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默寫
公司後院種了幾顆法桐木,從二樓練習室窗口,剛好能看到濃密的冠頂。
不談工作,游隼在公司呆的時間比在家呆的時間長。對這幾顆樹,比對自己家的花花草草還熟。
才十點多。天刺眼的明亮,蟬叫沒完沒了。
游隼突然不跳了,過去關了音響。地上放着一箱礦泉水,他灌下一整瓶,後脊骨頂着鏡子蹲了下去。
游隼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白體恤,現在前後全汗透了,黏膩地貼着他。
他覺得熱,心頭一股無名火。但不是練舞熱的,他剛來沒多久,這點兒強度的練習也累不到他。
這股火,這股想發洩的火……更像易感期。
游隼用力地把空瓶子遠投進垃圾桶,去桌子那把日歷本翻過來。
七月二十四號。
游隼的易感期在每個月的頭七天。Alpha的易感期通常比女生的生理期都準時,一個Alpha女性可能一年到頭來不了一次生理期,但易感期一定次次不落下,就不用說Alpha男性了。
易感期提前了?
游隼喘着氣。
不,不是提前了。這個月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這種狀況了,易感期症狀,發熱、易怒,毫無征兆地反複……只不過都沒有月初那次那麽嚴重。
游隼感覺自己隐隐約約聞到了自己的信息素。
他馬上起身去打開所有窗戶,從外面鎖好練習室的門,去了公司的公共Alpha男浴室。
Alpha的信息素不會誘導Omega進入發熱期,卻對Omega也有催情作用。藝人是Omega比例最高的行業。
沖了半個小時冷水澡,又噴了半瓶阻隔劑,含了幾片Alpha信息素阻隔含化片,游隼才從自己身上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大腦也慢慢冷靜下來了。
他掏出手機,想預約下午的醫院診號,又想起下午兩點有個雜志拍攝,肯定來不及。
明天有品牌活動,一大早就要出門;後天要排舞,和好哥們兒已經約好了;大後天……
陳思文剛好發過來一條微信:
-文姐:27號你去承平大學演講的稿子還有備份嗎?
-文姐:我手頭不方便找,你給我發一份過來
哦,想起來了。
大後天要去承平大學演講。
大後天承平大學有個“青年力量”主題的大學生座談會,邀請各行各業、三十歲以下的行業精英來做演講。
承平大學,國內top3高校,游大少爺一高中沒上完的,被叫過去演講,堪稱飛來橫禍。底下聽他演講的,他說不準還要叫人姐姐哥哥。
公司先叫游隼寫的稿,又叫專業團隊改了個五六七八遍,最後讓游隼背過。
早半個月前,游隼就開始背了。這篇稿子,可以說是除了“大家好我是游隼”,沒一句話是他自個兒寫的。
游隼從文稿裏翻出來,給陳思文發過去一份。
然後想了想,預約了下個星期的醫院看診。
座談會在星期天,從下午兩點開始。座談會全程,都會在承平大學的學校官網直播,學校官網沒有外來訪客限制,直播誰都能看。
這次參加座談會的“行業青年代表”一共有十二個,游隼是偶像代表,國內男團出道,最紅的偶像也就他和Prima。
除他以外,還有個準一線的男明星是青年演員代表。
畢竟大學生座談會,游隼難得穿了次正式西裝。黑皮鞋、黑襪子、平紋領帶。座談會場地在承平大學體育館。
游隼提早十幾分鐘到的體育館,到的時候,整個龐大的體育館,從四面自上而下有六七千個座位,幾乎全坐滿了。可能還混跡着不少校外粉絲和外校生。
媒體和直播拍攝組在演講臺兩側架着攝像頭,挂着工作人員牌的學生忙得腳不沾地。
青年代表和演說嘉賓坐在演講臺下的第一排。
人群烏烏泱泱的,會場嘈雜得像個點了引子的炸-藥包,沒有負責的同學幫忙開路,幾乎寸步難行。
游隼費了好大勁才找到自己的座位序號,剛擡眼卻發現金恪坐在他旁邊。
“……”
游大少爺道:“兄弟,好巧。”
游隼記得“十二青年代表”的名單上沒有金恪。他問:“你也是來演講的麽?”
