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門派比武(十) (24)
逸的要求有什麽不對,取代了不凡原先的位置,恭敬得同白逸對話,“仙君,不知這天機樹還有多久才能開花。”
白逸勾了勾手指,道:“小修者,你從哪裏來?”
季青梧沉聲應道:“我與不凡師出西蜀九華。”
“西蜀?”白逸的聲音忽然變得尖利像是極為興奮一樣,可也只是一瞬便掩去了驚訝,他咳了咳,道:“原來是九華門下,難怪長得如此風神俊秀,極具仙姿。”
“仙君擡愛。”季青梧嚴謹得回道。
“那我再多擡愛你一些可好?”白逸眯着狐貍眼笑嘻嘻得說,聞言,不凡連聲咳嗽起來,季青梧忙緊張得道:“不凡你受傷了?”
不凡搖了搖頭,心裏早将這公狐貍罵了個通透。呸,色胚!
白逸見狀,瞅了瞅二人,立刻作了然狀,故作失落得道:“原來已有心上人了,可惜可惜。”
季青梧微微一笑,道:“紅塵有幸。”
白逸啧了一聲,打了扇,道:“你們還真是有幸。天機樹就在最近幾日開花,只是不能平白讓你們貪了開花的便宜。”
不凡與季青梧對望一眼,心道有戲,忙問道:“不知仙君有何吩咐。”
沉默了許久,白逸才嘆了口氣,狀似無奈得道:“好罷,看在你們如此有誠意的份上,我便告訴你們。”他忽然将頭一轉,直直得看向二人,眼中放着光彩,“你們可知有個湖名喚‘毒巢’?”
“毒巢?”兩人皆都搖首,季青梧如此博聞廣記也不知有此湖。
“是了……這名字是上古時期所用,你們不知道也是應當。”白逸解釋道:“‘毒巢’落于西蜀,是個像是溪流一樣的帶狀湖泊,湖水清澈透明卻有劇毒,沾之即死。”
聞言,不凡覺着有些耳熟,感覺像是在哪裏看到過。
白逸昂着尖尖的下巴,傲慢得道:“近些外面魔氣不知怎麽泛濫成災,我怕污了我雪白的皮毛,你們便替我去取來這毒巢之水澆灌天機樹吧,有了這水,天機樹便能開花了。”
季青梧沉吟良久,擰眉道:“這‘毒巢’好像九華禁地的一處湖泊,小時候便被師傅警告,千萬不要靠近那裏,即便是飛在湖泊上空也會沾染上劇毒。”
“九華禁地?”不凡恍然大悟,媽蛋,真是走了狗屎運了!他轉了轉手指上的空間戒指,念了咒文,一個葫蘆出現在手心,一打開,一股清淡的香氣傳了出來,不凡将葫蘆遞向白逸,問道:“是不是這個?”
當初禁地試煉的時候他從一個小溪裏面打出來的水,原想作防身之用,沒想到後面發生的事情太多竟然忘記了這個,更沒想到,現在居然能派上用場!
手心的葫蘆飄了起來,白逸湊到葫蘆口聞了聞,随即銀發間忽然蹿出一雙粉白的耳朵,抖動了幾下,白逸興奮得道:“就是他!”說罷,就要反手将湖水倒在天機樹下,不凡見狀,連忙憑空一彈指,一道真氣打去,将歪下來的葫蘆又正了起來,白逸惱怒得道:“你這是做什麽?”
不凡回道:“既然我們幫你帶來了水,你就要給我們天機樹上的第一滴朝露!”
白逸白他一眼,那眼神活像是在說不凡不識趣,連忙擺手打發道:“給你們,第一滴,第二滴,第三滴,第一百滴都給!”
不凡一怔,就這麽簡單?
白逸再倒下水的時候,不凡沒有阻攔。
只見那清澈透明的水流緩緩從葫蘆中流出澆灌到天機樹下深黑色的土壤裏,不過片刻,天機樹驟然爆發出強烈的光芒,晃得人幾乎睜不開雙目,即便是閉着眼,還仿佛能看到道道白芒似花一樣在眼前綻放。
光芒漸弱,鼻尖萦繞着茉莉花的香氣,不凡慢慢睜開眼睛,怔然一愣。眼前的天機樹,綻放了朵朵純白色的小花,花瓣舒展,微風輕送,伴着點點熒光,竟是美不勝收的奇異之景!
