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為我撒次謊

第6章

“希羅……希羅。”

——迪奧……？

不是那個充斥着陽光的寧靜之地，而是個十分昏暗的室內。若不是受過訓練的希羅，普通人恐怕什麽也看不清吧。希羅一邊觀察着四周一邊走動着，這次倒是可以自由行動了。四周都是高達天花板可以五人合抱的玻璃柱，不過裏面都是空的。直到最深處那一根，比其他玻璃柱都大上一圈，還有很多奇怪的管子從四周的黑暗中接到玻璃柱裏頭。整根玻璃柱散發着幽幽的藍光，柱中充滿了液體，熟悉的人影仿佛睡着了一般靜靜地漂浮在玻璃柱裏。外部伸入的管子就像在幫他固定姿勢一般環在他身體的各個部位。

——迪……奧？迪奧！發不出聲音？走不過去？怎麽回事……？

希羅發現不管他怎麽用力也走不進藍光所照到的範圍內。就像上次那樣，被什麽硬生生地切割成光和影的世界，他永遠站在黑暗中，怎麽也無法去觸摸那道光。只是這次連對話都辦不到。明明就近在眼前了，明明只要向前走幾步就能碰到了，明明只是脆弱的玻璃他卻破壞不了。

“希羅。”

——迪奧？

——不對，不是迪奧……麽？是誰？

希羅移下視線。這才注意到玻璃柱邊上還站着一個人。那是一個身高和他差不多的人，背對着他面對着玻璃柱靜靜地站着。對方頭上扣了一頂超大號的休閑帽，希羅只能看見他後腦稍長的黑發。

——他是誰？為什麽他會看着迪奧？為什麽他可以接近迪奧？

突然，眼前的人一手扶住玻璃柱一手捂着腹部痛苦地蹲了下去！因為對方努力調整着姿勢，希羅看見了他的側臉。是個清秀的少年，還有一種熟悉感……少年顫抖着說了什麽，希羅稍微睜大了雙眼。

——他……

“希羅……希羅！希羅……哇！哈……你沒事吧？”

“抱歉，卡特爾。”

見希羅坐在飛翼零式改的駕駛艙裏睡着了還緊皺着眉頭，卡特爾有點擔心便爬上來想晃醒他，誰知希羅忽然用力揮開他，在他一個不穩要摔下去時又用力揪住了他的領口，把他吓了一跳。像是終于清醒過來，希羅淡然地睜開了雙眼，扶穩卡特爾後低聲道歉。

“不，希羅你不必介意，最近大家都有些精神緊張……只是在這睡會着涼的。”

卡特爾溫和地笑着搖了搖頭，希羅看了看時間平靜地開口——

“沒時間休息了。必須開始作戰了。”

迪奧……嗯？希羅忽然知道了是哪裏不對了。不管是上次的夢還是這次的夢，迪奧都不是平常那副一身漆黑的打扮，反而是一身雪白到紮眼的……病號服？

迪奧，你還活着吧。

希羅開始考慮這些夢有幾分真實性，還有那個凝望着迪奧的少年……

一邊啓動着飛翼零式改，希羅以冷淡的目光直視着前方，平淡地吐出冷酷的話語。

“如果你是敵人的話……我要殺了你。”

“哈嚏！咳，泡太久了麽？”

Hio一邊郁悶地揉着鼻頭一邊用搭在肩膀上的大浴巾擦着濕漉漉的頭發。上了宇宙就沒這種天然溫泉享受了，趁現在趕緊舒服舒服，及時享樂。一屁股坐到天然石頭凳上，hio呼出一口氣，一臉滿足地放歪身體趴到了另一塊高出一點的石頭上。還有一個小時就升空了，呆呆地睜着眼平視前方，漸漸就犯困了。

其他幾人泡完溫泉上來就見到hio趴在石頭上睡着了，都停了下來。

“這小子真松懈，明明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之一。”

Gio走近去就聽到了均勻的呼吸聲，看來還睡得挺香的。明明是關鍵時刻了。

“反正他是在想有積古斯馬其士在前面擋着，他可以安心脫身了吧！”

Vio聳了聳肩就向屋內更衣室走去，Bio看也不看這邊一眼徑直穿了過去。

“喂，丢他一個在這不好吧？一會着涼了怎麽辦？地球的溫度和濕度都和殖民地不同呢！完全無法調節的！”