金恪偏過頭笑了笑……游隼一直覺得金恪是最适合穿西裝的那類人,西裝在他們身上才顯得得體莊重。然後游大少爺又想起他對着金恪這樣一位好兄弟來過發熱期。
游大少爺的視線,從金恪臉上,飄到了天花板上。
金恪嗯了聲,應該是不可能知道他在想什麽:“我本科是在承大念的,學校邀請我回來做演講。”
游大少爺的視線又光速瞟回來一眼,不确定道:“你是……青年力量?”
金恪定定地瞧了他一會兒,要笑不笑道:“不然呢?你以為我很大年紀了麽?”
游隼舔了下嘴唇:“我以為……咱們兩個是忘年交。”
“……”
吊着攝像頭的機械懸臂緩慢地轉過來,從第一排掃過。游隼也不知道自己在避諱什麽,可能是剛才想了點兒心裏有鬼的事兒,攝像頭一過來,就把臉轉了回去。
他感覺金恪在看他。
于是他把手從扶手底下伸過去,但頭沒轉:“你第幾個?給我看看稿子?”
金恪的手指,也可能是指關節,羽毛搔癢似的輕輕在他手心叩了一下。
“沒稿子,脫稿演講。”
游大少爺褲兜裏就揣着那份疊了好幾疊的稿子。因為褲兜鼓出來不好看,所以左一張、右一張。
他也打了下金恪,不信道:“脫稿怎麽就不能帶稿子了,你場下也不帶稿子?”
“嗯,都背過了。”
“……”
游大少爺心想:在我面前裝逼?
他用強調語氣道:“我也背過了。”
“嗯。”
就嗯?只有嗯?還有呢?
游隼道:“那你背背聽聽?”
他聽見金恪兩聲輕笑:“被別人聽見怎麽辦?我說我背稿子給你聽?”他的指尖輕點了兩下游隼的掌心,“要不我給你默寫出來?”
游隼靜了會兒:“我怎麽知道你是在寫稿子,不是糊弄我。”
金恪向他微微轉過身來,游隼瞄了一眼,金恪笑道:“你這麽聰明,我還能糊弄得住你麽?”
游大少爺心想:那确實。
反正離上臺還遠,金恪不知道,他是在第六個還是第七個,也怪閑得慌。他又把手從扶手底下伸回去:“那行,你寫吧。”他瞥了金恪一眼,“希望這位考生有公正考試,拒絕作弊的自覺。”
金恪在他掌心上寫了個金恪。
金恪含着笑音,壓低聲音道:“考生姓名:金恪。”
一開始,游隼還勉強認得出來金恪寫的都是什麽,的确是演講稿開場詞,但到後面,就亂了套了。金恪不寫标點符號,游隼斷句斷不明白,讓金恪加上标點符號,游隼認不出字來。
哪怕有人現在過來告密說金恪寫的是《滕王閣序》,游隼都敢信。
偏偏金恪又“下筆”很輕,搔癢一樣,游隼只滿腦子覺得癢,又不好反悔。
哪有考生沒寫完卷子,考官先跑了的。還是他要當的考官。
金恪的指甲修磨得沒有一點兒棱刺,不長也不短,偶爾會輕輕劃過去。
幸好游隼今天走大運,沒等寫完,金恪先自己停了。
游隼“嗯?”了聲,金恪輕聲道:“一會兒我要去做開場演講,就先不默寫了。”
游大少爺明明樂得都快笑出聲來了,還咳了咳,皺起眉頭,裝模作樣地不滿道:“這就不寫了?那你這次默寫不及格。”
“游考官,通融一下。”金恪微偏過頭,“剩下的我去臺上背給你聽。”
金恪語氣很溫存,眼珠卻黑漆漆的,總讓游隼想起夜晚被雨水沖刷,看不見外面的冰冷的玻璃窗。不過這次含了點兒笑意。
金恪道:“表現好就及格,行不行?”
游隼突然覺得很熱。
物理上的,熱。
作者有話要說:
啵啵,發20個小紅包
卡文卡吐了,三個小時1300字,晚上盡量會再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