白逸已然化作一匹通體毛發雪白的銀狐,仰天尖嘯,喝道:“我終于位列仙班了!”額心一抹金印一閃,銀狐似是要沖天而去。
“白逸。”天際撥雲見日,一道聲音傳了下來,銀狐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仙人飄然而下,一頭青絲如瀑飄揚,銀線攘邊,白衣曳地。
銀狐忽然大笑道:“沒想到,來接我的人竟然是你——柒微君!”
柒微君?!不凡與季青梧俱是一驚,連忙看去。
來者長相極為俊美,透着神仙獨有的飄渺神秘,嘴角挂着的笑容卻平添了一抹親近之感,望着這位傳說中憑借一己之力修煉成仙扛過九重天劫的先人,不凡與季青梧俱是滿心敬佩。
說起來,這位還算是他們開山祖師爺的師傅,是祖宗的祖宗。
在柒微君的威儀之下,兩人連忙拱手作揖,恭敬地道:“拜見柒微仙人。”
“不必。”柒微君微笑道,他看向不凡,忽然道:“難為你了。”
不凡一怔,擡頭望向柒微君,道:“什麽意思?”
柒微君道:“我那個徒兒給你添麻煩了。”
不凡聞言,忙擺手,“沒有沒有,黎夙他幫了我不少。”
柒微君微笑不語。
不凡想了下,問道:“仙君,黎夙他魂飛魄散可有挽救之法?”
柒微君沒有即刻回答,望向白逸,道:“仙友,可否賣我個面子,贈我一朵天機之花?”
白逸又變回人形,懶洋洋得望向柒微君,回道:“柒微仙友說哪裏話,天機樹已非我管,天機花自然随君摘取。”
柒微仙人點頭,道:“那便冒犯了。”随即掐指一彈,一束鮮花便撚于手中,同時一層薄薄的結界張于天機花周身,他将天機花遞給不凡,道:“現在已挽救不得,可是……你把這束花帶過去交給玉玑,他自然有法。”
提起玉玑,不凡便想起慘死的千千萬萬,咬牙道:“玉玑在凡塵掀起了如此滔天大難,你們上界居然不管?”
不凡語氣有所沖撞,柒微仙人卻豪不在意得道:“他自有他的劫數。”
玄玄妙妙的,真是太讨厭!
不凡還想再說什麽,卻被柒微仙人當頭截斷,“快看。”
兩人望去,只見朝日初升,一滴瑩潤剔透的露水挂于天機樹的葉片之上,季青梧已将昆侖鏡準備妥當,見這第一滴朝露沿着翠綠的葉片滴下,忙用了引力術,将昆侖鏡挪于露水之下。
滴得清脆一聲,昆侖鏡面水波蕩漾,道道紅線崩裂斷開,鏡面射出強烈的光芒,再看去時,昆侖鏡封印已去,化作巴掌大小,形似八卦盤,尾綴斑駁流蘇,熠熠生輝。
柒微君道:“仙器果然不同凡響,封印一破,當真是妙不可言。”
不凡聞言,道:“說來唐突,仙君能不能再幫我們一把?”
“如何?”柒微君反問道。
不凡回道:“仙器我們難以琢磨,想懇請仙君送我們去九華天裂,清波長老補天之時。”
柒微君但笑不語,道:“我既已懇請你們将天機花帶去救我徒兒一命,這個忙自是要幫。”
不凡放心的籲出一口氣來,誰料柒微君下一句話竟然丢出個炸彈出來,“不過,你們可知回溯時光的代價?”
季青梧眸子一沉,拱手道:“還請仙君賜教。”
柒微君嘆息一聲,道:“萬物自有因果循環,時光順流乃是天道。昆侖鏡所說的回溯時光也許與二位所想有所偏差,并不是以現在時光為基點回退至某時某刻,而是,你二人穿梭輪回,歸到那一刻。”
“既然如此……那不是會同時存在兩個我們?”不凡反問道,“這樣不更是違背倫常?”
柒微君正色道:“正是。況且,你們回溯時光,是為了阻止玉玑殺害清波,彌補天裂。那定然會扭轉歷史,代價更甚。”
不凡與季青梧心裏皆是一跳,“什麽代價?”
“形消影散。”柒微君定定得吐出這四個字,道:“現在的你們與過去的你們有所重疊,你們一去他們定然要被抹去,更何況篡改歷史代價巨大,時辰一到,你們的存在就會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聞言,兩人俱是沉默不語。
季青梧緊緊攥住不凡的手,“那邊的我們同樣是自己……即便我們魂魄消散又有何妨?”
