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誰敢動你,我定會讓他後悔生到這個世上來。”
蘇九離怔住了,很久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他想到了很多事,比如踏入江湖以來過于順遂的生活,比如自己尖酸刻薄的語言卻并未換來任何一個人的仇殺,比如……
原來一直有那麽一個人在為他善後,為他奔波,為他平坦順遂的生活染上滿手鮮血,在所不惜。
而當蘇九離正沉浸在回憶中時,墨長樞卻倏然舔了一下他的耳垂,笑道:“怎麽,阿蘇你是不是被我感動的一塌糊塗兩眼含淚,就差準備寬衣解帶以身相許了?”
蘇九離感覺心裏猛然抽了一下,連帶着嘴角也抽了抽,說道:“墨長樞,你好厚的臉皮!”
墨長樞的手卻已經攀上了蘇九離的衣帶,他笑得滿面春風,說道:“我看今天日子不錯,大清早也不會有人吵到我們,不如就把正事兒辦了吧?”
蘇九離猛然抓住了墨長樞在自己身前亂動的手,怒道:“你敢!”
“我不敢了,你松手成不?”
“不松!”
“松手。”
“不松!”
“那你就這麽握着吧,別說我吃你豆腐。”
所以當門外響起敲門聲的時候,蘇九離鬧了個大紅臉從床邊退到了桌邊,撿起了桌上的早點就往嘴裏塞,還是墨長樞喊了聲‘進來吧’。
進門的小厮見兩人都在屋裏,不禁紅了紅臉,說道:“我們老爺請兩位貴客到前廳一敘。”
墨長樞自床邊站起,理了理衣衫,說道:“他可說了是什麽事?”
那小厮低着頭,唯唯諾諾地說道:“前廳來了位貴客,老爺說想引薦幾位相識。”
墨長樞點了點頭,那小厮就退了出去,墨長樞走到了桌邊撿起蘇九離手邊的饅頭放在嘴裏嚼了嚼,說道:“阿蘇,你猜會是什麽貴客?”
蘇九離喝了口茶水,壓下了翻騰不止的燥意,說道:“與雷老爺相交的,必然非巨賈便是高官,我只怕來了位洛陽那邊的人。”
墨長樞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所以當兩個人走到前廳的時候不禁都有些傻眼了,因為坐在雷老爺下首椅子上的是一個年輕人,有些過分年輕了,年及弱冠,這樣的人必然不會是朝中要員。
這個年輕人生的俊俏,面如冠玉,舉止得體溫和,穿着一襲月牙白繡着梅花紋路的衣裳,正輕搖着手中的折扇與雷萬青談笑風生。
他身後站着一個執劍而立的少年,與座上的年輕人相比他卻看上去又小了幾歲,身板顯得有些瘦弱,沒有成年男子粗壯的骨骼,卻生着一張異常漂亮的臉,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眼神雖有些冷漠卻當得起流光溢彩。
墨長樞看着這個執劍而立的少年,偏過頭湊到蘇九離耳邊說道:“這座上的年輕人來頭不小,竟有‘輕劍’湛離給他做保镖。”
蘇九離卻看着座上執着扇子的年輕人,說道:“你可見他那衣服上繡的梅花了?”
墨長樞點了點頭,蘇九離便接着說道:“若我所料沒錯,他應該是梅家的人。”
兩個人就這樣一路咬着耳朵說着話一路走到了前廳,雷萬青和那年輕人都站起了身,互相客套了一番才知道,這位年輕人名叫梅祁铮,正是俪貴妃梅氏的胞弟,也是洛陽學士府梅書瀚最小的公子。
執劍的少年忽然擡眼問道:“你是墨長樞?”
墨長樞點了點頭,那少年又追問道:“殺了沾衣樓五人,全身而退的那個墨長樞?”
墨長樞抹了抹鼻子,笑道:“我想應該是的。”
一劍襲來,墨長樞瞬間向後滑出了十幾丈的距離,‘輕劍’湛離的劍已經出鞘,薄如蟬翼,劍尖直指墨長樞。
空曠的前廳院子裏,墨長樞偏着頭看向湛離,說道:“這便是兵器譜第十一位的‘輕劍’?果然好輕,果然好劍!”
湛離執劍而立,說道:“拔你的劍。”
墨長樞奇道:“我與你素無冤仇,你何苦一見面便要跟我刀劍相向?”
