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門派比武(十) (23)
為什麽?”
黎夙深吸一口氣,想睜開玉玑的懷抱,可玉玑雙臂收得緊緊的,他放棄掙紮,道:“當年為什麽要将我囚禁起來。”
玉玑一怔,苦笑道:“你還在介意。”
“是,我介意。”黎夙道,“為什麽?”
玉玑道:“當初,是我不好。”
黎夙在等他的下文,玉玑只這一句卻沒了回應,黎夙嘆氣一聲,玉玑總是這樣,沉默寡言,他撒潑賣嬌半天才能哄出一句話,而這一句話往往只是一個“嗯”或者一個“是”。黎夙道:“當初我來尋你,你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心的?”
玉玑沉默。
黎夙憋了口悶氣,道:“你看着我被斛夫人羞辱的時候有沒有一點心疼?”
玉玑仍是沉默。
黎夙冷笑兩聲,又道:“當初你以為我會聯合師兄一起害你?”
玉玑這次有了回應,“沒有。”
黎夙心下一松,又道:“那你做得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
玉玑想了想,點頭道:“是。”想了想,他見黎夙身子顫抖,攏緊了手,蒼白異常的面容上露出了柔軟的神情,“他們不認為你會漠視樓華與我相鬥。”
黎夙轉念一想,自然知道這個他們指的是誰。
玉玑見他不說話,便将手臂一擡,純黑的袖子下滑,滑落至手肘處,露出了手腕上的幾個珠子。他一揮手,珠子落地。
元破長老暴躁的怒罵聲頓時響起:“混賬!老子要跟你拼了!”
91九華之變(八)
地面上統共落了三顆珠子,見風便長,轉眼間已有一個人高。隔着珠子熠熠生輝的表層可見裏面正封印着三個人。
元破道長怒罵聲不絕于耳,在空曠的冰洞裏不停回響着,持久而驚人。玉玑充耳不聞,一翻掌,手中多了方青銅小鼎,四角各卧着一樽饕餮,張着血盆大口朝向鼎內。
四色煙霧分別從饕餮口中吐出,玉玑念了咒文,将小鼎一抛,正落于珠子之前。只見煙霧袅袅升起彙于一處,絞成四色彙聚的一道煙柱撲向圓珠。
第一枚便是紫漳。紫漳一襲荷粉素裙閉目坐于珠子中央,待煙柱侵入珠子之後,她柳眉一擰,不住厲聲咳嗽起來。
元破道長叫喊得越發凄厲,“玉玑!!”
月白冷笑道:“跟他說不通理!今日我們師兄弟三人能死在一處,倒也應了當初同生共死的誓言!”
元破道長漸漸住了口,恨恨一咬牙,忽然仰頭大笑道:“哈哈哈,師弟說得在理!我九華師兄弟七人,掌門師兄已先行一步,南燭師弟與墨宵師弟生死未蔔,今日你我三人能在這裏一同赴死,奈何橋上倒也有個伴!”話落,他的眼裏卻充滿了不甘,“只是可惜這浩瀚世界,竟然敗在我們手中!命啊,命啊!”
月白聞言,眼中厲光閃爍,“琅琊那個叛徒,若不是他當初暗害師兄,壞了我們的補天大計,又怎麽會如此回天乏術!我早說他心思有異,你們偏生要顧念師兄弟之情!”
“咳咳……”紫漳虛弱得道,“師兄,莫再說了。若是叫師傅知道了,定然會不悅的。”
月白哼了一聲,扭頭不言。
玉玑道:“你們九華之人還是這樣虛僞。”說罷将更多的真氣貫注到小鼎之內,紫漳道長臉色愈發難看,一張俏臉煞白煞白。玉玑掃視了三人,又道:“我看,你們都比不得琅琊。”
“呸!”元破道長罵道:“莫再跟我提起那個畜生!”