“哈哈你在擔心他嗎Gio？你那麽愛多管閑事就管個夠吧！”

裏面傳來Vio戲谑的聲音，Gio氣得直跺腳，但一看身邊的黑發少年一臉毫無防備的安然睡顏就不能一走了之。說起來，沒有戴帽子的這家夥，長得還不賴嘛！Gio郁悶地捏了捏自己的臉長嘆了一口氣。将挂在手上的大浴巾攤開包住了hio把他抱了起來。好輕！也許還不到100斤，這小子平常都吃得什麽啊？！已經做好心理準備賣苦力的Gio不禁在心裏驚呼了一聲，還以為要抱頭豬進去呢！咦？這是……Gio從hio稍顯寬大的浴袍敞開的領口裏看到了什麽，正想湊近看清楚一點時，懷中人已經一下睜開了雙眼，黑得透明的雙眸一動不動地對上了Gio那雙赤眸。

“唉唉唉唉……你、你醒了？！哦不是這個……你睡着了……”

像是做壞事被人抓住的小P孩，Gio慌亂地想解釋反而說不出什麽來。本來産生要把這家夥抱進去的念頭就已經很奇怪了好嗎！hio看了看緊緊包着自己的浴巾，了然地“哦”了一下。

“抱歉，我睡着了。謝謝你，升空的護衛工作就交給我吧！我會保護你們的！”

“知、知道就好！我們的命可比你值錢多了！”

順着hio找好的臺階下，Gio一面想吐出惡意的話語，卻無法直視那張燦爛的笑臉。該死的，自己這是怎麽了？Vio那家夥跑哪去了？怎麽關鍵時候就不在啊！真是靠不住！

“所以說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咦？哇！！”

Gio被hio這樣一臉無辜地提醒後才驚覺自己還緊抱着對方，幾乎是用摔的猛地就松開了雙手，還好hio于瞬間調整好姿勢才沒有狼狽地被摔在地上。目送那個紅色身影慘叫後沖入室內，hio撓了撓頭一臉困擾。

“明明我才是被耍流氓的那個對吧？他幹嘛要叫成那樣啊……”

換好衣服後就聽到了警報聲，hio興奮地低叫了一聲“來了”！以一副懷念的臉孔看向窗外。終于要見面了呢。聽到警報聲時Bio和Vio已經坐上了太空梭，Gio仍在換着衣服，一邊大喊“糟了”一邊慌慌張張地套好衣服就往外沖，結果就和走廊上看着窗外的hio摔成一團了。

“搞什麽啊！我趕時間的……喂！你沒事吧！？”

Gio正想大罵，卻見hio雙手抱着肚子縮成一團，臉色蒼白地咬緊牙關。啊，難道他剛才撞到了……Gio像想起什麽似的一下變了臉色，呆坐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抱歉……你快坐上太空梭吧，一會積古斯先生會生氣的。”

Hio扶着落地玻璃窗爬回起身，拉正了帽檐。Gio這才如夢初醒般跳了起來，一下拽住了hio的手腕就往反方向走。

“現在不是管這個的時候！你的身體……”

“不要碰我！！！”

Hio受驚般猛地拍開了Gio的手，驚慌的表情被壓下的帽檐掩蓋住，hio收回手扭開頭不去看呆怔住的Gio，小聲道歉後便跑開了。

“對不起。我沒事，你快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吧。”

Gio呆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搞什麽啊這家夥！不過，自己也有毛病吧，竟然想放下任務去管這種人……啊一定是溫泉泡太久腦子壞掉了啦！Gio立刻沖向太空梭，登上去後無視了Vio的抱怨和Bio冷酷的眼神，徑直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這裏可以看到稍後趕到的hio在和積古斯說着什麽。

“hio，等他們的太空梭平安升空後，你也登上運輸機，我會掩護你的，不用太勉強。”

即使眼前的少年似乎有着驚人的潛力，但和那幾個以“殺人兵器”為目标培養出來的人比，差距還是顯而易見的。積古斯出于對兵士的愛護，還是拍了拍hio的肩膀讓他安心一點。只是後者似乎不以為意，仍然嬉皮笑臉地應答。雖然不爽他這種态度，但積古斯還是保持着良好的風度沒有發作。

四臺高達很快就到達了，幾乎是瞬間就清掉了大半的機動木偶。

“到底是怎麽在暗中神不知鬼不覺地生産出這麽多……”