“感觸不一樣,又怎麽能說是自己。”不凡聲音顫抖得道,他忽然掙開季青梧的手,搶先一把抱住昆侖鏡,對柒微君道:“我一個人去!我本來就不屬于這個世界,魂魄消散了也就罷了!只不過回歸根本而已。”
“不凡?”季青梧怔忡得看着他,不明白他這是什麽意思。
不凡咧嘴一笑,苦澀得道:“季青梧,瞞了你這麽久是我的不是。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來自二十一世紀,我也不叫不凡,我叫陳揚,只不過是個普通的禦宅族而已。這裏不是我的世界,我曾經欺騙你,利用你,坑害你,是我侵占了你的感情,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一連三聲對不起讓季青梧徹底陷入無措當中,恍若萬鈞雷霆從天而降,那一瞬間,他好像聽不懂不凡在說什麽又好像完全明白,腦子嗡鳴一片,怔然不知該如何反應。
他只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就要消失了。
94光陰逆轉(三)
“這就是你知道這麽多事情的原因?”季青梧悶悶得道。
不凡輕聲嗯了一下,不好意思得看向季青梧,“并不是有意要瞞着你,只是我的事情太過離奇,不太好說。”若告訴季青梧這本來就是一本小說世界的話,還不知道要鬧出怎樣大的亂子來呢。
季青梧沉默了下,對不凡微笑道:“嗯,我知道了。”
不凡一怔,季青梧這是什麽意思?
季青梧拉住不凡的手,輕輕一拍手腕,昆侖鏡便落入自己手中,“我說過,我會等到你自己告訴我的。不過,眼下,情況緊急,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快些利用昆侖鏡回去九華天裂那一刻才是正途。”
不凡推了一把季青梧,想劈手搶回昆侖鏡,季青梧利落得閃過,道:“別想甩開我。”
不凡憋了嘴,不滿得道:“你總算明白這種心情了?這一路,你把我甩下多少次了。”
季青梧聞言,微笑道:“是我的不是。”見不凡仍舊在賭氣的模樣,便道:“以後絕不會了。”
不凡嘆了口氣,正色道:“季青梧,我說的是真的,你別去了。我散不散無所謂,沒準這個世界容不得我,我就會回去那個世界。”
季青梧變了臉色,悶聲道:“你想回去?”
不凡猶豫了下,終于點了點頭,“起初給我的提示是‘要征服你我才能回去’,所以,我早先與你有些嫌隙。可我發現,無論如何,事情發展都與我想象的有所偏差,你不是冷冰冰的一個虛幻人物,這個世界真實得就如同那個世界一樣。所以,我放棄了原來的想法,想和你一起享受這個世界的美好。事到如今……這樣已經很好了。”
季青梧咬牙道:“這樣如何就很好了?”
不凡道:“沒有我,你的桃花會開滿一地的。”
季青梧道:“沒有你,我還有什麽值得盼望的,如今的這個世界只剩下我孤身一人了。你……忍心嗎?”
不凡蠕動了下嘴唇沒再說話,季青梧攬住他,道:“別說了,這個決定不能由你替我做。我們一起,一起回去,魂飛魄散也好。如果有幸,我也希望能去你的世界看一看。”
不凡終是點了點頭,輕聲應了句:“好。”
季青梧與不凡合握着昆侖鏡,定然望向柒微君,道:“勞煩仙君。”
柒微君點了點頭,忽然一甩袍袖,一個小鼎落于鏡面之上,“有人托我将這個交給你們。”
“這是什麽?”不凡問道。
季青梧皺眉,道:“這是駱鳴帶回來裝有魑魅香的香爐。”
柒微君道:“那人說這是魑魅香的解藥。”
“是白棘!小師傅他……”不凡望向柒微君,柒微君搖了搖頭,表情悲憫得道:“總會再有見面的時候。”
不凡腳步踉跄,居然連小師傅也……
如今一回九華,事關重大,那麽多條性命系于一身,他們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話雖如此,他心裏仍是惴惴不安,玉玑實力如此強大,回到過去,阻止了九華天裂,團結各方修真人士,屆時必是一場大戰!