玉玑冷笑幾聲,不再言語。
紫漳聞言,顧不得全身真氣如同沸騰般的疼痛,急匆匆得問道:“琅琊師弟他……”
“清波是我殺的。”玉玑冷淡得道,“他也未曾向我透露過一絲消息。”
三人震驚得看向玉玑。
玉玑沒有回應幾人給予探究的目光,反而一揮手,一道強光從袖子裏面射了出來,待凝成形狀時又是一枚珠子。只不過這枚珠子通體漆黑,隐隐能看出裏面也有個人。
月白仔細看去,忽然驚叫道:“元柏師弟!”
此人正是當初因憤恨而自盡的元柏道長,只不過此時元柏道長只是一縷虛魂,飄飄渺渺,像是一絲輕風都能吹散了一般。
玉玑不再言語,三人頓時便猜了個大概,紛紛面面相觑,微露愧色。
黎夙見小鼎裏面一汪清水正慢慢漲起來,不禁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麽?”
玉玑表情放柔,道:“在為你凝肉身。”
黎夙臉色一變,道:“你在吸收他們的真氣為我凝肉身?”
玉玑點了點頭,見黎夙臉色十分難看,忙道:“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黎夙甩開玉玑,一臉冰霜,“你該知道,我最厭惡的是什麽。”
玉玑沉默了下,不語。
黎夙冷然道:“以他人之命謀自身之利。”
玉玑掃視了黎夙的身體,那具原本屬于不凡的身體,黎夙臉色越發難看,道:“這具身體我會還給不凡!”他咬了咬唇,氣憤得道:“若不是為了來尋你,我又如何會動不凡的肉身。”
玉玑垂了眸子,上前一步想要拉住黎夙,“我知道。”
黎夙避讓開,随即望向那具被冰封在石柱裏的肉身。那具肉身精致而細膩,全身完美得幾乎沒有一處瑕疵,可是,即便再好再像自己也終于不是屬于自己的東西。他搖了搖頭,苦笑道:“沒用的,玉玑,沒用的。”
玉玑心裏一緊,道:“沒用?怎會沒用?這是女娲石凝成的肉身,萬年不破。你……”
“我已是一縷殘魂,即便回到原來的身體也終會魂飛魄散。”黎夙淡淡得截斷玉玑的話,“在奪了不凡的舍那一瞬間我便知道了。”
玉玑一怔,頻頻搖首,連退幾步,忽然袍袖一甩,轟得一聲,一排排冰錐在強大魔息下碎成了渣,“不會!不可能!你怎會魂飛魄散!”
“當初在懸崖上,我與師兄以性命相搏。我不幸墜下懸崖,是師傅救了我。然而,卻也只是暫時。如果我當初一直待在石洞之中,守着那具枯骨和多即內丹,我也許還能再在這個世上孤寂得活上幾百個年頭。”黎夙凄涼一笑,咬了下唇道:“可是,我不後悔,不後悔出來尋你。”
玉玑抱住黎夙,臉上露出陰鸷的神色,“多即內丹是嗎?我不會讓你死的!”
他忽然伸手一抓,虛空中驟然出現一道漩渦。躲藏在不遠處的季青梧橫起青冥,藍芒閃爍,與漩渦強大的吸力對抗着。不凡縮着腦袋趴在季青梧的胸前,隔着數十步遠望向黎夙。真沒想到,黎夙居然是這樣想的。難怪他一直待在自己丹田內從未有過什麽動作,也沒有趁機加害自己。媽蛋的,反派洗白什麽的最讨厭了!
黎夙握住玉玑的手腕,道:“有了多即內丹那又如何?我現今情況已變成這樣。玉玑,你願不願意随我離開這裏?”
玉玑手腕一垂,季青梧頓感壓力降低,趁着玉玑與黎夙說話的時機,悄然靠近被封印在珠子內的三位師叔。
黎夙沒有等到玉玑的回答,他扯出抹諷刺的笑容,道:“好,好得很。我便猜到是這樣的回答。你舍不得你的千秋大業,你舍不得你的王座,舍不得這片即将屬于你的世界!”
