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中浮現出各種畫面,那其中包括弗雷一個人樓下抽煙,一個人去湖邊坐着,一個人呆在大學的運動場上……他從沒覺得一個人能這麽寂寞。
奈哲爾從扔在地上的褲子裏慌張地掏出手機,撥通弗雷的電話。
謝天謝地,弗雷很快接了電話。
“你去哪兒了?”奈哲爾趕忙問。
“你起床了?”弗雷問。
“我起床了。”奈哲爾慌張地回答,“你去哪兒了?”
“我去買早飯,順便喂貓。我馬上就回來。”
“你在哪兒?”
“我在喂貓。你也準備來喂貓?”
“沒錯,我也準備來喂貓。”奈哲爾說。
弗雷到底想到了什麽?他以前的那些傷痛?他因為感到過于寂寞所以他去喂貓了?只有那些貓才能安慰他?他是個小可憐。和那些不懂得他傷痛的貓在一起。
“我告訴你地址。”弗雷說。
“好!”奈哲爾一邊手忙腳亂地穿褲子一邊背下弗雷告訴他的地址。
“在那兒等我!”奈哲爾說,他沖出門去。
奈哲爾快步往弗雷說的地方走,最後,他幹脆用了跑步作為行進方式。
快要走到弗雷所說的那片灌木旁時,他看見弗雷背對着他坐在一個空蕩蕩的潮濕長椅上。秋日的落葉布滿地面。
奈哲爾沒有看過這麽寂寞的畫面。
一個人,一個長椅,一堆落葉。
他難過得快要心髒痛,直到弗雷腳下的那群貓吸引了他的視線。
那些貓大部分和弗雷很親近,它們在弗雷的腳邊吃弗雷帶過去的貓罐頭和貓糧。其中離弗雷最遠的一只貓是黑色的(只在脖子上有點兒白色),毛色黑亮,身姿如豹,它像是這片區域的王者。
黑貓擡起頭來,警惕看了奈哲爾一眼,低下頭去繼續吃它的美餐。
很快吃飽之後,它竄進草叢,消失不見。
黑貓消失後,一只浣熊鑽了出來。
那個胖家夥不知道是從哪兒鑽出來的,它迅速地跑到弗雷的不遠處,開始吃黑貓剩下的魚罐頭。它用爪子捧起魚,警惕地望着遠處的那些貓,把魚很快塞進嘴裏。
浣熊的尾巴髒兮兮,像個笨蛋小偷。
奈哲爾感到弗雷屬于這片灌木叢。
這有趣的場景像三十年前寫的那些書裏的,像那些關于林間小屋、浣熊和狗、蘑菇和苔藓的故事。弗雷是個扛着斧頭住在林子裏的人,又或者他是巧克力屋的主人。
森林裏有面包屑,浣熊,黑貓,女巫,以及小甜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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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哲爾和弗雷上床之後的一周裏,奈哲爾在期待兩件事,一件是弗雷的家趕緊變得雜亂,一件是下周三的回形針俱樂部。
在又一次去往回形針俱樂部之前,他和弗雷之間的關系微妙、詭異,像十年沒有上過床的異地夫妻、像一周內上了兩次床的同事、像一個傷害者與被傷害者。
先将這所有的一切都放在一邊,來說說回形針俱樂部的聚會。
和弗雷上床後的第一個周三,奈哲爾又一次走進那扇由暗綠色金屬制成的大門。
上次他對這兒的猜想是尖叫的雞籠、肌肉男的聚集地,這次他對這兒的印象是溫暖的下午茶、和他一樣開朗大方的直男。
男人們都在那兒,紮克依舊在中間,他的旁邊圍坐着其他人。
奈哲爾感到無限親切,像去公園裏看一棵每個月都要去看一次的樹。
你好,阿爾貝托,你好,紮克,你好,克勞斯,你好,蓋布瑞,你好,雨果,你好,瑞恩,你好,……
他一個一個和男人們打招呼,但到最後一個人的時候他停了下來——他忘了那個男人的名字。
他叫什麽來着?他上次似乎沒有自我介紹,而且他也幾乎一句話都沒有說(雖然他一直坐在阿爾貝托的旁邊,雖然他冷酷地吃完了那塊蛋糕并且連盤子都刮得幹幹淨淨)。
他是個擁有典型英國長相的男人,穿三件套的傳統西裝,瘦得驚人,有棕色的頭發和藍眼睛。他的腿像兩根竹竿,既長又直得不可思議。
當奈哲爾看着他時,他回看了他一眼。
簡單的目光接觸間,男人散發出憂郁而優雅、儒雅而邪惡的氣息。奈哲爾仿佛看見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寫詩,寫到手指出血,他還仿佛看見他在月光下吸人血的樣子。