卡特爾一邊破壞着護衛的機動木偶一邊感嘆，他們竟然連一點異常都沒有發現！只知道這個財團不簡單，可是對方暗中進行的計劃似乎大大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不過都只是些廢鐵而已。”

特洛瓦平靜地用機槍掃破一排機動木偶，裝甲的硬度很低，就像草草制作的劣質品。

“果然皇牌在宇宙嗎……”

卡特爾露出了擔憂地表情，這次的敵人到底是怎麽樣的人呢？而且，以往五人一起，即使孤立無援也有戰鬥下去的覺悟和動力。只是這次……那臺熟悉的機體就要成為敵人了嗎？

“不能讓那幾個人上宇宙！”

五飛用憤怒的聲音大吼着，一邊掃開擋在前方的機動木偶。再厲害的機體沒有能駕馭它的機師也只是廢鐵一件而已，所以兵士比機器重要得多。只要沒有那幾個人的話，那他們的目的也只能失敗了。

“弱者就不要擋在前面！！”

消滅了70%的機動木偶後，那兩架熟悉的機體終于出現了，飛翼零式改立刻張開了巨大的羽翼留下一地淩亂得風迅速飛了出去！反常地無視了直飛過來的艾比安，希羅只是稍側身避開了想和他交手的積古斯，直沖向艾比安身後那臺漆黑的機體。

“喲，目标是我嗎？那就來吧！”

Hio笑了起來，将光束鐮刀置于身前擺出戰鬥架勢。只是飛翼零式改忽然停了下來。

“從那臺機體上下來。”

似乎算準了可以通訊的距離，希羅毫無感情的冰冷聲音傳來。不是顧慮坐在裏面的人，他只是單純地不想破壞這臺機體而已。Hio一聽立刻露出一副“就饒了我吧”的表情嘆了口氣。

“怎麽又是這一句啊？你們就那麽執着于這機體嗎？拿回去又能怎麽樣呢？放在格納庫裏爛掉還是放進博物館去緬懷展覽？”

“駕駛它的人自然會出現，只是你不配。”

希羅依然用冷冰冰的聲音回答，hio的笑容于瞬間消失，壓低的帽檐擋住了他的表情。

“是嗎？那誰會配坐上來呢？配不配也不是你說了算的，希羅尤爾！”

希羅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只是不容他細想這種感覺，對方已經一鐮刀劈了過來！

“只知道用自己的标準去評判什麽，你們根本不了解這臺機體更不了解駕駛它的人吧！說得那麽動聽也只是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走，誰會顧慮他的感受……”

“你很了解我們的事嗎？”

連斬的光束鐮刀被光束刀擋住了，hio愣了一下，希羅一刀揮開了斬過來的光束鐮刀趁hio呆愣的瞬間拉開了距離，以居高臨下的姿勢架起雙管來福槍，希羅的表情冷得仿佛是冰雕而成的絕世藝術品。

“你就能依自己的标準斷言我們不了解他嗎？”

“呀啊！”

Hio反應過來想閃開，但還是被強烈的光束擦過了腰部，駕駛艙劇烈地抖動起來！這家夥……是認真瞄準駕駛艙來的吧？因為他的話而激怒了他麽？但是……他沒想過他會反駁。伏倒在控制板上，hio一只手緊緊地按着腹部艱難地喘着氣。飛翼零式改已經重新擺正了雙管來福槍。

“你不下來的話，我只好把你打下來了。”

“希羅……”

Hio低聲說了什麽，希羅一下頓住了，什麽？那微弱到仿佛要消失于空氣中的話語，希羅确定自己聽清楚了。地獄死神靜靜地毫無防備地停在原地，其實是坐在裏面的人還沒從剛才那一擊中緩過來，即使想動也無能為力了。

“那個笨蛋！到底想幹嘛？！想死嗎？快點閃開啊！！”

Gio看着窗外激烈的戰鬥，忍不住站了起來一拳捶在了窗上。以飛翼零式改來福槍的威力，即使是高達尼姆合金，再被擊中也糟糕了。他突然想到了什麽，驚愕地看向靜止不動的地獄死神——難道剛才那一擊……？

“Gio你才是笨蛋！快扣好安全帶！要發射了！”