“我……”
“是不是?!”黎夙厲聲喝道,“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
玉玑咬牙,黑霧蒸騰,一張病态的臉顯得越發蒼白,他忽然劇烈咳嗽了起來,黎夙身子一顫,閉了目攥緊拳頭,忍受着胸口幾乎要逼死人的沉悶。許久,玉玑鮮紅如血的薄唇顫了顫,道:“是。”
黎夙諷刺的笑化為凄涼,他睜開眼,定定得看向玉玑,道:“所以你當年選擇用激将的方法逼我離開,你不想我成為你的擋路石。所以你當年将我囚禁在你的魔窟裏,你的确是想要保護我,擔心你的手下加害于我。可你更擔心的是,我會阻止你,是不是?!”
玉玑別過臉,道:“我已經無法與你一同修煉成仙了。”
“那為什麽一定要堕落成魔呢?玉玑!”黎夙厲聲道,聲音嘶啞,似是要啼血,“你為什麽要殺這麽多的人,為什麽要讓自己的雙手染滿鮮血?如果不能成仙,我們便只活百年那又如何?!”
玉玑冷聲道:“沒有力量,只能任人魚肉。”他擡頭看向黎夙,道:“當初,你師兄欺我騙我,将你從我身邊強行帶走,我便這樣想。等到後來被封印在沉香湖底,日日夜夜飽受刺骨寒潭的折磨,那些魚蝦撕咬着我的血肉的時候我更是這樣堅信着!黎夙,我已回不了頭。”
玉玑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這麽多話,黎夙一怔,道,“所以你的身體才這樣虛弱?”
玉玑沒有回應黎夙的問題,續道:“黎夙,随我一起,看我擁有這個世界,成為世界的主宰。”
“仙界如何會放任你不顧?”季青梧說道,他已經将不凡藏在了安全的地方,這幾個明珠他憑一己之力在短時間內根本打不開,而且,紫漳師叔氣息漸弱,顯然撐不了多久了。如此,只得與玉玑一搏。
“玉玑,我們走吧,去哪裏都好。蒼玄大陸外還有別的地方,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等着九華事了,便要一起歷練的嗎?趁着我還有時間與你一起……”黎夙柔聲道,他拉起玉玑的手,又道:“那些事情我們都不計較了,随我走吧。”
玉玑輕輕掙開黎夙的手,反握住,道:“等我。”
黎夙終于露出了絕望的神色,心如死灰。
玉玑轉身看向季青梧,雙目一睜,一股強大的真氣立刻橫掃而去,玉玑的身體被籠罩在一片黑霧當中,眼中兇光畢現,語氣森冷如冰,“找死。”
季青梧眸子一沉,岑得一聲劍鳴,青冥一震,光影閃爍,劍花紛繁缭亂,将道道真氣逐個擊碎。他縱身一躍,閃過從下側兇猛劈來的魔氣,随即,一道黑霧又攏了下來,化作一張兇猛的犬口,噴着濃濃黑霧啃噬下來。季青梧在這強大真氣的壓制之下只能勉強應對,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玉玑太過強大。封印在沉香湖底的一千餘年,那些被封鎖住的時光,玉玑沒有一絲一毫的浪費,他對力量的渴求,由力量給了他回應。
季青梧眼中紅芒閃爍,那壓抑了許久的魔氣在玉玑強大魔息的帶動下隐隐有掙脫束縛的趨勢。他望了一眼藏在角落中,一臉擔憂得望向自己的不凡,苦笑了一下。
只能走到這裏了吧……他忽然有些慶幸又有些後悔。慶幸的是,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不凡都在他的身邊,而他卻也在後悔着,為什麽拗不過不凡要将他帶到這裏。
“走。”季青梧薄唇翻動,淺淺吐出一個字來。那聲音卻直直傳入了不凡耳朵裏。
不凡脊背上的狗毛全都豎了起來,尾巴垂落在屁股後面,不安的挪動着四條腿。媽蛋,季青梧這魂淡又要讓自己先跑!怎麽總學不會!老子不走不走就是不走!他急得原地轉圈,該怎麽辦?原作裏面根本就沒有寫到玉玑這裏!
