,才緩緩道:“沒什麽,就是突然想給你打個電話。”
“哦。”張祝時想了想,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于是便說起了自己的事情,“我打算去某個偏僻小鄉村住上一段時間。”
“多久?”白小飛問。
張祝時自己也不知道,于是便坦然回答:“我也不清楚,或許很快,或許很慢,總之就是一段時間。”
說完,他聽到白小飛深吸了口氣。
“你在哪?”然後他聽到電話那頭的白小飛這麽說,“我去找你。”
想來,白小飛應該算是和他們不一樣存在的人,于是張祝時就很快同意了。
沒一會兒,白小飛就火急火燎趕到了。
坐在位置上等着他的張祝時看到他的時候,不由驚訝了好一會兒:“這麽快?!”
白小飛氣喘籲籲:“來見你,當然快了。”
這話聽來的另番意思,張祝時沒去深思,只是微笑揶揄:“小飛哥夠意思啊。”
“哪有。”喘過氣來的白小飛輕笑擺手,“走吧,去邊上坐坐?”
張祝時颔首:“好。”
在附近的飲品店喝了一杯又一杯啤酒的白小飛有些醉醺醺的,說話也逐漸開始不那麽着道:“小時,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很好看。”
就在他對面坐着的張祝時聽了,挑了挑眉逗他:“你第一次見我是什麽時候?商場的時候吧?呃——所以那會兒你那麽輕易就答應了我在那兼職當模特,還親自給我化妝,都是因為貪圖我美貌?”
——不,我很早就見過你了。
嬉笑說着,張祝時又抿了口手中的冰可樂。
白小飛的視線順着張祝時上下滾動的喉結望去,随即輕笑道:“都是冰可樂啊。”
“冰可樂怎麽了?”張祝時奇怪,“冰可樂多好喝,比啤酒好喝多了。”
“沒怎麽。”白小飛兀自搖頭,沒接他的話。
他本來想說,楊澤奎也喜歡喝冰可樂來着。
而且在張祝時和自己住的那段時間裏,他從來沒有見到過張祝時主動喝冰可樂過。
白小飛看着他手上的紅罐,不禁眯了眯眼眸。
有個詞叫什麽來着?
潛移默化。
對,潛移默化。
和誰待久了,潛移默化着,有些小習慣就會不知不覺越來越像對方,偏偏很多時候自己還沒發覺過來。
“你真的想好了嗎?”臨上高鐵前,白小飛插着褲兜問張祝時。
張祝時聞言回頭對他輕盈一笑:“想好了。”
“那好。”白小飛沒再說什麽,只是微笑看着他,“那祝你一路順風。”
張祝時點頭:“借你吉言。”
人生的很多時候裏的變化都來的太過突然,讓人沒有一點點準備。
張祝時倚靠在椅背上,歪頭望着窗外的景色,思緒逐漸飄遠。
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個騙局嗎?
張祝時不清楚,也不是很想去追究。
總之這一年下來,他是真的累了。
一邊是跟楊澤奎他們的關系,一邊是父親的步步緊逼,他都快要記不清之前的自己是什麽樣子了。
往前數的那年裏,張祝時裝瘋賣傻地跟個傻子似屁颠屁颠跟着楊澤奎身後,被張永輝旁敲側擊着他要再跟他拉進些關系什麽的破事,他都去做了,但是為什麽到了後面,他會拿出他病重的母親來威脅他?
是對自己兒子的不夠信任,還是單純想讓他再加快點動作?
“叮咚、叮咚”。
雖然高鐵上信號不好,但是時常張祝時的手機就會這麽響幾下。
不用看不用想也知道,肯定都是張永輝他們裏的其中一個發的。
直白來說,就以張祝時目前的交際圈,現在會給他發消息的也就他們了。
他粗略掃了眼,轉而直接将手機關了機。
手機上有定位,張永輝他們可以看到自己的去向,張祝時也不去刻意隐瞞什麽。
他只是有點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休息下罷了,要是那邊催的話,他就放下他的小假期回來,一切都是那麽淺顯的單步驟,只要跟着被安排好的路線走就行。
下了高鐵之後,輾轉幾輛大巴下車的張祝時還來不及呼吸幾口鄉野的新鮮空氣,就被簡易車站裏坐着的人驚得不輕。
“楊楊、楊?!”老半天,他都叫不出他的名字。
楊澤奎無言抿唇,走上前來替他接過了手中的行李:“你來之前都不做下調查的嗎?這邊是我們家投資的田地。”
“你、你們家?”張祝時擰眉,不禁在心裏暗哂反問難道世界真這麽小?
“想不想知道籃球比賽的時候,兩隊為什麽會打架?”邊領着張祝時在前面走,楊澤奎邊道。
聞聲,張祝時回過思緒來,幾步跟上前:“想!”
他總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只是之前無從問起罷了。
畢竟……他在當時打籃球的一行人面前發生了件比較尴尬的事。
思及此,他的面龐又不可控制地紅了紅。
并沒有注意到這點的楊澤奎自顧自娓娓說來:“先動手的是我。”
“你?!”一時間,張祝時下意識伸手用力拽住了楊澤奎,接着追加質問,“你為什麽動手?!”分明那時候他們就算輸了那一球,之後幾局也不一定會輸的!
那時候的球賽明明才剛開始,為什麽他要在第一局的時候動手!
張祝時嘴巴氣鼓鼓的,看起來像只生氣的河豚。
“你為什麽要動手?!”氣不過想快點知道答案的他又二次重複問了遍。
楊澤奎低笑一聲,轉而眼神躲閃着轉過身去,邊擡步往前邊輕聲說:“因為你。”
因為他?
張祝時訝異。
“有什麽好因為我的?!”他小跑上前按住楊澤奎肩膀,“就算你喜歡我,但你也不能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阻止別人和我的比賽啊!這樣對誰都不公平!”
話出,倒是楊澤奎不淡定了。
随着一年時間過去,已經長得比楊澤奎高小半個腦袋的張祝時垂眸看着跟前人睜着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望着自己,面色緋紅着極力争辯:“誰喜歡你了?!拜托你不要這麽自戀好不好!我會說因為你是因為你的那張照片而已!你怎麽老是愛往別的亂七八糟方向上面引?!”
盯着楊澤奎圓圓的褐瞳,聽着他的這些話的張祝時神色有一瞬的怔楞,不過很快便恢複了如常。
他松開楊澤奎,幹咳一聲掩飾:“哦。”
聲調和語氣裏,是張祝時自己都沒發現的小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