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對勁
游隼一開始以為是人太多,場館又悶、不透風,但過了會兒,他就發現不是那個“熱”了。
體育館空調溫度開得很低,游隼的後脊梁骨卻在冒汗,襯衫像被潑了水,冰涼滑膩地黏着他。挨着他的另一位青年代表還冷得裹了裹披肩。
他的注意力開始不集中了。
主持人介紹金恪上臺的時候,體育館一陣嘩然,似乎完全沒想到區區一個大學生座談會,金恪居然也會來。金恪不在娛樂圈活動,但稍微有點兒電影愛好的人都對他耳熟能詳。
他只演過一部片子,是他作為演員身上最大的遺憾。
不過主持人介紹金恪的時候,好像沒有說他是青年演員,說他拿過某獎某某獎……說的是金恪作為承平大學校友,多家投資公司董事長。
游隼發散地想:好像白鹿慈善夜……也沒有介紹金恪是演員?……為什麽?
如果是他,他拿了那麽多獎,肯定要到處和人講。要是獎杯做得小,他還要天天揣在兜裏出門。不過揣不進兜裏也沒關系,他可以三百六十度,多拍幾張獎杯美照,萬一和人自我介紹的時候用得上呢。
游隼雜七雜八地一陣亂想。
金恪過去鮮少在公衆場合露面,但演講出乎同學們預料的親和。
但如果誰去把他這四五年裏屈指可數的幾次采訪錄像帶整合起來,就會發現……金恪一直都是這個樣子的,連陳述完全不同的兩件事,那種彬彬有禮的語氣都沒變過。
沒有人是天生這個樣子的。
除非他是裝出來的。
但游隼的注意力一直集中不到金恪身上,大腦微的有些眩暈,他感覺很熱。
這種感覺……像是易感期。
游隼撩頭發似的碰了碰自己的額頭,但手也是熱的,完全感覺不出來額頭有沒有發燒。他不确定是前幾天那種不太正常的“易感期”,還是前幾天沖冷水澡感冒了。
今天是七月二十七號。
場下的同學們反應倒很熱烈,時不時響起歡呼。
大約演講到三分之一,金恪恰好結束上一個話題,微微停頓了下。
這裏的停頓通常只要一兩秒,就可以開始下一個話題了,但金恪卻多停了幾秒。對于全神貫注聽演講的聽衆來說,哪怕演講者多停頓一秒,都極其明顯,他們對停頓時長是有心理預期的,停頓超過三秒,一般都是演講者向聽衆們抛出了某個問題。像一首應該按照拍子演奏的歌。
體育館在這短暫的幾秒內靜得落針可聞。
游隼慢了一拍擡頭,正看見金恪微低下頭,向他的方向看過來,笑了一下,又從容不迫地繼續下一個話題。
游隼反應過來:
所以……金恪剛才是默寫到這兒了麽?
好像,是的。
當開始下一個話題,剛才可能大多數人都沒發現的“小插曲”就立馬被抛之腦後了。
金恪的演講不長,一結束,整個體育館的掌聲震得游隼感覺腳底的地板都在震。
演說分兩部分,一部分是演講,一部分是提問。
游隼灌了半瓶水,感覺自己有點兒物理降溫下來了。他把西服往下拉了拉,遮住褲兜,悄悄從褲兜左、褲兜右掏出那份演講稿,準備上臺前再背一背。他是第六個。
盡管游大少爺從來沒覺得自己記性不好……但萬一呢?那他就只能即興發揮了。
稿子展開、展開、再展開。
一共疊了三對疊。
整個體育館打光都集中在演講臺上,臺下有點兒暗,游隼的影子又都落在身前,紙褶子裏有幾個字兒在影子裏看不清。游大少爺瞄見沒有攝像頭正在拍自己,就對準演講臺上的大燈,抻住稿紙舉高,想看清楚上面印的是……
“第一排七號位的同學,”他聽見金恪道,“請問你舉手有什麽想問的麽?”
游隼反應了會兒。
一個男生已經小跑着把話筒遞過來。
游隼:“……”
金恪瞧着他,像個好人:“沒關系,勇敢一點。”
“…………”
游隼還是慢吞吞地站起來了。看清金恪點起來的是“青年代表”游隼,場內爆發出一陣騷動和起哄。來這次座談會的,本來也不光是承平大學的學生。
“沒什麽,”游隼慢騰騰道,“我就是,舉手起來誇誇你。”
他拿着話筒的手豎起大拇指,垂在身旁,在攝像頭盲區的手,給金講師比了個中指。
他說:“Good。”
這次座談會還在學校官網直播。
「????」
「哈哈哈啊哈怎麽青年代表也被點起來了?」
「金恪和游隼他倆認識??」
「我草,破次元壁的感覺」
「之前那個白鹿謀殺夜,金恪不還幫了游隼一手嗎?」
「我記得有傳聞說金恪在和游隼拍同一部電影?」
「???他倆?你們是真敢想」
「別亂講,不可能,他倆能電影聯動,以後我閨蜜磕一對cp be一對」
金恪笑了下,慢慢道:“那你準備……給我打多少分?”
