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果人參果摘下來,奚果會不會也跟着死掉?
他穿到這個世界後,靈肉分離,靈魂時不時就附在人參果身上,那說明他和人參果有着某種說不清的糾纏。在他有絕對的把握可以茍活下來之前,最好還是先不要讓人參果和肉身其中任何一個受到傷害。
奚果看向姜暮神君,對方冷飕飕的眼神如一道涼風掃過他渾身上下。
他覺得自己只穿了短褲站在姜暮神君面前,實在有些不體面,而且那件短褲還被小灰狗扯得松散,破開一條線,實在傷風敗俗。但他沒衣服穿,只得這麽厚顏無恥直愣愣面對姜暮神君。
他緩緩開口,賠笑道:“神仙大哥,人參果還沒熟呢,等熟透了再吃吧。”
姜暮神君斜靠着椅背,眸光懶懶,似乎對什麽都不在意,又似乎是因為一切盡在掌控中,所以才能做到這般沉冷。
他笑吟吟道:“我想吃便吃,何須等人參果成熟。”但那笑一看便是假笑,且充滿威脅意味。
奚果:……
你高貴,你了不起。
“神仙大哥說的是。”奚果決定采取轉移注意力戰術,“對了,神仙大哥,我叫奚果,奚是溪水的溪去掉三點水,果是人參果的果。神仙大哥,敢問你的名諱?”
姜暮神君蹙起眉頭,似有不耐煩之意:“我提的第一個要求你還沒滿足,你反倒向我提問。奚果,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奚果:……
這位爺還真是锱铢必較。
奚果笑道:“不敢不敢,我只是在想,既然神仙大哥留我在這灑掃,那我了解多一點,更好伺候神仙大哥,否則豈不辜負神仙大哥的一片美意。”
姜暮神君并沒有因為奚果的解釋而臉色好轉,反而越來越難看,那蒼白的臉似乎不知不覺間染了一點不正常的黑氣。他閉上眼,劍眉越蹙越深,唇色愈發蒼白,抿得很緊。
看樣子不大舒服。奚果不由得開口問道:“神仙大哥,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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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暮神君睜開眼,雙目赤紅如染血,如變了一個人似的,甚是可怕。
奚果很擔心他會飛過來殺了自己,但姜暮神君只是焦躁地揮了一下右手,便有一套白色衣裳和鞋襪從東邊房間飛出來,落在奚果面前。
姜暮神君這會兒倒是挺直了腰板,頭也沒歪着,但語氣很不友善:“跟着你面前兩塊石頭走,去清心池洗一洗。”
奚果一臉懵,姜暮神君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好了?不僅主動給他衣裳穿,還讓他沐浴,難道是因為他身上臭?
奚果擡起胳膊,偏頭聞了聞,沒有任何臭味啊,反而帶了點人參果樹的清香味。
他又擡眸去看姜暮神君,看到他的面色越來越蒼白,那團黑氣已經從額頭彌漫到他臉頰,如咒枷一般。
奚果突然想起來懸壺仙翁曾經說過,姜暮神君是遠古戰神,因修行不慎,堕落入魔。
可能這會兒姜暮神君體內魔性大發,要吃人飲血呢!
想到此節,奚果不由得膽戰心驚,怕姜暮神君動起怒來吃了他,抑或吃了人參果。
見奚果遲遲不肯出去,姜暮神君右手飛出一團銀光,直接将奚果驅逐出去。
奚果無法,也确實懼怕和突然變得更加可怕的姜暮神君相處,便拿起衣服鞋襪,跟着一蹦一跳的兩塊石頭走。
這兩塊石頭很普通,不過半個拳頭大小,卻有通靈之用,可以引路。看來蓬萊仙島的一花一草都是仙家寶貝,不容小觑。
和外面的夜間昏暗不同,這裏雖是洞穴裏的地下宮殿,卻更為光亮,到處都是發光的花草樹木,照得四周豁亮。
一樓一榭,皆是物華天寶;一石一木,盡顯天地之靈。
地下宮殿修建得如此盡善盡美,既大氣工整又不失細膩之美,奚果覺得這定不是姜暮神君建的,應當是懸壺仙翁命人修建。在他想象裏,姜暮神君是常年生活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才會養成那般陰鸷性格,不可能有什麽高級審美。
奚果跟着兩塊引路石穿花拂柳,到達清澈見底的清心池,水光潋滟,仙氣氤氲,光是看到這樣一片池水,就可以讓人神清氣爽。
他走進清心池,裏面的水還是有些冷的,不過在可接受範圍內,而且越洗越适應,越洗越舒服,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不僅渾身的疲乏一洗而盡,而且那清涼涼的水似乎進入體內,來了一次洗筋伐髓。
奚果摸着身上的皮膚,發現更加光滑細膩,尤其是臉上,連因為加班熬夜長的一顆痘都消失了。
這清心池不愧是靈池,功能多多,奚果洗着洗着就不想起身,巴不得一直泡在水裏。
足足洗了快一個時辰,奚果才戀戀不舍地從清心池起身,穿上衣服鞋襪。
衣服鞋襪都偏大,因為那原本是姜暮神君的。姜暮神君本來就比奚果高,比奚果骨架大,只不過他看着清瘦。
有衣裳穿總比沒有強,奚果還是整整齊齊地穿上,再跟着引路石回到姜暮神君的宮殿。
一開始他還不敢直接進去,扒在門外透過門縫看姜暮神君,唯恐他還在發瘋。
好在姜暮神君臉上的黑氣已散,整個人又回到原來慵懶淡漠的模樣。
奚果這才走進宮殿,還因為鞋子過大,絆了一跤,差點給姜暮神君跪下。
他尴尬地以拳抵唇,輕輕咳嗽一聲,定下心,走到姜暮神君面前,開口道:“多謝姜暮神君,我就喜歡白色衣裳。”
他望着姜暮神君慘白的臉色,心想姜暮神君過于白皙,穿白色衣裳未必好看。
姜暮神君仍舊懶懶地坐在椅子上,手裏甩出一道銀光逗弄小灰狗,小灰狗追着銀光滿殿東奔西跑。在小灰狗差點追上銀光的時候,姜暮神君手一引,銀光又飛高了一點,小灰狗便始終都追不上銀光。
姜暮神君似乎很喜歡看到小灰狗的焦急模樣,發出一絲低低的悶笑。
先前奚果的靈魂附在人參果身上的時候,就見姜暮神君在樹上如此逗弄小灰狗,還一度覺得這是溫馨和諧的畫面。
這會兒他可以肯定,小灰狗是被逼無奈的!