柒微君淡淡得望向他們,随即一掐手訣,青白色光芒纏繞上昆侖鏡,片刻融入鏡面之內,昆侖鏡漂浮至半空中,鏡身兜轉,鏡面朝下,一柱青芒激射而下。
“去吧。”柒微君微笑道。
季青梧與不凡點了點頭,走入光柱之內。
柒微君念了咒語,仙力注入昆侖鏡內,昆侖鏡忽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光芒,不凡與季青梧的身影便逐漸消失在光柱之內直至不見。
“多謝。”不凡的聲音飄至耳中,柒微君的笑容一僵,随即無奈搖首。何必謝他,若不是當初樓華造下了如此孽緣,他們又何苦被逼至如此。
白逸嗤笑了一聲,道:“柒微君莫不是想起了你那魂飛魄散的大徒弟?”
柒微君笑容又重新挂起,看向白逸道:“仙友,随我去天界複命吧。”
白逸撇了撇嘴,嘀咕道:“頑固不化的老神仙。”
柒微君置若罔聞,與白逸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天機樹旁。
***
這穿越時空,不凡這算是第二次了,本以為能穿出些經驗來,結果沒想到,卻與第一次穿越一樣,腦子一暈,再次醒過來,就又穿越了。
他是被季青梧叫醒的,醒來一看,周圍的場景陌生又熟悉。
巨大的蜘蛛網結在兩棵大樹之間,已經被來往的風刮得破破爛爛,腳底下踩着斷肢碎骨,不凡馬上就認了出來,這裏是鬼哭林。
果然如柒微君所說,他們穿越來此,本來的他們便會消失。
這個世界的扭曲已經開始了,就像是當初不凡穿越過來一樣。
已經走過一次鬼哭林,這次便十分熟悉。不過,現今虛無已認他為主,直接傳送去九華便是,也不用耗費禁制破開這個結界了。
虛無跳了出來,兩人又是一陣空間轉換的眩暈感,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九華了。
此時的九華還未曾遭到魔獸侵襲,一個巨大的黑洞卷着漩渦在天際漂浮着,滾滾黑霧從洞中翻滾而出,遠遠看去,就像是個猛獸長大了巨嘴一般。
忽然出現在清華大殿之前的不凡與季青梧把負責灑掃的小修者吓了一跳,結結巴巴得道:“師、師兄?”随即掃帚一扔,興奮得跑進大殿之內,叫嚷道:“師傅師傅,季師兄回來了!回來了!!”
季青梧與不凡緊跟而入,待看到須發盡白的清波道長時,季青梧忍不住紅了眼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伏首道:“師傅,徒兒不孝。”
清波道長動容不已,忙扶起季青梧,道:“快起來。徒兒,這些年你去了哪裏?”
“此事說來話長。”季青梧回道,“師傅,我與不凡其實來自未來。”
“未來?”清波道長訝道:“這是何意?”
“我們從五年後趕回來,為了阻止玉玑搶奪女娲石。”不凡與季青梧将事情原由一并同清波講述了一遍。
清波從驚訝到平淡,最後連連搖首嘆息,道:“原來如此!祖師爺流傳下來的那句話竟然是為了黎夙真人。”
不凡不解得問道:“什麽話?”
“若遇到虛無、戴月、多即內丹紛紛認主之人,九華必要善待之。”清波道長嘆道,“祖師爺誠然有悔過之心,可世間萬物,又有多少追悔莫及。說來這場滔天災難,全由我九華而起。”
“先人之事,師傅莫要為此自責。”季青梧安撫道。
清波道長又是一聲嘆息,望向二人,道:“難為你們要趕回來阻止這場浩劫。”
不凡見他們酸來酸去說了一大通早就沒了耐心,忙道:“掌門師叔公,你準備什麽時候動用女娲石補天?”
清波道長道:“明日。”
不凡與季青梧對視一眼,不凡道:“我們還有一事要講。”
“但說無妨。”
不凡聞言,委婉得道:“琅琊道長他可能……他哥哥,元柏道長的殘魂還在玉玑手中。”
“元柏?!”清波道長踉跄一步,在季青梧的攙扶下才站穩了身子,道:“元柏師弟死得冤枉,是我們師兄弟幾人對不起他!”
“當初那場比試難道真的是師公他?”不凡訝道,按照南燭高傲的心氣,他如此得愛惜羽毛,又怎麽會做出這樣自毀名聲的事情來?