湛離不予理睬,只重複道:“拔你的劍。”
墨長樞無奈地嘆了口氣,梅祁铮卻站在屋檐下搖着折扇笑了起來,說道:“墨少俠莫見怪,小離他一慣這樣,見到用劍的人總想着要比拼一下才甘心,今日就算看在我和雷老板的面子上,你們便比一場如何?點到為止即可。”
墨長樞苦笑道:“可我的劍,不能拔。還請湛少俠不要為難我。”
湛離皺了皺眉頭,下一瞬身形便已向墨長樞襲來,劍光散開,竟一瞬間攻出了七劍,直取墨長樞胸前要穴。墨長樞略一皺眉,幾個身形閃動已躲過這連綿的攻擊,他側過身子閃到了湛離的身側,而湛離的劍卻已如影随形一般攻到了他的眼前,墨長樞微微側過頭躲過了擦着臉頰而過的這一劍,在他下一劍橫掃過來時擡起手中劍鞘格擋了一下,震得虎口有些發麻。
這少年倒是極認真的。墨長樞退開了些許距離,在做出了這個判斷的同時手中已經拈起了一支未解除狀态的‘陌上花開’,以筆入劍,墨長樞開始封鎖起了湛離的劍招。
‘輕劍’湛離成名僅僅兩載,正是少年意氣之時。
沈白衣的兵器譜上寫道:輕劍之輕,輕靈飄逸,輕劍之薄,薄如蟬翼。輕劍劍法,動之如劈山裂石,靜之若柳絮輕落。
而此時湛離顯然已用出了這輕劍劍法。他本就身輕如燕,這套空靈飄逸的劍法由他使來足見身法輕捷,出手幹脆,變招之間毫無拖泥帶水之感,只覺得一氣呵成,頗為暢快。
墨長樞身法飄忽,一手踏歌輕功用得行雲流水,他捏着那枚毛筆狀的細長暗器拆解着輕劍光怪陸離的招式,竟絲毫不落下風,倏然湛離一劍如落羽般攻向墨長樞肋下,墨長樞旋了半邊身子讓開,下一瞬那輕劍便已大開大闊向面門連攻七劍,墨長樞擡手去擋,只聽到金屬撞擊的聲音頗為清脆,墨長樞化解輕劍招式的手法頗為詭異,似是毫無章法卻又穩如泰山,時而輕盈如風,時而沉着如水,卻只是不快不慢地随着輕劍的節奏不停地變換着自己的節奏。
墨長樞手指靈動如飛,指間捏着的那枚筆狀暗器便似有靈氣一般舞出了輕逸似塵,湛離不肯相讓,劍如碧水,長虹化練,缭亂而有序地攻向墨長樞的要害,墨長樞偏過頭躲過他迎面而來的一劍,輕輕地‘啧’了一聲,倏然手下節奏便變快了。
墨長樞舞動在指間的暗器倏然便像注入了內力一般在湛離出招的空隙攻向了湛離的要害,提快的節奏瞬間便讓湛離有些吃不消了,所以最後看到自己刺出的一劍擦着對方肩膀而過的時候,湛離便收了手。
墨長樞指間的‘陌上花開’已散開了花瓣,針尖直指湛離的咽喉。
墨長樞嘆了口氣,收了手中的暗器,說道:“湛少俠好俊的功夫,不愧沈白衣‘動如裂石,靜若柳絮’之稱。”
湛離收了劍,向墨長樞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拱手一禮,說道:“謝墨公子賜教。”
墨長樞還了禮,笑道:“湛少俠客氣了。”
湛離又站回了梅祁铮的身後,臉色較剛才和悅了些,梅祁铮看着他又看了看墨長樞,苦笑道:“我竟是個看不明白的!這原先本是勢均力敵,怎麽打着打着小離你就忽然輸了呢?”
湛離說道:“墨公子之前并未使出全力,只以三分功力探我深淺,後來他見我劍招已窮,知我已無招可用,便用了些真功夫将這場比試做個了結。墨公子武功之高實屬罕見,我如今信了那他殺掉沾衣樓五位殺手的傳言了。”
梅祁铮笑了笑,說道:“我竟是個瞎的。以前見小離出手,只以為劍法之高,劍招之妙已臻化境,放眼江湖也不該有更厲害的了,如今親眼見了才知道,倒真是我孤陋寡聞了。枉我自稱以後定要行走江湖,只怕這半只腳還沒踏進去就得被趕出來了。”
蘇九離笑道:“梅公子以後定是要高官厚祿的,居廟堂之高,何苦來趟江湖這裏的渾水,豈不有失身份?”
“蘇先生說笑了,我浪蕩慣了,家裏還有個已出人頭地的大哥,爹一向不管着我,我自然便向往這裏的逍遙快活,潇灑日子。如今一想,這江湖也不是好呆的,若不是小離跟在身邊護着我,我只怕已見了閻王數十次了。”
蘇九離說道:“梅公子也是灑脫之人。”
梅祁铮只是笑了笑,沒再言語。雷萬青見狀說道:“梅公子此次來南陽,可是物色孤山玉來了?”
梅祁铮恍然,拿着折扇敲了敲自己的頭,自嘲笑道:“敲我這記性,竟将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過些日子便是我那五皇子侄兒的生辰了,我瞧着他還缺個像模像樣的玉佩,便想來你這讨點孤山玉回去雕一個,不知雷老板這裏還有沒有上好的孤山玉剩下了?”
雷萬青喜笑顏開,說道:“梅公子來的巧了,今日剛來了批玉石,還沒開,不如讓小厮給擡進來,您碰碰運氣也賭個石玩玩?”
“那感情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