似乎逗弄夠了,姜暮神君收了銀光,将目光落在奚果身上,依舊是那副要死不活的鬼樣子,他對奚果慢悠悠道:“自己随便找個地方睡,明天起,宮殿的灑掃都是你負責,無事別來打擾我。”
這話便說得奇怪,什麽叫“無事別來打擾我?”
作為傭人,奚果什麽時候打掃,打掃幾遍,門口的花要不要澆水等等問題,不都得逐一問過姜暮神君嗎?這種事夠不夠得着彙報的程度呢?
但奚果沒有這麽質問姜暮神君,怕被打。
他注意到桌上有一只白玉碗,碗裏有鮮血殘留的痕跡。
難道剛剛姜暮神君又在喝血了?他是通過喝血來壓制體內邪氣?
不僅如此,小灰狗跑到奚果跟前,奚果将它抱起的時候,還發現小灰狗嘴角也有一絲血。但小灰狗身上并無傷口,所以這血不是小灰狗的,而是姜暮神君強行喂給小灰狗喝下的!
姜暮神君自己喝血也就罷了,還強迫小灰狗喝血!
奚果揉了揉小灰狗的小腦袋,敢怒不敢言,抱着小灰狗走向東邊房間。接着就聽到姜暮神君的聲音在側方響起:“那邊是我的房間。”
意思是奚果不能睡那個房間。
奚果:不是你說随便找個地方嗎?
行行行,你是爺,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奚果只好向後轉,去了西邊的房間。
這裏的房間布置非常精美雅致,夠大夠寬敞也夠仙氣飄飄,分裏間和外間,大桌上擺着的白瓷水缸裏養了瑤池荷花,窗臺擺了一排仙草盆栽,散發着淡淡清香。
奚果一進來,椅子竟然自動挪到他的面前,像是在請他坐下;挂在牆壁上的紗燈也自動亮了不少;桌上的茶壺自動煮一杯熱茶,倒在青花瓷茶盅裏,等他飲用。
奚果喜出望外,樣樣都覺得新鮮,我是進入童話世界了嗎?
等他喝口茶,上床睡覺的時候,那床還會像哄嬰兒似的輕輕晃動,整個房間也自動暗了。床非常軟和,如層層雲端,整個人陷入其中,特別舒服安适,完全不擔心失眠問題。
且這兩天奚果都沒有休息,挨着這麽舒服的床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這一回,他的靈魂居然沒有回到人參果身上,而是飽飽地睡了一覺,等他再醒來的時候,還是人的模樣,有手有腳還有胃。
他首先覺得自己應該吃點東西。
但這裏什麽都好,就是沒有吃的。畢竟神仙都餐風飲露,不進五谷雜糧。
奚果記得當他挂在人參果樹上的時候,遙望到島上種植了一些果樹,上面挂着累累果實,看着酸甜可口。不如就先去摘這些果子來墊墊肚子。
他起床穿衣,鏡子自動到了跟前,他發現自己的臉蛋比以前更俊美了些,鼻子上多了一粒小小的痣,添了一縷英氣。
窗戶自動微微打開,新鮮的空氣流通進來。
奚果走出房間,接着再走出宮殿,來到洞外,就看到姜暮神君和懸壺仙翁,一前一後地走着。
姜暮神君緩緩走向人參果樹,懸壺仙翁跟在他後面,絮絮叨叨地說些什麽。
聽到身後的動靜,那兩人都轉過身來。
看到奚果,懸壺仙翁目瞪口呆,睜着一雙混濁的雙目,将奚果上上下下打量一回,又扭頭看看姜暮神君,再更加吃驚地扭頭看着奚果,半晌才道:“神君,他是您的道侶?”
不然怎麽從您的宮殿出來?不然怎麽穿着您的衣裳?