清波道長搖了搖頭,道:“事情非南燭師弟所為,是……”他咬了咬牙,終将這個秘密說了出去,“是青葉師叔。當初他便有心傳給南燭,可他沒想到南燭與元柏竟然決定私下裏比試,輸的一方主動放棄繼承平峰長老之位。青葉師叔還是個孩子心性,他擔心南燭師弟會輸,便在前一天與元柏師弟飲茶的茶水裏摻了能讓味覺失靈的藥物。”
聽了如此秘聞,不凡與季青梧尚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便聽見一陣嗡鳴聲響起,不凡胸前好像有什麽在不停震動一般,輔一扒開領口,一道黑芒便竄了出來,在清華大殿裏四處彈跳,撞出一個又一個的凹槽。
清波道長伸手一抓,便化作上千只幻影之手,猛地一抓将黑影拿捏在手中,不凡定睛一看,竟是玉玑囚禁元柏道長殘魂的那顆珠子。
那方才所有的都讓元柏聽去了?
“哈哈哈,沒想到,沒想到真相竟然如此!”慘笑聲從珠子內傳了出來,清波道長聞言,身子一顫,驚道:“你、你是元柏師弟?”
元柏道長恨聲道:“是!”黑色珠子中映出了元柏的影像,清波道長連忙貫注真氣進入其中,一抹殘魂逐漸從珠子中剝離出來。
眼前是個蓬頭垢面的駝背修者,灰白的胡子灰白的發,看起來狼狽不堪。
元柏道長大笑道:“我待師傅如同父親,師傅竟然如此對我,老天爺,你可真是公平公正得很啊,哈哈哈!”
清波道長見狀,忙勸道:“師弟莫如此,那事之後,青葉師叔悔不當初,本想與你忏悔,可你卻已經自斷經脈而死。随後,青葉師叔也負愧自盡。”
元柏道長止了笑,凄涼得道:“這些年來,我受得苦全是我年輕時候一意孤行所惹下的孽緣,卻平白累得我親兄弟也處于仇恨當中,清波師兄,我只求你一件事情。”說到這裏,元柏跪了下來,對清波道長道:“我只求你繞過琅琊。”
“琅琊他……”清波道長疑惑得道。
季青梧解釋道:“琅琊師叔與玉玑有所勾結。”
清波怔然,“這、這……”
“如果真是這樣,師兄決定要如何處置我?”慵懶的聲音從大殿外傳了進來,一身紫衣的琅琊大搖大擺得進了大殿,待看到那個長發淩亂的殘魂時不禁皺了眉頭,卻也沒有多做理會,望向清波道:“師兄,你怎麽不懷疑這二人的真實性呢?最近事态緊急,怎麽能平白相信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兩人。”
清波道長沉默,不凡與季青梧皆是無言。
琅琊心裏有些不安,直覺事情發展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樣,季青梧與不凡明明被玉玑困在了畫卷空間之中,哪裏可能會出現在九華?如此一想,琅琊多了幾分底氣,道:“掌門師兄……”
“阿弟。”琅琊的話被截斷,他震驚得瞪大了眼睛,望向殘魂,顫聲道:“哥……?”
殘魂将淩亂的頭發撥到旁邊,露出面容,那張臉十分滄桑,眼神透露着疲憊,“阿弟,我對不起你。”
“哥,你……你從玉玑那裏逃出來了?”
“托了這兩位我才得以自由。”元柏道長颔首道。
琅琊一怔,擰眉望向季青梧與不凡,“你們是本尊?”
季青梧與不凡點了點頭。
元柏道:“我錯怪了南燭師弟,你也放下這段仇怨吧。”他嘆息着将先前清波道長所說告知了琅琊,琅琊似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怔忡了許久,才咬牙道:“那這些年我又在堅持些什麽……我背叛了九華,一來是想從玉玑手中救出你,二來,就是想要了南燭的命啊!哥,你告訴我,這些年我到底在堅持什麽?”
元柏連連搖首,道:“是哥哥對不起你。你做錯的所有事情,所有一切的後果全由我來承擔。”
“什麽?”