就在他愁得狗毛都要掉光了的時候,黎夙忽然向他的方向躍了過來,一陣勁風卷起,不凡身子一僵,四肢立刻就無法動彈。随即,熟悉的離魂感覺又籠罩了四肢,身體的感覺變得虛無又飄渺。
再回過神的時候,眼前一抹殘魂漂浮而起,他重重得摔落在地,屁股一陣疼。
“黎夙……”不凡輕聲喚道,這一下驟然清醒,驚叫道:“黎夙!!”
黎夙微微一笑,道:“小子,你的身體還給你,不是我的,用着就是不舒服!”随即,足見輕點,身子滑落開外。玉玑住了手,喚了聲黎夙的名字。
黎夙輕笑一聲,抛出個媚人的笑容來,道:“玉玑,你個混蛋。我這樣愛你,你卻這樣對我。”他一扭身,身子落在玉玑身邊,冰涼的手撫摸着玉玑同樣陰冷的面容,道:“我哪裏比不上你那所謂的力量?他們能像我一樣愛你愛得純粹嗎?你真是蠢,蠢透了!”
“黎夙,別鬧。”玉玑拉下黎夙,一甩袍袖,黑光激射而出,不凡忙撲了上去,心念一轉,戴月刀已然握在了手中。一縱劈下襲來的魔氣,不凡站在季青梧身邊,擔憂得看向黎夙。
媽蛋,這不詳的氣氛。
黎夙拉下玉玑的手,道:“就容我最後一次任性吧,我不想看到你和這個世界為敵的樣子。既然阻止不了你,我又何必再多活這麽些難熬的日子呢。”
“黎夙。”玉玑厲聲叫道。冰涼的手從手心滑出,玉玑垂首一看,那裏已然化作了道道清氣,淡白的仿佛一道飄渺的霧。
黎夙嘴唇翻動,身子從足尖開始一寸一寸得消失,他閉了眼,沉聲道:“玉玑,再也不見。”
“不。”玉玑見狀,嘶吼出聲,他将真氣撲去卷裹着黎夙正消失的魂魄,道:“我有肉體可以給你用的,千年不滅……千年不滅……”
他驟然轉身看向被困在珠子裏的九華三位長老,眼睛充血如同喪失了自我意識的野獸一般,一彈指,黑影閃過,劃破了明珠的表面,直射入元破道長的體內。
“噗。”元破道長與玉玑同時噴出一口血來,玉玑一擡手,元破道長的身體迅速幹癟下去,無數道真氣化作的紅芒源源不斷得湧入小鼎之內。
方才還漲紅着臉咒罵着玉玑的元破道長已然變成人皮包裹着的累累白骨。
而這一切,快到不過一息。
“不……”不凡低吼道,他扛起戴月撲了上去,同時,季青梧手中的青冥劍影清寒,兩人卻都在撞到一層結界時同時停了下來。
只這一瞬間,随後的兩個明珠皆已破裂。
三具枯骨并肩栽倒在地。
紅衣、青衫、粉裙飄揚而起。
冰洞裏光影遮天,朦胧了雙眼的不知是這缭亂的光芒,還是……
“不要……”
——哈哈,你小子跟我家駱鳴比,還真是差得遠了!
“不要……”
——不凡,此去,定要小心性命。
“不要……”
——怎麽?你是說我劍閣裏藏有次品?
