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為什麽站在這裏的不是墨長樞,這七個人已經來不及細想,他們只知道對方已放出狂言并踏入了他們精心設計好的七纏陣,七纏陣下無活人!
寒憂看着漫天飛舞的絲弦籠罩而來,眼中忽然多了一抹哀傷,這種神色本不應該出現在他的眼中,也不應該出現在此時此景,可寒憂卻突然覺得心頭漫上了一陣濃濃得揮之不去的哀傷,他想起了他爹。
玉閣公子翎,寒雙曦。
七纏陣的創造者,九微弦的擁有者,一個活在他記憶中的奇跡一般的男人。
他始終都不相信寒雙曦會死在蘇家那場大火中,即使沒了‘九微’的寒雙曦依然是寒雙曦,站在蘇慕宸身邊的寒雙曦就更不可能會輕易倒下,他不相信那兩個同樣風華絕代的人會死在如跳梁小醜般的鬼絲手中,更何況這群跳梁小醜手裏拿着的絲弦,用得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竊犬天外’弦而來。
但是,寒雙曦和蘇慕宸确實已有十一年絕跡江湖杳無音信了,連杜蘅都早已相信她爹已葬身于十一年前的那片火海之中,不會生還了。
只有寒憂不信。
因為那一日寒雙曦将‘九微’交給他,他清楚得記得那個男人眼中有不忍與不舍,卻唯獨沒有恐懼和死亡。他不相信他爹會選擇去赴死,他也相信只要他爹不想死,那他便絕對不會死,無論對手是誰!
可是,你為什麽不出現?!
寒憂眼角竟緩緩得掉落了一滴淚,他伸手拭去了這滴淚,在漫天的絲弦籠罩之下,他的身形忽然顯得有些單薄,他拭淚的手還未放下,那五根手指的指環上便已甩出了五根透明得近乎不存在一般的絲弦,而他的另一只手已高高揚起,另外五根弦也已發出,在夜空中泛起了點點銀色的光芒。
九微。
自頭上籠罩而下的絲弦被寒憂揚手狠狠得一拽,那些本應堅韌無比的絲弦碰到九微就像砧板上的魚碰到了屠刀,倏然便全都斷了,紛紛揚揚的灑下了一片銀色的光雨。寒憂身形一閃,便已脫出了七纏陣的範圍,十指絲弦紛飛向着黑暗中七個人的位置甩去,那七人待聽到絲弦破空而來的風聲已是躲閃不及,其中兩人慘叫了一聲,被一指絲弦勾住了脖頸,寒憂只微微動了動手指,那兩人頓時身首異處。
聽到不遠處的慘叫聲,剩下的五個人頓時慌了起來,在他們還沒看清黑衣人手中的武器時,他們并不知道他是怎麽脫出七纏陣的,而當他們看到劃過臉頰擦着自己脖頸而過的絲弦時頓時就驚了一瞬,對方用着與自己相同的兵器,而很顯然對方的絲弦更加堅韌,同時也更為強大。
為首的那人擦了擦臉頰上滲出來的鮮血,他已經知道黑衣人的狂妄來自何處了,七纏陣下确實難有活口,那也只是因為他們并未遇到過可以斬斷他們手中絲弦的兵器,這實在是太過可笑,對方不過就是随手一揮就像切菜一樣切斷了他們引以為傲的兵器,而他們卻束手無策。
寒憂收回了左手的絲弦,右手五指随意的在空氣中擾動,隐于暗中的五個人已不敢輕舉妄動,他們變換着步伐,漸漸得成了五角之勢,将寒憂鎖在了中央,寒憂冷諷得一笑,在對方揮出手中絲弦之時便已尋着來路以一弦控十弦,右手微微向後一扯,這一拽之下五個人竟硬生生得被拽出了藏身之處,暴露在了寒憂的面前。
寒憂右手控着他們的絲弦,左手探出,五道銀光順着月色便流淌進了他們的脖頸,只要寒憂稍稍用力,纏在他們頸間的九微便會瞬間要了他們的腦袋,五個人動也不動得停在原地,連呼吸都屏住了。
寒憂嘆了口氣,看着唯一一個沒有帶着鬼面具的人,說道:“‘天外’被你們用成這個樣子,若是玉閣公子瑾在泉下有知,估計也要被氣活了。”
這個沒有帶鬼面具的人便是這七人之首,他喉結微動,咽了口口水,生怕一個不小心被懸在脖間的絲弦割到了血脈,他知道他這次遇上大人物了,但是這個人物他卻毫不知情,江湖上沒有任何關于這個人的消息,以至于他從來不知道江湖中竟然還有人将絲弦用得比鬼絲還要純熟,甚至一口就道出了鬼絲的武功的來歷。
“七纏陣當年是玉閣七位公子的陣法,以九微為首,上三弦為主,下三弦為輔,層層遞進,變幻莫測,會根據陣中之人的動向任意更換角度方位,非玉閣中人無法習得其中精髓,我不知教你們這套陣法的人是誰,但顯然他太過愚蠢,這個陣法你們只學了個樣子,擺個架子還行,莫說今天是我破了它,便是來的人是墨長樞,你們也困不住他。”
寒憂右手收緊,那五十根絲弦斷裂在了空中,他嘆了口氣,說道:“我從不說這麽多話。你們可會死得明白些?”