Vio不爽地看着站起來的紅毛，不要拖累他們啊！他們可是很忙的！Gio這才坐下系好安全帶，太空梭發射了。

就在希羅遲疑的瞬間艾比安一下撞開了飛翼零式改，巨大的光束從地獄死神邊上擦了過來！

“hio！你還好麽？支持不下去就立刻回運輸機，後面交給我。”

“即使是積古斯先生……要同時對付這四個人也很勉強吧……住手！！！”

Hio總算坐回起身，扭頭就看見了發射升空的太空梭，近得他能看清窗邊不甘心地坐着咬牙切齒的Gio，同時他也看見了重高達發射的一大串炮彈！來不及多想身體已經自然地做出了反應，先用光束鐮刀劈開了一部分，剩下劈不開的只好用地獄死神硬接了下來。

“hio……”

“哈，他還是挺認真的嘛！”

太空梭裏的三人都沒被剛才驚險的一幕吓倒，Gio只是訝異于hio的舉動，Vio興奮地吹了下口哨，Bio仍然冷漠地看着這一切，就像置身于事外一樣冷眼旁觀着。

“這家夥真礙事……如果你也是配坐上高達的人就不要擋在前面！！”

五飛怒吼着發射兩條龍頭，一條去牽制地獄死神，另一條則直奔太空梭——誰知地獄死神完全沒有理會沖向自己的那一擊，只是用死神鐮刀勉強擋開了另一條龍頭！即使犧牲自己也要保護太空梭嗎？是抱有這樣的覺悟嗎？下意識地想剎住那條龍頭，五飛氣憤地皺緊眉頭。眼前這臺機體和哪咤都是那個人舍身保住的……

五飛想起了和迪奧一起被關在月面基地的日子。遍體鱗傷的迪奧興奮地對他說那兩臺機體正在獲得新生力量，他記得希羅當時對迪奧說的“你還不能死”，這也是五飛沒說出口的話。在某些方面五飛和希羅的想法還是能重疊的，他們都還不能死，時代還需要他們。想到零式讓他所看到的未來，第一個出現的是迪奧……五飛咬牙切齒地收回龍頭轉身一戟捅破了側面的一臺機動木偶。

「你還真不放棄，不過我不玩啦！就這麽死掉真不甘心啊！」

「五飛，你死了嗎？不要啦，陪我到最後嘛！」

那個在地上打滾耍賴的人，那個在最後也虛弱地靠近他身邊的人，那個告訴他要相信特洛瓦和卡特爾的人——

“說要一起死的人不是你嗎？！混賬！！”

看着雙頭龍高達發洩般的動作，hio喃喃低語着對方的名字。也許是他想錯了。他就很了解他們嗎？就像希羅剛剛的質問，他算是他們的誰呢？不對，他就很了解迪奧麥克斯維爾了嗎？

“希羅……五飛……大家都，從來都不說……其實……”

像是感覺到了其他三人的心情，卡特爾輕輕地說着不連貫的話。他很清楚現在這三人都無法好好地和地獄死神戰鬥了。希羅的遲疑，五飛的憤怒還有特洛瓦不動聲色的驚愕，炮彈掃在地獄死神身上是他們所不希望的，尤其是他們的炮彈。在這樣的心境下繼續戰鬥下去很危險，何況太空梭已經平安升空了，他們無法繼續攻擊地獄死神，還是先撤退比較好。

“希羅！特洛瓦！五飛！先回總部準備升空工作吧！”

“卡特爾……”

卡特爾去幫希羅擺脫艾比安的糾纏，艾比安也沒有窮追猛打，當機立斷地拽起一邊的地獄死神就離開了。目送着發射出的運輸機，四個人都沒有動作。只是呆站在原地看着。

“出發去L2殖民地吧！我們的敵人不是地獄死神，對吧大家？”

卡特爾露出了憂傷而溫柔的笑容，他的笑容總是能撫平周圍衆人急躁的情緒，和另一位護衛隊盛夏的太陽一樣，他是護衛隊冬日的暖陽，一個給人活力，一個給人溫暖。都是不可或缺的人。

“哼，這次休想逃！”

五飛仍然頗惱怒，這還是第一次有這種“明明是敵人卻無法攻擊”的挫敗感，氣憤于自己的修行不到家，雙頭龍高達先行動起來返回總部，其他三人也慢慢地跟上來。卡特爾一邊擔憂着三人的情緒一邊也在心底反問自己——

下次再面對地獄死神，自己真的能戰勝迪奧留下的記憶向它揮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