“不要……!”不凡低吼出聲,眼淚潸然而下。季青梧緊緊抱住了他,身子一并顫抖,緊抿着雙唇,這才忍住淚水。青冥與戴月在二人身側嗡然響動着,發出了低沉的哀鳴。
玉玑的五官滲出血來,強自快速進行完儀式讓他的真氣急劇耗竭。
他将小鼎擡起,運氣。
道道光芒從鼎內射出,奔向冰柱。
冰柱表面開始融化,嬌俏媚人的容顏顯露出來。
玉玑低聲喚道:“黎夙。”
連喚了三聲,黎夙仍是沒有睜開眼睛。
紙片小人從地面躍起,不凡眼前的一切又歸于虛無。
92光陰逆轉(一)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不凡與季青梧二人都反應不及,只見眼前光景扭轉,冰窟影像逐漸消失。
暴雪肆虐,北風呼嘯,視線朦胧一片。
不凡緊緊咬住拳頭,身子顫抖不已,道:“季青梧,師叔公他們……”
季青梧抱住不凡搖搖欲墜的身體,心裏自是翻滾一片,沉默不答。
“憑什麽?”不凡瞪着通紅的眼眶看着季青梧,顫聲道:“玉玑憑什麽任意剝奪他人的生命?季青梧,你說,實力就真的這麽重要嗎?”他曾經也想,站在修真界,修為最強大的人說話聲音最響,可是,比之滔天的權勢,真的就沒有更重要的東西嗎?比如良善,比如友情,更比如是黎夙的……
“不!!!”絕望的吼叫聲震徹山脈,積雪滾滾滑落,大地劇烈震動,陰風怒號如同鬼泣。不凡與季青梧震驚得看去,只見昆侖山東部山脈升騰起如同厲鬼一般乖戾恐怖的圖騰,頓時籠罩在山脈之中,在迷眼的暴風雪中彙聚成了一個可怕的符號。
圖騰之上,一個影子忽然升騰而起,定定得漂浮着。不凡定神望去,驟然一驚,竟然是橫抱着黎夙的玉玑,而他懷中的黎夙,雙臂下垂,精致美麗的頭顱後仰着,顯然是沒了氣息。
換魂之術失敗了?還是黎夙根本就是有心求死?!
還未想明白這個問題,只見玉玑仰頭一吼,身子化作一只通體毛發漆黑的巨犬,在滲着紅芒的鬼面圖騰之上散發着陰邪魔氣,赤紅的閃電炸響在頭頂,暴風雪顫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呼嘯而起的黑色魔息,比之方才漫天的風雪更為逼人,只一觸碰便覺刀割般撕裂疼痛。
季青梧張手駕起結界,陰風挂在結界上,擦出嘶嘶的可怖聲音。他擰着眉看向玉玑,心中一動,驚道:“不好!”
話音方落,只見玉玑背着黎夙向着承淵之谷的方向撲去,速度之快,肉眼都難以捉摸,只能剛看到一道仿佛流星般的黑芒從天際一墜而下。
季青梧身形一動,待要追過去,額頭忽然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他反手迅速得一抓,手中正捏了一片薄薄的還在不停掙紮的紙片小人。
“放開我!放開我!”虛無掐着軟糯的聲音叫道,“我快被你掐死啦!”
不凡認清楚後忙道:“季青梧,手下留情。”
季青梧望了一眼不凡,将手一松,随即迅速掐了手訣,紙片小人被封在一個結界當中。
站在結界當中,虛無不滿得道:“你們別去冒險了,主人他用最後一絲真氣保全了你們,快去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吧。”
不凡忙道:“黎夙他是不是……”
虛無頓了下,随即重重點了點頭,道:“主人已逝,現在你便是我的主人。”
果然!不凡心裏又難受起來,不過眨眼片刻,九華的三位師叔公皆已遇害,就連黎夙也自毀魂魄而死。
虛無又道:“主人從畫卷禁制裏強迫傳出來便已受了重傷,若不是後來的十年一直陷入沉睡,那他恐怕早就随着肉體一起湮滅了。”
“他還……有救嗎?”不凡顫聲問道。
虛無道:“魂飛魄散,就連玉玑也凝不住他的魂魄,你們又有什麽辦法?”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季青梧沉聲道,“你看,滅天陣法。”
不凡連忙擡首望去,承淵之谷上空漂浮着的龐大陣法被玉玑化作的黑芒一沖而散,随即,巨犬如同狂風一般席卷整個承淵之谷,慘叫聲此起彼伏,哀鳴聲震耳欲聾。方才一直被滅天陣法壓制住的魔修紛紛振作起來,仰頭嘶吼,蜂擁而上,不斷可見有屍體被高高抛出,天際悶雷滾滾,血光四溢。
季青梧握緊了青冥,憑空一抛,就要飛去,虛無大叫:“你們根本打不過玉玑,別說他現在魔性徹底爆發。這個世界完蛋了,完蛋了你懂嗎?!”