“你是——”
寒憂的手指一個一個的勾起,慘叫聲随之一個一個得響起,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散之不去的血腥味,寒憂看着剩下的那個人臉色煞白得立在樹下,便向他笑了笑,說道:“我叫寒憂,如果你到了陰曹地府,記得跟閻王說,你的仇家是九微弦主。我相信他一定會告訴你,你死得一點兒也不冤。”
寒憂的手指一寸一寸的勾起,他忽而又說道:“你別擔心,鬼絲的人我會一個接一個的送下去陪你們的,你們就算在地下也不會太孤單的。”
右手的絲弦瞬間收回了指環裏,地上只留下了七具身首異處的屍體,寒憂冷眼掃了一遍,正待走時卻忽然感覺到一絲目光投注到了自己的身上,他皺了皺眉身形一閃便已消失,黑色的身影極速得穿過黑暗的林間,在一棵樹的樹枝上停了下來,寒憂左右看了看,并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跡,再感受時已不見了剛才的氣息。
若真有人,那此人武功必然在自己之上,寒憂權衡了一番縱身離開了這片樹林。
不遠處的樹枝上站着兩個人,只依稀能辨出是兩個成年男子的身影,濃密的樹葉與黑暗的遮掩下,并看不清相貌,只看出兩人都着夜行衣,沒入黑暗便了然無形。
清朗的帶着一絲慵懶與沉醉的聲音響了起來,只聽這人笑道:“我讓你離得遠些看,你偏要離得那麽近,寒憂如今的功夫可了不得,你再看他一眼,他必然會把你揪出來。”
這聲音聽上去已不年輕,卻透亮得帶着些醉人的味道,只讓人覺得這男子必然是養尊處優奢華狂狷之人,他身邊的人不答話,他卻似早已習慣了一般,只是慵懶得笑了笑,然後又說道:“我知道你惦記他,你看,他如今這身功夫可是盡得九微真髓,收拾那幾個小羅喽面不紅氣不喘,還有閑心給他們解釋大道理。這要換做我,一句廢話都沒有,直接血濺五步,送他們提前去當真的鬼差。”
黑暗中另外一人終于嘆了口氣,聲音清冷卻渾厚,顯然已是年近不惑之人,他說道:“這麽多年了,你這好殺戮喜血腥的性子還能不能改了?當年死在你手下的人還少嗎,你當真不怕哪天真得下了陰曹地府,遭了報應?”
那稍年輕一些的男子笑了幾聲,笑聲帶着些桀骜與淩厲,而後風輕雲淡地說道:“這世上殺戮比我重的人不知幾何,他們還活得那般心安理得,我又何苦與自己過不去?更遑論,我如今已不動殺伐許多年,跟着你真是過着吃齋念佛般的苦行僧似的日子,真要到了快死的那天,來接我的指不定是小鬼還是佛祖呢,我有什麽好怕的。”
“小憂心藏仇恨,又跟着北都的那位鎮守邊關的王爺,我只怕他這幾年必是殺伐不斷,他不像你,你當時雖然好殺戮卻懂得分寸,我只怕他深陷其中不能自已——”
年輕的男子笑着打斷了另一人的話,他聲音中帶着些嘲弄和笑意,說道:“你是怕他步你的後塵,像你當年一樣只懂得殺人。但你別忘了,當年你遇到了我,而如今寒憂也有杜蘅。你要知道,既然當年我可以阻止你淪為殺人工具,如今杜蘅依然可以。”
頓了頓,男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你莫要不信,寒憂他甚至比你更早便懂得了感情。一個人心中有牽挂的時候,無論如何都不會太冷血的。”
“你說的對,我應該相信他,相信阿蘅。”
“那今晚的夜宵應該誰來煮?我陪你在樹上吊了大半夜,總得給點補償吧。”
另外一個男人的身影瞬間便不見了。那年輕的男子笑了幾聲,大喊道:“敢跑!咱們比輕功你哪次贏過我!”
兩個身影在林間穿梭而過,只一會兒便消失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