游大少爺心想:畢竟也沒怎麽聽,看在背得還算流暢的份兒上,勉強,及格吧。
但游大少爺一擡頭,看見陳思文正在臺下媒體那兒氣勢洶洶地站着。這個環節完全不在流程裏。看見游隼看過來,陳思文瞪了他一眼,做了個封嘴的動作,警告他別亂說。
游大少爺想了想,勉為其難地吹捧道:“如果滿分是一百的話,一百零一吧。”
金恪似乎沒想到,看了他一會兒,又笑道:“那如果滿分是十分呢?”
“十點零一吧。”游大少爺又想了想,補充道,“不能通貨膨脹。要是多給你一分,你說再換回來,就成了一百一,這種行為屬于撿漏子。”
“……”
陳思文在臺下,覺得眼前一黑。
整個體育館靜了幾秒,轟然大笑,不知道誰先帶頭鼓起了掌。
“那你很有理財頭腦。”金恪笑了下,“承蒙厚愛。”後四個字,他念得輕而緩。
游隼謙虛道:“理所當然。”
等金恪下臺,游大少爺才稍稍朝他靠過來算總賬。
他眼睛看着臺上:“兄弟,不厚道啊,信不信我一會兒也把你點起來?”
金恪也望着臺上:“你不是舉手了麽?”
“放屁!”說完,游大少爺覺得好像顯得自己急了,緩了緩又道,“你哪只眼看見我舉手了?我不是在那看稿子?”
“哦。”金恪風輕雲淡道,“那可能是誤會。”
誤會?
游隼還想反駁,卻突然目眩了幾秒,後脊背的汗唰地下來了。
金恪似乎看出什麽來了,皺起眉頭道:“你不舒服麽?”
“沒有。”游隼向後靠了靠,“可能有點兒感冒。”
說完他覺得有點耳熟,好像這不是他第一次對金恪說感冒了。但上次是哪次呢?
游隼大腦停工,暫時沒想起來。
他聽見金恪道:“你臉很紅。”
游隼緊皺起眉頭,拿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很……紅?”
金恪好像嘆了口氣:“你确定你還能上臺演講麽?要是你還能上去演講,用不用我去協調一下,幫你把你調到前面,你早回去休息?”
游隼忘了自己是怎麽演講的了。幸虧這份稿子他背了半個月,不用多想就自己背出來了。提問時間就幾分鐘,有幾個同學提了問題,他隐約記得自己打官腔回答了幾句。
金恪走了幾分鐘,等回來,他和二號位青年代表調換了順序。
但下臺後,沒等回到座位上,游隼倏然覺得要不太對勁了,轉頭匆匆出了體育館出口。文姐看見他走了,一直給他打手勢讓他先回來,媒體、攝像頭都在這兒拍,但他沒顧上,掉頭就出去了。
體育館不少來往的學生,游隼邊跑邊聽見了幾聲尖叫,好像還有人跟上來了。
但沒過幾個拐角,這些人就又被落下了,游隼徑直從安全通道沖到三樓,體育館三樓還沒建好,光能看見一個游泳池半成品,沒有人,洗手間也都是毛坯房。
游隼沖進洗手間,洗手間還沒分性別,也什麽都沒有。他脫了西服扔在地上,又扯開領帶,光在這個可能是男廁的毛坯房看見一根塑料水管,接着一個劣質水龍頭。
打開水龍頭,塑料水管搖晃了幾下,沖出一股強勁的水流。
自來水還帶着股鐵鏽味,游隼打濕了整張臉。
這已經是他這個月第四次“易感期”了。
游隼的易感期向來來得快,去得也快。他不知道這次要怎麽樣。
游隼的易感期雖然不正常,但一直準時準點兒,一月一次,這是第一次這種“不正常”。
他精疲力竭地靠到牆上,渾身濕透了,不知道是汗多還是水多。他一邊從地上撿起那條領帶,一邊準備給文姐發條消息……今天座談會他就不回去了。
但他突然聽見皮鞋底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由遠及近,時走時停。
易感期格外敏銳的聽覺又把這聲音放大、放大。
游隼下意識後退,想找個地方把自己關起來。
但皮鞋聲一直停到這間毛坯房門口。
接着又走進兩步。
他看見金恪。
金恪慢慢地、一步步地向他走過來,但沒等他出聲警告就停下了。金恪用一種他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平和而緩慢地問:“你是在易感期麽?”
游隼靠在牆邊,嗓子全啞了:“兄弟,離我遠點兒,我……我不太對勁。”
他把領帶扔給金恪:“要是你不嫌麻煩,”他喘了口氣,歇了歇,“可以把我綁了送醫院去。”
金恪笑了笑,卻又繼續向前走。
游隼向後仰頭,緊盯着他,金恪每走一步,都好像在逼近他的神經極限。
金恪停在他面前。
他聽見:“阿隼,你難受麽?”
金恪的手,輕輕地貼在了他的額頭上。肌膚相貼,帶着極薄弱的一絲,不可避免的,除非注射特殊阻隔劑才能100%阻隔的信息素味道。
金恪說:“你在發燒。”
游隼腦子空了下,看見自己掐住金恪下巴,朝他親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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