季青梧一怔,抿唇道:“頭顱難使閑中老。”
不凡拉住季青梧的袖子,望向他,道:“我随你一起。”
季青梧深深得忘了不凡一眼,還未說什麽,只見別在腰間的一面令牌藍色靈石閃爍,季青梧擡手一拂,洛青衫的聲音傳了出來:“季道友,你在哪裏,若是可能的話,快些離開這裏!承淵之谷守不住了!”
季青梧應道:“我們前去營救。”
洛青衫聲音飄渺,夾雜着慘烈的哀鳴聲,“別傻了!你們這些年輕小輩自以為一腔熱血,哪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聽道兄一句的,快走!”
季青梧未語,洛青衫續道:“季道友,你天資過人,日後必能率領道修衆人重振聲威,現在,快走罷!”
不凡看向季青梧,季青梧薄唇緊抿,眼中滿是猶豫。
如今走了,往後的日日夜夜承淵之谷喪生的那些道友的慘狀必然要日日夜夜萦繞在心頭。可是,若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慘痛,才真的能有機會力挽狂瀾。
像他這樣的現代人還能夠理解這樣的想法,季青梧這樣從小在禮教束縛之下的人又如何能承受得了這樣沉重的心思。
不凡正欲不忍得再勸慰季青梧幾句,只見季青梧閉了閉眼,沉聲道:“走。”
洛青衫長籲口氣,忽然聲音一斷,不凡忙連聲詢問,只聽那邊斷斷續續似是傳來飄渺的哀嘆聲,“如果……當初……沒裂……那如今……魔氣肆虐……”
不凡擰眉,洛青衫這是何意?
如果當初沒裂?什麽沒裂?魔氣肆虐?
他靈光一現,恍然大悟,“九華天裂!”他連忙看向季青梧,激動得道:“季青梧,我有辦法了,我們去解開昆侖鏡的封印,追溯時光!”他随即一想,這劇情都已然崩壞到找不到原來一絲一毫的樣子,如何能保證昆侖鏡的解封方法還似原來那般?
“我知道如何解開昆侖鏡的封印。”對目前局勢再三衡量之後,不凡迎上季青梧探究的眼神,道:“賭一把吧,季青梧。”
季青梧與不凡對視良久,只見不凡眼中滿是堅定。最終季青梧點了點頭,應道:“好。”
***
在原作中,解開昆侖鏡的封印需要到昆侖山上順着天梯一直攀爬至天機樹旁,尋到第一滴朝露才行。
這天梯位于昆侖山西側最陡峭的山巅,說是梯子,不過是一條風雲中飄忽不定的藤蔓而已。
昆侖山颠常年大雪彌漫,而且,西側會有傳說中可以提升修為的雪蓮盛開,一到這個時候總是有無數妖獸蠢蠢欲動,且此刻玉玑魔氣泛濫,更是助長了妖獸的歪風邪氣。
戴月刀一劈而下,刀罡夾着雷霆揮灑而出,不凡與季青梧背靠背聚在一起,周圍仍圍了一群通體毛發雪白的野狼,一個個亮着猩紅的雙目怒張着獠牙看着二人。
不凡望了季青梧一眼,季青梧點了點頭,随即身形一閃,縱身躍起,群狼猛地一退,繼而成群撲了上來。不凡見狀,立刻橫起戴月,一吸氣,随着緩緩吐氣,戴月就地一掃,狂風四溢,衆野狼紛紛身形搖晃,有些已然站立不住,滾落雪地。季青梧瞅準時間,身形潇灑俯沖,向着群狼末尾一匹體型格外健碩的狼首沖了過去,青冥劍吟清嘯,刺向頭狼,可頭狼毛皮剛硬如鐵,青冥一擊不中,頭狼一聲咆哮,妖氣卷上季青梧的腰部,季青梧順勢扭腰,再次劈斬而下,這次劍刃上夾雜了濃郁的真氣,頓時,鮮血四溢,空氣臭不可忍。