“這枚黑珠記下了黎夙裂魂那時的場景,你們拿去給玉玑。”季青梧接過那枚束縛了元柏幾十年的黑色珠子。元柏續道:“我知道南燭受了魔幡的魔氣侵擾,由我去洗淨他的魔氣。”
元柏原與南燭是師兄弟,在醫術方面的造詣自然高人一籌,只是當初直直打入丹田的那一道魔幡真的能如此簡單得被消除嗎?更何況是……元柏道長現今不過只是一縷虛無缥缈的殘魂而已。
“先休息一下再說,你們趕來九華真氣消耗得厲害。”清波道長說道。
“來不及了。”琅琊低低得道,幾人紛紛看向琅琊,只聽他道:“玉玑黃昏時分便會率領魔軍攻向九華。”
95光陰逆轉(四)
黃昏時分,是最朦胧模糊的時刻,也是陰陽交彙的分界。
九華的禁制每到這一刻都會變得最為薄弱。在這短短的一個時辰之內,如果玉玑率領魔軍襲上九華,那必能取得事半功倍之效。
好在琅琊道長提前告知,清波道長能有萬全準備,召集各峰長老紛紛聚于清華大殿之內,共商大計。
生龍活虎的元破道長、紫漳道長與月白道長齊齊邁入殿內,不凡與季青梧壓下心中的喜悅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又講述了一遍。
“若我說,我們便來個甕中捉鼈!清華大殿內早有祖師爺設下的禁制,我們就讓他們來個有去無回!”元破道長激憤得砸拳說道。
“不可。”月白道長否定道:“清華大殿是我們最後的退路,怎能直面朝向敵方?”
“月白師兄說得是。”紫漳道長也同意月白道長的想法,提議道:“我們不如不動聲色,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清波道長忽然看向季青梧,問道:“梧兒,你有什麽想法?”
季青梧沉思了下,道:“玉玑此次襲擊九華,固有颠覆九華報仇之意,但更多是為了搶奪女娲石。師傅,我們應先将女娲石保護起來。”
清波道長搖了搖頭,道:“來不及了。此次補天,需要先行祭祀女娲石,為師早已将女娲石從禁制中取出,明日若不使用,那百年內女娲石都不能再動用分毫。”
季青梧聞言,抿了抿唇,思考過後,道:“雖然黃昏時刻禁制有所削弱,但玉玑他們攻破禁制尚且需要時間,我們便在此刻做第一輪出其不意的反擊。”他頓了頓,續道:“九華七峰,主峰高聳,雄風宏偉,險峰陡峭,幽峰多小徑,奇峰詭谲,秀峰林木叢生,唯有平峰地勢平緩,極易攀登。外圍禁制一破,大量魔軍必從平峰攀上九華。我們便可在平峰各個入口處設下陣法,一旦有魔軍突襲,陣法便可生效,這便是我們的第二輪反擊。”
清波道長捋着胡須,點了點頭,道:“還有呢?”
季青梧續道:“補天之處就在清華大殿之前,我們應召集多數弟子彙于九華,保護補天儀式的進行。這次,我們的目的不應該是将魔君、軍擊敗,而是保證女娲石不被玉玑奪走,保證師傅能順利完成補天儀式。”
幾位長老聞言,紛紛點頭應道:“所言極是。”
看着季青梧英姿勃發的樣子,不凡忽然有種好驕傲的感覺。只是……看着十分滿意的清波道長,不凡心裏十分不安。他們沒有将此次逆轉時空的代價告訴掌門和長老們,清波道長如此器重季青梧,日後若是季青梧與他一起形消影散,他又怎麽對得起清波道長。
琅琊忽然懶懶得開口道:“九華之上正氣萦繞,魔族魔修雖然難以發揮常态,但玉玑控制了諸多無門無派的散修,他們才是這次攻擊的主力軍。”
不凡聞言,眉開眼笑得道:“那便更是勝券在握了。”他從空間戒指中化出一個小鼎,遞給諸位長老,道:“這是我小師傅研制出的魑魅香的解藥。”
“白棘?”幾位長老對視一眼,“他剛剛突破元嬰期虛弱得很,怎會……”
“是未來的師傅。”想起白棘也在未來的那場浩劫之中不幸喪生,不凡的語氣低沉了下來,“我想見見小師傅。”
紫漳道長慈愛得道:“你去尋墨宵師弟吧,他還在寒石窟陪伴南燭師弟。”
不凡重重得點了點頭。
最終計劃訂好,幾位長老都領了命前去設防。唯有季青梧、不凡和琅琊還留在清華大殿內,等着清波道長的指示。