英國人坐在那兒,如置身于黑暗中,一言不發,目光如刀,手指似劍。
“你好……”奈哲爾說,他在叫男人名字的時候哽住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
“這是威廉。”克勞斯對奈哲爾說。
“你好,威廉。”奈哲爾說,“我是奈哲爾。”
威廉動了動眼睛,依舊一言不發。
奈哲爾并不認為這個英國人沒有禮貌,你能要求一只吸血鬼或者一個詩人和你打招呼嗎?前者只會表現得像只餓壞了的蝙蝠,後者只會表現得像個沒穿鞋的醉酒流浪漢。
“現在人到齊了。”紮克說,他轉向威廉,“威廉,上次你一句話沒有說,這次從你開始。”
威廉看着紮克,他看得非常認真,但他一句話都沒有說。
“給他一個發言枕!”雨果說,“你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不給他發言枕,他是不會開口說話的。”
“抱歉,我忘了。”紮克說,他從桌上拿過一個狐貍形狀的小枕頭遞給威廉。
長手長腳應該有一百九十公分左右的威廉接過狐貍枕頭,他把它端端正正地放在腿上,以一個沒有被察覺的小動作拍了拍狐貍的腦袋。
之後,他清了清嗓子,環視所有人,以嚴肅、陰郁、冷酷的态度開始了他的發言。
“發言枕頭在我的手上,現在輪到我闡述我的故事。”威廉說。
“那是只狐貍而不是發言枕。”雨果說。
“目前它在心理上代表發言枕。”瑞恩說。
“但還是只狐貍。”蓋布瑞插嘴,“為什麽用狐貍而不用袋鼠?”
“現在發言枕在我的手上,應該由我發言。”威廉打斷蓋布瑞的話,他的聲音冷若冰霜,這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來自一個非常寒冷的星球。
這時候,奈哲爾突然發現威廉正以小心而謹慎的姿勢撫摸那只狐貍,不,是撫摸那只發言枕。
“我有個兄弟,但我們并無血緣關系。”威廉說。
“你和我的情況一樣,我的哥哥也與我沒有血緣關系,”蓋布瑞插嘴,“他是一個古板而無趣的美國人。”
威廉看着蓋布瑞:“我的兄弟是個和你一樣倒黴的澳大利亞人。”
“我們能別提國籍歧視問題嗎?”阿爾貝托說,“如果你們堅持提它,今天的布丁就沒有你們的份。”
威廉閉嘴了,蓋布瑞也是,雨果聳聳肩。
“繼續吧,威廉。”紮克說。
威廉摸了摸狐貍,說:“我想盡了方法捉弄我的兄弟,但他沒有理解我的意圖,他認為我一直以來對他很好,他以為我只是以另外一種方法愛他。”
“你的兄弟聽起來太棒了,”蓋布瑞說,“我的兄弟每天都在和我發生争執,而我揍不過他,這是問題的關鍵。”
“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弟通常是矛盾的來源,”威廉說,“我的問題是,現在我發現我非常期待我的哥哥對我每個行為的反應,他難以預料。我覺得這是因為他頭腦簡單。”威廉的表情冷冰冰的,他的長手指開始捏狐貍的耳朵。
“聽起來他只是不想和你計較。”克勞斯說。
“不,我不這麽認為,我認為是因為他以簡單的方式思考。過于簡單,所以無法預料。”威廉回答,他繼續捏狐貍的耳朵。
雨果看着威廉的手指,他的關注點不在威廉的話上而在威廉的手上:“你喜歡毛絨觸感的東西?你快把那只狐貍的耳朵摸禿了。”
威廉迅速地擡起眼睛,看了雨果一眼——陰郁而邪惡的,他手上的動作随即停止了:“請勿揣測我,美國人。”
“我們之前說了‘沒有國籍歧視’。”阿爾貝托說,“你還準備吃布丁嗎,威廉?”
“我不喜歡別人用布丁來威脅我,”威廉的長手指在毛絨狐貍身上優雅地劃過,如吸血鬼對待他剛捕獲的獵物,“但我接受你的威脅,布丁是我喜歡的甜品。”
“你的哥哥不知道你在捉弄他?你都幹了些什麽?在他睡着時往他臉上畫胡子?”奈哲爾問。
“那是我小時候做的事,”威廉說,他看着奈哲爾,仿佛被看穿了那樣憤怒起來,“我現在可不幹這個。”
“更高端的惡作劇?”奈哲爾反問,他沒有意識到威廉的憤怒,“在他洗完澡之後把他的內褲扔到窗外去?”
威廉的臉色變得更加不好看,他瞪着奈哲爾,用中指和拇指搓揉狐貍的耳朵:“這愚蠢的方式是你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