只這一瞬間,周遭狼群驟然消失不見,頭狼的鮮血染紅了雪原,攤開了一朵巨大的紅色蓮花。
一束藤蔓從蓮花花心綻放,逐漸生長,直至爬向無窮高遠之處。
季青梧與不凡互相攙扶着,兩人還未走到山巅便不能駕馭法器,昆侖山上似乎有種神秘的力量能将飛行在空中的所有事物都拉扯下來。無奈之下只能走上危機四伏的地面。
這一路行來,觊觎他們修為的妖獸有彷徨未動的,也有伺機撲将上來的,都被他們一一解決了。走至如今,真氣消耗不少。這天梯一出,兩人皆是嘆出一口氣來。
“走吧。”
輔一攀爬上天梯,兩人便倍感失力,這藤蔓好似能吸收人的真氣一般,讓原本就疲憊不已的二人更為吃力。季青梧讓不凡在上,自己在下面時刻防備着。
不凡咬了牙不斷向上攀爬着,可天梯遙遙難以望見邊際。這漫長的一條藤蔓,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爬到天機樹?!
“不凡!”季青梧驚叫道,不凡怔然回身,只聽耳邊一聲呼嘯,仿佛什麽東西擦着耳廓劃過,他立刻扭頭一看,只見一只灰毛形似羊背後扇動着一雙巨大翅膀的妖獸正向他撲了過來,他将雙腿附着上真氣吸裹住藤蔓,雙手掐咒,立刻射去一道道火球。
妖獸體型雖然龐大,但是速度卻格外得快,雙目紅漲得鳴叫着,又向不凡沖了過來。
季青梧仔細看去,卻覺着這個妖獸十分眼熟,細思過後仰首對專心迎戰得不凡道:“這妖獸的外形極像白澤。”
“白澤?”不凡反問道。
季青梧解釋道:“白澤原是昆侖山的守護神獸,可驅鬼神,象征着祥瑞。只是……”他看向白澤,白澤毛發怒張,照着書上所說應是通體雪白才是,而此時卻是一身灰毛染塵,污濁不堪,更別論那充滿殺意與戾氣的兇狠雙目了。
“它應該是受到玉玑魔氣的侵擾,失了本性。”季青梧猜測道。
不凡右手在左手手腕處一拍,戴月刀現出身形,他深吸一口,道:“那好,我們這就驅一次魔!”
說罷,戴月刀在他手中轉了個圈,變為反持,不凡垂首對身下的季青梧道:“托住我。”
季青梧沉了眸子,應道:“當心。”青冥雖快,但比之破魔功效,還遠不及戴月。
不凡點頭,随即雙腿一松,一踏藤蔓浮空躍起,季青梧見狀,迅速擡手一撐,不凡左腳正穩穩踩在季青梧的手心。
不凡以金雞獨立的姿勢,猛地一提真氣,戴月刀表面綠光萦繞,一吐息,戴月刀驟然變成十倍大小。不凡怒吼一聲,縱刀劈下,如同洪濤巨柱的刀罡順風而起,直向白澤劈去。
白澤扇動翅膀,正欲躲閃,可哪裏敵得過刀罡的速度,被從中一刀劈過。
白澤揚蹄咆哮,如同瘋狂了一般的鳴叫着,雙翼揚起飓風,不凡身子一顫,姿勢難以保持,從季青梧手心跌落,季青梧驚駭得叫道:“不凡!”