見元柏道長又現出身形,清波道長嘆息道:“師弟,你為何不要與諸位師兄弟見上一面。”
“有什麽好見的呢?當初以那樣羞愧的方式死去,我又有什麽臉面再見他們。就當元柏早已在七十年前死去了罷。”
“哥。”琅琊叫了一聲,似是極不情願聽到元柏這樣的話。
元柏笑了笑,道:“阿弟,一縷殘魂又能活得了多久?你該知道,若讓我回到那顆魔珠裏面,只是教我生不如死罷了。”
琅琊沉默不語,只望着元柏,狠狠咬着嘴唇。
元柏看向不凡,道:“我随你一起去寒石窟。”
“哥!”琅琊咬牙喚道。
元柏板了臉,肅然道:“我意已決,就讓我用這最後的一息殘魂修補我當年愚蠢的決定。”
琅琊不再言語,別過頭,緊緊咬着自己的拳頭,全身顫抖不已。
不凡這下徹底明白過來了,元柏道長是想用自己的殘魂為引,勾出師公體內的魔氣,他咬了咬唇,對着元柏深深一拜,正色道:“多謝元柏道長。”
秀峰一如當年,四季如春,鳥語花香,林木叢生,郁郁蔥蔥。
不凡與季青梧邁入寒石窟內,冷氣襲來,不凡不禁打了個寒顫,下一刻卻被季青梧摟在懷裏。
斜過頭看去,季青梧神情自若,眼底的溫柔泛濫,軟成一片,不凡勾唇一笑,打了真氣,二人周身頓時暖和起來。
一路來,他們相互扶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這才是他們該走的路,不是嗎?
墨宵打下的禁制于他們無效,可仍舊能感受到身體穿透各個禁制的感覺。
拐進南燭昏迷的那間冰室,正看到墨宵坐在冰床旁邊,持着一枚黑子,面色如水得落子。
啪的一聲,伴随着墨宵道長的問話傳了過來,“你們怎麽來了?”
想起墨宵道長為師公為師傅做得事情,不凡不禁動容,寒石窟內,寒氣四溢,不凡對着墨宵跪了下來,紅着眼圈磕了幾個響頭,“墨宵師叔公,不凡多謝你這麽多年來照顧師公,多謝你悉心教導小師傅。”也多謝你用性命護住了師公,保住了小師傅的安全。
墨宵道長淡然一笑,一擡手,一股無形的力量将不凡托了起來,“天寒地凍的,當心身子。”
不凡聞言,眼淚更是有落下來的趨勢,他使勁憋着嘴,點了點頭。
季青梧擁住不凡的腰,勸慰道:“已有轉機,不必太過挂懷。”
墨宵道長看了二人一眼,眼中有些許落寞的神色,他看向沉眠中的南燭,輕聲嘆息。
師弟,這百年的孤寂時光,你真的如此狠心,叫我一個人度過嗎?
“墨宵師兄。”元柏道長的殘魂化了出來,站在墨宵道長面前。
墨宵道長一怔,随即踉跄起身,驚叫道:“元柏師弟?!”
元柏道長點了點頭,道:“你還是一如當年那般關照他。”
墨宵道長搖頭苦笑,“他還是一如當年那般,看不到我對他的好,以前是不願看,現在是無法看。”
元柏道長沉默了下,道:“師兄,當初在醫書方面多勞你提點,元柏感激不已。現今……”他望向沉睡的南燭,斂了神色,道:“便由我來救醒師弟吧。”
墨宵道長先是一驚随後便淡然了下來,他讓開身子,将南燭暴露在元柏面前,苦笑道:“多謝師弟。”
元柏的殘魂撐不過三日,他既有心救下南燭,自己又怎會拒絕?人都是自私的,無怪自己這樣窮盡一生,也無法堪破天道,修煉成仙。
上一輩的恩怨,他們小輩無從插嘴,無論是元柏的奉獻和墨宵的默許都是兩人自己做下的決定。不凡與季青梧請了墨宵打開書樓,與白棘再次相會。
白棘剛突破元嬰期,身子有些虛弱,眼皮子打架,一副很想睡覺的模樣,待聽到黃昏時分會有魔軍大舉進攻的時候,一個激靈,徹底醒了過來,又聽見師傅有望蘇醒的好消息,興奮得将師傅留下來的法器從書樓裏全都扒拉了出來。
三人默默等待着南燭的蘇醒。
日落黃昏,不凡與季青梧擡首看向天際的那抹昏黃,天漏之處,道道黑煙滑破天際,将橘紅色的夕陽遮掩了起來。
地面開始劇烈震動,季青梧與不凡對望一眼,同時對白棘道:“我們先去主峰。”
白棘猶豫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