一道白影閃過,不凡掉到一團柔軟之上,手心觸感極其暖和,周身似有熒熒白光在閃閃爍爍。
耳畔響起柔和的鳴叫聲,定睛看去,救了他的正是方才狂怒不已的白澤。
93光陰逆轉(二)
《仙獸圖》上所記,白澤乃昆侖山的守護神獸,渾身雪白,通達萬物,更能驅妖誅邪,令人起死回生,幾乎渾身是寶。
不凡與季青梧兩人此時正坐在白澤背上,白澤順着蜿蜒向上的天梯飛翔着,白羽飛落,扇動起大風。
白澤原是極難遇到,兩人可謂是走了大運,不僅遇到了白澤,還僥幸幫了白澤,白澤便以帶着他們二人前往天機樹作為回報。
“白澤,天機樹旁是不是有只九尾仙狐?”不凡問道。
“是。”白澤的聲音極具威嚴,說話低沉而動聽。
不凡猶豫了下,讨好道:“白澤,你跟九尾狐關系怎麽樣?”
“從不相往來。”白澤沉聲道,語氣中帶着自傲,“我生來便是仙獸,而他不過是妖獸升階提為仙獸,逢面不打架便是極好。”
不凡連忙稱是,随即塌了肩膀靠在季青梧身上,萎靡得想,那只九尾仙狐極為狡猾,好在原作裏是是好色的母狐貍,拜倒在季青梧的魅力之下。昂着頭瞟了一眼季青梧線條優美的下巴,不凡默默嘆氣。
難不成真要色誘?
有了白澤相助,兩人很快便到了天機樹旁。
天梯頂端,一朵巨大的白蓮綻放,一路荷葉鋪地,向遠處彌漫,幽香袅袅,水汽氤氲。
不遠方,一棵參天古樹拔地而起,枝葉繁茂,微風過處,樹影婆娑。
“這便是天機樹了,你們當心在樹下休憩的九尾狐,那妖最是惡劣。”白澤提點了兩人幾句便扇着翅膀遠去,不一會兒便化作一個黑點消失在遠方。
不凡腦海中天人交戰,一方面想投機取巧,色誘了母狐貍,好早日拿到朝露,解開昆侖鏡的封印,另一方面卻又不想看到那只母狐貍對季青梧發情的樣子。
糾結了好一會兒,不凡深吸口氣,想要下最終決定,卻沒想,那棵參天古樹之下竟卧着一只眉眼妖嬈,銀發披散,衣裳大敞的——男人!
這吸的這口氣立刻抽了起來,不凡默然無語得看着男人身後十分招搖的九條尾巴。
坑爹,這都變成公狐貍了!
默默打消色誘的計劃,不凡與季青梧正欲躲到一邊再議大計,卻聽悠閑慵懶的聲音響起:“你們二位哪裏去?”
“往去處去。”不凡還口應道。
白逸頓了下,随即緩緩睜開細長的狐貍眼睛,瞟了一眼不凡與季青梧,待看到季青梧時眼睛一亮,眸子輕垂掩去精光,優雅得從地上站起身來,九條尾巴在身後依次排列,“我當是哪位大人物來了,不過是兩名小小修真者。”
季青梧拱手作禮,道:“見過仙君。”
這一句仙君說得白逸十分受用,他雖然是仙獸,但現在并未列入仙界名單之中。白逸嘴角上翹,一打響指,刷得一聲一把精致小巧的扇子便持于手中,悠然道:“算你有禮。來這天機樹所謂何事?說出來,若是本仙君心情好了或許可幫幫你們。”
不凡感覺白逸看季青梧的眼神讓他渾身不舒服,連忙迎上前一步,略略擋住白逸的視線,道:“仙君,我們想要天機樹上的第一滴朝露。”
“這可難了……”白逸為難得道:“只有開花的時候,天機樹上才會有朝露。”
“那天機樹什麽時候開花?”
“一萬年才開一次花。”白逸嘆氣道,“這天機樹的花能聚魂凝神,哪裏那麽好得的。”
不凡沉默了下,道:“那……”
白逸用扇子遮住臉,打了個哈欠,随即慵懶得揮了揮手截住不凡的話,“我不要同你說話,我要同旁邊那位說話。”
不凡一怔,望見白逸眼中閃爍的精光,磨着牙道:“是。”
季青梧恍然未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